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未来所思之今日(2 / 2)
「陛下?」
「这家伙有点怪,别碰他。」
他这样说只是因为直觉。虽然缇娜夏说过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这只是魔法意义上的。她也曾对为什么这个时期会有人遗弃婴儿感到惊讶。
——恐怕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弃婴,而且是追着他来到这里的。
奥斯卡正疑惑着应该怎么处理他时,异变出现了。
婴儿身上开始冒出的黑色的烟霭,它慢慢涌出,向奥斯卡的飘了过来。奥斯卡正准备握住腰间的阿卡西亚,奥蕾莉亚在一边叫道。
「陛下,不能碰它。」
听到她尖锐的叫声,奥斯卡扬了扬眉毛。奥蕾莉亚向后退去,同时关上了门。奥斯卡看着门口的情况,向少女问道。
「刚才的是什么?」
「非常强烈的瘴气,接触到它可能会中毒。那个婴儿究竟是……」
奥蕾莉亚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蓝灰色的双眼大大睁开。
奥斯卡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门扉,也不由哑然。
厚重的大门好像被泼上了酸液一样,正在徐徐地从另一面开始融化。门上融化出一个小洞,黑色的雾霭正从中逐渐渗出,奥斯卡看到这个情况,后退了半步思考了一会儿。他确认了左右和后方。
重臣们用带着些恐惧和动摇的眼神看向王,面对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奥斯卡瞬间做出了判断。
「所有人都躲到墙壁边上。」
说完后奥斯卡也靠近窗户,他打开玻璃窗向下看了看,这里是二楼的房间。离地面不算太高。
「陛下!?」
「恐怕是追着我来的。我会离开这里,你们先去那边。」
王指了指另一侧的一扇门,通过那扇门去到隔壁会议室的话,其他人应该可以避开婴儿逃到走廊里。
奥斯卡一脚踩上窗框,但少女的手却碰到了他后背。她简短的咏唱了一下。
瞬间后,奥斯卡和奥蕾莉亚两人就通过转移门来到了要塞南方的草原。
奥斯卡看向远方的要塞,皱起了眉头。
「我是得救了……还留在那个房间里的人们要怎么办?」
「抱歉我僭越了。但我觉得您不用担心那个问题。」
奥蕾莉亚露出了略显勉强的笑容,指了指与要塞相反的方向。
婴儿也追着他们转移而来,正缠绕着黑色的雾霭漂浮在那。
「……要是拉扎尔在这儿估计会晕倒。」
奥斯卡侧过脸看向那个婴儿。幸好周围只有草原,就在这里解决他吧。王如此决定的同时拔出了阿卡西亚。
「你还能转移么?可以回城堡或者回国。」
奥蕾莉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婴儿,听到他的话语后却摇了摇头。
「我也要帮忙,虽然不是缇娜夏大人那么强大的魔法士,但也能派上用场。」
虽然奥斯卡想要驳回她的想法,但看到她的眼神后放弃了。他举起王剑。
「那就帮个手吧,有劳了。」
「请您下令。」
婴儿没有哭,只是凝视着两人。他小小身体中渗出的黑色瘴气使周围的草木逐渐枯萎,察觉到这一点,奥斯卡讥讽地笑了笑。
「外表看起来倒是人类的孩子。」
「在我看来也是如此……但这个孩子的确是瘴气的发生源。」
黑色的瘴气中看不见构成,只是缓慢地朝两人所在之处扩散。
奥斯卡来回看着婴儿和手中的王剑。
「这还是我第一次杀小孩。」
这并不是伪装了姿态的魔族。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是人类。
听到奥斯卡略带苦意的声音,奥蕾莉亚抿起了嘴唇。
「陛下,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探索那孩子的过去。也许能了解如何去除瘴气。」
奥斯卡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他马上为了保护奥蕾莉亚向前走了一步。
「知道了,我来给你争取时间。」
他不准备打探详情,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肯定能做到。
奥斯卡稍微踏前一步,挥动阿卡西亚想要驱散附近的瘴气。剑刃挥过的地方,黑色的雾霭也随之消失。虽然仍有一些漂浮着的残渣碰触了他的手臂,但在撞上了缇娜夏的结界后被弹飞。
「——一切过往,皆入我眼。」
奥蕾莉亚闭上了眼睛。
——这个扭曲了她人生的异能,平时会被特拉维斯封印。
