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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别乱甩辫子(2 / 2)


桃花说到这里沉默不语,所以我只能整理自己的尾巴毛。



此时,背后传来几名男学生说话的声音。



「喂!别挤啦!」



「你那边有拿好吧?」



「别弄掉了!」



只见男孩子们正搬著木材和纸箱走在四楼的走廊上。



「这么大的东西为什么要选在四楼制作?规划的人根本没算到今天还得把这些东西搬下一楼吧?」



「有什么办法,为了避免被其他学生看到,只有这里有空间了啊!」



他们似乎在争执。我好奇地和桃花一起走下楼梯。



「气死人了!戏剧化的登场没办法实现,人手又不够,还要被踩、被踢。」



看似首领的男子频频抱怨。



戏剧化的登场?



「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事。我们挡住去路,真是抱歉。虽然不能大声张扬,不过这些是纪念塔的零件,我们得尽快赶在一般来宾进入校园之前搬到外面去。好了,大家动作快!」



听起来他们似乎是纪念塔制作小组。



当天才会将事先做好的零件组合完成──我想起导览手册里这么写著。



那群人已经彼此聊著天,各自抱著物品走下楼梯去了。从搬运过程的辛苦不难看出今年的纪念塔有多庞大、多讲究。



「对方行动了!混蛋!」



正当我们跟著制作小组走下楼梯,要回到位在二楼的教室时,就听到有人突然这么说。声音来自一楼。



听到突如其来的怒骂声,我们好奇是怎么回事,小跑步奔下楼梯一看,就见到楼梯口附近聚集了一小群人。



「对方果然打算整我们吗!」



说这句话的是站在人群中央的五十岚学长。



「出了什么事?」



桃花施展天生神力拨开人群进入中央,询问五十岚学长。



「爱克斯出现了。」他说完,以下颚直指视线前方。



鞋柜前面有一面全校最大的公布栏,现在上面垂挂著一块大布。



布上以红色字迹写著:



『我将代表全体学生,以铁锤摧毁空有形式的明尾祭。各位今天就在钟楼底下聆听肃清的信号炮声响起吧。』



字迹写得很潦草,因此内容有些难以辨识,不过我还是想办法看懂了。



「什么时候冒出这东西……」



「视线才离开一会儿,对方就动手了!」



「什么叫代表全体学生!根本没有人拜托他吧!」



面对这项声明,在场的男孩子们各个骂声不断。



「喂!在这边吵闹也无济于事!已经到了明尾祭的开幕时间,各位快点回教室去吧!」



十郎学长现身现场,开始快速驱散人潮,然后立刻强行拆下公布栏上的挂布,撕成两半后揉成一团。



「挂出这种东西,这桀骜不驯的家伙摆明了要宣战吧!」



「十郎。」



「嗯,内容既然提到钟楼底下,我等风纪委员一定会彻底封锁该处,不让他靠近!」



学长们热烈交换著意见,离开现场。



爱克斯,那个也许伤害了沙穗的人,这次也打算扰乱明尾祭。



想著想著,我愈来愈恼火。我带著满腔怒火走上楼梯。



此时,宣布八点五十分已到的钟声响起。



明尾祭,开始了。



这是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景象。



从天花板垂下的无数火焰,不是人类的灵魂,而是古战场的战火,代表我们是出现在战场上的可怜怨灵。



我们将原本安和乐利的校庆活动比喻成战场。



扮成妖怪的同学们在教室里四处游走。



包括脸上和手脚画著无数只眼睛的百百目鬼。



毫无意义威胁正要离开的客人的呜汪(注12)。



柚方也像发病似地定期发笑,演出绝佳的倩兮女。这个角色最难的地方就是没有什么好笑的时候也非笑不可,相当辛苦。



不过,还是比从明尾祭开幕时就持续垂挂在天花板上、扮演天井下(注13)的男同学好多了。



没弄清楚状况就闯进来的客人,多半是一脸上当的表情左顾右盼。他们走进来的原意是小歇一下,没想到一进来却看见一片异界风景,因此出现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换个角度来说,这也代表妖怪爵士咖啡馆颇为成功。



