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三章 雨停的憧憬(1 / 2)



与花城连手的隔天放学后,我在浦岛隧道前等待花城。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她到现在还没有现身,在盛夏的炎热天气中等待无法联络的人,这样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在学校就约她一起过来才对。



等了超过三十分钟的时候,花城才终于出现。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从容地走下木制楼梯。脸上贴着的纱布相当醒目,但是她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



「等了很久吗?」



「等了很久。」



花城闻言,并不怎么歉疚,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啊」,然后从书包里取出全新的塑料绳。



「我是去买这个所以才迟到,这附近实在太乡下了,很不方便呢。」



只见花城得意地呵呵一笑,简单明了的说到:



「实验用。」



我脑中先整理花城所说的实验内容。



首先,我们一个人拿着塑料绳的前端,另一个人拿着绳芯。拿绳头的人单独进入隧道,以固定的速度持续前进;而持绳芯的人则在外面等待,并且轻拉绳子,让其维持着紧绷的状态。



站在持绳芯的人的立场来思考,如果隧道内与外界的时间流速相同,那么塑料绳就会以固定速度持续延伸;然而,如果持绳头之人跨越时间流动偏差的境界,塑料绳延伸的速度应该就会出现变化。到时,持绳芯之人就要用力拉动绳子,不让绳子再延伸,提醒持绳头的人折返。



这样一来就不用频繁进出隧道,也能找到时间流动开始出现偏差的明确境界线。我在佩服花城竟然能想到这个方法的同时,对于她是真心打算查明浦岛隧道一事感到惊讶。



这里是只要待上短短数分钟,就会流失一星期时间的神秘空间。借用加贺的话,那就是『相反的精神时光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在隧道内度过数年,而且不保证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事物,并不是可以怀着轻率心情挑战的地方。花城真的理解这些吗?



「花城,你真的打算进入这条隧道吗?」



「是啊,我是认真的。」



「进入隧道后,只待数分钟时间就会经过一星期哦。想要的东西如果很近倒也还好,但是隧道不知道有多长,而且也不清楚除了时间流动变慢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异常之处。」



「有风险是很正常的吧?若因此停下脚步,那就什么也做不了。」



「即使如此,也得有个限度。」,



「塔野同学不想和我一起调查隧道吗?」



「不,没这回事。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决心到什么程度……毕竟普通人不会做这种事。」



花城露出非常扫兴的表情。



「我讨厌普通。」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价值。」



我忍不住失笑出声。



「你的批评还真辛辣啊。」



「事实就是如此。不管是物品还是体验,全都具有稀少性才有价值。既然要活着,那我就想活得精采。平凡的人生太无聊了。」



「嗯~……你说想活得精采,这点我也有同感;但因为这样就说普通没有价值,未免太极端了。我认为有些事就是普通才好。」



「比如说?」



「呃~比如说马哈鱼。听到马哈鱼就会给人一种庶民的印象,但我认为它比一些高级鱼要美味。所以就算今天是※土用丑日,身上又有很多钱,我去超市也会买马哈鱼,而不是鳗鱼。」(译注:夏季的士用丑日一般而言为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日本有在这天吃鳗鱼的习俗。)



「比起鲑鱼,我更喜欢吃鳗鱼。」



「喔,这样啊。」



我们这么快就出现意见分歧的情况了。话说,这是在讨论什么啊。



「不过,我并不讨厌塔野同学那样的想法喔。」



花城对我露出微笑。我有种腹部内侧被人搔痒的感觉。



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花城的个性。她在教室并不与人社交,甚至自愿孤单一人;然而,她也有像小孩的一面,会以偷偷跟踪别人为乐;有时又会像这样展现出「女人味」,引起别人误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花城呢?



