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柚月凑没有回头(1 / 2)
「喂、文学少年」
正当我埋头阅读このみ朽流的单行本时,书本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抬头一看,穿着围裙的有希人正翻动着从我手里抢来的书。
「快还给我」
「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恋爱小说呢,伊绪」
「不好吗。爱情罗曼史最棒了」
「但我更喜欢现实的爱情罗曼史」
说着,有希人把书递给了我。
书签有好好地夹在正确的位置上,这反而让我不由得生气。
「所以有什么事吗,别打扰客人啊」
「没,要打烊了。去给我帮忙收拾,然后回去」
「诶……好」
我看了下手机,确实已经过八点了。
看来我这是完全沉浸在阅读的氛围中了,不愧是このみ朽流。
因为待了很长时间,我决定帮忙关门作业。扫完地后,把餐具放回架子上。
「嗨——」
这时,悠闲的声音传来,店门开了。
无视『close』的牌子擅自进来,不愧是我的老熟人。
「哦,亚贵酱,好久不见。社团活动结束了?」
「吃完饭后刚好有点空,就顺便过来串个门」
身穿绿色运动服的日浦亚贵说着,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家离这很近,大概真的只是顺路过来的吧。
「喂,刚打扫过,别弄脏了」
「知道了啦,在外面已经把鞋子弄干净了」
不知为何日浦像是吃了一惊,摇了摇头,这点实在是让人不爽。日浦认识有希人,偶尔也会来店里,只是像今天这样打烊后找上门来还是第一次。
日浦就像往常一样,对有希人说话也不用敬语。这一点和凑完全不一样,当然奇怪的是日浦。
说是串门,日浦却一边自己随便找了份合适的作业,帮助关店的准备。虽然粗枝大叶这点不讨人喜欢,但也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有希人和日浦,两人都知道我是久世高的天使,仔细想想,这俩人还挺可靠。就最近的苦恼,或许可以找他们俩商谈一下。
「喂,我想问你们俩」
「整理的时候不要偷懒」
「……是是」
既然有时薪,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虽说日浦是免费来帮忙的。
「明明没有交往的打算,却让对方喜欢上自己……是坏事吗?」
我的台词有点长,声音在空荡荡的店里回响。日浦和有希人暂时没有回答,只是两手依旧在劳作着。
「前提信息也太少了,你真的是在问别人吗?」
日浦先开了口。
嗯,非常有道理的意见。
「也就是说……为了某种其他的目的,促使对方喜欢上了自己,不管顺利与否都将这行动贯彻到底。就算最后顺利达成了目标,也不打算接受对方的这份感情」
「一般地说,这样不太好吧?说实话,我感觉不太好」
又是日浦,非常符合她风格的简洁回答。
与此相对,有希人依然笑眯眯的,什么也没说,或许是他不太想说吧。
「……确实呢」
「不过这些你自己也知道吧?还特地问别人,是因为情况并不『一般』吧」
「不愧是日浦,这么快就抓住了要点」
「哼」
日浦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我。
看起来头脑迟钝,实际上非常敏锐。所以她才那么可靠,虽然也有点可怕。
「把能说的信息全部说出来,否则就是浪费时间」
日浦一边擦拭吧台的座位,一边说道。
所幸,已经通知过凑事情有可能会被其他人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寻找解决方法。我稍作考虑之后,把相关人物的名字都匿名化后,尽可能地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讲完的时候,关店作业也结束了,我们放松地各自坐着。
「那个多情的女生,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拜托别用多情的女生这个称呼」
嘛,毕竟没用本人的名字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只是根据这情况,两个人都已经猜到是谁了吧。
「于是你说的那个人和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嗯,总之就是,就是为了改变多情这一问题,让不打算交往的人喜欢上自己也行吗,就是这么回事。只是因为这对寻找问题原因有帮助」
「真是拐弯抹角啊,到底是谁让谁喜欢上自己了?」
「……」
日浦不耐烦地问道。
不知该怎么回复才好,的确,这是这番话的关键。
可是……这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使别人喜欢上自己』的主语是你吗」
「……嗯,是这样」
「更详细点」
……果然想对她蒙混过关还是行不通啊。
「……那家伙要是喜欢上我的话,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样本吧」
