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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把上司干掉(2 / 2)




在那之后,小林先生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他虽然这样打发了我,但不出所料,到了组长那里报告又成了满江红,退回来要我重做。我手上还有其他企划的草案,结果又做到深夜。



组长比以前更加坚持要我重做这项企划,但他还是先下班离开了。我没办法只能先把网页项目的资料送过去,明天早上八成又得置身地狱了。我现在就感到心情万分沉重了。



话虽如此,今天还是赶在日期变更之前设法回到家了。



我一面啃着跟昨天不同口味的炸鸡,一面倒在铺着莱姆绿床单的床上。



「啊~」



我不由得叹息出声。



今天是星期四。



啊,马上就要到周末了。



──空虚,就是像这样吧。



在那之后,我一直忙于工作,根本没有余暇想到男朋友的事情,从某方面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有了空闲时间,能够面对私生活的种种,就会想起至今以来的各种现实吧。



不是因为想起他而懊恼。



是因为什么也想不起来,而感到悲哀。



虽然过程平平淡淡,然而跟交往多年的男友分手,却没有任何感慨,实在很悲哀。



以前难过的时候,是可以哭出来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属于很能忍耐的那种人,所以其实很少哭的。但是,还是会流眼泪。



进入公司之后,一开始是会哭的。第一次做的那个网站首页企划被驳回的那天晚上,又难受又悔恨又伤心,强忍着呜咽,从喉咙深处发出像是青蛙被压扁的声音。



后来眼泪就流不出来了。



并没有特别忍耐。只不过单纯地心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感觉不到。



为了公司,为了工作,一直拼死拼活牺牲私人的时间。



结果就是这样。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我来说,除了在公司努力工作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男朋友也没了,剩下的只有工作。



我已经,只拥有,工作了。



在那家公司,在那个部门,最不中用的我。最是累赘的我。即便如此,最无法离开公司的,也是我。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噗通噗通,心脏跳动的声音直接传到耳中。分明并没有运动,真是奇怪啊。心跳得非常厉害,呼吸急促。郁闷难解的东西沉淀在腹中,随着呼吸空气像是刮削着气管一般。



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出了什么错啊。我搞错了什么呢?犯错的是我吗?是我不对吗?是我吗是我吗是我吗?



──啊,不行了。



这样下去,会完蛋的。



我充满了危机感,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视线在小小的房间里逡巡。



睡不着啊。得做点什么事。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会完蛋的。得做点什么。



然后我看见了随便扔在床上的礼品小目录。



这是什么啊?我疑惑地把头歪向一边。然后我立刻想起是之前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时拿到的。里面还夹着宴席桌上放的留言卡。



「感谢您今日光临!相信下次就是我去参加玲美的婚礼了!」



我记得婚礼是黄金周的时候举行的──那时我刚进公司还没多久,还没有这么忙碌。那个朋友也是跟高中时就开始交往的男朋友修成了正果。



对不起,你说的那个家伙,不久之前把我甩了喔。



我试着在心里道歉,不知怎地却流泄出奇特的笑声。



真是太难堪了,但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随便确认了一下礼品目录的有效期限,竟然只剩下大概一个星期了。



然而我现在没有想要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就是希望能觉得心安吧。



所以──我脑中浮现的,是非常无聊的念头。



那么的话,至少……没办法成为朋友期待的那样幸福的人,完全无计可施;即便如此也认真地订购有没有都无所谓的东西吧。



我劈哩啪啦地翻着目录,不经意看到「儿童用品类」这个跟我最没有相关,毋宁说位于扭曲位置的词汇。



好了,就这个!我翻开页面,上面都是跟我无缘却耀眼夺目的照片。



跟孩子一起赏鸟用的望远镜。最适合教育用的迷你显微镜。简单的户外用品。玩接球用的手套。再进一步,在附近的公园里玩草地棒球的话,则推荐金属球棒。



……金属球棒啊。



不用说草地棒球了,我连职业棒球都没有兴趣的。这真的是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想去碰的商品吧。但是这么说的话,那手套也是……,迷你显微镜也只能观察食盐结晶吧,我也没有用望远镜赏鸟的兴致。无缘的程度全都差不多。



嗯,但是,金属球棒啊……



那个时候,我脑中突然浮现的画面是悬疑戏剧常见的击杀画面。



这可不是故意让档案夹掉下来的程度。要是能这样把组长干掉的话,会有多爽快啊。



用双手紧紧握住球棒,尽情挥动。击中后脑!用脑袋打出全垒打!开玩笑的啦。



我想像的画面实在太夸张恶心了,连自己都不由得失笑。然而回过神来,我已经点进了礼物目录的订购页面。我打进金属球棒的商品编号,发送。完全没有迟疑。全凭冲动行事。



手机立刻响起收到订单的简讯铃声。



「感谢您的订单。商品将在一周左右寄到您手上。」



……真的买了。



订购这种没用的东西,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然而我想像了一下,没用到极点的金属球棒在房间里滚动的样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棒球球棒。而是随时都可以把那家伙轻松干掉喔!的那种凶器。实在太超现实主义了。我偷偷地笑起来。