但是,我不清楚在这样的教室里小声播放爵士乐究竟有多少意义。



「欢迎光临!这边请!」



「呀啊!是猫妖!」



我领著刚进来的两位主妇到座位上,并递上菜单。



她们两位看著菜单时,都发出「哎呀」、「欸」的声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行灯油咖啡(猫妖奋勇向前冲)



.酒吞童子红茶(无酒精)



.魍魉挖出来的长崎蛋糕(魍魉表示:没有坏掉)



.穷奇羊羹(穷奇表示:用心切成小块)(注14)



主要的菜单写成这样,也不难理解她们会有这种反应。



「名称很奇怪,不过我可以保证味道没有问题。」



事实上怪的只是名称,食物的味道倒是很普通。



咖啡用的也只是即溶咖啡而已。虽然终于开放进口的即溶咖啡(注15)十分昂贵,但我们不可能在教室里替每位客人准备咖啡豆。多亏有我父亲的帮忙,我们才能够以较便宜的价格采购到即溶咖啡。



正在忙碌时,又有新的客人进来。



其实我原本以为会闲到发慌,没想到妖怪爵士咖啡馆出人意表地大受欢迎。



「不愧是家里开咖啡馆的,有花本同学帮忙接待客人就用不著担心了!」



班上同学这样称赞我,但负责接待客人的我,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爱克斯的危险声明吧?



不对,我自己知道答案。



在医院病床上尚未恢复意识的沙穗遭遇到的事情,在我的心头上留下了阴影。



「中午会更加忙碌,你趁现在先去休息吧。」



「好的。」



我觉得自己必须转换心情,于是接受对方的好意,离开教室。



在洗手间里,我顺便再次审视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



这打扮也不算差嘛,大概。



老师看到后会说什么呢?会不会称赞一番?



不对。



他应该会说:



「啊哈哈!这是猫?我还以为是想要变成人类却失败的狸猫!」



我叹了一口气来到走廊上。时钟显示已经超过十点,校园里人山人海,其中有许多与我年龄相仿的陌生脸孔,多半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吧。



在人群当中,我注意到一位少女从对面走来。她的年纪看来大约是国中生,远远看见她穿著花朵图案的裙子和白色毛衣,模样十分可爱。



但是她的脸上留下看来很痛的伤痕,从左脸颊到耳朵,伤痕面积算不上是小。说起来我会注意到她,就是因为那道伤痕。



与她擦肩而过之后,我心情复杂地望著半空中,犹豫著该不该回头看她。



休息时间还没结束,不过我觉得打扮成猫妖四处走动有点丢脸,所以决定先回教室一趟。



我原本打算先换下衣服再四处逛逛。不过这么一来同学们大概会抱怨无法帮妖怪爵士咖啡馆宣传,所以还是作罢。



可是穿著这身装扮在校园里走动,八成只会成为其他开鬼屋的班级的宣传吧。



回到教室前面一看,人潮变得比刚才更多了。



除了其他班级的学生之外,也有校外人士。若要说这群人的共通之处,就是全都是女性。



「那个人是谁?」



「看啊!魑魅魍魉都跟著他!」



我只听见许多女性兴奋的交谈声。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拨开人群进入教室一看,只见一名男士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坐在靠窗的桌前,扮演天井下的男同学在他旁边频频解释。



「所、所以说,名称虽然写这样,不过味道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有意见的不是名称,哪管你们是『油赤子每夜舔的咖啡』还是『挤件的奶得到的牛奶』(注16)都好。我问的是,这家咖啡馆能否端出连味道也模仿了的赝品咖啡。把负责煮咖啡的人给我找来。」



男人冷冷这样说道。他的说话速度没有特别快,声音也没有特别大声,却不晓得为什么没有半个人敢插嘴。教室里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看著男人,彷佛在看危险的未爆弹。



