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单亲，家里只有我跟爸爸，我从小没人可以撒娇，有天不小心迷上约会网站，和许多男网友见面游玩。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反正自己的身体不是那么重要，但最近一口气发生了太多事，我开始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美景当前，我的心情却是愁云惨雾，一定是因为没说出真正的心声的关系。武命没有回话。我继续说：



「武命，我好怕。我不知道活着的价值，明明身边有这么多朋友，每天却过得好痛苦。我快受不了了。」



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夏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却故意视而不见。这份罪恶感把我压得喘不过气。



「武命，我好想死。」



武命是用什么表情听我说这些呢？



即便烟火照亮了视野，眼前也因为泪水而朦胧，看不清武命的脸。



他只是静静听着。



石田武命　八月十日　星期六　晚上十点



随后不久，三人上完厕所回来，我们一起坐在河堤边看烟火。



我在诡异的气氛下想起一件事，活动散会后，急急忙忙从夜路奔回家，想确认心中的疑点。



瑠花突如其来的自曝弱点虽然使我吓了一跳，但总觉得一切都通了。



我用力推开玄关大门。最近我几乎都睡在秘密基地，所以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屋内一片漆黑，明明是假日，混帐老头依然外出不在，只有脏女人在家，但她并不打算应门。



我快步朝自己的房间移动，但我要找的其实不是我的房间。学校放暑假以来，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把必要物资搬到秘密基地，目前什么也不缺。



目标是隔壁废物老哥的房间。我推门而入，在扑鼻的闷湿臭味中皱眉搜索。脏女人显然不敢擅自闯进他的房间打扫，菸灰缸里的菸屁股与满地堆放的空啤酒罐跟我上次进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拜此所赐，不知哪来的小苍蝇在房内盘旋飞舞，肮脏的程度简直跟房间的主人一样。



我一面拨开杂物堆，一面寻找目标。



有了，找到了。笔电还插着电源线，被乱扔的空酒罐和衣服堆埋住。我打开笔电盖，按下电源钮。按钮黏答答的，这家伙吃完零食手也不擦就直接用电脑。键盘的角落卡满了饼干屑，脏死了。



笔电呈现休眠状态，但随即跳出还在登入状态的免费邮件信箱。



我调查收件匣，在二手交易平台「mercari」的通知信与信用卡的刷卡认证信之间，不时夹杂看起来像是朋友寄来的信，我挑了几封可疑的邮箱地址，点开信件查看。



里面有一些用LINE的ＱＲ码传来的图片，并且询问年龄和职业。里面也有女子裸照，谈话的内容像是跟女网友约炮。



那废物果然有约炮的习惯，难怪常常带不同女人回家。



没猜错的话，他跟瑠花是在约会网站认识的。



奇怪的是，收件匣里并未找到像是跟瑠花的通信内容。我改确认寄件备份。



「给我记住……？」



我不自觉地念出找到的第一封标题耸动的信。



接着，我点开邮件确认内文。



里面附了一条网址，通往一个成人网站，不过页面上的影片已被删除。



他把成人网站的网址寄给了谁？被删除的是什么影片？



我感到一阵反胃，关掉网页后，回到了桌面画面。



我要找的资讯就塞在桌面上。



电脑桌面挤满了乱七八糟的影片图示，我点开其中一支影片，画面跃出裸体的女人，看起来是由拍摄者为主要视角的性交影片。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好恶。



影片混杂着男人的吐息，是那个废物的。久久没听见他的声音，我只觉得猛烈想吐。我再点开其他影片，里面是不同女人被拍摄的性爱影片。



其中甚至有持刀胁迫的强暴影片。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然后，我在桌面一角找到标题为「高中一年级」的影片。



我把它点开来看。



里面出现了年纪比现在小一点的瑠花。



裸体的她被男人侵犯着。



我瞬间把笔电砸向墙壁，清脆的破裂声充斥整个房间，萤幕和键盘的部位分了家。



我捡起破掉的萤幕，重新砸向墙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萤幕完全粉碎，回过神来，我的手已被碎片刺伤流血。