不知怎地这样让我觉得稍微高兴了一点,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本来还以为睡不着的,结果却立刻入睡了。







我一面觉得自己买了奇怪的东西,一面因为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心理感到轻松了一些。



因此第二天早上,我得以神清气爽地出门上班。



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组长已经把我昨天交上去的决议案退回来了。我一面斜眼瞥着文件,一面打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随手开启电子邮件信箱,察看有没有必须立刻处理的急件。



果然信箱里是外包厂商发来的定期报告、福利厚生部署的通知,还有一些垃圾邮件。但是,其中有一封邮件让我不由得歪着脑袋定睛看着。



「企业海外视察企划的特设网页相关」。



「咦?」



那正是,我憧憬的──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业务要开始进行了。企划事业部发来的通知信件。内容不用说,就是我设计的那份企划。送件者是事业部的部长。收件者是岸本组长,为了防止误差顺便发送副本给业务部门共通的邮件信箱。



……直接发给岸本组长?好奇怪啊。负责人分明是我的……



我心中感到骚动不安。算了吧,第六感告诉我。要是搞清楚了就不能回头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忍耐不住,点开了邮件。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我的预感不幸成真了。



『岸本组长提出的网页企划案,非常出色。虽然我们也收到了其他新的网站首页设计,在全部评估之后,我们还是决定选择这个企划案。在繁忙的业务中还能比我们指定的日期提早三日交出,真的非常令人感佩。』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邮件的内容,我完全无法理解。



那封邮件是回覆的格式。原来的邮件是岸本组长今天一大早发给企划事业部负责的课长的。添加的附件也直接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彻夜绞尽脑汁,被组长嗤之以鼻嘲笑「这也太不像样了」的好几个网站首页设计。



──提案跟实做都打算用你的名字喔。



──也就是说明天早上要交。



记忆中岸本组长的声音,像虫子搧动翅膀一样,在我头盖骨内侧嗡嗡作响。



「啊啊,岸本君!收到邮件了吧。那边的部长非常满意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做出这么多种不同的设计。果然拜托岸本君是对的。」



我睁大眼睛茫然地瞪着萤幕上的邮件,课长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鼓膜。接着是岸本组长得意洋洋的声音。



「不敢当啊。您能这么说,那我辛苦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企划就没白费了!」



「又这么谦虚了。你做事总是那么有效率,这次也是飞快就交出来了不是吗?」



「哈哈,您过奖了啊。真是不好意思。」



啊啊,……这样啊。



怪不得呢。原来如此。



我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特地把我叫到没人的会议室跟我说话。为什么表现出比平常更加热切诚恳的态度。



他那张嘲笑的面孔灼烧在我网膜上。



──啊──啊。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订购的金属球棒。



课长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



「下次的人事检定,一定要推荐岸本君当课长啊。你是不是下星期还会有其他的提案?我们非常期待喔!」



他说的那些提案,现在正在我手上。要是能痛快地把这家伙的脑袋砸烂,心里一定会非常痛快吧。







偏在这种时候、就反而不忙了有空了。



平常放假的时候都要加班的,在极度繁忙中突然的空闲周末,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所谓有气无力就是这样。



被交往多年的男友甩了,心想那就专注在工作上吧,然而我努力工作看起来并不值得。



无论做什么都被否定、无论做什么都不算我的业绩。不被任何人需要的没用废物。我觉得自己好像背上紧紧黏贴着这样的标签一样。



反正,只要那个男人在我头上,绝对不可能有人注意到我,也无法获得评价。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我已经无处容身,走投无路了。就这样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每天都很辛苦,很辛苦。但是,我已经连感受到辛苦的余力都没有了。到底为什么我要把自己搞到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这样的话……真的。干脆死了算了吧。



这里是八楼,跳下去很容易。我正茫然地这么想的时候,不知怎地觉得应该去那个可以切断缘分的神社看看。



那里离我男朋友──应该说是前男友──上班的地方很近,虽然我觉得要是不小心在路上碰到会很尴尬,但我决定积极正面思考,如果那样的话就有机会当面把话说清楚,这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不过在网路上查过一次的那间神社,不知怎地就非常想去看看,总之就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还有,我家到那间神社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搭电车转车大概一小时。非得鼓勇早起出门才能去的距离。即便如此,平常不上班的日子都累得要命赖床不起,今天却不到八点就醒了。



之前那位对占卜跟灵力有兴趣的朋友或许会说:「那就是在召唤你!」之类的话,然而很不巧我不信这些。总之,我心想那就看看天气怎样吧。带着这种消极的心态拉开窗帘,外面晴空万里──好吧,这就下定决心出发,悠闲地往车站走去。



那里周围是有时髦咖啡厅之类的观光地点,但我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就出了门,空着肚子一路往神社而去。



