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小姐有病第90节(2 / 2)


  胡老爷见他太太哭得如杀猪一般, 益发心烦,连丫头端茶进来也给他骂了出去。回过头来,胡夫人仍伏在案上哭天抢地,没个消停。

  他烦得连捶几下桌子, “你哭什么嘛!难道哭一场钱就能留得住了?终归不是咱们的, 好歹咱们是占了大头,也算是拣了大便宜。想法子凑出两万给她, 早日把官司了结了, 省得更招麻烦。”

  胡夫人探起头来, 满是不情愿, “就不给她又能有什么麻烦?我不信凭他什么姓高的姓矮的, 还能要了咱们的命?!”

  “你懂个屁!官场上那些大人, 你认得几个?攀上个黄家做亲家, 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告诉你,就是黄家听见了这事,也不敢收你那些礼!内阁是做什么的?人家咳嗽一下,飞出来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胡夫人默了片刻, 心有不服, 又把妙真骂两句,“也不知那小浪蹄子哪里认得的这些人!先是个邱三爷为他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现是又从哪里钻出的个高公子?真是,你还说等官司摆平了,要替她寻个婆家, 人家还用得着你操心啊?人家攀的男人, 哪个不比你说的那些了不得?”

  一壁骂, 一壁把眼泪抹了,“横竖你要把已送到黄家的嫁妆单子改了, 你自己去向黄家说,我不管!我没这个脸!”

  胡老爷气得胸口大浮,瞥她一眼,“我又没说要改礼单。”

  “那你说怎么办?!你办点事也办不好,还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前头官司打算得好好的,送了好几千银子给人,说不成就不成了,你还要来叫我想法子?我没法子!”

  胡老爷也晓得,他太太全心全意要做好和黄家的亲事,不单是为女儿,也是要为她自己争气。因为她没能生下儿子,愈发要把女儿的事情办得漂亮。如今要叫她做丢脸的事,她自然抵死不肯,何况也没有把送出去的礼单又减改的道理,叫黄家面上也不好看。

  因此他回来路上就打好了主意,料定妙真那笔现钱,他太太嘴里说是都给雀香添办了嫁妆,少不得觅了不少来做体己。便说:“如今遇到这事,也是意料之外。到这田地,咱们夫妻也不要藏着掖着了。我晓得那些钱你觅了不少做私房钱,你拿出一万来,我也想法子去另添一万,凑足了给妙真,大家安生。我看那叶大人的意思,仿佛有意巴结那位高公子,咱们要是连他的话也不听,别说那高公子,就是他也要先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胡夫人听见他也要拿一万,气稍平了些,只是嘴巴还硬,“我没有,我哪来的一万银子?就有几个私房钱,也早为雀香的事花尽了。你既然答应人家答应得痛快,你就自己去凑这两万,别来问我。”

  胡老爷说得发烦,懒得纠缠,就猛地一拍桌子,“你别跟我瞎闹!我看你是分不清大小事,这时候还和我啰嗦什么?倘或一会人家计较起来,别说两万,只怕还要你倒赔几万!”

  唬得胡夫人把脖子一缩,不敢违逆。二人就此商定,各自把一万银子打点好,过几日交到衙门里去,当堂两讫。

  这日大早衙门收到胡家的银子,那叶大人又往陈家院去告诉良恭。良恭粗看一眼各项票据账册,又还给叶大人,没所谓地道:“这钱又不是我的,给我看什么?只要尤大小姐没话说,我自然也不便再多管,叶大人看着办吧。”

  说话打发了叶大人回去,又忙换了衣裳转回家中,将事情告诉妙真。

  因他连日为此事奔走,都是早出晚归,多半耽误在陈家。这一向两个人难得厮混,妙真听了花信不少闲言碎语,此刻听见事情要了结,先不在钱上高兴,倒是替彼此都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办完这件事,你也再犯不着成日在外奔忙。你看你这些天,累得在家连茶也不能安安定定吃一口。你昨晚是几时回来的?”