高贵，你他妈的废物！死有余辜！



这个家到底有什么毛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混帐老头只在乎学历和地位。



脏女人也是脑袋有病，对这种烂人言听计从。



他们生下的废物是性犯罪的惯犯。



我身上也流着一样的血。我和这些人是拥有血缘关系的血亲，真他妈的烂透了。



不行，没救了，我一定要把这对父母杀了。



我的决心再也无可动摇。我的哥哥是怪物。眼神、行为、暴力倾向、长满痘子的丑陋脸孔、布满菸垢的恶心黄牙，全都像肮脏的野兽。生出他的父母也一样。他们应该要为生下怪物而受到制裁。



等等。



我也是。



再向直人叔叔追加项目吧。



请他杀光父母后，连我一并杀掉。



在这个家诞生的我，身上流着怪物的血，必须尽快终结此生。



我必须受死。对吧，神。



没错，干脆来计画全家自杀吧。如此一来，就不会给神——给直人叔叔添麻烦。我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污浊黑暗，但在此时此刻却是美好的。



暑假还没结束。



赶快把愿望清单做完吧。



东千寻　八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晚上八点



「纪惠子阿姨，我问你喔，流花以前讨厌吃美乃滋对吧？」



『美乃滋？』



「对，美乃滋。还有优格啦、奶油啦、牛奶啦，她不吃这些乳制品，对吧？」



『我想想喔……那孩子很挑食，只爱吃点心，但印象中，我的确没看她吃过美乃滋和优格呢。』



「没错吧。」



『难得你会问这个呢。』



「抱歉，纪惠子阿姨，再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流花还活着吗？」



『她死了。』



「……回答得真果断。」



『千寻，事过境迁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突然提这个？你不也接受了吗？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啦？怎么突然觉得她还活着呢？』



「我就是觉得流花还活着，感觉她在我身边。」



『千寻，流花不在了，那孩子已经不在了喔。』



「但我没有看到流花的尸体。」



『我有看到喔，我亲眼确认过那孩子的遗体，我向你保证那就是她。千寻，你怎么了吗？』



「我认识了一个跟流花很像的女生。」



『很像流花吗？』



「嗯，我甚至认为就是流花本人，即使名字不同字，但是本人没错。只是，记忆中的流花和我认识的那个女生有些地方不太一样，她们明明长得很相似，但口味喜好不同，个性也不一样。纪惠子阿姨，她到底是谁？」



『千寻，你先冷静，慢慢深呼吸。』



「我很冷静。」



『不，你的情绪并不稳定。千寻，我认为你已经走出阴霾了，只是现在仍为了过去的事情而后悔吧。对了，你每年都会回来扫墓，一定直到现在仍深爱着她吧。不过啊，阿姨跟你说，紧抓着死去的人不放，只是让自己不幸喔。』



「死去的人？你怎么能一口咬定？纪惠子阿姨，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我也还没完全放下呀。但我和你不同，清楚明白那孩子死了，并且接受了。千寻，听好啰？那孩子死了。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了。你说的那个很像的女生只是很像而已，并不是流花喔。你其实早已心里有数，不是吗？』



「对不起，我先挂了。」



『千寻！』



「对不起，晚安。」



石田武命　八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晚上七点



庙会结束后，夏日开始迈向尾声。同时，气温也一口气飙高，这星期每天的最高温都突破三十五度。



只剩一周，暑假就要结束了。



我的人生也要随之告终。



然而，我的愿望清单还剩一项没有做完。



「嘿嘿，太轻松了。」



照史如是说。他的口袋里塞满了十圆硬币大小的巧克力。不妙，被他超越了。



我随手抓起眼角瞥见的长条口香糖，趁店员没留意时放入口袋，和照史一起冲出便利商店。



我们在比赛当扒手，看谁能在前往车站的沿途偷到比较多的东西。



提议的人是照史。



今天，我和照史约出去玩。我们去了游乐场然后一起在凤仙用餐。吃东西时，我半开玩笑地用闲聊的口吻说：「不知道顺手牵羊是什么感觉。」照史便教了我偷东西的方法。



我很讶异照史有叛逆的一面。



他边走边告诉我，自己从国中起就时常偷东西。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他给了我「因为好玩啊」这个超酷的答案。