我穿过鸟居,走向净手台。以前我去老家附近的神社新年参拜的时候,买了路边摊的东西边走边吃,连手都不洗就去参拜了,但这回不知怎地就觉得应该照规矩来。我拿起杓子清洗双手,然后用手掌中的水漱了口。从出水口缓缓流出的水十分清凉,湿润了我干燥的手指和口腔。



网路资讯说假日时这里女性参拜者多到要排队的程度,但今天神社内没有什么人。宁静的参道两侧是浓密的常绿树,覆盖着木造的红色鸟居。我沿着白色的碎石步道前进。



我一面走一面随意瞥向旁边,心想:啊,红漆已经斑驳的铁架上,就跟网路上看到的照片一样,挂着无数的绘马。



用结实累累来形容都不为过,层层叠叠挂着的白木板──都快挤爆了。最上面的绘马上的笔迹十分眼熟。是什么呢?我在记忆中搜索,马上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上面写的并不是满满的诅咒言词。



「非常感谢您」



上面只简单地写着这几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一面瞥着众多的绘马,一面往前走,很快就到达了主殿。神社整体占地并不大。我正对着主殿,在功德箱里扔了五日圆铜板香油钱。我抬头望着暗灰色的铃铛,左右晃动黑色的绳索。没有晃得很厉害,铃铛发出哐啷哐啷的沉重声响。然后我生疏地行了两次礼,拍了两次手,再行一次礼。



只不过是这样而已──很不可思议地心里就充满了虔诚的感觉。虽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甚至脑中也没有浮现半句言词,但却像是在跟什么人交谈一般。



我闭着眼睛低下头,后面传来一群女性的声音,我慌忙离开当场。



我走向本殿旁边的神社办事处,望着柜台上陈列的御守和绘马。不知怎地刚才看到的那句「非常感谢您」一直在脑中萦绕不去。



一直想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用。



那个字很有特色,我觉得一定是那个妈妈写的,但冷静下来想一想,只是刚好字体相似的别人写的可能性更高。我本来就不是记得很清楚。



就算是那个妈妈自己写的,也可能……只是不再怨恨犯人,断了这份孽缘如释重负,所以来表示感谢而已。这样不是很好吗?不,一定是那样的。



因为,那个妈妈的愿望是……



──「……用世界上最残暴的方式杀掉。只要那家伙还活着,我晚上就睡不着觉。」



要是,那个愿望,真的实现了的话……



不不,这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就是说啊。但要是那样的话。



……就太好了啊。



脑海中浮现的感想明确得无法否认。我都愣住了。



就在那时,我感觉脚底发痒坐立难安,内心涌出无法克制的羡慕和渴望。



「请给我一片这个。」



我舔舔干燥的嘴唇,拿起一块小小的木片,对一直在柜台后面偷偷瞥着我的巫女说道。



「请捐献五百日圆。」



面无表情的巫女轻声回答。我从钱包里拿出五百日圆硬币,放在她伸出来的手 心上。巫女细白修长的手指简直像是蜡做的一样,缺乏现实感。



「那边有笔可以写字。」



我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巫女最后又小声补上一句:



「希望您能斩断恶缘。」



我觉得彷佛内心被人看透了──我行了一礼,悄悄地往放置写绘马用的麦克笔之处走去。



我对于自己要写什么毫不迷惘。



「请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方式,杀掉岸本晓仁。」



我一口气用麦克笔写完。



只是绘马而已。虽然我心里是这想的。



我像想遮掩写了什么似地,把绘马抱在胸口,快步走向油漆斑驳的铁架,轻轻地把绘马挂上去。转念一想又把刚挂上去的绘马藏在写着「非常感谢您」那块绘马底下。



我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啊啊,真的写了。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吗?不知道是因为罪恶感还是成就感,我品味着这种无法言喻的骚动不安,像逃跑一样离开了神社。







在那之后,我充满了悔恨。那块绘马,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了可怎么办啊?不,上面并没有写我的名字,但是搞不好有人能从笔迹认出来。或许还是现在去拿下来比较好……



真的是翻来覆去非常平凡的烦恼,最后我仍旧是非常平凡地毫无作为,到了傍晚已经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块绘马而已」,就这样抛到脑后了。



结果我随便逛了一下附近的观光地点,吃了糯米团子跟手工仙贝之后,并没有碰见什么熟人,就这样回家了。



我一面玩手机,并没有特别想查阅什么,只是翻了一下社交网站的内容。突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对讲机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快递。」



「来了。」



穿着蓝色条纹制服的快递小哥,把一个细长的纸盒子交给我,然后就走了。



不用看内容标签也知道是什么。



……就是那把金属球棒啊。比我想像中还快送到呢。



因为商品是在儿童用品的分类,我以为会是比较脆弱的便宜货,但不用打开盒子都感觉得到重量。这真的可以当凶器用了啊,我窃笑着想道。



好了,东西送到了,现在要拿它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然送给附近的小学吧。如果要送出去的话,新品包装不要打开可能比较好。不过平常上班的日子,不可能有空送过去,到底什么时候能送也不晓得……