看来他还强迫装扮成天井下的男同学降落到地面上。不难想像他一定是说:「待在比客人还高的位置看著客人,这成何体统?」真过分,天井下没有挂在天花板上的话,就只是个上半身赤裸的血红色坏人了。



我忍不住颓丧抱头。



那个毫不留情的男人终于注意到我,愉快地扬起嘴角:



「哎呀,你明明在啊这只臭猫妖。喂,我久堂莲真为了你大驾光临啰。」



什么为了我大驾光临啊,老师。



「快点煮咖啡来。」



「我不要。」



「放开我──!喵──!」



后来我像只猫一样,被老师拎著领子带出教室去。不对,我现在是猫妖。不过话虽如此!全班同学都在看啊!



呜呜!我难为情到脸上都快要冒出鬼火了!



我自豪的辫子发型也因为太丢脸,像蜗牛一样蜷缩在一起。



「别吵,我都特地为你来了,你却不让我喝咖啡,真是没规矩的猫。你就带我参观校园当作赔罪吧。」



「你那样引人注意之后,我要怎么煮咖啡!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要来,我也会有心理准备等著……你昨天不是说了不来吗?」



「我没有说不来,我只是说明天的事情还不知道。」



从老师手里逃开的我,大步走在走廊上,不理会在身后抱怨的老师。



「今天早上没时间喝咖啡,所以我现在非常想要喝咖啡,这样该怎么办?踩你的尾巴喔。」



自私鬼!



「好啦,我会带你参观校园,请跟好!」



「话说回来,那个爱克斯什么的出现了吗?趁著我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有些小麻烦来娱乐我就好了。」



这个人又讲这种幼稚的话了。



「爱克斯还没有现身,不过已经发出类似预告的东西,写著:『在钟楼底下聆听肃清的信号炮声响起吧』云云。钟楼指的是位在北校舍和体育馆之间的木造老建筑,直到战前都当作校舍使用,不过在空袭中被烧掉一大半,现在只剩下钟楼的部分还在。」



「信号炮吗?哼,真老套。」



「老师,你该不会只凭这句话就察觉到什么了!」



「十之八九是爆裂物吧。」



「意思是……炸弹?」



在人潮聚集的地方使用那种东西的话──



「可是既然有这种机会,我更希望他采取其他方法。」



「其他方法……?」



「例如在校园广播里不断以尖锐的声音朗读《脑髓地狱》(注17)──」



「够了。」



我实在不希望有人在愉快的校庆活动上朗读那本前所未有的奇书、诡异的侦探小说。顺便补充一点,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第一次读了那本书,结果当晚作了无法对人形容、犹如万花筒般的恶梦,最后哭著跑进父亲的房间里。



「哎呀。」从刚刚开始,在走廊上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女性们纷纷溢出叹息声,并且回头看向老师。可是我很想对她们说:「各位别被骗了!」这个人的确拥有电影或电视明星般的长相,内在却像浓缩十倍的江户川乱步《帕诺拉马岛绮谭》(注18)一样复杂难解。



我一边想著这些事情,一边往前走,不小心撞到站在走廊上的人。



「对不起!」



「没事,不要紧。我也在发呆……」



那名中年男子温和的脸上流露出几许落寞的笑容,向我鞠躬。我看到他脖子上挂著相机。



「您在拍摄明尾祭吗?」



「是的。为了我住院的女儿。她原本一直很期待今天的到来,所以我想至少也要拍些照片给她看。」



听到对方这么说,我心想:「不会吧。」



「……请问,您该不会是……沙穗的……?」



「咦?你是沙穗的朋友吗?」



这位男子就是沙穗的父亲。这么说来,态度谨慎保守等的地方的确感觉很相似。



听说沙穗的母亲现在正在医院陪著昏迷的女儿。



「我打算等她醒来后给她看看照片。那个孩子确实受到部分同学的伤害,不过她也说过自己有交情很好的朋友,社团活动也很开心。所以我们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沙穗的父亲说完,轻轻点头致意后离开。