「别说这些了,要验证就要快,时间宝贵。」



「嗯、嗯,我知道了。」



感觉好像被她岔开话题了……尽管我心里这么想,还是和她一同着手进行实验。



我们决定由我负责拿绳头,花城则待在外面待命。我进入隧道后,只要塑料绳被用力



扯,那就是折返的信号。



「总觉得……这令人想起传声筒呢。」



我走在隧道内,自言自语地说道。



以前我和华伶曾玩过这样的游戏。分别待在家中院子和二楼窗边,透过传声筒闲聊无关紧要的事。对话内容我完全不记得了,而且当时仅玩一天就生腻,但是我仍然记得那是一段很快乐的回忆。



「华伶……你在这前方吗?」



我眯起眼睛,注视着隧道深处。紧接着,我看见朦胧的光线。那是火炬的火光,离鸟居不远了。时间偏差的境界线恐怕就在这附近,于是我绷紧神经。



我以一定的步调前进,穿越最初的鸟居。就在那个瞬间,塑料绳绷紧了。这是折返的信



号。我立刻迅速回头,朝着出口前进。



走出隧道后,只见花城直挺挺地站在外头,脸上露出似乎很满意的神情。



「辛苦了,塔野同学,你进入隧道大约有二十分钟哦。」



「咦,真的吗?我接到信号的同时就立刻折返了……」



「立刻折返却过了二十分钟之久,这是因为塔野同学越过境界线了吧?那么你大概是在哪



里折返的?果然是在通过鸟居的地方吗?」



她兴致勃勃地逼近我,这么追问道。我有些畏缩地点头肯定,花城随即小声欢呼「太好了,实验成功」,可见她有多么喜悦。她纯真的举动,令我怦然心动。



总之,既然知道境界线在哪里,就能测出准确的时间了。虽然很想立刻算出时间差,但现在已经五点半了。即使马上开始,很可能也要到晚上才能结束。



「要不要明天再继续?时间有点晚了。」



我提出道个建议,花城却摇了摇头。



「我很在意结果,所以今天就测吧。还是说,你有事不能晚归?」



父亲回家之前,我必须做好晚餐。不过他最近很晚才回来,所以时间上应该还很充裕。



「其实也没什么事,那我们开始吧。」



「这样才对嘛。」



花城愉悦地点点头,她看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快点知道结果。



「那么我进入隧道,试着在境界线的另一侧停留三秒。」



「好,那我在这里等-」



「不用,剩下的实验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反正只是要确认从隧道回来后,外界会经过多久时间而已,我可以到学校再告诉你实验结果。」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等。我们都一起推算出境界线了,我想留到最后看结果。」



「……是吗?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不阻止你了。」



我最后留下一句「如果我很晚都没回来,你可以先回去」后,便进入隧道。



前进一段路后,我在最初的鸟居前停下。



穿越鸟居的同时,我用手机的秒表功能计时,经过一秒、两秒、三秒之后,立刻原路折



返。



与来时的道路相比,隧道内的光线稍稍变暗了。尽管距离出口还很远,但看得出外面已经日落。这样看来,自我进入隧道后,至少经过一个小时以上了吧。花城想必回去了。



「真的……一瞬间就过去了呢……」



我口中喃喃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我第三次体验浦岛隧道的时间乱流,但仍旧不习惯这个非现实的现象。为了挥去毛骨悚然之感,我加快步伐。



走出隧道后,正如我所料,外面已然夜幕低垂。可是,另一个预想却失准了。



「哇!花城,你还在啊?」



昏暗中,只见花城抱膝而坐,将脸埋在膝上。



「我说过会等你呀。」



花城蓦地抬起头,以夹杂安心与责难的语气说道。



「还在啊?」这种说法确实不好。外面天色愈来愈暗,在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继续等我,她一定感到既难熬又不安吧。我打从心底对她感到歉疚,于坦率地向她道歉。



花城利落地站起身。



「比起这个,现在要紧的是时间!」



「啊!对、对喔。」



我都忘了,必须确认经过了多少时间才行。



花城不理会沾在屁股上的尘土,看向她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我也把脸凑过去察看。



穿过鸟居后三秒的时间,等于外面的两小时。



换言之……



「隧道内的一秒,大约是外界的四十分钟……」



花城梦呓般喃喃说道,接着迅速从书包中取出笔记本和笔。她打开空白页,罗列出几项等式,似乎在整理浦岛隧道与外界的相对时间。令人吃惊的是,她完全靠心算。我不禁佩服她头脑反应的敏捷程度。



然后,花城停笔了。



1秒=40分



1分=40小时



1小时=100日



1日=6年半



笔记本上头这样写着。



花城睁大双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回头对我说道:



「一天过去就是六年半!真惊人。只要在这条隧道内生活,不就可以到未来去吗!」



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两小时的枯等,显得亢奋不已。



「确、确实惊人。虽说惊人,但……」



花城说得好像世纪大发现一样,非常兴奋雀跃;与她相对,我的心中逐渐乌云笼罩。



隧道内的一天等于外界的六年半。也就是说,在隧道内待三天,外界二十年岁月便流逝了。说可以通往未来确实没错,但也意味着抛弃过去。到时,同班同学恐怕早就毕业在工作,周围的人也随之年纪增长。别说香崎高中,连我们住的家可能都会消失不见。



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走出浦岛隧道的时候,花城能跟得上外界的变化吗?不,这也只是乐观的估计。我们既不知道是否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也无法保证副作用只有时间飞逝。或许只是我们还不晓得,其实浦岛隧道里可能危机暗伏,走进深处就出不来了。



对我而言,只要有一点可能性能与华伶重逢,就算得冒些风险——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我



也会挑战浦岛隧道。然而,花城她……花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偷偷花城看去。



大概是因为兴奋之情仍未消退,她脸色红润,丝毫看不出畏缩之色。就算不是现在立刻就要执行,但她对于进入浦岛隧道一事,显然意愿颇高。



——呐,花城,对于进入浦岛隧道,你抱持着多大的觉悟呢?



话到嘴边,我又吞了回去。看到花城开心得像个孩子,我实在不忍泼她冷水。觉悟或动机这类严肃的话题,或许另外找机会和她谈谈比较好。



不过,为了给花城冷静思考的余裕——而且也为了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最好隔一段时日再正式展开探索。



现在就纯粹为实验成功而欢喜吧。



查明浦岛隧道内外的相对时间后,过了两天。



在学校午休时间。



我和加贺面对面,一边闲聊空洞的话题,一边吃着乏味的餐点。



忽然,花城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她吃着三明治,周身散发冰冷的氛围,丝毫没有和我在一起时的友善态度。她的纱布已经拿下,脸颊也消肿了。



「你又在看花城了。」



「嗯?」



听加贺这么说,我嘴巴离开插在咖啡牛奶上的吸管,问道:



「你吃醋了?」



「我宰了你哦。」



「开玩笑的。」



「你在意她的话,就去和她说话呀。只在远处看是无法成为朋友的哦。」



「朋友啊……」



我和花城的关系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成为注目的焦点,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过告诉别人。花城在学校不和我说话,大概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



「我并不是想和她做朋友。只不过,花城给人一种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感觉,不是吗?所



以我才会在意她的举动、看着她而已。」



「哦……她的举动确实令人关注啦。有传闻说,看见她不久前一个人在铁道上走哦。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真的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呢。」



花城被人看见了……没想到她也有粗心的地方呢。



「啊,说到传闻,我想起一件事。听说川崎的男友退学了。」



「咦,真的吗?」



「是真的,据说要继承家业当渔夫。大概是被女生痛扁,不敢来学校了吧。」



「哦,希望他改过自新呢。」



加贺附和我道「对啊」,吃起饭团。



我不经意地望向教室正中央的空位。



自从花城痛殴学长的那一天后,她就没有来上学了。



川崎同学也要休学吗?



今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了。我把教科书装进书包时,听见校内广播的钟声响起。



『2年A班,塔野熏同学请到教职员室来。重复一遍——』



是滨师声音,叫我前往教职员室。



「你干了什么好事?」



加贺开玩笑地说道,我则是侧着头表示不解。事实上,我真的毫无头绪。



总之,我收拾完毕后,便走出教室。我在走廊上与花城对上眼,她一言不发地点点头,便转身走下楼梯。



……那是什么意思啊?是要「等我」还是「今天中止」,拜托用说的告诉我啊。



因为追上去询问也很麻烦,于是我直接前往教职员室。我走过连接管道后左转,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说了一声「报告」后,安静地打开门。



我从桌子之间走过,到达滨师的座位。



「滨本老师。」



听到我的叫唤,滨师中断批改小考考卷的动作,抬起头来。她转身面向我,脸上露出亲切



的笑容。



「啊啊,塔野同学,抱歉,把你叫过来。」



「不会,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是关于川崎同学的事情。」



「川崎同学?」



「塔野同学也知道吧,川崎同学最近都没来上学。虽然她说是身体不适,但我有些担心呢。如果她再请假下去,我打算去她家做家庭访问。」



「喔。」



这些话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我有件事想拜托塔野同学,可以请你把英语的暑假作业带去给川崎同学吗?」