起初我也被他稀松平常的夸张言行吓到，但因为是照史，我不认为他是坏人。



我讶异的是，我以为会偷东西的人都会抽菸、染发，看上去绝非善类，而照史完全不是这种类型。



他总是理着小平头，看起来很老实，对女友美希很温柔，无论对我还是对学校同学都很好，学弟们也很亲近他。我之所以向照史倾吐家中的烦恼，也是因为他长得一脸好人样。



总觉得他会帮助我、体恤我的心情。照史散发出一种大爱光芒，感觉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温暖地接纳我。



然而，问我会不会因为照史意外的一面而失望？答案是不会。



我反而觉得安心多了。



人无完人。直人叔叔被我奉为神，纯粹是因为利害关系一致，他的本质是恶。说难听点，就是个杀人犯。但是，他的行为也是一种出自保护家人的正义。



即便是恶人，也有善良的一面。反之亦然。善与恶是一体两面，没有人是绝对的善与恶。



会偷东西很可爱啊。原来看起来是大好人的照史跟凡人一样，有着不好的一面，我放心多了。这才是正常人。



照史提议我们来比赛谁能偷走较多的东西，说着便在车站沿途溜进便利商店，熟练地摸走架上商品。



我也不服输，按照他教的方式偷走点心和零嘴。但论起俐落程度，当然还是照史比较行。



每次成功偷走东西，我都因为罪恶感而兴奋。



店里的工读生本来就心不在焉、毫无干劲。太简单了，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我们把偷来的东西各自装进手上拎的背包里，每路过一家店，背包都越来越重。



「哦，不相上下？」



在车站附近的长凳坐下后，我们望着彼此圆鼓鼓装满赃物的背包。



照史这家伙真够狠，只偷零食还不够，还偷了原子笔、胶带和卫生棉，令人质疑偷这些东西是要干么。但打从一开始，他偷东西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想要，纯粹是享受那股刺激的快感。就算被抓到，我们未成年，也不会真的被定罪。我现在可以理解这种「惊险通过危险吊桥」的心情了。



「啊，还是我险胜。」



照史来回比较两个背包，露出得意的笑容。



「照史，你手脚超快，我看到都要笑了。没想到你这么有种耶。」



「喏，我们最后一战去那里吧。」



照史指着下一个目标，那是一间小型的永旺超市。我平时不搭电车上学，所以很少去这间位在车站前的超市。



我相视而笑，难掩心中的兴奋。走吧。我跟着照史进入超市。



店员看了我们一眼，说句「欢迎光临」。里面没什么客人，只有零星的大叔和大婶在买东西。



稳了。看来可以轻松搞定。



「这里。」



照史小声地说。



只见他快步走向零食区，抓起糖果放进口袋，我也不落人后地拿起小包口香糖塞进裤子。右、左、右，我宛如过马路般确认左右，没人注意到我们，店员也守在结帐台。我们是最佳二人组！我一面心想，一面不自觉地越拿越多。



这时，照史突然「啪沙」地撕开零食的包装袋。



不会吧？你在干么啊！



我顿时惊慌后退，照史笑嘻嘻地看着我，悠哉地吃起零嘴。



呜哇，来这招。



照史接着走去饮料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拿起两罐啤酒，塞在内裤和裤子之间。



「呜！」



他发出被冰到的哀号，我忍不住发笑。



「你也试试看。」



「不行，会失败的。等我熟悉了再试。」



「是吗？明明很简单啊？」



啤酒罐太大了，掉下来会被发现。我今天才第一次顺手牵羊，没自信能偷这么大的东西。我是真的怕了。



接下来，照史一样偷了原子笔和笔记本，把东西藏在衣服里。他看起来比刚进来时胖了一圈，真的超级可疑。



「好，走啰！」



「啊、好。」



有了这么多糖果点心，感觉我的暑假可以靠它们过活了。



我遵从照史的指示先去门口，就在我抬头挺胸要走出去时……



背后传来「铿鎯啷」的声音。



霎时间，眼前的景色彷佛变成了慢动作。



我直觉不妙，回头查看，照史露出苦笑。他藏在裤管里的啤酒掉下来了，滚到了地上。



这种时候客人不多反而对我们不利。店员一眼就发现我们，拔腿冲来。



「快逃！」



照史大叫。



我立刻往前，但一位大妈随即双手扠腰挡在面前。她是其中一位客人。



「小弟弟，你没结帐吧？」



大妈笑咪咪地抓住我的手。她看起来像在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就是我平时装的那种假笑。



