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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死神不再降临(2 / 2)


“咦?”



“如果非要我选边站,我只能选择背叛亲兄弟了。”



“啊,是……这样。是这样子的啊……”瑠奈姊姊宛如灵魂出窍似地,忽然从我的胸前松手。她呆若木鸡的表情,如自言自语般嘟娥着说:“是、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小Q喜欢她啊!是这个样子啊!那么,也没办法了,爱是能胜过一切的。”



“喂,瑠奈。”瑠奈姊姊宛如对着玛莉亚像祈祷的修女船,兀自出了神,哥哥不安地探头看她。“不会吧……Q太郎的嘴还是塞得住的。你别想一些有的没有的……”



“你将我当成什么啦?”瑠奈姊姊一改郁闷的表情,眼睛向上吊起。“我是粗暴地抡着斧头,挥着电锯的冷血杀人魔吗?别开玩笑了!刚刚说的事全都忘了吧!我似乎有点鬼迷心窍了,才会说出那么恐怖的事,真抱歉。”瑠奈姊姊忽然搂住我,像是要将我的运动服当成毛巾擦拭般,以脸磨蹭着我的脸。“忘了吧!请你忘了,我无意那么做,我真的不是那么无情的女人。真的,请相信我。拜托啦!”



“你……”连富士高哥哥也不禁瞠目结舌。“你在我面前做了些什么事啊?”



“但是,被小Q讨厌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没想过会被我讨厌吗?”



像是忘了俯卧在面前的外公尸体,他们暂时陷入痴呆而又亢奋的状态。也可能是害怕得不想去通知众人外公的死讯,因此想要尽量拖延。不但如此,就连外公的死、之后等待着的未来,以及自己什么都没得到的绝望等等,都想尽其所能地往后拖延。总之,我们并未进行混淆视听的布置与伪装,便对众人宣布了外公的死讯,这第八轮并未发生“杀人事件”,但外公死去的事实,却是毫无改变。



“都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却还是躲起来喝酒。”胡留乃阿姨在知道外公的死因后,如此感叹着。“如果乖乖听别人的忠告就好了,那就可以再活久一点。”



如此说来,只要别让外公喝酒就可以了。当然,外公年事已高,不知道会剩下多长的寿命,不过,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挑在过年时节摔死。况且遗嘱尚未完全处理好,后续似乎会变得非常麻烦。若是EDGE-UP的未来,被硬谁在友理小姐与我——偏偏是两个最没干劲的人身上,我们也会感到十分困扰。



渊上家因为外公突如其来的死亡,引起了一阵大骚动。过了午夜零时之后,一月二日再度“重设”,我在被窝里苏醒过来。总算是最后一轮了,这是时空黑洞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漫长。



早上八点一到,我从阁楼房走下楼。在下楼途中捡起耳环后,我走到厨房。我听见了外公精神奕奕的说话声,他对着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说着没有红色色纸等,对话与以前依然相同。



“外公,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仍在交谈,我还是插嘴说了话。“我有事想说。”外公忘记我睡在主屋,所以感到十分惊讶,他望着也愣住了的胡留乃阿姨与居子太太。“也想对阿姨和居子太太说。”



“一大早的,什么事啊?”外公将头探过来,仔细端详我的脸。“Q太郎啊,还好吧?你昨天好像喝了很多。”



“我要说的事,刚好与喝酒有关。”被饮酒过量而死的人担心起我饮酒过量,这种感觉还真是复杂。“爷爷,我知道这么说很突然,但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请求。”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那就是,可以请您戒掉喝酒的习惯吗?”



“你、你在说什么。”是顾虑着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的耳朵吧,外公难得地弯下腰向前探身。“说什么叫我戒掉。我呢,原本……嗯,我本来就没在喝啦!没喝,我很珍惜自己的健康,该控制喝酒的人,是你这家伙吧!”



“想蒙混过去是没用的!您打算今天躲到阁楼喝酒吧!”