「是呢」
日浦只是毫无感情地随声附和,我无从知道这是在高兴还是悲伤。
「这样情报的获取也变得简单了,两个人也可以一起商量。那家伙目前还没喜欢上我,所以如果喜欢上了的话,就能很好地把握住那个机会」
「所以你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可是,刚才的问题又让你很迷惑,是这样吗?」
「……百分之百符合」
说到这里,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这几天得出的结论。
如果想要做到最好,就不能忽视这个方法。倒不如说,我发觉得太晚了,说不定凑早已……
「首先,回到你说的这个前提」
日浦缓缓地站了起来,有希人依然什么都没说。
「你的意思是,就算那个多情女人喜欢上你,你也不打算接受她的感情吧?」
「嗯……」
「绝不接受?」
「……嗯,绝不」
「哦—」
日浦眯起眼睛盯着我,那视线让我感到刺痛,不由得移开脸,却看见窗户上映出的有希人同情的眼神。
「但就算那个人真的喜欢上了你,她也不一定会想要和你交往吧」
「嘛……就是这样。可是,仅仅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日浦想说的话,我多少也明白。但这比起所谓的道理更偏向是感情的问题,特别是在恋爱事件中,这种情况非常多。
我一定是想要某人在背后推我一把,因为对自己的想法没有自信。
真是不像样啊…
「太麻烦了,我就简单说吧」
「……拜托了」
日浦缓缓朝我走来,然后在对面的座位上手托着腮坐了下来,细细的小指贴着眼角,卧蚕看起来软软的。
「在我看来,这个方案作为解决方法还差点意思」
「诶……为什么?」
竟然说出这样颠覆性的话……
「一个人喜欢上谁,哪有什么固定的形式啊?就算是挑长相的人喜欢上了丑女,那也是常有的事」
「那确实……」
没想到会从日浦的嘴里说出来这种话。
「也就是说,就算那个多情女喜欢上了你,到底这是不是特例谁也不知道。而且如果是特例的话,将其作为情报就有点不合适了,因为特例本身就没法当做有效的数据」
「原来如此……」
与粗鲁的语气相反,日浦的话很有逻辑性。平时的想法就很果断,这种时候也会直击核心。
「……那样的话,日浦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首先会在建立可信度高的假设之后再让明石你来确认。正因为自己作为样本很珍贵,所以无谓的尝试是致命的。不过,这也不是很确定」
「哦!……头脑真好啊,日浦」
「是你的视野太狭窄了」
说着,日浦做了一个把手放在眼角的手势。
嗯……也许是这样。
可能是因为和凑的距离太近,导致我的想法反而变得固执了。
「不过那样的话,该如何建立假设呢?既然可能存在变数,那么我以外的数据也有可能是特例吧?」
「那是当然啊。从根本上来说,你们的做法就不合理」
「诶……真的?」
为了调查凑恋慕癖的原因,先去寻找喜欢他人的条件,我一直觉得这方法是正确的……
「多情的原因不在于对方,而在于她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碧池之所以是碧池,不是周围的人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问题。既然如此,你应该做的不是调查别人,而是调查那家伙自身吧」
「噢,噢噢……日浦大姐头」
什么变化球……!
不,按照日浦的理论,这应该是正攻法吧。
我此前完全没有怀疑自己方法的正确性。虽然有和凑说过这不是我的专长,但实际上我或许还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谢谢你,日浦,我重新考虑下」
「你还没请我吃冰淇淋呢!」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请你二层的31冰淇淋」
注:サーティワンアイスクリーム,美国冰淇淋品牌
听我这么说,日浦露出了既吃惊又满足的笑容。
虽说是偶然,但日浦今天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明天马上和凑商讨吧,停滞的计划也许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因为你是个笨蛋,所以我再补充一句,明石」
「嗯?还有金言吗」
平常明明对天使的工作兴趣索然,今天却这么盛情招待。
「还有一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奇怪?是指什么啊」
「说到底那个多情女,为什么还没喜欢你呢?」
「诶……」
……
「……这也没什么奇怪吧。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
「别做无意义的反驳了,她既然有那个倾向,没有喜欢上你反而不自然。当然,也有可能是将喜欢的感情藏起来了」
……没有这种可能。被我用能力确认了那么多次,理应没有隐藏感情的可能性。
凑绝对没有喜欢上我。
可这有那么奇怪吗?