我遇到传说中的商场便衣警卫了。



我马上掉头。很遗憾，照史已被收银店员逮到，虽然试图抵抗，但店员牢牢抓住他的手，甩也甩不掉。



我看了看眼前的大妈，失去反抗的力气，彷佛一个被警察拿枪指着的逃犯，直接高举双手投降。



我无法丢下照史自己逃跑。他人这么好，每次都耐心地听我吐家庭苦水，我怎么可能丢下他呢。再说，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完成暑假的愿望清单了。哈哈。



磅！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包含正在对我们训话的超市店长在内，全员都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门边站着一位怒气冲冲、气喘吁吁、身穿围裙、脸上彷佛写着「我是他老妈」的胖大婶。照史的妈妈——静江阿姨驾到。



「蠢孩子！瞧瞧你，干了什么傻事！」



静江阿姨咚咚咚地穿越狭窄的办公室，朝照史直直走去，狠狠拍了他一记响头。



「很痛耶！」



「妈妈不是有给你零用钱吗！顺手牵羊可是犯罪喔！听懂了吗？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喔！我不记得自己生过这种笨小孩！」



她剑拔弩张的模样连我都怕，整间办公室回绕着妈妈式怒吼。



静江阿姨看了我一眼，先是微微一笑，接着使出她的如来神掌。



痛死啦——！



「武命，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不觉得对不起人家吗？店长，对不起喔，我家儿子和他同学给您添了好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



「没、没有啦，妈妈您先冷静。」



静江阿姨弯下笨重的身躯，拼命道歉。照史不情不愿地乖乖低下头，我也跟着弯下腰。



我凝视着自己的鞋子，心里产生的感觉竟然是不合时宜的「好羡慕」。



替自己拼命道歉的妈妈。气呼呼地教训孩子的妈妈。



我的母亲从不做这种事，她只会按照混帐老头的指示打理家务，心里不爽也不吭一声，结果搞到身心失衡就开始偷情。



我好想要静江阿姨这样的母亲啊。



好羡慕啊……



这时传来喀嚓一声，门静静地打开。



心脏不安地加速跳动。



隔壁的照史马上抬起头，我则缓缓把脸抬起来。



目光如寒冰的混帐老头站在那里。



他走到我面前，我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往后倒。



脑袋震荡，视线旋转，我无能为力地朝照史倒去。



照史扶住连同我一起倒下的椅子，我花了一些时间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我的左脸被使劲揍了一拳，冲击力道使我的口腔内部破皮，嘴巴里都是血的味道，力道还强到鼻子喷出鼻血。



耳朵只听见嗡嗡声，眼睛痛得睁不开，但我没有掉眼泪。



他接着扯住我的领口，甩了我一记耳光。左脸、右脸、左脸、右脸，他一次又一次地赏我耳光，宛如气球爆炸的巨响响彻办公室。每一次，我都瞪着混帐老头的眼睛，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口中喘着粗气。



就像野兽。



对了，和废物老哥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气到浑身颤抖，用愤恨的表情瞅着我。



「够了！太过火了！」



照史扑上去对疯狂呼我巴掌的混帐老头叫嚣。混帐老头脚步摇晃地离开我，想把照史拉走，但照史用力抓住混帐老头的手和衣襟，死也不放，我则痛到爬不起来。



静江阿姨昂然起身，绕过倒地不起的我，走去抓住照史。



「照史，住手！」



照史被身躯庞大的母亲从后方扣住双臂，硬是拉离混帐老头。即使如此，他仍想扑上去，但不敌静江阿姨的力气。



混帐老头顺了顺西装外套，轻咳两声，转向超市店长。店长因为这些突发状况而动摇，但仍站起来，静静地注视混帐老头。



「小犬这次犯下大错，由我在此赔罪。今后我定当严加管教，不会再让他犯相同的错误。」



他用清晰、公事公办的语气道着歉。



「这是一点心意，请贵店收下。」



说着，他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店长，里面装的是钱，我看到就想吐。



这个人不是来当「爸爸」的，而是来明哲保身，想把儿子是扒窃犯这个污点抹消。



我好久没看到他了，这老头就是这种家伙。店长在对他说话，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混帐老头身上，没听清楚。