我好一会儿无法举步向前迈进。



「老师。那天早上天空很漂亮呢,然而现场却有好多血。沙穗在被人发现之前,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那个楼顶上、那片天空底下,望著自己的鲜血?」



老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我身后默默凑近看著我的脸。



「老师,我还是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犯人。」



「即使我继续反对,你也不会听,也不会停止推理。」



「其实我昨晚再次仔细思考之后,想起一件事情。我在楼顶上发现沙穗时,流出的血液大部分都已经凝固了,这表示血流出来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只注意到现场很奇怪,却忽略了这一点。」



我把头往后仰,看向身后的老师。



「可是多亏老师昨天出手相助,让我注意到这点。」



久堂老师桌上留下的咖啡渍。



经过一天已经乾涸的那个咖啡渍。



「假如沙穗像个资优生乖乖等到校门开放后才进入校内的话,如果流血是在那个时间之后才发生的话,照理说血液不会凝固成那种状态。也就是说,她是在校门开放之前,趁著半夜偷偷溜进校内。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而老师你是想要提醒我注意这个盲点,对吧?」



听到我的话,老师就像侦探小说里真正的犯人一样,嘴唇弯成月牙状,心满意足地笑著。



「如果是这样,你接下来要如何推论呢?说说看,云雀。」



我的后脑杓感受著老师的心跳。老师正在把玩我的猫耳朵。



呜呜,我被恶魔牵著鼻子走了。



「那一夜,沙穗被找了出去,被叫到学校楼顶上,找她出去的人是爱克斯。沙穗也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知爱克斯过度激进、失控的计画。」



我的胸口也加速狂跳。



老师继续问我:



「那么,谁是爱克斯?」



爱克斯,能够从各项学校政策──风纪委员的密集巡逻、全面上锁、可称得上是夸张的取缔方式──中找到漏洞犯案的人。



「这位学生必须有资格得到一般学生无法获得的资讯。」



今天早上的声明中写到『代表全体学生』,我想这部分没有虚假。爱克斯这号人物就是即使采取强硬手段,也要主张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照理说不会在声明中造假贬低自己。



可以肯定的是,他反而会乐于强调自己是站在学生这边的人。



「不过只有这样,你还是无法锁定对象。」



还不够──老师把玩著我的头发,像是在强调这一点。



「快想起来,那天我已经给了你一个关键性的提示啊。这个世界有时要斜著看。」



──真实身分不明的社会运动者爱克斯。



──沙穗留下的血字「X」。



世界要斜著看──



下一秒我已经奔出去了。



「老师,等我一下,我待会儿一定会带你参观校园!」



没错,有的。



有个人符合所有条件。



爱克斯就是那个人。



体育馆后侧尽管属于校园内的一部分,却鲜少有人往来。一站到那儿就会因为晒不到太阳的关系,感觉空气凉爽许多。体育馆内清楚传来吹奏乐社演奏著《年轻的力量》的旋律。



「你拿著那种东西要去哪里?」



我尽量调整好呼吸之后,才对著那个背影开口。



对方一瞬间缩了下肩膀,接著回头看向我。



「哎呀……这不是花本学妹吗?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犬饲十郎将原本拿在手里的黑色包包藏在身后说道。



「说得没错,欢乐的校庆活动正热烈之时,我们却在这种地方相遇,真是奇怪,对吧?学长不用守著钟楼吗?」



「现在应该有学弟在帮忙看守吧……」



「钟楼底下没有半个人喔。」



我一离开校舍,马上跑向钟楼,确定那儿没有半个人看守之后,接著跑向负责维安工作的风纪委员们集合的场所。



我在那儿遇见一位直到刚才都还守在钟楼底下的一年级学弟,他这么告诉我:



「十郎学长代替我守著。他说:『钟楼我来守,你去休息吧。』……」



如果是十郎学长,就有可能刻意制造防守漏洞。



「如果是担任风纪委员长的学长你,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爱克斯之前能够钻维安的漏洞犯案了。」