“你说什么啊!你有什么证据?讲话这么不经大脑。”



“不准再瞒着阿姨和居子太大喝酒,不然我也会知道……”



“别、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你自己都还在宿醉中呢!真是的,这是在迁怒别人吗?”



外公不知该要别扭,或是语气温和地说服我,身体不禁晃动起来。“喝酒不是很好吗,只有新年假期喝个几杯。”



“不行!而且,我说的是要请您戒酒,而不是只有这段新年期间,从今以后都不能再喝酒了。”



“什么!你竟然、你竟然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这么狠心地夺走别人的乐趣。”“请爷爷和我约定,从今以后都不可以喝酒,连一满酒都不能沾。”“你、你、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啊?”



“我也要拜托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外公硬是被提出不讲理的要求,因而大发雷霆。我对他的气愤视若无睹,朝若阿姨她们躬身请求。“如果爷爷不守约定而喝了酒,请告知我一声。”



“喂,等一下,等等!我可没跟你约定过什么!我可没答应你,怎么可能会答应,为什么要做那种笨约定。”



“对了,爷爷,河添董事长最近好吗?”我语带暗示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厌恶,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钓井真由小姐又怎么样了?没有联络吗?哎呀,好像回绝了看照片的事呢!至少见个面也好嘛。



碰!简直像是开关打开了一样,陷入了鲜明的沉默。外公的眼珠像是快掉落在地上,下颚微微发颤,嘴唇蠕动了好几次,不过却没发出声音,像是想要开口说话却说不成话的感觉。药效似乎太强了?我打从心底开始担忧。要是换成不是饮酒过量而死,而是因为打击太大而死,那我可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那些事只有我知道。”虽然不知道能缓和多少冲击,我仍然慌张补上了这句话。“只有我知道而已。所以全看外公要不要我向其他人说明?”



“你们在说什么?”胡留乃阿姨虽然清楚具体状况,但似乎察觉背后有什么严重的事,她担心地望了望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外公讲话依然吞吞吐吐,大概是感到呼吸困难吧?他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晃动,连眼睛要对焦都很费力,那双瞪视着我的眼睛,时而偏离失焦。



“……我答应你。”在漫长的沉默后,外公如此嘟囔着。“我跟你约定不再喝酒了。”



“如你们所听见的,阿姨、居子太太。请一起当见证人,让这约定能一直遵守下去。”



“只有这些吗?”外公抢先在想发问的胡留乃阿姨之前插话。“你想说的,真的只有这些吗?”



“您的意思是说,我想要约定的只有喝酒的事吗?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容我再多作请求。请把我从胡留乃阿姨的养子候选名单里剔除,还有,友理小姐也是,因为她内心也这么盼望着。”



“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外公听完条件后,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似乎恢复成平日的模样了,嘴角轻扬地说道:“不好意思,胡留乃、居子,可以让我们两人独处一下吗?”



也许是看到外公恢复平静而感到安心,胡留乃阿姨和居子太太都没有想发出疑问的感觉,便离开主屋了。



“我想,你的爸爸与……”外公的神情,与其说是真心忏悔,倒不如说从长年的束缚中解脱,即使说是爽朗也不为过。“……钟之江,我对他们做了坏事。”



“为什么您要做那种事?真的那么憎恨我妈与叶流名阿姨吗?”



“或许吧!有过那种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心态。想想还真是可怕。对于自己与胡留乃曾经受过的遭遇,或许抱持着以牙还牙的心态,觉得不论做了怎样残酷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不!这种事多说无益,反正我没什么好辩解的,请你原谅我吧!”



“这些话,请对我爸爸以及姨丈说吧!”



“我知道,我真的做了蠢事,连自己也无法置信。”



“是鬼迷心窍了吧!”



“嗯?”



“谁都有过鬼迷心窍的时候啊!”瑠奈姊姊在前一轮的癫狂神态,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刚好在那个时点,身边没有能劝阻自己的人,便走到命运的岔路去了。是这样子吧?”



“嗯”



“那些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跟爷爷就这么约定。既然爷爷都已深感后悔,也没必要强迫您对着大家忏悔。不过,交换条件就是请爷爷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



“戒酒是吧?我明白了,绝不会再喝了。”



“到死为止都不能喝喔!”