我努力爬起，伸手摸脸，上面沾着自己的血。



血。流血了。哈哈。



我的身上到处是伤。



背部、胸口、肩膀、腹部、大腿……瘀青和凸疤全集中在这些看不见的地方。不过这次他打得这么用力，想必脸上也会留疤吧。



我想起已经不在的高贵，那张狰狞的野兽嘴脸。从小到大，他都对我拳打脚踢。



哈哈，真怀念呢。



怀念？



蠢毙了，我怀念起他的暴力吗？



唉，果然做坏了。竟然怀念被施暴，我果然不是正常人。



做坏了。失败品。不是正常人。



顷刻间，烟火在脑中炸开。



那天大家一起看的，美丽、梦幻、优雅、和我一点也不搭的绚烂烟火。



忽地，我扑向混帐老头，揪住他的胸口，把他压倒在地上。



混帐老头被我突如其来的失控举动吓到。



我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杀掉吧、杀掉吧，只能杀掉你了，趁现在！



混帐老头开始咳嗽，我加强按住喉头的力道。



扭断吧、扭断吧、扭断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怎么不死一死！



「武命！不行啊，武命！」



照史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使我瞬间松手。



又是慢动作画面。混帐老头瞄准空档，狠狠踹了我的肚子。



「啊……」



我无法呼吸，就这样被踢飞。



跌出去时，我一边想着：「唉，好孱弱的身体！」



我从小就没吃饱。自从发现家里准备的饭菜不卫生，我就吃得很少。可恶，早知如此，应该多吃一点增强体力的！



照史在后面接住我并且用力护住我，让混帐老头无法接近，同时慢慢地后退。我整个人呼吸不过来，身体痛到动不了，只能任凭照史处置。



混帐老头持续逼近，店长察觉情况有异，急忙上前阻止。混帐老头一边挥舞手臂欲甩开店长，一边大叫：



「你是失败品！我不需要这种小孩！成绩烂，会闹事，三天两头往外跑，现在还给我偷东西，想攻击自己的父亲！失败品！本来想说你至少比你哥哥好一点，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以为做坏事能被原谅！」



混帐老头冲着我破口大骂，整间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他喊的「失败品」。



「我、我不是……我才不是、失败品……」



我好不容易吸入空气，挤出声音抵抗。照史好像以为我想反击，紧抱着我大叫：「武命，不可以！」我不理他，一边吸气一边痛苦地说：



「我也……我也努力活着，靠自己赚钱吃饭，成绩不差，有朋友……你呢？你做了什么？把家事全丢给脏女人，成天只会忙工作……我也……我也不把你当成爸爸。你才是失败品！」



混帐老头听到这番话，气得要冲过来杀人，店长用力压制他，静江阿姨也挡在我面前。



情绪至此已完全崩溃，我吸了好几口气，「啊——啊——」地试音。身体虽然很痛，但我还可以骂人。我吸饱了气，咆哮大叫：



「你真他妈的有够自私！去死、去死啦！怎么不消失算了！我才不屑你这种爸爸！说我是失败品？你自己呢？失败品不就是失败的父母生的吗！失败、失败、失败！干，我们两个一样烂啦！」



大叫之后，身体终于恢复行动能力，我乘势甩开照史，站了起来。



照史在叫我，我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跑。不是往混帐老头跑。我趁着大家愣住时抓起自己的背包，推门冲出去，就这样朝超市的出口一路狂奔。



我边跑边拿出愿望清单与原子笔，把第七项来回用力涂黑，接着把纸撕碎、把笔折断，直接往地面扔。



想做的事都做完了！



我直奔秘密基地。



边跑边拿出手机，拨电话给直人叔叔。



他没有接。



电话进入语音信箱。



我挥汗如雨地跑着，对着手机大叫：



「过来秘密基地！我要杀了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