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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80节(1 / 2)





  妙真哼了一声,“我才懒得去问。”

  对他这一点,她倒是放心的,只是不高兴他左也是玩,右也是玩。

  她自走去和花信吃早饭,刚端起碗来,邱纶又起身向墙根底下那箱笼里翻银子,“人家昨日请客,今日又轮到一个姓陈的,明日是那姓金的,后日怎么也当轮到我还席了。只是我在此地不熟,不晓得哪家的酒好,哪个班子的戏好,要拿些钱请华子鸣帮我张罗。”

  自妙真说了几回要节俭后,他为表诚心,将银子交给妙真存放。妙真推脱了几回,他死活要给,她只好依从了,把那银袋子放在一口箱笼里。因自己还有十几两使用,也从未去翻用他的。

  她看着他翻,听见那银袋子“哗哗”响,就玩笑,“你这钱怎么越放越多?听着声比从前还要响呢。”

  本是无心的话,邱纶听着竟像是在挖苦他。动静越大,一不定就是银子多了,也许是银子更碎了。

  他心里虽有些不痛快,却装作没听见,拿了些出来,仍把袋子搁进箱笼里,还走来桌上嘱咐她,“你明日要去拜访人家,下晌也需得去街上置办几样体面的礼物,可别为了省钱就拣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只管取那箱笼里的钱去买。”

  妙真也晓得这一项不能省,毕竟先前承蒙人家照拂过一阵,便点头应下。

  邱纶也不睡了,忙着从客院出来,往那华子鸣房中去。路上撞见良恭,本来互不理睬擦身而过的。谁知良恭走出几步,忽然掉转来问:“三爷这是去找华官人?”

  邱纶仰着下巴道:“怎么,他不在家?”

  “倒没见他出去。”良恭大太阳底下笑出口白森森的牙,“不过依我看,你不应当去找他。”

  “你这是放的什么狗屁?我的朋友,还轮得到你说应不应当去会?”

  良恭笑道:“你别急啊。我猜你去找他,是为了昨日受了朋友的请,要请他张罗还席的事,是不是?”

  “是又如何?”

  “所以我说你不该去啊。你想想,你和华官人是什么样的交情?我看那华官人和你一样,都是仗义之人,他替你张罗,少不得就要一办到底,哪肯收你的钱呢?你去找他办这事,一则,朋友间推来让去不好看,你未必推得过他;二则,他给你忙活一场,给人家听见,这东道算他尽的心还是算你尽的心?”

  思来也对,麻烦人家一场,人家未必肯收钱,这东道说是自己请的,也未免有些脸厚。邱纶仰头一叹,“那我找谁去办?无锡我又不熟。”

  良恭笑了下,毛遂自荐道:“三爷要放心,就交给我去办。那年送姑娘到常州,我们也是在这无锡耽搁过好一阵。这里的街巷酒家,我熟得很,在那韦家住了些日子,杂戏班子也很知道一些。”

  邱纶惯来不会张罗,很乐得有人替他张罗,便将银子交给他,“那你去办,务必要办得体面些,后日午晌我就要请客。”

  “嗳,交给我,尽管放心。”

  良恭拿了银子,便伙同严癞头与华家一位要好的管事一并往街上去。他要存心散起银子来,也是位“财神爷”。到了那有名的酒楼,一律拣最贵的定下,什么翅参鲍肚,美酒佳酿,任那银子流水一般淌出去,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反正不是花他的钱,他比谁不会装阔?

  第70章 梅花耐冷 (二)

  却说早饭已罢, 妙真因下晌要往街上去些礼,去那箱笼里拿银子。翻出钱袋子倒吃了一惊,出来时拢共一百六十两银子,如今掂着像是只剩了八.九十两。

  不由得蹲在箱笼前头嘀咕, “这一路上开销怎的这样大?分明也没见买什么东西啊。”

  花信端了茶进来, 听见就笑,“咱们前些时日都是在船上, 哪里有东西可买?不过码头驻船时到案上买些吃的。是三爷大方, 隔三差五就要打赏那船家。这几日到了这里, 又是华家的下人, 又总与那华官人出门走动, 更少不得花销。”

  妙真只拿了一锭二两的碎银, 悻悻走到椅上来吃茶, 脸上悬着一缕缥缈的愁态。她不大高兴邱纶这手散的毛病,说过几回,他嘴上答应得好,行动又照旧。又不能够狠说他, 毕竟他是花他自己的钱。

  “姑娘是不高兴三爷乱花钱?”花信笑着瞥她一眼, 旋裙坐在另一条椅上,一手托着下巴问她。

  “我不高兴又有什么用?”