说完,我往前踏出一步,学长也跟著往后退一步,扭曲脸庞露出笑容。



「我为了找到学长你,四处乱跑了一阵子,不过幸好还来得及。」



「犯案?你在说什么……」



「学长,你就是爱克斯吧。」



此时传来如雷掌声,吹奏乐社的表演似乎结束了。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只因为我是风纪委员长,就说我是爱克斯吗?你这个侦探还真是乱来啊。」



「不只是这样。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选择『爱克斯』这个名称呢?回顾爱克斯过去的行动和发表过的声明,我可以确定这个人强烈希望主张自己的主义。他就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不表明自己的本名了。」



在某个地方一定潜藏著与本人有关的要素。



我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写下「X」。



「要说简单也实在太简单,就跟小朋友玩游戏差不多。」



然后我移动到那个X的斜角位置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X』就变成『十』了。十郎学长。」



只要斜著看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沙穗在楼顶写下的「X」不是「爱克斯」也不是「罚」的意思,而是「十」。她在某个时候偶然发现爱克斯的真正身分就是十郎学长,为此感到心痛。



十郎学长恐怕是在那一晚,趁著三更半夜潜入学校,打算为今天做准备。沙穗想要说服学长罢手,所以跟著来到学校,但学长却不予理会,甚至为了封口,让她变成那副模样。



他或许不是故意,可能只是争论到最后不小心出手伤了她。我希望事实是如此。



「这也太牵强了吧!再说名字里有『十』的还有其他学生……五十岚不是也有……」



「不只是这样。学长一开始提到爱克斯的时候,称X为『他』,好像你早就知道爱克斯是男的。」



「那是……我不认为女生会做出那种事情,所以没多想就那样说了而已……」



「另外就是今天早上发现犯案声明时,你不自然地连忙撕破写著声明的布条并丢弃。学长当时再次读过内容之后也注意到了吧,注意到你自己的写字习惯?」



我有看过一次十郎学长的字迹。



「是的,就是你以风纪委员身分四处张贴的海报。」



──那个太过得意忘形的「各」字。



「前几天看到你以风纪委员身分写海报时,我就觉得有点意思,事后还和你妹妹聊过。她说,哥哥写的『各』很容易和『名』这个字混淆。听说那是你从小养成的习惯。将声明文字写在那么大一块布上,你一定是躲在校内某处完成的吧?但是为了避免被人看见,所以你写得很仓促,也因此不小心暴露了平常写字的习惯。」



──「各」位今天就在钟楼底下聆听肃清的信号炮声响起吧。



如果被妹妹看到,或许会注意到那个共通之处,所以他才会匆匆忙忙撕破布条丢掉。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没能够确定。可是当我发现隐藏在名字里的提示时,所有线索都连成一条线了。



「你一时间来不及改变字迹就佯装成爱克斯,对吧?」



「这……!」



十郎学长原本还想要辩驳,但最后终于坦承:



「啊啊……没错,你说得对!我就是爱克斯!」



然后他从藏在身后的包包里取出二十公分见方的金属四方盒。盒子表面因为头上的阳光照射而散发出银色光芒。



「看清楚……这是土制炸弹。我读完全学联的前辈给我的书之后,花了半个月时间制作完成!我从父亲的工作室偷了许多火药,制作出最强的炸弹!我有心要做的时候还是能够办到……我会搞出一番大场面,得到前辈们的认同!」



「果然是炸弹……!」



我想他所称的全学联的前辈们应该也没有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一看到他被逼急的眼神,我还是决定别多话。那个眼神显示出他很有可能会在这里引爆炸弹。



「学长,请你别再继续伤害其他人了!我相信沙穗也是不希望学长你做这种事,才会在那一晚前往楼顶!」



虽然没什么自信,不过我打算用热诚的说词说服他。如果没能够在这里阻止学长的话,只怕会造成其他人伤亡。



「请不要枉费沙穗的心意!」



于是,我的这番话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等等……你在说什么?沙穗……?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十郎学长一瞬间双眼圆睁,不解地偏著头。



「咦?」



「我纯粹是想要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改变这所学校的存在方式,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沙穗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我就是爱克斯!」



「怎么会……?」



「那一晚我在新宿的爵士咖啡馆与前辈讨论资本论,才没有去什么学校楼顶!」



怎么会──?