但她以自己的意志将其解开。
不管这是什么力量,都是属于她自身的。她想寻找其中的意义。虽然这只是一小步,但她坚信自己在切实前进。奥斯卡什么都没有问就将后背托付给了自己。她非常感谢他的这一态度,因此自己也必须全力以赴。
她蓝灰色的眼睛看向婴儿。她的视线投向了这个微小存在中蕴含的时间,奥蕾莉亚控制住自我,同时将意识缓缓沉入其中。
瘴气最初并没有明确的形状,只是缓缓地移动着,但当它领悟到这样下去无法抓住奥斯卡后,就开始改变了形状。
黑雾中飞出一根圆锥形的长矛,奥斯卡用王剑将其斩落,同时向一侧跳去。
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将瘴气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不能让瘴气干涉站在稍远处的奥蕾莉亚。
少女的蓝灰色双眼仍旧凝视着婴儿。奥斯卡为了不看向那里,特意背对着那双带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眼睛。他不知道少女看到了什么,但他感觉如果和她对上视线,很可能会被她看透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奥斯卡逐一挡住了雾霭以不稳定的速度发出的攻击,直到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他才向后退去。
奥蕾莉亚站到他身边,边张开结界边问道。
「陛下,您知道什么是『西米拉』吗?」
「我当然知道……它就是前阵子塞扎尔使用的那个禁咒。我记得缇娜夏说,它是从另一个以人类的负面感情为核心的位阶汲取力量的。」
「竟然是禁咒!」
奥蕾莉亚发出了惊讶的喊声,看来她自身并不知道什么是西米拉。
但既然她能说出这个词语,奥斯卡便理解到现在的事态与禁咒有关。
少女胆战心惊地说出了她了解的事。
「那个婴儿中好像封印了西米拉不足以成形的残渣,他被当做了对陛下的刺客。因为那些邪气中没有构成……应该说只有负的感情?所以没有引起魔法上的警戒。为了把残渣固定在他身上,他背上好像画有纹样,只要能破坏那个的话……」
「就能让他和瘴气分开?我明白了,谢谢。」
看到王毫不困难地得到了答案后便向结界外走去,奥蕾莉亚楞在原地。
就算明白方法,但那个婴儿正被大量瘴气所包围,更何况是他背部。想要不受致命伤,也不让婴儿受伤地办到这些,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奥斯卡一副完全不在意这些困难的样子向婴儿走去,与他相反,少女还在犹豫该怎么办才好。但她很快扩张了结界的范围,开始防御向他左右两侧飘去的瘴气。注意到奥蕾莉亚的帮助,奥斯卡苦笑着说。
「不愧是魔法士,谢了。」
奥斯卡驱散着结界没有阻挡到的瘴气继续前进。
从刚才开始,瘴气就多次接触到他身上的守护结界。然而即便如此,结界的施术者仍旧没有赶来,这恐怕说明了她现在也无法抽身。
「肯定又受伤了,得快点解决这里。」
他调整呼吸,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瞬间思考着是否要使用那里的东西。
「——没事,不用应该也行。」
没过几秒他便下定了决心。
奥斯卡挥舞着阿卡西亚,踏入了瘴气的中央。黑色的瘴气变成长矛或者楔子一个接一个地向他袭来。奥斯卡一边斩破不间断的攻击,一边缩短着距离。
然而巨大的瘴气从奥蕾莉亚结界没有保护到的地方逐渐渗入。
黑色的水滴落在了他身上,虽然它们被缇娜夏的守护结界削弱,但也许因为它们并非魔法而只是负面感情,它们逐渐从守护结界上沁入,向酸液一样灼烧着奥斯卡的身体。
疼痛从左肩一路串到胳膊。
但他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奥斯卡离婴儿只剩几步之遥。他那明亮夜空色的眼镜与那双更加亮一些的蓝色双眼对视。
这是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想法的一瞬间。
但是黑暗却诞生于此。
——瞬间后,奥斯卡的意识便被黑暗的世界所吞没。
※
能够感觉到力量的流动已经形成带状,特拉维斯分裂着意识操纵着它。
与没有构成就无法好好操纵魔力的人间阶不同,在他们的世界里,力量充满了整个空间。在这里,意志才是发挥力量的唯一手段。
不可视的蛇追赶着时不时显露身姿的塔瓦提。
「杂鱼,别躲躲藏藏了。」
特拉维斯挥动左手,蛇突然分成了五条。虽然他已经变回了没有血肉的原本的躯体,但特拉维斯仍旧感觉到一种热血涌起似的感觉。