我把球棒连盒子一起靠在墙边,望向窗外。从单身公寓的八楼望出去,可以眺望闪耀的都会夜景,以及笼罩在街景上方,让人深感自身渺小的薄暗星空。



「啊~啊~」



我不由得发出叹息。本来应该跟男朋友过也不奇怪的周末,却在一时兴起之下变成了不可思议的经验。虽然,我并不后悔。



我倒在莱姆绿的床单上,闭上眼睛。可能是适度走动过了吧,身体感觉到健康的疲劳。



可能是在绘马上发泄出毫无虚饰的本心吧,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斩断恶缘的神明,把我心中的烦躁不安都一刀两断,让我如释重负也说不定。



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晚上。



──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话虽如此,并不是见到了什么奇特的景致。同样的房间,同一张床。同样的莱姆绿床单。枯萎的盆栽小番茄。并排的营养液瓶罐。



神奇的是,梦中的我还能思考。



首先,我自己知道,这是一场梦啊。而且虽然是在梦里,但床单的触感,还能闻到桌上喝剩红茶的香味都非常真实──我觉得这就是之前那位对占卜和灵力能量有兴趣的朋友说的:「自己知道是作梦的梦?那叫做清醒梦喔!」



我睡觉的时候分明是晚上,但从窗口看见的景色是白天,晴空万里。有点像是去神社参拜的时候那样,让人神清气爽的清一色天蓝。



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然后,我这么想着。



难得天气不错,今天我就把组长干掉吧!



──这样。



为什么在此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么简单的事情呢?既然天气不错,那正适合外出。刚好又有非常称手的凶器寄到了。因为话说回来,这球棒本来就是要用来干掉他的不是吗?



就是啊,想干掉他的话,动手不就好了。



反正是作梦。「清醒梦就是因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才有魅力啊!」我记得我的朋友非常热切地这么说过。



既然如此打铁就要趁热。简直像是决定早饭要吃什么一样轻松愉快,我一面哼歌一面打开盒子的包装。里面果然是沉重的铅色球棒。



但是,公然拿着凶器到处走也是有点那个。



这么一想我从衣柜里面找出许久没用过的黑色波士顿包。我把球棒塞入学生时代旅行时的良伴里。



哎哟,袋子好小!或者应该说,球棒太长了!



像卖特大香肠的盒子一样,我看着球棒从女用的可爱黑色包包里露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什么啊这是,太好玩了。



没关系了。反正是梦。就这样吧。要是香肠的话,那接下来就等于是加上番茄酱,岂不是很合适嘛。



我望着塞着球棒的丑包包,自己一个人咯咯笑起来,然后精神百倍地准备去上班。



接着──我就醒了。



嘟嘟嘟,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那不是别人,是我为了让自己不睡超过一个小时而设定的闹钟。



望向窗外,夜空一片漆黑。时钟显示午夜。



──真是讨厌的梦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心情却很好,真是不可思议。



──想干的话,干掉他就好了啊。



我扭曲着干燥的嘴唇笑起来。这种不可能实现,一般人根本不会有的想法,不知怎地让我觉得很可笑。







……我可能真的是累了吧。



那个梦,并不是作了一次就完了。



次日晚上,我躺在床上入睡之后──又看见了同样的晴空,在目眩的朝阳下眯起了眼睛。



我环视室内,地板上果然散落着营养液的空瓶,窗边的小番茄状况凄惨。跟平常一样的套房里,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床边放着的波士顿包包。看起来有点邪恶,像是黑色热狗的金属球棒从包包里露出来。



太好了,还在呢。



看见那个的时候,我的心潮立刻翻滚沸腾起来。



凶器搞定。接着,该穿什么呢?就这样穿着从老家带来的白底小花睡衣吧,嘻嘻,我用手掩住嘴角。



应该尽量做平常的打扮,去办公室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的服装吧。裤装,然后很容易往上推的花边袖衬衫……不行,可能会被喷出来的血溅到,还是上下都穿深色比较好吧。鞋子要不会妨碍行动,好走又不会发出声响的那种。



我简单化了妆,换好衣服,拿起包包潇洒地出门。



啊,天气真的不错。简直像是全世界都在帮我加油一样,这种孩子气的妄想让我觉得很愉快。那么,今天就把组长干掉吧。难得天气这么好,不把组长干掉可不行。



抵达车站的时候,一面听着电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这才从忘我的境界中醒过来。



并不是反省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计画。我是想起来重要的事了。



这么说来那个家伙,比谁都早到公司,总是自己一个人喝咖啡不是嘛。实行的话,下班动手不如一大早比较好。



这次没有特别早起,这样就得回家去再出门了……



不经意地瞥了手表一眼,神奇的是,时间竟然是上班前两小时。这样现在去的话,应该可以赶上组长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吧。真是幸运!果然运气是站在我这边的。