  她沉静地想想,又走去将手里那二两银子搁回那银袋子里,去翻自己的妆奁。倒幸里头还有十几两,便从中取了二两出来。

  花信见此举动, 特为邱纶辩白起来, “我晓得姑娘的意思, 是怕拿人手短。咱们在常州的房子是三爷交了一年的租子在那里,在嘉兴住的房子也是三爷家的。姑娘此刻再分你我也晚了些, 三爷根本也不会多心想到这些事情上头,我看倒是姑娘多心。”

  “就当是我多心好了,这几年咱们吃了多少银钱上的亏?我真是怕了和人在钱财上扯不清。”

  “姑娘说这话真是好没道理,你和三爷是什么情分?花他的钱不是应当的么?就是姑娘不向他要,他也该替姑娘打算在先。”

  “要”这个字,在妙真听来有点刺耳,她只管低着头笑,“要是连我也大手大脚使着他的钱,又怎好去说他的不是?”

  “三爷与姑娘从前是一样的,这样富贵的家里长大,对银钱没算计。姑娘是这样,难道就不体谅他一点?”

  妙真羞愧地笑着,“你快不要提我从前的丑事了,就是因为没算计,才给人家都算计了去。”

  因此打住不说了,叫花信去叫良恭与严癞头,想让他两个上街去办些拜访韦家的礼物。花信去了回来,说不见人,大约是出去逛去了。

  果然这二人到下晌甫归,在外头为后日邱纶请客定下了一席好酒好菜并一班高价的杂戏。扛着个烈日回来,也顾不上身上有汗,到了下房就倒头要睡。又听见妙真有事吩咐,就往这屋里来。

  进去问是什么事,妙真反来问他:“你这一晌到哪里去了?”

  原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偏是在此刻说出来。此刻那门外炎炎暑热,莺啼蝉鸣,“唧唧吱吱”编成网似的声影,照得人睡意昏昏。晒得金灿灿那地上动着好几点影斑,是蜻蜓在天上盘旋。这样的情景里,她那样的话仿佛就是一位太太在盘问丈夫。

  良恭睇她一眼,向一张躺椅上坐下,那椅子往后一栽,就“嘎吱嘎吱”摇起来。他仰着脸阖着眼,爱答不理一般地笑了下,“你要买什么?”

  妙真看他两眼,他倒在那里极为放肆。自从上船后,也逐渐有了些改变,益发想来则来想走则走,叫他也叫得动,只是他的态度远不如从前殷勤体贴。

  可他最开始到尤家来就是如此,妙真又没有道理现在才想起来教训他。就暗嗔怪他一眼,踅入屏门内拿了张礼物单子给他,又拿二两银子,“你可比着价钱买,我不剩多少银子了。”

  他双手闲扣在腹上,也不去接,就瞥眼一看,“晓得了。”

  妙真又往他面孔上晃晃那单子,“晓得了你还不动弹?”

  “急什么?又不是要费多少功夫的事。”

  她堵着气把手狠垂下去,旋到躺椅右面的一根梅花凳上坐着。以为他不忙着走是因为有话要说,她两条胳膊就握着那笺放在裙上静静等着。谁知看他半日,他竟阖上眼在那里悠然自得地睡起觉来。

  也不晓得到底睡着没有,不过是闭着眼睛,妙真可以放心地盯着他看。他穿着黑色的衣裳,里头是白色的中衣,在襟口上露出一点白边。这样近看,下巴那一处地方蒙着一圈淡青的颜色,想必胡须刚冒出个头就被剔平了。那刀一定锋利,剔得很利落,光是看就觉得扎人。

  这一片粗糙,倒很适合把柔嫩的什么贴上去磨一磨。妙真不由自主地想到这里,脸上一红,觉得门外的蝉叫得人躁动不安,便又向门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