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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55节(1 / 2)





  第51章 玉屏春冷 (十一)

  拂晓清稀, 邱纶特地起来个大早,也来为良恭送行。自然不是为和良恭有什么情分,只是怕妙真过多操心,特地替她操心在前, 从他那织造坊里调了辆车马来。

  进门也不和良恭招呼, 握着扇柄反在肩头向妙真指一指,“外头车马已经齐备了, 一径送你这下人到码头去坐船。”

  妙真正愁这个, 一下笑起来, , “可就太谢谢你了, 昨日想叫舅舅家的车马送, 可他们下人不高兴早起。我还不想看他们的脸色, 正想叫人到街上雇一辆马车去。”

  “我想得周到吧?”邱纶眉开笑颜地凑过来,“我三更天想起来,这胡家的下人肯定在那里犯懒,你又是千金小姐, 不愿和他们争论, 争起来也不好看。所以我早早就叫长寿跑到织造坊里着人套了车来送。”

  良恭原本随随便便的一个人,看他那般卖弄讨好,妙真也欣然接受,也就懒得推脱。挽着包袱皮往外走,吊儿郎当地把他的肩狠撞一下, “多谢邱三爷想着。”

  邱纶狠得牙关硬了硬, 可也没功夫同他计较。只笑嘻嘻伴着妙真, 一径将他送往去角门外。

  天还未亮,良恭提着盏灯笼, 回身望着门下这多余的几个人,好些话只能咽回腹中,黯然看了妙真两眼,旋即登舆。

  妙真望着他干净利落的行动,不由得向前赶一步。心里满是些牵牵绊绊的愁绪,藏着许多惧怕与恐慌。她怕他路上有什么凶险,怕他去南京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也怕他从此一去不返,石沉大海。他身上毕竟是带着上百数的银两呢,这在寻常人家,是笔了不得的大钱。

  但唯恐说出来惹人笑话,都不能说出口,只笑着向车窗上摇手,“你不要在南京耽搁,打听见什么消息就赶紧回来,我在这里等你的信。”

  良恭已欹在车内,撩着车窗的帘子点头,“你……”

  几番欲语还休,心里堵着一堆话,却不知哪句才是妥当合宜的,翻翻拣拣,只说:“你留点神,别再犯蠢。”

  妙真恨他说话不动听,剜他一眼,“要你说这些?快走吧,在这里也是怄人。”

  他手上的帘子终于被风掀下来,他只得安身于车内,心里郁郁的,有些想哭的情绪。

  妙真已在门下回首往里进了。邱纶走在她边上,时不时睐她,察觉她不同寻常的情绪。

  他以为她是担心少了个人伺候生活上许多不便,不“唰”一下把扇子抖开,笑嘻嘻摇在妙真面前,“想这厮走了你就有许多事不好办,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差遣我,我横竖闲着。”

  妙真抬眼瞅他,“你不是在忙着找房子么?”

  “嗨,找房子那算什么事?交给他们去办就是了。小姐的事情最要紧。”

  话音甫落,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他朝前趔趄几步,回头见是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瞪着眼骂:“要你小子来献这殷勤?就没看见你爷爷在这里?”

  邱纶吊着眼问:“你又是谁?”

  严癞头抱着胳膊瞥他一眼,“你祖宗。”

  走了个良恭,又来个比良恭还不客气的。邱纶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见他生得活像个屠夫,自己跟前又没有人,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拿扇不住点着他。

  严癞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我兄弟走前交代过,把小姐托付给我,小姐的事,自有我来办。你,哪凉快滚哪去。”

  见状,妙真忙摇着两手调和,“不要吵不要吵,我根本也没什么事要办。”

  说着转回去,挨着邱纶悄声道:“倒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只是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邱纶得了这令,高高兴兴与她回房去商议。天光幽昧,妙真把那半截蜡烛挑得高些,吩咐花信去奉茶款待,又请邱纶在榻上坐,怕西屋林妈妈和白池听见,压着嗓子说:“我要和安家解除婚约,缺个保山,你肯不肯替我做这个保山?”