这时,无数红黑色的手从脚下伸向特拉维斯。它们以飞兽般的速度缠住他的双脚。顿时红黑色的手开始侵蚀他的身体,特拉维斯感受到一种自身正在变质的不愉快感。塔瓦提淡淡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从以前开始你就只有嘴上会说,虚张声势可是很愚蠢的。」
被揶揄的男人露出了无敌的笑容。
「别吠了,等你死了再确认是不是虚张声势吧。」
特拉维斯用意志改变了自己身体的构造,瞬间将被侵蚀的部分舍弃,随即再生。
缠绕的手被全部消灭,空间中传来了塔瓦提惊愕的气息。
特拉维斯操纵起力量准备乘胜追击。
「你看,高兴的时候可要当心乐极生悲哦?」
塔瓦提刚听清楚他的嘲笑声,就看见两条巨蛇已经张开大嘴向他迫近。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瓦尔托一边干涉着四处布设的结界,一边叹息道。他用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托着脸颊。
「现在这情况有点麻烦,没想到会有最上位出现。」
「正在交战吗?和魔女?」
「应该是。在铎洱达尔的旧城都遗迹。」
「真的吗!?构成没问题吗?」
听到少女的疑问,瓦尔托用手指敲了敲扶手。
「应该将将不会影响到……吧。她们在周围设置了结界。」
青年苦笑着从结界收回魔力。现在,最受奥斯卡和缇娜夏警戒的他,正与密菈莉丝在一处新的宅邸里重新开始生活。
少女吹了吹偏甜的茶好让它冷下来。她身下坐着的椅子还是从塞扎尔带来的她很中意的那把。
「那么,法尔萨斯王呢?」
「他好像在别处和另一个家伙交战。应该是邪教徒的报复。他俩还真是外敌不断啊。」
「有一半以上不是你派去的吗?」
「啊,也是。」
瓦尔托抱起了胳膊。准备地差不多了正想好好休息会儿的时候,事态却好像朝着奇怪的发现发展了。他思考起预定之外的最上位魔族的登场。
——他当然知道缇娜夏与特拉维斯是熟人,但与比较容易预测的她不同,任性随意的特拉维斯经常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态。至今为此他也曾多次为此所困扰。甚至他自己也被特拉维斯杀过好几次。
然而,对他使用计谋的危险性实在太大,所以某种程度上他只好听之任之。倒不如说现在有奥利维亚做他的压舱石,已经算是不错了。
密菈莉丝打了个响指,瓦尔托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怎么办?要去帮忙吗?魔女死了可就麻烦了。」
「是啊……不,没关系。这也是个好机会,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没问题吗?」
「嗯,如果她死在这里,也就说明她的力量还不够。那也没有意义。」
得出了冷静的结论,瓦尔托抹去感情闭上了眼睛。
世界总是在柔软地运转。
而他们,只能痛苦地站在这波涛汹涌的摇晃之中。
※
缇娜夏用剑驱除费徳菈放出的魔法剑,向那个女人眼前迫近。
空中当然不存在地面,全靠魔法维持体态。缇娜夏有意识地将自己的立足方式调整成与站在地面时一样。
她抑制住自己即将溢出的高昂感情,挥舞手中利剑。
看到朝自己挥来的剑,费徳菈心中的憎恶之情随之沸腾,她举起白色的手伸向那把剑。
暗色之剑与费徳菈的魔力相撞,震动了空气,发出了啪塔啪塔的爆裂声。
缇娜夏向右侧踏出一步,把剑挥向费徳菈的左侧,但被她的防御结界挡下了。
「……侵蚀吧。」
缇娜夏轻声说道,继续将更多的魔力注入剑中。
黑色的剑刃开始侵蚀防御结界,让费徳菈的脸色一变。她用左手挥过天空编织了一个构成,想要拂去缇娜夏的剑。
「给我消失!」
光线四溢。
面对攻向自己全身的力量,缇娜夏把剑丢开,双手护住头部和心口向后方转移。
微微的昂扬感支配了她全身。那股热度驱使着她。
焦躁和期待都是一样的。她想要更进一步。她想要获得结果。
费徳菈看着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女人的脸,当她察觉到凝视自己的暗色瞳孔中的神色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
那是一双好战之兽的眼睛。那里有着仿佛就是其概念本身的清澈杀意。
为什么面对身为最上位魔族的自己还能露出那样的神色?她无法理解。
——好可怕。
暗色的双眼给她的精神蒙上了些许阴影。
就在被束缚的这一瞬间,无数的黑色刀刃撕裂了费徳菈的肌肤。缇娜夏丢开的黑剑化为了无数的碎片。