难道──我推理错误?



我弄错人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我面前的十郎学长就是爱克斯是不争的事实,当下还有炸弹危机等著解决。



「总、总总总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你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带进校庆活动!」



「我岂能被逮!我才不想和警察周旋!也不想吃臭掉的饭!」



看样子我迫不得已的一番话刺激了学长,他一手拿著炸弹朝我冲过来。那副模样宛如奔向敌军打算玉石俱焚的士兵。



啊……这可不行──



我双腿发软、流出大量讨厌的汗水,甚至感觉自己生命垂危。



就在这个时候。



「总算掌握到证据,你这个穷凶恶极的家伙!」



从我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朝我冲过来的学长也吓了一跳煞住脚步,差点摔向前。



「你、你是谁!」



「我是刑警。」



我一回头就看到将外套挂在肩膀上的久堂老师站在那儿。



「我们一直都在监视你。」



说完,他从胸口掏出很像警察手册的黑色记事本让学长看一眼。



刑警?老师,你什么时候转行了?



「你觉悟吧,等一下就会有五十多位便衣警察包围这里了。」



老师的说话语气很粗鲁,跟平常不一样,而且他的嘴里还叼著牙签。



这个人,真的是久堂老师吗?



「五十位!你……是在虚张声势吧!」



「要赌一赌吗?」



于是,从校舍正面传来一大群人说:「等等!」、「在这里!」的喊叫声和脚步声。那个脚步声的数量听起来的确似乎有五十人。



「怎、怎么会……」



听到那些声音,学长抱著炸弹当场瘫坐在地上。



我不是犯人,却不自觉也跟著战战兢兢。



「老师……那些真的是警察吗?」



「哼,这种小人物哪有可能动员五十名警察。」



「那么,那些脚步声究竟是……」



这时候现身的是──



「找到了!吃霸王餐的家伙!」



「别想逃!」



「让你见识一下明尾高中的气魄!」



明尾高中的学生们。



学生们笔直朝著老师奔过来。五十岚学长也在其中。



「老师……你做了什么?」



「我为了救你,不得已只好跑去吃炒面、章鱼烧和车轮饼,如此而已。」



牙签之谜终于解开了。



面对数十位学生,老师非但没有逃走,还说:



「辛苦各位了。我们顺利以现行犯逮捕造成校园骚动的爱克斯。有劳各位同学了。」



接著他把吓瘫的十郎学长拖到学生们的面前。



「咦?风纪委员长就是爱克斯?」



「犬饲是爱克斯!」



「怎么会……十郎就是爱克斯吗!」



五十岚学长也面露由衷感到惊讶的表情。



「呃、好!我们带他去学生会办公室!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他绑起来?虽然他已经像吃剩的豆芽菜一样软趴趴了。」



「说得也是!找个东西把他绑起来比较有模有样!」



就在这时候。十郎学长抱在怀里的炸弹突然开始喷出烟雾,并快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这这这这!这烟是怎么回事!」



