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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89节(1 / 2)





  “对对对,高大人家乃是世家大族,族中为官之人就有许多,膝下是五个儿子,除四公子外,现如今个个都官居五品朝上。又与内阁中鲁国公家,历尚书家皆是世交。难道此人正是高大人的四公子?”

  柴主簿灵光一现,举起个手指头点着,“可不是就是!我看他手上拿的扇子上印着鲁忱鲁公子的印!听说这鲁公子是位画坛圣手,他的真迹我虽未得瞻仰,名字总认不错的嘛。”

  那叶大人在内堂中慢慢踱步,“那你说,这高四爷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咱们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柴主簿由他背后冒出头来,“我听那意思,他不过是到处闲玩,偶然碰见了那尤家小姐,色.迷了心窍了,像是追着她到常州来的。真是个富贵狂浪的子弟,一到常州,就先访到陈姑娘那里去了。那陈姑娘出了名的清高倨傲,向来会客除富贵公子,就只会才情相公。我暗里打听,他在她那里住了有大半个月了。可不就是奔着美色来的?他还说,要是老爷助他抱得美人归,要请您上京吃喜酒呢。”

  叶大人剪起胳膊来只不言语,仰着头沉思,不敢轻信。一念转来又想,倘或是真的,那就是个攀权附贵的好时机,像他这样县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县令,在京里要寻条门路尚且不容易,何况是这宗人家?就是攀不上,也不能得罪了人。

  他自沉吟半日,柴主簿见他不吭气,以为是为胡家那头作难,便在后头笑,“大人是怕收了胡家的银子,不好向人家交代?”

  “哼,我怕他胡家?”叶大人掉过头来,“这笔钱本来就不是他胡家的,按理算来,应当是朝廷的。我收他多少也是应当,他敢有什么话说?得罪了我,我一齐抄没充公!他吞了人家这么大笔钱,吐些出来又有什么?我不过是想先去会会这位高公子,别的不说,就怕让人当猴子给耍了。”

  说着又踱两步,想定一计,“明日不就要过堂么?正好,明日是中秋,告诉胡尤两家,就说我记错日子了,忘了明日是中秋,且往后再推几日。我这里写个请客的帖子,你代我送去那陈家,给那高公子,请他明日到我家赴一个中秋筵席,我先探个虚实再说。”

  说罢便踅入书案后头,写下个帖子,命柴主簿亲自跑一趟绿芳桥。谁知柴主簿下晌到时,陈家阿妈说高公子带着姑娘出去会友去了。

  柴主簿正在为难,陈家阿妈又道:“我看老爷还是明早亲自跑一趟,我不敢接您这个贴。高公子的为人真是说不准,要是他不肯去,倒耽误了大人的事。您还是当面跟他说的好。”

  柴主簿细想有理,谁知道这高公子肯不肯给县太爷这面子?还是当面对答了才好回去交差。因此作罢,照旧揣着帖子家去。次日大早,又按到这头来。听丫头说高公子尚未睡起身,就在一楼厅上等了半日。后来叫他上楼,方敢上去呈送请客贴。

  良恭只把那贴子粗看一眼,就搁在一边,仍懒怠怠地吃他的茶。吃了半盏方不疾不徐地道:“你去回付你家老爷,真是不巧,今日我已答应了一位朋友到他家中去赴宴。你们老爷的意思我心领了,改日奉陪。”

  柴主簿也不觉意外,这样身份出身的人,自然不把个小小县令放在眼中,不敢多劝,连忙答应了回去禀告。

  那叶大人原是歪着坐的,听后不由得端坐起来。心道要是坑蒙拐骗之人,听见县太爷请他,要么连忙赶来巴结,要么早吓得屁滚尿流。这个人态度桀骜,连县官的面子也不肯给,还真是京里那些王公贵族的做派。

  想到此节,不敢慢怠,忙又写了个拜帖叫柴主簿送去,说下中秋后两日再去拜送节礼。

  良恭看过拜帖,也是满大无所谓地丢到一边,向柴主簿笑道:“你们老爷为什么总是这样多礼?你回去告诉他,他要来也随他,休要提什么礼来。不是客气,我这一趟出来不过是玩,喜欢一身轻便。”

  柴主簿依旧回去回付不题,却说良恭自因良恭在陈家,耽误了人家三两日的生意,又赶上节下,正是他们行院里热闹的时候。因怕人家抱怨,便和严癞头拼凑出二两银子,趁柴主簿走后,摸了来交给陈姑娘。

  陈姑娘记得最初一面,他是穿着身墨黑的裋褐,寻常粗布的料子。看见案上的银锭子,便抬头笑问:“先后这七两银子,是你自己掏的还是你们家小姐出的?”

  良恭坐到下首椅上架起腿来,“这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不过要是自掏腰包,我看你也不是那起大进大出的人,这五两银子,我就不要你的了,你另拿件东西给我。倘或是你们家小姐出资,那银子我要,东西我也要。”

  良恭因问:“不知你是要什么东西?”