眨眼间费徳菈就变得和缇娜夏一样鲜血淋淋。屈辱感使她浑身发抖,她同时诅咒着弄湿衣服的红色液滴和液滴中的温度。
「你竟敢……我要把你撕成碎片淹没在鲜血泥泞中!」
「太过愤怒的话小心因此丧命哦。」
缇娜夏嫣然一笑。
以受伤程度来说,相比只有轻微裂伤的费徳菈,缇娜夏的伤势更重。她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只是靠魔力在运动,身体的其他各处也十分疼痛。
但即便如此,她并没有感到不安。
自己的每一丝力量都为她所统御。也没有一丁点罪恶感。
与特拉维斯战斗时感觉到的平静焦躁感不同,她现在身处一场没有任何遗祸的向上挑战的战斗中。这种实感让她热血沸腾。
缇娜夏用渴望的视线看向费徳菈,怒火中烧的浅蓝色双眼回应了她。
费徳菈伸出右手。
「不曾出现的命令……被诅咒点缀的幻想。让定义无意义,回归物质之源。」
三个白色的圆环随着她的咏唱出现。
圆环的中心重叠,将像是文字的东西连在了一起。
天空很昏暗,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世界逐渐变为单调的颜色,而圆环则在其中闪耀着鲜艳的光芒。
「那是……?」
虽然不知道效果,但看上去是相当强大的魔法。缇娜夏自己也咏唱起来,构筑防壁。
但在她的构成完成前,圆环便发动了。
三个圆环旋转着逐渐变大,突然转移过来将缇娜夏围在其中。
「什……」
圆环内部的空气开始扭曲。
产生一种气压变化时的不协调感。
在领悟到这是什么魔法的瞬间,缇娜夏不由战栗。
——这是可以歪曲魔法构成的术式。
在圆环内的区域中编织的构成全都会变质,或者丧失效果。
这是能够扭曲构成与魔法法则连接点的魔法。她从未听说这种术式的存在。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和技术让她叹为观止。
但实际上她已经没有那种余裕了。缇娜夏展开的防御结界正在消失。
不仅如此。
止血的魔法和停留在空中的魔法也在变质,强烈的晕眩和恶心袭向她。
「……啊。」
——她的身体开始摇晃,无法继续浮在空中。
费徳菈开心的笑了起来,眺望着正在倾斜落下的女人。她乘胜追击,在缇娜夏的正上方制作了空气的凝块。
「我还是觉得挺愉快的哦?」
缇娜夏想要编织转移的构成,但在圆环中这是没有意义的。
空气从圆环上方压了下来,加快她下落的速度。
——瞬间后,伴随着激烈的冲击声,缇娜夏的身体摔进了遗迹正中央。
沙尘随着沉重的声音扬起。费徳菈转移到崩塌瓦砾的正上方,嘲笑地看向下方。
「你费了我不少功夫。」
沙尘飘落,视野逐渐清晰。隐约能从堆积的瓦砾中看到长长的黑发。
费徳菈哼了一声,重新扎起自己凌乱的头发。浸湿全身的温暖血液让她觉得很是麻烦。
「真是脆弱的身体,让人厌烦。」
她用双臂抱住自己显现出来的身体——但正当此时,一股异样的冲击让她全身颤抖。
她慢慢看向自己的身体。
一把紫色的利剑从她背后贯穿到前胸。
费徳菈难以置信地看着深红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来。
从她背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谢谢,我很享受这场战斗……」
「……你……为什么……」
眼前还能看到她的黑色长发。
但是她背后的确有着一个鲜明的气息。为了确认她,费徳菈转过脖子。
缇娜夏拔着剑向后退去。
一头艳丽的黑发只剩肩膀之上的部分。暗色的双眼中闪烁着捕食者的光芒。
「谢谢你让我见识了这种罕见的术式。但有权利杀死我的,只有唯一那人。抱歉了。」
这么说完,铎洱达尔女王用左手撩了撩一头短发。
撞击到地表的瞬间,缇娜夏释放出不含构成的魔力,以反作用保护了自己的身体。
即便如此,她的左脚骨头好像仍旧折断,还有几根肋骨的感觉也不太对。缇娜夏用魔力支撑着破烂的身体,举起左手。
费徳菈缓慢地转过身来,最上位魔族还想编织攻击的构成,但因正在变暗的视野皱起了眉。缇娜夏微笑着,看着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很好活动了吧?你好像还不太习惯肉身,人体如果出血过多可就动不了哦。」
——最初注意到这点,是费徳菈的脚被藤蔓划伤的时候,可能因为她阻断了痛觉所以没注意,她完全没有止血。
魔法士如果在战斗中受了伤,首先必须止血止痛。因为无论少了哪一样,都会让人集中力混乱,意识变得浑浊。而费徳菈却没有这么做。所以,缇娜夏为了让她持续失血,在她全身留下浅浅的伤口。特别是她自己无法看见背部,已经因无数的裂伤染成了鲜红色。
与此同时,血液仍旧在从贯穿伤口处缓慢流出。
