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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是朋友,但又不是朋友(2 / 2)




去教室前,想星顺路去了趟卫生间。也没有感到一定要解手。但还是认真地洗了手。



(……白森同学,明明就讨厌说谎的。为了我不变成坏人,说了那样的谎——)



「咦?想星」



林雪定突然走进了卫生间。



「早上好。手,洗得也太仔细了吧?」



「……又不是外科医生?」



想星如是回复他说。呵呵,雪定抿嘴一笑。随后微微有些困惑地问道:



「咦?我来厕所干什么来着?」



「你这是什么啊。」



想星也微微一笑。



和雪定一起走进教室。走廊中,白森和茂茂以及几名同学聊着天。想星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啊」



白森发现了想星,轻轻地挥了挥手。



「早上好,想星。」



「……早,您早……」



「说话方式啦!」



白森放声大笑。茂茂的神情有些微妙。即便如此,还是和想星、雪定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早上好。



「对了,想星」



就在准备走进教室的时候,白森叫住了他。



「称呼方式,可以吗?不用换吧。换回去我总觉得反而有点不舒服。」



「……这、当然!或者说,我完全不介意。」



「想星也叫我小明美吧。」



「明……美」



「大家——」



茂茂瞥了一眼想星,插话道:



「都这么叫她……」



「……嗯」



想星心中十分激动。差一点眼泪就流出来了。



踏进教室前,有一丝不安掠过。或许,她没有来——想星这么想着,但是完全多虑了。



羊本朽奈依然坐在窗边最后一排座位上。照例,托着腮望着窗外。







上完课了。想星在校内消磨了一些时间。



回到教室,一个人都没有。



「骗人的吧……」



想星茫然若失,愣了一会儿。如果不是羊本从后门走进了教室的话,他可能会一直站在那里。



羊本看都没有看想星,目不斜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嘛……这么说的话,差不多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吧……)



想星咳嗽了一声。羊本托着腮望着外面。



(无视吗?)



想星挠了挠后脑勺。犹豫了一下,走到了羊本身边。想星将她前面座位的椅子拉了过来,羊本一动也不动。想星将椅子转向羊本,坐到了椅子上。



「昨晚还好吧?」



听他这么一问,终于有了类似反馈一样的反应。即便如此,羊本也就是转动了一下身体。



「你和我说过做梦吧。我也会做一些梦。恰巧,今天也做梦了。」



大概30秒过去了,羊本没有看着想星,低声问道:



「什么样的梦?」



句尾只有一点点上扬。



想星也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夕阳有些刺眼,但很暖和。



「在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四十九个小孩子被关在那里。互相残杀。最终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那个人,可以夺取死去的孩子的全部生命,据为己有。不止如此,之后只要他杀了人,生命就可以夺走。」



「这是——」



羊本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的事情?」



「是啊」



想星点了点头。



「我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除了我以外,其他四十八个人里面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叫我朋友的人。」



「你杀了他们?」



「我只杀了一个人。对我最重要的朋友下了杀手。杀人那是第一次。」



「因为想要活下来?」



「不一定吧。我也不知道。是我朋友摆脱我的。他说,杀了他。但是,我果然还是不想死吧。或许吧。」



想星一直藏身在黑暗中,直到剩下最后两个人。



浮彦对想星说,“我觉得小想没问题,但是要小心点”,浮彦为什么会觉得没问题呢?他一定知道吧。想星要比旁人更加,更加想要拼命活下去,即便是无用功也要努力。



「迄今为止,你杀过多少人?」



「现在,我的身体中命数是113条。」



「杀了不少人呐」



「嗯。我还杀了亲生父亲。将我们锁在那个密室中自相残杀的人就是父亲。另外,我还杀了有一半血缘的姐姐。为了杀掉父亲,瑞娜姐无论如何都会妨碍我的。」



「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你。」



「是啊。我们是相似的人呢。」



「不是的」



羊本将脸转向了想星。不再拖着腮。戴着手套的双手放到书桌上。眉头紧锁,似乎是想瞪想星一眼。然而,反倒是看起来像是哭泣的脸。



「并不相似。我和你完全不一样。」



「是啊。」



想星原打算对她笑一笑,但是笑了一半,没有笑出来。



「羊本同学才不会杀掉至亲的。我是恶人。」



「我也不是说这个——」



羊本刚准备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化作任何言语。



想星也没有什么自信可以好好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只是,从来没有像这样和任何人讲述过。从来没有如此坦率地说清楚自己的过去。那个梦,甚至对姐姐都没有提过。



羊本不也是一样的吗?或许是为了杀掉想星,但是她还是让他见到了自己被冷冻起来的父母。让他见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对想星讲述了折磨着她的、恐怖的噩梦。



