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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74节(1 / 2)





  踅进去一看,倒是妙真手里握着根细细的金簪子。邱纶额角流着血,他也没顾得上自己,更顾不上来人。一手搂着她,一手抢夺她的簪子,“没人害你,你先把金簪给我。听话啊,先放下,一会再伤着你自己。”

  妙真仰头看见他脸上的血,有些呆滞住了,就随他把簪子拿走。他把东西轻轻放在妆台上,生怕忽然弄出什么声响又激着她,一面揽着她往床上去,“你先睡会,大白天的,怎会有强盗贼人进来?不怕,先睡,我就坐在这里替你守着。”

  待妙真睡下去,良恭才往床前走来。妙真目光缓慢地落在他身上,见他眼睑下有一抹湖绿的颜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坐起来,两手环住他的腰,向他问:“爹,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良恭与邱纶皆是一惊,可又没法子同她讲道理,因此都没说什么。

  邱纶坐在床沿上,剔良恭一眼,微微把身子转正了,耷着背说:“她这一日都是这样,谁也不认得。才睡了一会起来,益发糊涂了。”

  末了他额上有滴血砸在地上他在惊觉到有伤,抬手一摸才感到疼,“嘶”了口气,走到妆台去照镜子,太阳穴上头竟是条斜斜的三寸长的伤口。

  良恭也顾不得他,掰开妙真的胳膊坐下来,端详一会妙真的神色。

  妙真这会缓和许多,脸上笑着,抬手在他脸上抚一抚,目光有点痛心似的,“爹,您怎么就瘦得如此了?”

  她一再这样喊,良恭没有惊了,心里倒觉得是占了她的便宜,有些报复的快意。因此就把那日凌晨在这房子外头感到的一点痛苦忘了。他咧开嘴一笑,随她的话去编,“这一阵爹在外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怎么能不瘦呢?”

  “那您往外头去做什么?该好好在家待着啊。生意上的事再要紧,还能要紧得过您老人家的身子骨去呀?”

  良恭顽劣地笑道:“我儿懂事许多。”

  妙真受了夸赞,益发想起来要孝顺,便要下床,“您坐会,我去吩咐厨房里给你烧几个您喜欢吃的菜,再汤壶热热的酒来。”

  给良恭拉住,“我才吃过饭,不必忙了。是你娘打发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睡觉。”

  她小时候,曾太太喜欢管着她午睡。她又躺下去,把被子裹住身子,“我这就睡。爹,晚饭咱们桂兴铺子的炸货好不好?”

  良恭答应着,把被子掖了掖,守着她阖上眼睛。倒有这点好,她一发病就睡得多,因为每回闹起来都是拼尽一身力气和精神。

  不一时妙真睡着了,听见老五叔在外头说请了个郎中来,也不必多余来看妙真,良恭只照旧叫他开一副安神的方子。郎中答应着,又往西屋里瞧花信的烫伤。

  邱纶在榻上生闷气,听见瞿尧进来喊他也去看看额上的伤,他才很不情愿地立起身。起来又看防备地望了良恭好一阵,怕他背着他与妙真过于亲昵,不放心,又走到床前来看妙真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听她的呼吸的确是睡去了,他便捂着额角向良恭说:“你也不必在这里守着了,下去忙你的。”

  良恭听这口吻,仿佛这里全由他做主了似的。心里不高兴,并不搭他的腔,只起身走到榻上去歪倒着,把眼阖上,也是要睡觉的模样。

  邱纶暗咬两回牙,往西屋里去瞧伤。说不要紧,皮外伤,只开了些外敷的药。

  倒是花信腿上烫起一片水泡,疼得她直怨着妙真,又不能说,只卧在床上掉泪。郎中吩咐用烧过的针把水泡挑了,再搽些烫伤膏子,待它慢慢愈合。

  少不得要费些日子,花信向瞿尧瞅一眼,“我也下不得床,姑娘那头,恕我不能去伺候了。”

  瞿尧一时僝僽不已,这家里又添个病人,哪有许多人手来做事?也只得道:“你只管养你的伤,姑娘屋里有邱三爷和良恭。”

  这厢出去,听见妙真睡下,有人守着,便自往街上去访个朋友。这朋友姓周,称他周万里,因他官场东来西去跑些小买卖,一年到头都在外奔波。赶上今年年后在家,一时还未出去,便常与瞿尧一处吃酒。

  这周万里见是瞿尧来访,忙请他坐。一面款待茶果,一面问道:“上回我同你说下的那笔买卖,你忖得如何?”