──然后,我又在这里醒过来了。



嘟嘟嘟,我从被子里慢慢伸手拿过震动不停的手机。一面用睡衣袖口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一面确认起床时间,然后望向窗帘的缝隙。虽然是早晨,但外面非但不是晴空万里,反而一片灰白。是阴天。



我慢慢地起身,从床上望向应该放在房间角落的球棒。我看着仍旧没有打开过的纸盒,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也有点太那个了吧。还连续两天作同样的梦。



我这深层心理真太恐怖了吧。所谓的恨入骨髓也就是这样了。







第二天,接着下一天,我一直作着要去干掉组长的梦。



「……呃!」



早上,从同样的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靠在墙边的金属球棒。今天也是,非但没有放在包包里,球棒的包装都仍旧没有打开。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日复一日,拿着塞进球棒的波士顿包包搭上电车的时候、从到公司的那一站走向办公室的时候……梦境慢慢地逐渐进展到干掉组长的那一刻了。



只不过是梦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证据就是,分明拿着那么奇怪的包包,但不管在电车上,或是走在路上,都没有人注意到我。真的就像变成了空气一样。



即便如此,就算是梦,这也是……要去杀人啊。



在意服装、加上中途还有实际的计画,一开始醒来的时候还会陷入自我嫌恶。然而在梦里,我简直像是要去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心情愉快一路前进,不知何时连罪恶感也淡薄了。



那一天,──不知怎地睡着之前就有「啊,差不多就是今天了吧」的这种预感。



一步一步,一个瞬间一个瞬间,慢慢进展的梦境,终于到达办公室了。



我们办公室在七楼。因为是作梦,所以一切都非常顺利,警卫室里没有人,本来应该要刷员工证才能打开的门,也根本没有锁。



我毫无阻碍地走上还没开灯的办公楼层走廊,穿着行动方便的平底鞋,发出静静的脚步声。



到了七楼,这里也一样不需要员工证件,自动门大大敞开着。



我悄悄地探头进去,仔细观察自己小组桌位的所在地。



──他在。



从我所在之处,只能看到岸本晓仁弓着背对着办公桌,以及梳得油光闪亮的头发。但那就是他,绝对错不了。现磨咖啡的香味飘过我鼻端。



微苦,却甘甜。香得让人想吐的,那种味道。



顺着香味来源接近,我轻轻地把金属球棒从波士顿包包里拿出来,用两手握紧。我自从小学体育课打垒球以来,就没有握过球棒了,然而冰冷又沉重的球棒,却异样地称手。



他对着电脑,好像在工作的样子。



可能因为是在梦里吧,走到呼吸都能吹拂到头发的距离,组长都完全没有没注意到我的样子。我双手高举着球棒,站在他背后,四下张望。百叶帘都没打开,阴暗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喀啦喀啦点滑鼠,和偶尔啜饮咖啡的声音。



并不存在的我,此时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他正在看的电脑画面上。他打开的是某种表格。



看了一会儿,我察觉了液晶萤幕上文字的含意,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人事部门发来的员工派遣部门意愿调查。



审核的系统,像我这样的新人是不太清楚的。但是注意看下去,内容似乎是「下次就算不立刻回覆也没关系,但如果有调动的话,希望能够告知谁要调动到哪里」。



然后人事部会先提出「这个职务由某人担任如何」,向各单位发送推荐资料的样子。然后那个人的直属上司就会判断「对,这人适合」、或是「不,这个人不适合」,在资料人名上面划红线剔除……像这样的系统。



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由得几乎「啊」地叫出声来。



表格上有业务、经理之类的职务,旅行企划部门──我憧憬的职位也在其中。



然后,人事部推荐的名单中,也有我的名字。



……简直像是,骗人的。真的吗……?



我不由得热泪盈眶。但是我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面试的时候,我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热切地表示想到非常抢手的旅游企划部门工作,人事部的人还记得吗?虽然只是在备注栏里写着「在目前的工作岗位上累积经验之后」。



我的努力不是完全白费的。因为只要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努力,下次人事调动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我心中充满了希望,非常激动。



对了。上次的企划案,他不是也说了嘛。



只要这次做出成绩,或许就能够累积足够的评价了。



──然而,我的功劳说不定都已经被人窃取了。



他也是人生人养的。或许真的会遵守那个承诺也未可知……



却不料,岸本组长好像也在看同样的栏目。他停下了卷动滑鼠的手,一直望着同一个画面。



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但是,我突然感觉到他的嘴唇扭曲,发出嗤笑;果然我之前是想多了。