  恰便似天降横财,邱纶一时高兴得说不出话,从前那些美妙畅想此刻才算起了点切实的苗头。他徐徐乐出声,“好说,嘿嘿,好说。”

  妙真拿手指在唇上比了下,“你低声些,我那位乳娘身子不好,我怕她听见又操心。她是想等我爹娘回来了再说这事,可我不想等,也不想告诉我爹娘,我要自己办这事。你做保山,再请我舅舅出面。”

  邱纶重重点了几回头,又急不可耐i地搭过脑袋来问:“几时办呢?”

  “等过了这些时日吧,我舅舅舅妈正为雀香妹妹的事情在发愁,此刻不好去烦他们。”

  邱纶想着点头,“也是,也是。”

  这厢暗自打算着退婚的事,那厢林妈妈却也是自有打算。她老人家想着即便妙真与安阆真个是坏了姻缘,也不能是坏在她身上。

  因此这日和白池商议道:“姑娘,你和妙妙同岁,也再耽搁不起了。我想着趁此刻在这里,向舅老爷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的人家可托付,好送你出阁。你说呢?”

  白池正捏着一根筷子架在药罐沿上滗药汤,淅沥沥的渐出一点来,烫了她一下。她人却是有些木然的,没察觉到疼痛。瞟到窗户外的天阴霾沉沉,憋着场雨。

  那床上又喊她两声她才回神,端着药走来。林妈妈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狠狠一叹,“你一定非要 安大爷不可么?”仿佛真是如此,她也能稍作妥协。

  却不想白池微微笑起来,“娘,按您的意思去办吧,有什么‘非要不可’,我有的所有,都是尤家给的,本不该是我的。”

  林妈妈素日最不爱麻烦人,这会也得去麻烦。次日就从病榻上支撑起来,特地梳洗了换了身体面衣走到胡夫人房里去。

  恰逢胡老爷连日都在正房里,和他太太为雀香的事情发愁。这一阵真是麻烦事蜂拥而至,雀香闹着要死要活不说,其次分明告诫了家下人不许议论,谁知风声还是走露到外头去了。

  胡夫人想想就气得发昏,揭了额上敷的一条凉帕子跳起来骂:“还不是你那孙姨娘,不是她煽风点火这事能传到外头去?现在好了,愈发说不清,本来是没出什么事,现在说出去人家能信么?”

  胡老爷无端端挨了几日骂,此刻也有些肝火大动,“你还有脸怨别人?还不是你自己想的这法子!请两个贼人来坏你外甥女的名节,亏你想得出来!现在好了,事情落到你自己女儿头上,你还怪别人!”

  “我自己的女儿?你听听你说的什么没心肝的话!女儿我一个人生不出来,她难道不是你的种?!”

  两个相互指摘了好几日,都是老生常谈了。横竖她怪他放着女儿不管,他怪她是茶盖子上放鸡蛋——靠不住。

  胡夫人懊悔也晚了,一时委顿下去,直捶着床铺大哭,“我是做了什么孽哦!怎么苦命至此呀老天!”

  她那身嘟嘟的软肉跟着潮浪般起伏,胡老爷实在看不过眼,走去坐在床沿上劝,“你先不要哭了,哭又不是法子。依我看,你先派个人到苏州黄家去试探试探,看看他们家听到什么风声没有。就是听见了,也试试他们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要叫人家退了亲,才真是脸皮丢尽!回头不知叫生意场上那些人如何笑话。”

  这才是正经,胡夫人忖度片刻,忙叫了个媳妇进来,吩咐遣一位管事的立马赶到苏州去。

  这厢回过头来,听见丫头说林妈妈来了。胡夫人哪得精神应酬这没要紧的人?马上躺下去,推胡老爷,“你去问问她什么事,一定又是来要钱的。他们放了笔钱在这里,东来要西来要,我还没切切实实得到这笔钱呢,倒贴出去一二百两,烦得很。”

  烦是烦在不想给,往外掏银子犹如往外掏心掏肺,在胡老爷也是一样的。他预备拿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将人打发了去,谁知坐下来听,人家却不是来要钱的。

  林妈妈小心坐在椅上,说了好一番,落尾陪上笑脸,“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姑娘大了留不住,我想着先把白池那丫头送出门去,再打精神掉头来操办妙妙的事。也不是要什么上好的人家,过得去就行,请舅老爷舅太太替我留些心,我们是奴婢,也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