  是贩马的买卖,有马商从漠北拉了马至开封,在开封脱手。这周万里的意思,他们去接手过来,倒往蜀地贩卖。

  他道:“很可做得,蜀地常年使用滇马,可滇马个头矮,那些富户官家嫌不够威风体面,这两年又兴起漠北那方的马匹。我上年跑到开封,认得几个北边贩马的人,价钱很公道。咱们一趟拉几十匹往蜀地,就可赚得二三白两。虽奔波些,你从前也是四处奔走的人,这有什么怕的?”

  瞿尧呷了口茶,发着愁,“怕倒是不怕,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像女人似的成日在家坐着不成?我想的是本钱哪里来。倒手几十匹北马,本钱总得要五六百,还不算一路上的开销。”

  周万里也叹,“我这两年就是为凑这些本钱才四处跑得勤些,现如今我手上也有一百多两可周转。你若能拿得出一半来,我再想法子凑一凑,咱们就可以往开封走一趟了。”

  瞿尧焐着茶碗一壁苦笑,一壁发楞。想着现如今在尤家还有什么出路?无非是守着家里那几女人过窘迫的日子。

  可那几个女人,病的病,疯的疯,即便都是完人,又与他有什么相干?他不能给这些没相干的人绊住前程,大丈夫志在四方,当立事业要紧。

  倏然定下心来,同这周万里细细商榷一番,打定了主意,叫他再等半月,少不得拿出本钱来并他一路往开封去行走。至于这本钱何处得来,瞿尧并没有说,只在胸中暗暗盘算。

  下晌瞿尧回去,妙真已睡醒起来,正在院中上蹿下跳。内院是个方方正正的庭轩,除四面廊角种着几棵桂花外,再无其他,因此倒不怕她怎样跑跳。她口里直呼良恭为“老爷”,一面玩耍,一面向他说着许多幼年往事。

  良恭不管有没有这些事,都在吴王靠上歪着答应。偶尔见她廊内廊外在吴王靠上攀爬,便出声嘱咐,“你慢些。”

  瞿尧向妙真问了几句,她皆不理会,只顾着玩自己的,仿佛全没听见。他只得没奈何地走去并良恭坐着,因问良恭:“邱三爷呢?”

  良恭向廊角洞门外抬一下下巴,“在外头收拾屋子。”

  “怎么,他要在这里住下?”

  良恭也奇怪,才刚问了邱纶一回。邱纶不肯对他说是和家里闹起来的缘故,只说是放心不下妙真。而后妙真就醒了,良恭也顾不上去赶人,仍回来周旋妙真。

  此刻瞿尧一问,他就发烦,乜了一眼,“谁知道他?要赶他出去,姑娘跟前倒少个人看顾。”

  所以谁还管得了这些琐碎的规矩?都不顾规矩了,连林妈妈也不出面说什么。

  瞿尧笑道:“他要住也没法,这房子还是他借给咱们住的呢。说起来,他们二人的婚事果真能成,也算姑娘行运,找到一个好归宿。”

  良恭歪着一边脸笑起来,这笑又没有一点和悦的颜色,是苍白的。他不想说这些话了,就转过谈锋,“你这是往哪里去来?”

  “噢,我出去访个朋友。反正姑娘跟前,我是照顾不上,不像你们,总是有法子叫她安定下来。”瞿尧说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就起身往外院回去了。

  良恭也没多余留心他,眼看管着妙真,心里盘算着他那副未完成的画,这几日总要完工,那王相公因不日要回南京,好交付给他带去,好歹是收了人家的定钱。因想着这事,就在那里蹙着额头,胸中七上八下。

  不一时邱纶拧着包袱进了内院,见妙真在西面吴王靠上攀爬,就把良恭叱责一遍,“好你个没眼力的奴才,就放着主子在这里爬上爬下的?那还犯得着叫你回来做什么?”

  后又放下包袱,朝妙真打开双臂,“下来,仔细摔跤。”

  妙真就“咯咯”笑着扑进他怀里,给他抱了下去。良恭因想着他二人已私定了终身,自己倒没资格管,眼又看不惯,便转向东面歪着,“你既有本事,还叫我回来做什么?”

  邱纶有意无意地,故意揽着妙真往他那头去,偏要立到他面前,“我可没想叫你回来,是他们的主意。依我看,你在这里也不过是白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