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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69节(1 / 2)





  妙真被他的情绪渲染,脚下飘忽着,心情也难免轻飘飘的,嗔道:“谁是你家的媳妇?”

  恰走到船尾,风势忽地有些大,他一回身,袍子兜着风,她的衣裙扑过来,几片颜色搅缠在一处。

  他扛着风向前贴近一步,歪下脑袋亲了下她的嘴。那两片嘴尽管说着硬话,却是软绵绵的,带着玫瑰的香甜。

  他抻起来时,整个人就甜得有些头晕目眩,“你不承认,那我亲你,你为什么不躲?”

  妙真一下臊红了脸,转着眼珠子想话来反驳,却在他的肩臂外,看见良恭背立在那里,正躬着点身子,把两个胳膊肘撑在阑干上。

  也不知道他是听没听见,看没看见,反正他只面向着曲折水湾,眼睛也没肯倾斜向他们一下。

  这一程走得长久,因为妙真在途中发了一回病,闹着要跳河,不得不把船停泊下来,到岸上寻了个旅店将养了些时日。

  回到嘉兴府,已经岁聿其莫。邱纶将妙真暂且在安顿在一位朋友府上,一面急着回家去与他二哥讨借九里巷那所房子。

  陡地一回去,他娘邱夫人好不高兴,拉着他看了好几遍,见他无恙才放心下来唠叨几句,“前日孔管家使人传话来,说你从常州偷偷跑了。我和你二哥听了好不着急,想你该是跑到了哪里去。好了,原是跑回家来了。你爹和你大哥大约过几日也到,咱们家今年也能好好过个年节。”

  邱纶舟车劳顿,回家来便坐没坐相,只管把一条腿挂在梳背椅的扶手上,“怎的不见二哥?”

  “你二哥去给你李舅舅送年礼去了。”

  “舅舅又升官了么?”

  邱夫人嗔他一眼,“升官发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都像你讲的那样简单,还费心去钻研什么?不过听你舅舅说,前头他往宜兴去,结识了一位姓历的盐道官员。这个人官虽不怎样大,可在京城家世显赫。你舅舅从前在京时就有意要结交,苦于没门路。这回倒好,大家出来任上,反倒认得了。”

  邱纶不过随口一问,也没留神去听,一门心思只盼着他二哥回家来。邱夫人见他心不在焉,想他路途劳累,便摧他回房去歇。

  转回房中,丫头们早预备了洗澡水,高高兴兴伺候他洗下风尘。歇过一觉后,下晌听见他二哥回来,忙不赢地就跑到他二哥屋里去。

  他二哥叫邱绶,长他七岁,已近三十的年纪。高高的身量,五官秀美,加上瘦,气度上不像个精明生意人,倒像个经年寒窗苦读的书生,儒雅迂腐那一类。

  不过终归是做买卖,面上虽软,骨子里却还是分寸不让的一种严明。邱纶问他有没有收到他从常州来的信时,他只笑着装傻,“什么信?没收到,想必是送信的人弄丢了。或是送来了,不过我这里的书信太多,不知放到了哪里去。”

  邱纶扶着书案问:“那你到底是看还是没看啊?”

  “我哪里有空看你的信。”邱缔踅出案来,出了书房,循廊往正屋里行去,“你的信有什么要紧?难道你会有什么正经事?我忙得很,顾不上你那些。快不要烦我,我在外头应酬了大半日,累得很,你自去,改日再说。”

  邱纶紧跟到正屋里,他二嫂笑着迎来,一面和他寒暄,一面解下邱缔的斗篷去挂,又招呼丫头奉上茶来。

  他二哥当初讨那外宅是背着他二嫂做的,因此不好当着二嫂的面借那处房子。仍纠缠在书信上头,“我那信上说的事可是天大的正经事。”

  邱缔看他一眼,不去答对他,自顾自吃茶。

  他索性拽了根方凳在面前坐,眼对眼的,不叫他二哥敷衍,“我那信上说的可是我的婚姻大事!”