  那陈姑娘且不作答,眼波别有意思地流在他身上,款款踅出案来,“你说你不过是个下人,是替你们小姐办事。我可看着,不大像。我这里来的公子老爷也多,他们身边也跟着些人,不过都是主人说什么他们照办。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替主人办事,也没见你们家小姐来和我商量,也没让你代传什么话,想必主意是你自己出的,这银子也是你自己掏的。”

  “谁掏有什么所谓,总不叫姑娘你吃亏就是了。”

  陈姑娘把那银子拿来放在他身旁的桌上,“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银子我不再收你的,不如你换件东西给我好了。”

  “姑娘要什么?”

  她去把他那把折扇拿来细看两眼,“不如你替我画副画,不要仿人家的,你自己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良恭一口答应,“这有什么,等过两日我就送姑娘一副。”一看天色,日影西斜,就要告辞。

  陈姑娘在身后叫他一声,“嗳,今日中秋,我们这里最是热闹,夜里沿河要挂灯。不如你留下来,大家用过酒席一起赏灯赏月?”

  “多谢姑娘美意,此时节下,家中忙碌,我也赶回去帮手,只好有负姑娘盛情,过两日我再来搅扰。”

  言讫走到楼下,偏给鸨母陈家阿妈在后院一把拦住,弯来绕去的问他要钱。

  良恭说才刚已放下二两银子在屋里,陈家阿妈却不依,笑道:“二两银子够干什么的呀?你这闲事原本我是不想管,也劝了我女儿两句,可我这女儿,别看她是个姑娘家,却是个侠义心肠的人,一心要应承。应承就应承好了,可你看看,为你的事,耽搁了我们三两天的生意。你凭凭良心,前后七两银子就把我们打发了呀?不厚道嚜。”

  那陈姑娘在屋里听见,走到廊外来朝下喊她妈,“妈,怎么这样子讲啊?七两银子三五天的生意,少了啊?再说人家良恭还答应给我画一副画的呀。”

  陈家阿妈叉起腰仰起头来,“七两银子三五天的生意是不少,可账不是这样算。这几日是节下,你往外头去多应酬些局面,拢在一起可不止七两,十四.五两也赚回来了!为他的事情把你耽搁在家,是不是算他包你三五天呀?包银还是这个价啊?再说那画,你稀罕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我不稀罕,你自己挂起来当宝贝好了,我开门做生意是为赚钱!”

  陈姑娘坐在吴王靠上翻个白眼,“晓得了晓得了,你先放人家去,差你多少,我补给你总好了?”

  “你补给我算是怎么回事?还要你补给我?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的?”

  良恭听她母女两个楼上楼下争了半日,听得不耐烦,又想亏得她们肯帮着做这个局面,便应承下来,“妈妈别吵了,我心里有数,等过两日应酬完叶县令,一准再给您补上十两银子。”

  陈家阿妈便笑了,“嗳,还是你晓得行情。去吧,我们这里你只管放心,谁来打听都保管说得天衣无缝。”

  良恭便与严癞头往街上买了些熟食,转回家去。吴妈妈一早烧好了饭菜也要回家过节,嘱咐花信一应都是现成的,到晚夕不过把几道热菜蒸一蒸,再把那肉元子与鹌鹑下锅复炸一回。

  这里刚交付完毕,就见雀香穿得光鲜亮丽乘一顶软轿而来,命两个丫头担着个四层提篮盒。花信引往妙真屋里去,雀香上前拉住妙真道:“大姐姐怎么不往我家去大家一起过节啊?自己在这房子里过,不孤单么?”

  “我这里算算也是四个人呢,有什么好孤单的?”

  妙真猜到她不往胡家去,胡家也要派人来一趟,她舅妈在人情往来上一向不落人话柄的。就是没想到是雀香亲自前来,不得不打起精神应酬她,笑嘻嘻地拉她在榻上坐,“你们家今日一定忙得很,只怕一会就要开戏酒了,你还跑来做什么?”

  雀香拂裙落座,嗔道:“戏嚜天天都在看,有什么稀奇的?我娘才刚说叫你你偏不来,就要打发人给你送些酒菜来,我听见家里闹得烦,就和娘说我给你送来。 ”

  说着喊廊下丫头担进提篮盒,打开给妙真瞧,是几样现做的大菜,一条鲜蒸鲥鱼,八只黄澄澄的大螃蟹,一碗煨得极烂的东坡肉,一碗海鲜杂烩。妙真说了谢,叫花信收到厨房里去。

  姊妹两个在榻上盘着腿儿对坐,雀香朝窗外望一眼,没听见有男人说话,因问:“良恭和那个姓严的呢,怎么不在家?”

  “他们往街上买点东西,大约一会就回来。”

  雀香有心要见良恭一眼,不急着走,想起出来时她娘嘱咐她打探的话,就暗瞟妙真一眼,“大姐姐这两日只忙过节的事,没出门去?”

  妙真暗暗算着,想必是因为衙门急急地通告今日不过堂了,她舅妈疑惑起来,有点不放心,才叫雀香来问问。好在这一家人自知理亏,从不把这事摆到台面上说,妙真也就装傻充愣,“我出门做什么?就只前日往你们家里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