“真是让人讨厌的说法!嗯,我知道了。”



看着往本馆走去的外公背影,我顿时感慨万千。这么一来,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只要外公遵守的定,滴酒不沾,外公在这一轮——不,该说是“今下天”了,因为即将是一月二日的“决定版”了——就不会死去了吧!或许吧!当然,我不是神,不能做出绝对的保证。外公的身体好坏,也得有医学上的诊断,说不定今天没有死,但明天就突然暴毙了。不过,至少今天是没问题的。我们今天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家了吧。



似乎要更加强我的确信似地,过了中午之后,众人在客厅集合。外公在众人面前说出了按约定在今天公布遗嘱的话。



即使不听外公所说的话,我也早已得知遗嘱内容。按照“时程”,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应该已经向外公请求过,希望因为两人决定结婚,而能一同成为渊上家的继承人。外公也应允了这件事,遗嘱的内容当然也依照当时的决定来写了。果不其然,外公当真说了,以结婚作为前提条件,让瑠奈姊姊和富士高哥哥两人一起继承渊上家,EDGE-UP集团交给两人接班。另外,还宣布了遗产的部分会与律师讨论,平均分配给每个人。而且以经理的职位,聘请失业的家父与姨丈到EDGE-UP集团任职。



每个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妈妈与叶流名阿姨虽然觉得自己的小孩不能独自成为继承人有些可惜,但也庆幸能分到财产,脸上明显浮现出安心的神情。另外,由于失业的丈夫马上就有工作,心里也十分雀跃,感情失和的两姊妹也对着彼此相视微笑。世史夫哥哥与槌矢先生则是一副“明明就是我比较有资格”的不满神情,在没办法的情形下,两人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友理小姐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我心里明白,她因为自己没被指名而松了口气。



我最担心的就是舞姊姊了。她一直暗恋着的富士高哥哥,与让自己感到自卑的妹妹决定结婚,不可能没受到任何打击,即使突然大吵大闹,也不足为奇。我不动声色私下预备,想在有状况的时候能迅速阻止她,但她却出乎意料平静。舞姊姊大概也有。心理准备了,认为那既然是外公的决定,一切便成了定局。虽然面临相同的震撼,但因为身处的条件与状况不同,人的反应也会随之改变。



不久,餐厅里开起宴会。或许是反作用力的缘故,原本气氛凝重的新年会,转变成为欢乐的酒筵。爷爷也切实遵守约定,滴酒未沾,从头到尾都只喝乌龙茶。虽然如此,他的心情倒也十分愉快,兴高采烈地唱着卡拉OK。喜爱热闹场面的世史夫哥哥也乘机狂欢了一番。先前原本像是丧礼一样的新年会,竟然变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快乐时光。



在度过了宴会上短暂却充实的欢乐时光后,叶流名阿姨与她的女儿们,心情愉悦地向外公与胡留乃阿姨鞠躬告辞;我们大庭家一行人,也坐入世史夫哥哥的车子准备回家。然而,世史夫哥哥因为兴奋过度而喝了太多的酒,车子便交由妈妈驾驶了。



如果就这样回家,在(真正的)明天早上,我就会在自己家里醒来,漫长的一月二日,总算宣告结束。光是这么想,累积已久的疲劳感便霎时一涌而上。已经不必再担心有麻烦事出现了——我对着自己这么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松懈下来。



然而,不知何故,我突然感觉如坐针毡,觉得似乎是忘记了什么,而且还是极为重要的事。究竟是忘记了什么?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吧,我这么想着。可能因为渡过了漫长的一月二日(精确地说,是只有我一个人),而变得有些神经过敏吧,我如此说服自己,但却没有用。浑身不对劲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严重。“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脑中有种警铃大作的感觉。



车子发动了。外公与胡留乃阿姨及居子太太,在玄关目送着我们离开。



当我望着他们挥手的姿态时,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对了,那个……



宗像先生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