「你不是在帮助她吗」
「……嗯,及我所能地」
「为了这个已经见面好几次了吧」
「嗯」
「那样的话没喜欢上你就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你大致也算是一个好男人」
「诶」
诶。
「日……日浦同学?那个……」
「啊?你难道觉得我会和那种无药可救的男人混在一起吗,别小看我啊」
「……31冰淇淋,我请你三层的」
「不需要,我要二层华夫蛋筒」
「交给我吧,什么都给你买」
日浦……你也许不是三大美女,但对我来说就是女神啊……
「总之柚月……不对,寻找那个人没有喜欢上你的原因,这是我认为最快捷的途径」
「喂……嘛,大概是吧。我也去问问,向那个没透露名字的人」
「是是,没透露名字的人」
和日浦分别后,回家的路上。
今天和有希人一起走在通往车站的心跳坡上。到最后,有希人都没有给我一个答复。
对于没干劲的人,我也不会强行向他寻求建议。虽说如此,这家伙一直保持沉默,在我看来是完完全全的不可思议。
「简直和你完全相反啊」
「什么?」
因为太过唐突,我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个没透露名字的人,和你完全相反」
「……相反?」
「从那以后,你就一直没有喜欢上任何人。而那个不管谁都能喜欢上的孩子,正好相反」
「……」
「没,这不是一回事吧」
这次我真的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用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后,有希人继续说道。
「没什么,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尽力去帮助那个孩子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明明今天找你商量了,不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有亚贵酱在嘛,那孩子超受欢迎吧」
「没,怎么说呢,她有点粗野」
总觉得有点窝火,就没告诉他日浦是plus4的一员。
「骗人,我是你的话,绝对会去追求她的,感觉很有机会的样子」
「喂,你这也太像犯罪了」
「真好啊,如果是高中生之间的话就完全合法了」
有希人开玩笑似的笑了笑,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 ◆ ◆
从日浦那里得到建议的第二天放学后。
「所以嘛,啊,也就是说」
「……」
我把凑叫到了学校屋顶。
因为不想让有希人听到今天的对话,所以没有选择常去的咖啡馆。尽管他知道事情的原由,应该不会揶揄我,可我还是不太想让他听到。
「那个,你……没有喜欢上我的原因,调查一下这一点会不会更好……」
向凑简短地说明了日浦的提议。
光是这个想法就已经很羞耻了,把这个结论传达出去就更让人觉得难为情了。
操场那边隐约传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的声音,管乐器的声音也混在其中,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有些冷清。
「……哼」
「喂,别只是哼啊!」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这句台词挤出来!
「因,因为……!总感觉这样很不好意思……」
「啊,嗯,是嘛……这点我也明白」
看来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脸微微发红,屋顶上的风吹拂着黑发,露出白皙的脖子。白色、黑色、红色,也许这三种颜色的组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凑很漂亮,足以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
「可……我还是不太清楚」
「……这样」
「嗯……你可能忘记了,我说过我可能会喜欢上伊绪……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样让人心跳加快的话,我不可能忘记。
那是第一次在有希人的咖啡馆交谈后,在回家的路上的对话。
「所以……很奇怪。为什么还没喜欢上呢」
「唔」
虽然知道她没什么恶意,但听到这果然还是会感到吃不消……!
「抱,抱歉……!但是,那个」
「没事,我知道,我懂……只是不知为何感觉眼泪要出来了……」
「真是的!别说这么坏心眼的话!」
「因为没被喜欢上而被人道歉什么的,也太悲伤了吧……」
「伊,伊绪! 抱歉!?」
「我果然是毫无魅力……」
「没有这回事! ……大概」
「但你也没有喜欢上啊……」
「唉!真是的!」
「没什么,上面都是演技,别在意」
实在是有点捉弄过头了……玩笑就到此为止吧。
我完全没有感到沮丧什么的,这点是真的,真的。
「本来我就不希望喜欢上谁,也不奢求互相喜欢。倒不如说,没有变成那样的情况,反而帮了我大忙」
「……最后还是没搞清原因,我倒感觉不算是帮上忙了」
「确实……」
是这样没错……虽然我本以为这点会成为突破口。
「我再问一次,你还是不了解自己多情的原因吗?」
「……嗯」
凑的回答略微停顿了一下。
大概是无力感的表现,但我又感觉这和无力感有所不同。
「……真的不清楚吗?心里完全没头绪吗?」
据日浦所说,碧池之所以是碧池,不是周围人的问题,而是本人的问题。姑且不论这比喻的伦理性,我想现在应该重新深入了解凑自身吧。
凑却低着头默不作声。从刘海缝隙中隐约可见的表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忧郁。
「没,真的没。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要是知道了,就不要拜托你了」
「……这样啊,抱歉」
「唔……」
凑弱弱地摇了摇头。
结果还是束手无策吗。
或许这并不是只要改变思路就能顺利进行那么简单。
「呐,凑,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诶……」
「我会按照我的方式再尝试考虑一下,也许会像这次一样发现一些新的观点,我感觉有必要这么做」
「……嗯,我明白了。那之后我该怎么做?继续增加喜欢的人吗?」
「不,不用,暂且休息一下。如果这样还出现人数增加的情况,有注意到什么的话请告知我」
「……嗯,好的,谢谢」
说到这里,我猛地把手臂向上一伸。如果让身体放松,脑袋也会变得灵活就好了。
「那个……伊绪」
「嗯?」
「…………抱歉,我真的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