想星也亲身体会了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想星在那片黑暗之中苟且偷生,那个令人作呕的生命的秘密,也在她的手中。



「羊本同学」



想星挺直腰背,双手放在大腿上。突然,想星端正了坐姿。羊本有些吃惊,眼中流光晃动。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羊本瞪大了双眼。接着,眨了两下眼睛。



「哈?……」



「我觉得,羊本同学和我可以成为朋友。至少彼此不用说谎,也不用掩饰自己」



「自己——」



羊本的下颚微微颤抖着。



「你说是杀手的本性?」



「不是这样的。」



想星将手放到了羊本桌子上。羊本退缩了。她的椅子发出了声响。



「是,我们是杀手,但也是人。也会受伤害。也会有悲伤的时候。至少,不用装作什么感觉都没有。既然是朋友就不需要隐瞒。」



「你适可而止吧!」



羊本站了起来。想星早就预计到她会这么做,所以想星马上就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腕。在被甩开之前,强行将她拉向了自己这边。



用双臂抱住了她。



「你——……」



似乎,她被吓得动弹不得。



「我不这么做的话,羊本同学会马上逃走吧?」



她毫不迟疑地摘下了手套。肯定是打算空手触碰想星。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不需要特意杀掉想星。还没有来得及被杀,想星自行就将自己的右手贴到了她的脸庞上。电源开关关掉了。



「高良缢君——……!」



想星死了,失去了一条生命,又复活了。似乎羊本马上就抱住了立即死亡的想星。想星的右手耷拉下来,但还是在她的脖子和下颚之间。想星不禁嘀咕道:



「好厉害」



「……诶?」



羊本应该也发现了。她想把想星独自留在地下室的时候,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彼此扭作一团的时候,她一度杀掉了想星。想星活过来的时候,她准备再次杀掉他。但是无论如何都死不掉了。



想星轻轻地将右手按在羊本的左脸颊上。她的脸庞始终很柔软。糊里糊涂地稍稍用点力的话,就会弄破她的肌肤吧?有点可怕呢。



「嗯……」



她闭上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气。想星的指尖掠过了她的耳朵,大概是觉得难为情吧。



「抱歉」



想星道歉道。右手暂时离开了她的脸庞,接着,又摸了摸她的肌肤。



「你看,羊本同学——」



胸口和后背周围泛起阵阵寒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星无法给自己正在体会的这种感情命名、这是感情吗?甚至连这个都不清楚。



她睁开了双眼。脸庞已经通红。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她急促地呼吸着,浅浅的。想星不知道。刚刚,想星第一次发现。她的唇边右下方有一颗痣。是一颗不起眼的,异常微小的痣。



「如果死而复生的时候能触碰到你的话——」



想星换了一口气。胸口很闷。明明很闷,但是这也就好。这也真的不错。



「我就不会死。多不可思议。居然有这种事情。像是奇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颤抖着。但是并没有甩开想星的手臂。其实她应该可以做到的。



在这个世界中,想必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吧。



对她来说,仁慈的羊本夫妇是她心灵的支撑吧?正因为如此,那对夫妇成了她的弱点。



而且,羊本夫妇两人应该也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她的孤独。仅仅是同情她,守护她,仅此而已。纵使夫妇两人有那样的愿望,也没办法靠近她。物理上就根本不可能。



「要是我的话,就无需害怕了。」



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只有高良缢想星,才可以像这样贴近她。



「就算是不小心被杀了也没什么。可能的话,就算是因为发脾气被杀掉也没关系哦。因为我早就习惯了死亡。」



「我知道」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或许是在笑吧。



「我已经杀过你好几次了。」



想星想要更进一步抱紧她,让她不能动弹。然而,作为朋友,那怎么行呢?



原本,像这样抱紧朋友是可以的吗?再说一个之前的问题吧,高良缢想星和羊本朽奈算是朋友吗?想星提出的请求,羊本到底接受了没有?



不管怎样,想星是不会轻言放弃的。即便是羊本拒绝了,也不会简单地就此作罢的吧?



(啊──)



想星牙关紧咬。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她微微歪着头。宛如将脸颊贴到想星的手掌中一样。或许,她并没有那样的意图吧?但是她的身躯并没有僵硬。看似有点想要委身于想星。



(今后,我还要被羊本同学杀几次呢?)



想星并非在抱着女朋友。始终他都是将她当作朋友,仅此而已。想星只是想让她安心。希望她放松一些。她垂下了目光。细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的黑色眼眸,眼眸有些湿润。



(为了死多少次都无所谓,不更多杀一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