  邱缔笑起来,“你的婚姻大事?你不是扬言一辈子不成婚么?说娶个女人回来没别的用道,就是管着你,你才不要受这份约束。既不要受这约束,还说它做甚?你就是说了,我也当是你的玩笑话。”

  “当初是当初嘛,眼下这可不是玩笑话啊二哥。”

  “这会又不是玩笑话了,谁知道你哪句是正经话。”

  “啧,二哥!这回是认真的,我想讨尤家大小姐。”

  邱缔笑睇他一眼,“不是一直都想讨她么?也不是没讨过,弄得我们邱家在嘉兴闹了个大笑话。那几年,我见着尤家的人都是绕着道走。哼哼,现在也好,尤家没了人口在嘉兴,我也不必怕丢脸再躲着人家走了。”

  “谁说现下尤家无人在嘉兴?”邱纶见他只顾绕弯子,不郑重待之,就急起来,“我明白说,妙真此刻就在嘉兴,随我一道回来的。这次回来,我就是来和家里商议讨她的。”

  邱缔骇然一瞬,又笑,“你这么本事,还来找我商议什么,你自己去同爹娘说。”

  “哎呀二哥,少不得要你替我在爹娘跟前周旋几句。”

  “再说,眼下我忙得很。”

  邱纶只得摁下不提,先讨借房子要紧。便借故要吃个什么,支开他二嫂,向他二哥笑道:“这件事先放一放,等大哥回来再商议也成。眼下有件急事你得帮我,你在七宝街九里巷那座宅子,先借给我。妙真他们家的房子给朝廷查抄了去,她这一向回来,还没个地方落脚。我这几日暂且把她安顿在一个朋友家中,可不好长久叨扰人家。你把那房子借我,我好安顿她住下,好不好?”

  这倒是不要紧,邱缔慢洋洋点头,“空着也是空着,你去那里对看房子的老五叔说一声就是了。”

  于是隔日就要去张罗,邱纶临离家时展眼一看,家中早已张灯结彩,里外披红地布置了起来。

  他们家与尤家不同,人口多了许多,上有邱老爷夫妇,还有邱老爷的三房小妾。他大哥还有两房妻妾,底下一双儿女,正是吵闹的年纪。二哥眼下虽只有一位正室,却是三个孩子。因此上,即便有两位男主人尚未归家,那年节的气氛,也是十分火热。

  想着妙真如今家散人亡,想必过年也是冷清,愈发要把那房子精细布置。

  精细布置了十日,就往朋友家接妙真。妙真昨日恰好安葬完父母,精神有些不好,眼圈哭得红红的,鼻尖也给朔风吹得红红的,嘴唇也是红红的,像是抹了点薄嫩胭脂,看得邱纶好不喜欢。

  接到这头来,各屋里安顿好,邱纶叫了老五叔夫妇进来,向妙真道:“这是老五叔和他女人,两个人一向看管这房子,有什么事只管找他们,倘或我不在这里,他们自然会往家去回我。”

  那老五叔夫妇是老实厚道人,纷纷向妙真行礼。只是一时却不知该怎样称呼,啻啻磕磕的,只管呵呵笑着。

  邱纶走到榻上道:“这是尤大姑娘,往后是三奶奶。”

  说得妙真脸红起来,尴尬地剜了他一眼。那老五叔夫妇就只管称着她“姑娘”辞将出去。

  屋子里没了外人,邱纶解下那白貂毛的披风,拉着妙真出去逛逛这房子。这院里出去有个小花园子,隔着内外两院。园子里头不过绕着条小径,小径两旁种着各类花树,昨日纷纷扬扬一场大雪,时下枝梢上披挂着皑皑白雪,两个人走过去,撼动下来一些雪花。

  妙真嗔怪他,“你看你方才就不该脱那披风,这会沾了一肩的雪。”

  邱纶拿手拍拍,“这怕什么。”说着拢了拢她的斗篷,“你倒别冻病了。”

  踅出小径,右面见一个海棠洞门,走出去沿花墙行一段,又是一个月亮门,进去便是外院。

  看见瞿尧正在那里同老五叔长寿三个搬抬箱笼,邱纶才想起来问:“怎么不见良恭和严宁祥?他们到那里躲懒去了?”

  妙真便有些失意,“昨日事毕。他们两个今早就从你那位朋友府上辞回家去了。良恭家里还有姑妈,在外头随我奔波了几年,也该回去看看的。大概要在家中过年,年后才往这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