他移动滑鼠,指标划过我的名字。



然后,他毫不迟疑地,在我名字上划了「不适合」的红线。



在那瞬间。



从体内深处涌上的火焰挤压着肋骨,心脏像是被纯黑的激烈感情绞紧了一样。



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但是不能跟任何人吐露的情感。



这一切倏地涌上喉头,简直像是要呕吐出来一般,手腕蓄起了力道。



所有的迟疑跟迷惘,全部消失殆尽。



他再度伸手拿咖啡杯,正要喝一口的瞬间,我挥动了球棒,尽全力打他的后脑。



──咔喳。



简单到让人觉得不过瘾的程度,他的脑袋就被打裂了。



我的第一印象是,好像劈开的西瓜一样啊。看起来就很像,破裂的程度也差不多。这应该也因为是在梦中所以才这样吧。



但是,要是事实上也是这样的话──人类的脑袋,就实在有点靠不住啊。



上半部就这样轻易被打烂的脑袋,简直像是保丽龙做的模型一样。脑袋被从中一分为二,只留下下半部的牙齿,让人联想到理科教室里的骨骼标本。朝前面伸出的舌头则像是吓人箱一样。



但是只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断面就拼命涌出东西来,简直是在强调,「不是,我是真人啊」一样似地。



一秒之后,啪喳啪喳的水声伴随着乱喷的番茄酱般不知是液体还是固体的东西四散纷飞,溅在椅子、桌子和电脑上。马克杯从无力的手中掉落在地板上,咖啡成了一小滩黑色的水,但立刻被红色覆盖而看不到了。



红色。



……红色。



简直像是下雨一样。



我一面沐浴在温暖的红雨中,一面瞪着组长的后背。



脑袋剩下一半,但一时之间还维持同样的姿势面对着电脑的身体,彷佛终于想起来似地开始摇晃。接着就像打瞌睡般往前栽倒。靠在桌上的手肘维持着打字的基本姿势,放在键盘上的长手指在身体的重量之下往前滑,抵到了画面上。哐当,这声音实在刺耳。



死了吗?



……死了吧?



但是,



还不够。



还要,更进一步。



我脑袋深处仍旧发热作痛。啊这个,是肾上腺素吧。我彷佛事不干己般地笑起来。



喏,因为还不够啊。



不是还有,下半部吗?



是不是啊,组长?



打一次是不够的。多少次都不够。这个男人连一丝痕迹都不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把脑袋打烂,组长的头已经不成形状了,但我仍旧继续不断地挥动球棒。砰咚、哐当、这种敲打固体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成为好像搅动液体般咕嘟、啪喳的水音。



把身体还存在的部分处理完之后,我扭过头,找寻不知道飞到哪里的上半部。啊,找到了,在那里,掉在地上。差点忘记了。我露出牙齿狞笑,再度挥动球棒。



不用说──等我回过神来,办公桌周围已经惨不忍睹。



鲜血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积成血池,上面晃晃悠悠地漂荡着粉红色的肉片。碎裂的头盖骨上剥离的头皮,勉强系着白色的骨片,上面还有一撮撮的头发,不知怎地让我想到排水沟里的垃圾。牙齿也飞到大老远,散落四处。



哎~哟,我露出苦笑。今天也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是白费功夫了啊。得再用些发胶了呢,组长。



对了对了,已经一片血红的那份资料,不就是那个企划最新的纸本嘛。我提出的内容,反正一定又是被随便修改,然后得意洋洋地用自己的名字提交上去吧?真是太可惜了呢。漂漂亮亮地印出来,竟然搞得这么脏,人家一定不肯看了吧?



更有甚者,两颗仍系在视神经上的眼球,简直像是漫画里的画面一样,在地板天真无邪地望着这边。我不由得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虽然脑袋没了,但却仍好像坚持继续工作般倒在桌上的尸体、吃尽苦头千辛万苦才完成的决议案、不应该碰水的电脑等全部都被红色液体搞得一塌糊涂。



这一切的一切,都很好笑、太好笑了──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我抱着肚子当场大笑不止。



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我放开球棒,用手摸脸颊,感觉到黏糊糊的东西。手中残留的那种击中骨肉的感触更加鲜明。



终于,干掉了。



终于,虽然这么想着,然而虚脱的感觉却大于成就感。



因为──这么简单的话,那现实中应该也办得到吧。



看着眼前跟恐怖电影没有两样的血腥光景,我心中浮现的感想简直有点蠢。



怎么这样啊?对不对?



不是很简单嘛。



那么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家伙;那么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不配活着的垃圾一样的家伙。把我辛劳的工作成果,全部都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的家伙。



我过得那么艰辛,觉得那么难受,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却这么简单地、不费吹灰之力全部干掉了,什么也不剩下,就像这个人完全不曾存在过一样。



「蠢透了。」



我发出声音。



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干呢?



分明心里觉得无比痛快,但嘴里却泛起说不出的苦味。



为什么呢?因为无论是散发出温度的尸体,或是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全部都非常真实,让人没办法摆脱「这可能不是真的是梦吧」的感觉。



我迟疑地捏自己的面颊。醒不过来。而且,会痛。



──感觉得到疼痛。这就是说。



说不定这……不是梦?



不是梦──



骗人,骗人的吧?