「咦?我吗?」



「对。我也有拜托羽田同学和佐户同学,但她们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那两人原本是川崎同学的跟班。我想大家只是不想去,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拒绝而已,于是这个差事就轮到我头上了。



「塔野同学,你跟川崎同学读同一所初中,应该知道她家在哪儿吧?」



「这个嘛,我是知道没错。」



「那可以拜托你带去给她吗?」



今天我预定要和花城调查浦岛隧道。况且就算没这件事,我也不想做这种麻烦的差事。



「对不起,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呢?」



「我和朋友约了出去玩。」



「哦,要玩什么呢?」



问我要玩什么,有必要回答得那么清楚吗?正当我觉得惊讶的时候,滨师上挂着笑容对



我说道:



「模仿《※伴我同行》吗?」(译注1986年上映的美国电影。描述四名少年因好奇展开一段沿着铁路寻找尸体之旅。)



「什么?」



「学校接到联络,说塔野先生的儿子在铁轨上走,这件事你心里有底吗?」



唔哇,糟糕,被人看见了。这样我也没资格说花城了……



「不是啦,那只是因为错过电车,我想抄快捷方式而已……」



「意思是你真的有在铁轨上走吧。」



滨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到这样的联络,本来是有必要告知家长的。」



那样就不妙了。要是被父亲知道,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于是我急忙道歉。



「对、对不起。请老师不要告诉我爸……」



「听我把话说完。」



我闭上嘴巴,倾听滨师说话。



听说联络学校的人表示「塔野先生是个辛苦人,请向他儿子警告一下就好」,特别对我开恩,所以滨师也决定顺从那人的意向.



在乡下特有的情报网之下,他人的家庭情况全都无法隐藏。至今我不知多少次为此感到厌烦,没想到这次却因而得救,令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别再走在铁轨上了。被电车撞到可是会毙命的,而且妨碍电车行驶也会赔很多钱。」



「我会反省的……」



「那就好。事情就是这样,至于联络家长——」



滨师不自然地停下,似乎说到一半想起什么,然后在不寻常的停顿之后,继续说到:



「_____我本来打算作罢,但是塔野同学最近常缺席和逃学,我应该知会家长一声。再说,你对老师的贡献度有点微妙呢。」



「贡献度……?」



「如果你帮忙把作业送去给请假的同学……贡献度就会上升哦。」



简而言之,如果不希望她联络家长,那就帮忙把作业送过去。



「……我知道了,我会去川崎同学家。」



「真的吗?谢谢你~那就拜托你了。」



滨师将钉书针钉起的英语册子递给我,我把册子夹进透明文件夹里后收进书包。



今后就算要绕远路,也得避免走在铁道上了。我下定决心后,离开教职员室。



好了,必须把送作业的事告知花城才行。还有,铁道的事情也要跟她说。她应该知道我被叫去教职员室,不过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首先,我去2-A的教室看了一下,但花城不在那里。那么是在放置鞋柜的入口处吗?这么想着,前往一看,仍然没有看到她。



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还是前往浦岛隧道了?……我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先跟她



交换手机号码才对。



待在原地也无济于事,我只好换上鞋子,一边张望四周,一边走出校门。此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我。



「塔野同学。」



「哇!」



是花城。她就待在校门旁,倚靠着围墙,双手盘在胸前。



花城背部离开围墙,有点不高兴地抱怨:「好慢哦。」



「还不是为了找你。因为我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



「啊,这么说来,我还没告诉你呢。」



「不知道联络方式挺不方便的,我们来交换吧。」



花城点头称是,看起来格外开心。她从口袋取出手机后,我们输入了彼此的联络方式。



「我第一次和朋友交换电邮。」



「哦,是这样啊。」



「塔野同学呢?」



「我?你是第二个。」



附带一提,第一个人是加贺。



「……喔,这样啊。」



花城突然板起脸孔.她的表情变化还真快速。



输入完毕后,她将手机收回口袋。



「那么,你被老师叫去,事情都谈完了吗?」



「是啊,我在铁道上走的事被人看见了,被叫去警告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



「你好像也被人目击了,所以今后就别在铁道上走吧。不过,我几乎没有受到处罚,所以也不用那么在意就是了。」



「几乎?」



「对,关于这件事……」



我搔着脸颊说道:



「其实我被拜托去跑腿,必须把作业送到川崎同学家。」



「川崎……」



花城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暗。看她的反应,似乎连名字也不想听见。但只要想到川崎同学对花城所做的事,她会这样也很正常。



「抱歉,今天的实验就中止吧。」



「……我知道了。」



「那么我走了。」



我跟她道别,正要走去学校前的公交站牌时,书包的背带却被人从后方抓住。我停步回头一看,花城正直直地注视着我。



「怎、怎么了?」



「我也要去。」



「咦?」



这是吹了什么风来着,我还以为花城讨厌川崎同学呢……该不会她对被找碴的事怀恨在心,打算乘胜追击吧?