「喂,这家伙拿著的东西……该、该不会是炸弹吧!」



「今天早上在鞋柜前看到的『肃清的信号炮声』指的就是这个吗?喂,大家快逃啊快逃!」



「痛痛痛痛!谁踢我的屁股!」



「别说了,快点趴下!」



「别踢我的屁股啊!」



所有人都因为大量冒出的烟雾而四处逃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自觉抓著老师的手臂。



「哇啊!谁、谁来把这个东西停下来!」



十郎学长抱著自己制作的炸弹慌慌张张地原地踏步。从他的反应看来,他本人也没料到那玩意儿会冒烟。



最后炸弹就像大纸袋一样炸开,发出尖锐的爆裂低响之后,十郎学长当场往后一仰倒下。



「呜哇!十郎!」



每个人的嘴里都喊著他的名字。可怜的十郎学长,在明尾祭的天空下化为微尘──就在大家这么以为时,他却毫发无伤。反观在面前的炸弹却变成射向天际的华丽烟火。



「烟、烟火?」



烟火打上距离地面三公尺高的地方,从银色变成金黄色,才这么一想,这回却开始闪耀著红色光芒。每个人都张大嘴巴愣在原地望著色彩多变的烟火秀。



「呵呵,这个发展还真有意思。」



身旁的久堂老师扬起嘴角微笑。



「为……为什么?我的确是照著书上所写的内容制作……为什么我的炸弹会……」



十郎学长的脑浆已经跟不上眼前的发展了。他跌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呃,老师……这到底是……」



「云雀,看到那个烟火的颜色,你还没发现吗?」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



「颜色……?」



「进入校门之后,第一眼就会看到的东西。」



「进入校门……?」



听他这么一说,我试著回想每天早上上学时不自觉看到的景物。穿过校门之后,进入校舍之前,眼前会看到的东西。随风飘扬──啪答啪答地随风飞扬──



「啊!旗子!校旗!」



对了,银色、金黄色、红色,就是校旗上三色叶子的颜色!



在场不只是十郎学长,所有人都在这个冷不防发射的烟火面前动弹不得。此刻如果有人路过的话,或许会以为大家正好整以暇地欣赏烟火。



这时,老师向烟火走近了一、两步,高声说:



「好了,各位!觉得他的表演如何?假装成炸弹外型的优美烟火,宛如慌乱校庆里的一朵花。他瞒著朋友偷偷准备了这么美好的东西,你们说是不是一位有才华的好男人啊!」



「表、表演?」



「这个烟火是十郎做的……?那么,这家伙是爱克斯也是骗人的吗?」



「是的。我是受他委托假扮刑警。如何?各位玩得还尽兴吧?」



「原来是这样啊……」



「喂,十郎!如果是这样就说清楚啊!你自己一个人安排这么好玩的事情,太狡猾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没想到众人居然都相信了老师的胡说八道。



「嘿,你有一群很棒的朋友呢。」



久堂老师转头看向十郎学长,以温和的声音这么说道。从我这里看不见,不过老师肯定摆出了骇人的表情,并用那副表情叮嘱十郎学长说:「我特地替你打了圆场,你可别不识相多嘴啊。」而且是非常强烈地叮嘱。



再也没有什么比老师柔声说话时更可怕了。



最后每个人纷纷开口搭话,并且过去扶起十郎学长。十郎学长直到最后都像是不会说话的稻草人一样任人摆布。不过只要大家相信老师说的话,情况应该就不会恶化吧。



就这样,后来只剩下我和老师仍留在原地。



我只是傻愣愣地张著嘴看著事情发展下去。



「呃……老师?」



「你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像是古坟时代地层里挖出来的那个东西?」



「你说谁是土偶啊!」



「土偶是绳文时代啦呆瓜。」



他告诉我古坟时代应该是埴轮(注19),不过谁在乎呢。



「好了,这件事情圆满结束,而且我也饱了。」



「老师……没想到我的推理错得很离谱……」



是的,完全猜错。彻彻底底地猜错了。



「我还以为十郎学长就是伤害沙穗的犯人!」



「别灰心,名侦探。」



「我利用老师给我的提示找出了爱克斯的真实身分,却没想到他和沙穗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几时说过要帮你解决雨村沙穗那件事了?我给你的提示就是用来揭穿爱克斯的真面目,是你自己误会、突然就跑掉了。」



「你、你早就知情却说那些话误导我,对吧!太过分了!老师你太过分了!」



「啊哈哈!」



「气死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我往错误的方向跑去,他一定乐在其中吧,一定笑得很开怀吧。



只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快乐!



「正因为你的反应有趣我才会看不腻呀。」



老师动作僵硬地将他原本拿在手里的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愉快地笑著。



「老师大笨蛋。」



可恶,只要看到他的脸,我就没办法继续生气。



老师真的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