「怎、么办……」



我一开口,声音发抖。



发现自己声音发抖,我更加焦躁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完全陷入慌乱中。判断能力迟钝,运转不灵的脑袋中,只有怎么办、怎么办这句话像广告塔的电子公布栏一样不断地跑马灯。



最后,自然而然达成的结论。



「藏,得藏起来……」



得藏起来。得藏起来。得藏起来。我不由得一把抓住桌上散落的肉片,潮湿柔软,略带温度的感触,让我尖叫一声收回手指,焦躁还是占了上风。



该如何是好。能藏身的地方。在哪里?该躲在哪里?我猛地拉开抽屉,想将血肉都扫进去。



不行,没地方可藏的。当然不可能。乱七八糟的血肉把灰色的滑鼠都染红了,更加无法收拾。



在我手忙脚乱的当口,背后传来了动静。



有人来了。是同事们来上班了。是啊,有人,终于来了。



我听到自动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渐渐接近。明朗的一声「早安」,是西野小姐吧。也可能是别人。



不管是谁都一样。怎么办?现在这个样子。



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大汗淋漓、汗流浃背。



别这样。现在,别过来。拜托了──!



──就在这里,我醒来了。



手机低调地嘟嘟嘟震动,告诉我起床时刻到了。



「……是梦啊。」



我从被窝中慢慢伸出手,关掉闹钟。



……是梦。



我呆呆地望着墙边。本来应该已经变成凶器的金属球棒,果然还是连包装都没解开,靠在墙边。我果然还是不想打开,确认内容物的颜色和手感。



「太好了,只是梦而已……」



我不由得喃喃道。



那当然是梦啊。人的脑袋没有那么容易就变成碎片吧。更别提凭我这个天生就是文科生,连跟同性比腕力都没赢过的弱鸡,怎么可能干得出那种事情来。



──那种事情。



一瞬间,梦中的情景鲜活地在脑中浮现。



飞散的鲜血。粉红色的肉块。白色的骨头。透明压克力一样的眼球,看起来纯真得不像那个男人的样子。而且我们还对上了眼。



「呜、呕……」



突然之间强烈的反胃感,让我从床上滚下来,冲向浴室。



我抱着马桶把脸凑过去,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这么说来昨天的炸鸡是起司风味的,脑中又浮现了毫不相干的感想。



全部吐完,我用手背擦嘴,慢慢地站起来。我肩膀上下起伏,慢慢让呼吸平稳下来,然后用手撑着洗脸台稳住摇晃的身体,望着镜子。



镜子里是疲惫不堪,眼窝凹陷,让人不忍卒睹的面孔。



但是,再度体认那是梦的瞬间,我简直要流下安心的泪水。



……是梦,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我突然想起神社的绘马。



那个……难道是?



说不定神明在利用梦境,教训我「不要有杀人这种愚蠢的想法,积极正面地活下去吧」。



确实如此。杀掉那种人渣,我成了杀人犯,这一辈子就毁了。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考虑一下明天该怎么办吧。这不是神明托梦告诉我的吗?



确实,我曾经想过,真的逼不得已干掉他就好了!在梦里我付诸实行的时候,感到非常痛快。



人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被上司全面否定,只不过是因为他看我不顺眼而已。被交往六年的男朋友甩了,那就再找一个感性合得来的人就好。我想和他最后一次好好把话说清楚,但反正已经结束了。



我觉得已经看透了一切。老实说,这才是真正的「醒」了。



……这种猛药也下得差不多就是啦。



神明大人,万分感谢。我在心中默念,不经意地瞥向洗脸台上面的电子钟。



──九点二十五分。



顺便一提,我们公司的上班时间是九点半。然后从这里搭电车要二十分钟。但是我不是刚刚才按掉闹钟的吗!我慌忙察看手机确认,原来手机好像默默震动了将近两小时之久。



「完全迟到了……!!」



我急忙穿好衣服,慌乱地出门。



路上我试着打电话到公司说「对不起我要迟到了」,但今天却没有任何人接电话。怎么回事啊?我们公司的方针是,电话响一声就要立刻接起来的,我一面心里觉得奇怪,一面赶向车站。



没办法,我试着打组长的私人手机。虽然一大早就听到昨晚干掉的家伙的声音让人心情沉重,但打了十几二十次,他也没接电话。



接着是课长。他也没接。最后的办法是在社交网路的群组里,发消息给同事如小林先生跟井坂先生等人,说「我睡过头要迟到了」。为了保险起见,也发给西野小姐。



但是,这些讯息也都未读。



这样一来只能直接赶往公司,弯腰低头道歉说:「我睡过头了。」我做好最坏的打算,在电车上摇摇晃晃,焦躁不安地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



在熟悉的路上全力朝公司大楼奔跑时,我感到有些不对劲,把头歪向一边。



灰色的大楼前面挤满了人,多到难以置信的地步。要绕过这些人,恐怕得费点功夫。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说没抓到犯人。」



「监视器画面全都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拍到。真的假的?」



「尸体的样子,好像很凄惨……」



「受害者是这家公司的人吗?」



听到的片断对话让人感到不安。我从人群的缝隙间望过去。熟悉的门厅前拉着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禁止进入」和「KEEP OUT」的黄色警戒条,让我更加吃惊。