「呃,你没关系吗?是去川崎同学家哦?」



「嗯,我知道。」



「不会把气氛弄僵吗?」



「可能会。」



那为什么要跟来啊。我犹豫着是否要吐槽她,花城却露出不快的表情,哼了一声。



「因为实验中止,我没事可做,所以只是跟去消磨时间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这个嘛,是没关系啦……反正只要把作业交给她就好。你不可以对她动手哦。」



「我不会动手啦,你很失礼耶。」



「也不可以动脚。」



「我不会啦。」



于是我们一起走出学校,搭上公交。川崎同学的家就在从这里坐到第六站的公交站牌附近。



因为我们离校时间有点晚,车内几乎看不到香崎高中的学生。就算见到几个,也是一年级或三年级的,没有同学年的学生在。



我坐在最后面的座位,放空心情,眺望着流动的景色。



公交开到山阴处时,窗户映出花城的侧脸。坐在我隔壁的花城,从上车后就一直专心读书。我好奇她在看怎样的书,于是若无其事地窥视封面,却看到猫的背影。那是关于动物的书吧。这么说来,花城揍川崎同学鼻子的时候,似乎也在读这本书。



「你讨厌川崎同学吗?」



我目光离开窗户,试着随口问道。



「讨厌。」



花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书,回答道。



「讨厌还要去吗?」



「因为塔野同学要去。」



花城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令我感到脸上一热。



她和我只是合作关系,绝对不可以误会。



我咳嗽一声,保持平常心。



「我认为这种话不该轻易说出口。」



「是吗?」



「是啊,如果听到这话的人不我,你可会尝到苦头哦。」



「我才不会对塔野同学以外的人说。」



「……花城,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个平凡无趣的普通高中生哦。」



这时,花城的目光终于离开书本,她抬头看着我。



「没这回事。塔野同学不普通,你很奇怪。」



「那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



「是吗?」我随口回应,将手肘靠在窗框上。



车上画了川崎同学家所在的站牌名称,于是我按下停车钮。



不久后公交车靠站,我们付了三百元车资后下车,随机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我抬起头一看西方天空看得见巨大的雨云。



「看起来会下雨呢。」



「是吗?现在是晴天啊。」



「不,大概会下雨,我们快走吧。」



我和花城快步前往川崎同学的家。



沿着道路前进一段路后,随即看见一栋一楼卖大阪烧的小公寓,川崎同学家就在二楼。我们走上楼梯,在写着「川崎」两字的门牌前停步。



我按下门铃,便响起格外响亮的『叮咚』一声。门后马上传来有人急忙奔跑而来的声音。



「来了。」



出来应门的是川崎同学。她身穿T恤和运动裤,衣着十分轻松,还戴着眼镜。



我和川崎同学就读同一所国中,但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戴眼镜。她在学校时,原来都戴



着隐形眼镜啊。



川崎同学一看到我和花城,便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很快转变成十分厌恶的神情。



「……干嘛?」



「帮你送暑假作业来。」



「你们吗?」



「对。」



「……喔。」



川崎同学的眼神笼罩一层悲伤的阴影。她应该是对于那些跟班没有来一事感到忧虑吧。



我递出暑假作业后,川崎同学默默收下。



我们正准备告辞回家之际,背后突然哗啦啦地响起有如大量砂石流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外头开始下雨了。一场午后雷阵雨。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场愣在原地,却听见川崎家中传来女性的声音。



「小春~雨下得好大,请你同学进来吧?」



川崎同学立刻转向后方,大声叫道:



「什么!?我才不要!我们不是那种交情。」



川崎同学冷淡地拒绝,走廊深处随即传来脚步声,一名女性来到了玄关。她的长发绑在后方,身上围着围裙——是川崎同学的母亲。



「小春,难得人家来到家里,你怎么那样说话。」



「不,可是……」



川崎间学的母亲看向我们,脸上浮现笑容。



「两位,抱歉,这孩子有点不坦率,你们完全不用在意她哦?来,都进来吧。」



伯母招手邀我们进去。我和花城别无他法,只好进入川崎家。尽管川崎同学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也没把我们赶走,甚至还把我们带到她的房间。



她动了动下颚,示意我们坐着,于是我和花城在地毯上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华伶以外的女生居室,跟男生居室不同,闻得到一股香气。我总感觉坐立不安,忍不住东张西望。



川崎同学的居室比我想象得朴素。有书桌和奶油色衣柜,墙壁则嵌着壁橱。朴素到甚至能说,如果不是书柜排列着各种女性时装杂志,就算有人说这是女生居室,我也不会相信吧。



「喂,别盯着看啦。」遭到川崎同学怒斥,我急忙低下头。



「抱、抱歉。」



「雨停了你们就要马上回去哦。」我点头答应。



之后对话就停了。花城有如摆饰似地端坐着;川崎同学似乎心情很糟,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只有雨粒击打于窗户的声音,支配着整个房间。



空气好沉重。保持静默令我感到坐立难安,于是转而向川崎同学搭话。



「川崎同学在家是戴眼镜啊。」



「那又怎样?你想说这样很俗吗?」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闭嘴。」



谈话结柬,我诅咒自己的胆小。



在雨停之前,我就保持沉默吧。我这么想着,低下头的时候,这次则是川崎同学开口了。



「话说,退一百步来看,塔野会来我是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跟塔野同学过来而已。」



花城平淡地回答道。



「什么?你们在交往吗?」



「我和塔野同学是志同道合的人罢了,别把我们和你们那种不纯洁的关系相提并论」



「什么志同道合的人啊,简直莫名其妙,真恶心……不过,你说的你们是指谁?」



「你和那个暴力男在交往吧?」



川崎同学露出不满的表情,小声地说道:



「……我们没有在交往。」



「咦,是那样吗?」



我有点吃惊。



虽然加贺之前就说过「川崎是否真的和那位学长交往很可疑」,但原来他们真的没在交往啊。



「只不过是那家伙擅自自居是我男友,然后有人误会我和他在交往吧。」



「哦……嗯?虽然这么说,可是至今为止你好像没有完全否认啊。」



「那是因为……没必要说清楚而已。」



她的说法很不干脆。正当我心想她的反应有点奇怪时,便听见花城说道:



「原来如此。你不喜欢那个男的,却没有完全否定和他交往的谣传,也就是说你只是想借用他的名义啰?这就跟小混混在吓唬对方时,会搬出大型帮派名称一样。」



这例子相当浅显易懂,但说法总觉得有些问题。



「不是,才不是那样!」



川崎同学涨红着脸否定,花城却继续说下去。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想和他扯上关系,那你当初就不会向我放话『小心我叫人修理你』吧。虽然你说要叫的人可能不是那个暴力男,但不管怎样,都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想找别人代劳罢了,同样显得性格恶劣。」



川崎同学紧咬下唇,不住颤抖。啊,不妙,她快哭了。



「坦白而言,我觉得你为了守住自己的自尊,还真是拼命啊。」



这句话似乎补了最后一刀,川崎同学眼中开始涌出泪水。



「不、不用你那样说,我……」



她的话声带着鼻音,接着开始流露出呜咽声,令我焦急不已。



「喂,花城,你说得太过分了,必须道歉才行。」



「唉……」



「不要『欸』啦。」



花城露出不情不愿的表情,面向川崎同学说道:



「抱歉,我没有想要弄哭你。虽然我想说你可能会哭就是了。」



「花城,你要有诚意一点……」



川崎同学继续哭泣,花城则一副不打算道歉的模样。我夹在两人之间,慌张得手足无措。此时,壁橱忽然打开,从里头冲出两名大约是小学低年级的男孩子。



「不要欺负姊姊!」



那两名男孩子应该是川崎同学的弟弟吧。只见他们冲向花城,开始捶打她。花城少见地显露出狼狈的姿态,一边说着「等等,住手」,一边抵挡他们的拳头。川崎同学还在哭泣,这时她的母亲端着装有茶水的餐盘进入房间。