  良恭是有些疲累,进屋就瘫在榻上,仰着面孔闭着眼睛,“因怕衙门里有人忽然跑去,不敢早回,等到三更天才走。我回来时到里头来看,见你屋里熄了灯,就回去睡了。”

  “今早又是几时走的呢?我起来时你和宁祥就都不在家了。”

  “像是卯时出去的,没大留意时辰。刚到陈家不多时,叶大人果然就去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良恭慢慢掀开点眼皮,看见妙真就站在那长案前头,反手握着案沿,噘着嘴,眼中有些狐疑态度,又不肯很显露出来的样子。嘴里又问过一句接一句,好像在审犯人。

  良恭因笑,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说话。”

  妙真翻了一眼,“我不过去,在这里又不是听不见。”

  良恭便不再睬她,依旧闭目养神。妙真倒又磨磨蹭蹭走到跟前来了,“那什么日子过堂啊?衙门还没派人来说。”

  他听见声音近前,复睁开眼,一把扯她跌在怀里,“大概就这两日,胡家答应退还两万两,银子早上已抬到衙门去了,过堂时亲自连大小账目交还与你。两处田产暂且压在公中,我看胡家也着了姓叶的道了,压在公中,还能再还给他们么?我们也不要去想了。”

  妙真由他怀里爬起来,在身边坐好,“能要回来两万就谢天谢地了。”

  “谢天谢地做什么?”良恭歪下脑袋瞅她,把她下巴捏起来,“你看我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的,你不来谢我,倒去谢天谢地?”

  妙真甩了两下脑袋,把他的手甩下去,咕哝道:“你也不全然是辛苦嘛,在陈家摆大少爷的架子,难道那陈姑娘不买你的账,伺候你伺候得不周到?”

  良恭见她有些吃醋的样子,待要打趣两句,猛地想起来答应陈姑娘的画。要趁这两日空档画了给她,便立起身来要走。

  妙真跟着起来问:“又要到哪里去?”

  “我上街去买点画纸颜料,答应下那陈姑娘送她副画。”

  “你不是给了她银子么,为什么还要送她画?”

  良恭笑说:“银子是银子,画是画嚜。她要我画一副送她,难道我好不答应?”

  妙真因想起来花信前头说他在外赌钱之事,本有些不信的,便试探,“你拢共给了她多少银子啊?”

  “十七.八两吧,怎么,你马上要收回两万雪花银的人,还心疼这点钱?”良恭搂着她说笑一句,“你可是越来越会省了。”

  谁知妙真并不发笑,反横了他一眼,“你哪里来的钱?你在嘉兴就是赚了一笔,我替你算算,只怕也花得不剩几个了,还有这些钱给她?”

  良恭怔了怔,又笑,“我自有我弄钱的门道嘛。”

  妙真心道,你所谓弄钱的门道无非是些旁门左道。可话到嘴边,又生咽了回去,怕说穿了他面上不好看。转而体贴地说了一句,“你往后有要用钱的地方,你问我要好了,不要去外头费事。”

  却说得良恭十分不自在,讪得连她这份体贴也未能体会,反说:“我问你拿钱,那算个什么说法?”

  妙真因想着马上就有两万银子傍身,怀着十二分的底气旋到榻上坐下,抬着下巴颏,有些骄傲的口气,“不算什么,非得要有个说法才行么?我的钱,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和我好,我就愿意给你花,怎么了?”

  良恭虽有些不舒服,也当她是一番好意,不大往心里去,只走来抬起她下巴颏狠亲了一口,“多谢我的大小姐,您老人家简直是天字一号的大方东家,可我此刻倒用不上。暂且不和你说了,我先赶着去买画纸颜料。”

  她微微噘着嘴,两手拉住他的腕子,“你就不肯在家多歇歇么?我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还要为人家的事忙啊?”

  良恭心知肚明地笑睇她两眼,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捏一捏,待要说话,又听见花信走进来。他忙放开,向前一步背过身去说:“回头再说。”妙真也把身子微微侧坐一边,随口答应了声“啊”,好像两个人在说正事。

  哪里瞒得过花信的眼,睃他二人一回就说:“舅太太过来了,正打前头院里进来呢。”

  二人一时各散,良恭依旧去街上买办东西,妙真迎到廊下,果然看见胡夫人携雀香仆妇从厅上穿绕假山而来。

  胡夫人千算万算,算到后来还是赔出去两万银子,心里不服,偏要来探听探听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天神。因此一面左右看东西两间厢房,不见有生人居住。捉裙进了廊庑底下,去拉妙真的手,“中秋叫你到家里去过,你为什么生死不去啊?”

  妙真客套道:“我想着舅妈家里来往的客人太多了,还要分神来招呼我,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就没去。我们这里也过得蛮好,大家吃饭赏月,也是热热闹闹过的。”

  “就你们主仆几个?没有朋友来访么?”说着见花信奉上茶来,便连她将几个仆妇都追了出去,关上门来细问那高公子的事,“听说你认得了一位姓高的朋友,他没来和你一起过节么?”

  妙真心道原是来打听这个的,亏得是把花信追了出去,否则花信不知内情,岂不是要说漏嘴?一面想着转头要对花信细说此事,一面回说:“我又不大会张罗,请朋友来做什么?何况人家看见我一个孤女在这里呼朋引伴的,还不议论?再说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