更有甚者,熟悉的街道旁停着警车,而且有好几辆。



这是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



「啊,对不起!发生什么事了?嗯,我是这栋大楼里公司的员工,刚刚才到,这是怎么了……」



我试着找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旁观男子询问。他应该是路过停下来看热闹的,很痛快地「嗯嗯」回道:



「发生了杀人案喔。好像是一大早来上班的员工被杀了。犯人还没有抓到,大楼里的每个人都被抓起来调查了。」



「哎……」



我说不出话来。



这家公司,杀人案?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梦。杀人案对我来说是个非常敏感的词汇。在作了那种梦之后,第二天早上竟然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我怯怯问他:「您知道是哪个部门发生的事吗?」



「我不是这家公司的人,不知道详细情况……刚才我听到警方谈话提到,发生在七楼。」



──七楼。竟然是我所属的部门。



心脏,不是,我全身都震动起来。我假装没感觉到自己背上渗出的冷汗,低头望着地面。



反射阳光白得让人眼睛发痛的铺地石,啊啊,今天──今天天气也真不错啊。我漠然地想道。



我沉默不语,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死因好像是被打死的。虽然没找到凶器,但好像是某种棒子。被一再用力殴打,简直不像是人干得出来的,脑袋打烂得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了──」



我头晕目眩。



眼前一片模糊,我摇摇晃晃地往后倒下,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还好。」



上班族看见我脸色不对表示关心,但我挥挥手,离开了当场。因为……



难道。难道。难道……



偶然吧。一定是偶然。



被杀的也不一定就是组长。



不只是组长,连课长和同事都联络不上,结果七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仍旧不知详情。



我正这么想的瞬间,放在包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慌忙在包包外侧的口袋里摸索。没有看清楚来电者是谁就接起电话,课长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



「加古川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对、对不起……我睡过头了……现在,在公司前面……我有跟大家联络……」



「啊,真的,有未接来电,抱歉。冷静,镇定一点,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课长又焦急地重复了一遍。冷静。他自己听起来就一点都不冷静。



「岸本君,遇害了。」



「……」



「我知道你一定很震惊,总之先回家待命吧。幸好你的部门大家都还没上班,但已经到公司的员工都在接受警方侦讯──加古川小姐,你在听吗?」



哐当。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掉在铺地石上,滚到旁边去了。我茫然站在当场,望着摔裂的萤幕发呆。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那座神社前面。



这难道是梦的延续吗?我一直捏自己的面颊捏得生疼。要是这样还醒不过来的话,这就真的不是梦,是现实。



不对,不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我杀的。早上我分明睡在自己的床上,球棒连包装都没打开。监视镜头也什么都没拍到不是吗?



但是,即便如此,不管怎样──那个绘马都得处理掉才行。



我在焦躁的驱使下,一心一意地赶到了切断缘分的神社。



这次我没在洗手处洗手,快速走过参道,直接赶到吊着绘马的金属架处。今天不是假日,神社境内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我翻着架子上挂的白木板,找自己的绘马。



……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



在那之后来过很多参拜的人吧。当初那个「非常感谢您」的绘马本来是标的,但不仅找不到我的绘马,连那个也看不到。



怎么办,那种东西,要是给别人看到的话。还是这里任职的人员已经看到了呢?要是处理掉了就好,但要是还留着的话……



恐惧让我的指尖旁徨。我迟疑地继续翻着绘马。



「啊。」



我叫出声来。我看见了「岸本晓仁」「杀掉」这几个字。



我的绘马,太好了……还在!



突然松了一口气让我几乎站都站不稳。我要把绘马从架子上拿下来。我伸手碰到红绳的时候,碰到了同时伸出来的不知道谁的手指。搽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漂亮手指。



──心脏从嘴里跳出来就是这种感觉了。



「对、对不起!」



我慌忙低下头道歉。怎么办,被看见了!



被人看见了。这个绘马上写的字。



我没有抬起头,在我颤抖的鼻尖,传来闻惯的香水味。



甜甜的香味,是香草。



我抬起视线──说不出话来。



「……西野,小姐!」



朝同一块绘马伸出手的,是西野小姐。



总是笑容满面,开朗可爱的西野小姐,总是能巧妙应付组长接近性骚扰般的发言,两人似乎关系和睦的西野小姐。她彷佛戴着能剧面具一般毫无表情,定定地望着我。我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回望着她。



喀啦、喀啦。



突然间传来新的脚步声,我转头望向参道的方向。不出所料,新的参拜者正急着走向这里。而且有两个人。



小林先生。井坂先生。



他们也都带着非常焦急的表情赶过来,看见我和西野小姐,立刻就面无表情,停下了脚步。我应该也是一样的脸色吧。像是能剧面具一样,什么都没有。



我们像是远远地围成一个圈子一样,面对彼此。



──抬头望天。



果然是万里无云,蓝得令人目眩的晴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