「啊!我才想说你们怎么不在,原来是在这里!」



她这么说后,抓住两个弟弟,在他们头上赏了一拳。川崎三姊弟嚎啕大哭,我想回家了。



「抱歉,造成这么大的混乱。」



川崎同学和她的两名弟弟被留在房内,我和花城则被叫到走廊上。川崎同学的母亲站在我们眼前,她双手扠腰,脸上露出为难的笑容。



「我想大概是那孩子先寻衅的,不过该怎么说呢……请你们别太苛责她好吗?别看她那样,她其、实本质上是个好孩子。」



我无力地回应,花城这次也乖得像猫一样。



「今天她听见门铃响起,还以为是朋友来了,跑着去应门呢。我想她应该很寂寞吧。所以,虽然不勉强,我还是希望你们跟她好好相处。」



我答应之后,偷偷往身旁看了一眼。花城没有回话,但也点头应下了。



「那么,因为外头还在下雨,你们就多待一会儿再走吧。」



话落,川崎同学的母亲便走进里面的房间了。



对方刚叫我们留下,我和花城也不好意思现在就回家,只好回到川崎同学的居室。打开房门一看,川崎同学正和两个弟弟在床上玩牌。



她一看到我们,马上将散开的牌收好,交给弟弟。



「你们回房去吧。」



两个弟弟乖乖答应。



「姊姊,如果他们欺负你的话要说哦!」



「下次我会一击把他们打倒的!」



两人朝着我和花城吐了吐舌头,随即离开居室。他们姊弟间的感情真好。川崎同学见我们杵在原地,对我们说道:「坐下吧。」于是我们依言坐下。



「妈……母亲对你们说了什么?」



原来川崎同学平常是喊妈妈啊……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回答道: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叫我们再多待一会儿。」



「她有叫你们和我好好相处吧。」



我脸上挤出刻意的笑容。



川崎同学抱起身旁的豆袋坐垫,把脸埋在其中。



「真是多管闲事……烦死了……讨厌,好想死。」



我想她应该不是认真的,不过听见不详的词语,令我感到非常困扰。无奈我缺乏与女性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对她说什么话才好。



「你的精神太弱了。」



花城一句话断定。我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但至少知道刚才花城的发言并不适当。



「事情的开端基本上是因你而起……你起码在形式上安慰她一下吧。」



「徒具形式的安慰根本毫无意义。况且,我并不后悔这么做。」



「不,就算是那样,还是该安慰一下。」



「塔野同学太天真了。」



「是花城太严厉了啦。」



当我们正在进行这番称不上吵架的争论时,川崎同学猛然抬起头问道:



「……呐,要怎样才能表现得像你那样呢?」



她求助似地,用虚弱的声音询问花城。事实上,川崎同学或许真的在求助。



我尽可能露出认真的表情望向花城,用眼神示意「拜托你认真回答她吧」。花城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只见她微微耸肩后,开口说道:



「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不过……」



「不过?」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不惜揍人吧。」



我认为女高中生口中不该说出那样的台词。



「在自己的心中设立明确的标准,比如被这样对待的话就动手之类的。这么一来,言行就不会受到情感支配,能够从外侧审视自己,精神上也会因而有余裕。」



「外侧……?」



川崎同学不解地侧头。



「该怎么说才好呢。好比游戏角色,通常会有血量或魔力数值对吧?同理,自己的感情也能用数值来表示。就像是『啊,我现在的愤怒值大概是这样』,然后一旦超过那个基准值,就毫不犹豫地动手揍人。基本上要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只要一拳打在鼻梁上,大多数人都会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安静下来。如果对方比自己强,那就用偷袭,或是使用武器打倒对方。」



她意外地讲解得十分仔细,内容却过于危险。话说花城,你会不会太习惯打架了?



「……那种事我不行,做不到啦。」



川崎同学别扭地说道。我也做不到。



「你不必勉强去做。不过无论是要揍人还是怎样,如果不先鼓起勇气一次,那就只能原地踏步。」



川崎同学身体一震,顿时脸色苍白。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做才好」



川崎同学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用手肘轻轻碰了花城的手臂,她随即不耐烦地搔搔头。



「我并没有要你用暴力解决所有事情。重要的是,自己设下的规则能遵守到什么地步。规则也可以替换成信念或信条,如果能遵守,就可以培养出自信,而且我认为那样很帅气。川崎就是因为缺乏自信,所以才宣称那个暴力男是自己的男友吧。」



「你这样说……好像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