费徳菈恶狠狠地瞪着缇娜夏。
「血液什么的……只是肮脏的东西……」
「是吗?温暖的肉体其实也不错,我很喜欢这个温度。嘛……虽然你已经只剩逐渐变得冰冷这一条路了。」
「要死的是你!」
白金色的光芒在空中飞来。然而缇娜夏通过简短的咏唱便将其抵消。她右手的剑随即一闪,挥出不可视的刀刃,割裂了费徳菈的身体。
鲜血飞溅在她美丽的白金色头发上。一滴血落入费徳菈的眼中,将她的视野染红。
她抿着嘴唇。
——身体好重,好冷。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没有答案。
她的视野逐渐变暗,费徳菈像孩子一样不安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俯视着坠落在瓦砾堆上的魔族女子,缇娜夏深吸了一口气。
她从远处确认,那个女人的身体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扭曲着。黑色的雾气从尸体上渗出,逐渐融化消失。这就是上位魔族之死。
「我还会继续前进……而你,就在这里沉眠吧。」
缇娜夏仰望天空。
不知何时,雨水从阴沉的乌云中开始落下。
※
塔瓦提正在黑暗封闭的空间里逃亡。
特拉维斯放出的巨蛇从后方、侧方追着他。
——没想到实力差距竟然这么大。他原以为这个已经习惯了人类肉体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不值得一战。
但他的脆弱预想被完全打破。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办法把他甩掉,然后潜藏起来。
塔瓦提尝试了几次转移,但每次转移的目的地都已经有巨蛇埋伏,他绝望了。
「可恶……!」
他操控力量,想要用不可视的藤蔓将巨蛇击碎。
然而藤蔓挥空了。
「——显现吧。」
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随着男人残酷的声音,十二条巨蛇改变了形态。显现出一个闪耀着白色光芒的牢笼将塔瓦提封在里面。被压倒性的力量抓住的男人愕然。
「这是什么……」
「挺有意思的吧?这是一个人类女人的发明。可以用多个咒语组成一个牢笼。」
特拉维斯在牢笼外显现身姿,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着眼前的旧识。
然而他并没有丝毫慈悲和宽恕,只是继续宣告。
「到此为止了,你就边喊着去死吧。」
男人打了个响指。牢笼的光芒逐渐增强,向中央压缩。
与特拉维斯的期待相反,塔瓦提并没有发出叫喊声。看着在白光中消失的一丝不剩的男人,特拉维斯露出了无聊的表情,自己也原地消失。
※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空间里。
自己从何时开始,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奥斯卡环顾四周。
他的手中握着王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能感觉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有很多东西在蠢蠢欲动。
「……怎么回事?」
他说了句话,这句话使得他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句话将他与蠢动的其他东西分开,落在了黑暗的海洋中。
『我们是一样的。』有东西轻声低语。
怨恨也好、放弃也好、悲叹也好,全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它如此说道。
所以全都是一样的。这片负之海洋也好,落入这里的事物也好。
奥斯卡理解了说着这些话的东西。
「原来如此……是人的负面感情?」
一旦明白过来,他的记忆便迅速恢复。回想起了自己。
他重新握紧王剑。慢慢地面向无穷无尽向自己迫近的负。
睡着就好,悲伤永无尽头。它们说道。
因为是一样的,所以想要融为一体。它们伸出了无形的手。
听到这些,奥斯卡斩钉截铁地说到。
「少说蠢话。你们和我不一样。」
即使存在于此的负都来源于人类,即使自己身为人也拥有一样的负。
他也不会留在这里。他要继续前进。
怨恨也好、放弃也好、悲叹也好,都不是他想要托付自身的对象。他不会把自己让渡给任何人。
奥斯卡向那些想要包围自己的东西宣言。
「你们根本无法靠近我——回到你们原本的所在吧,碍眼的东西!」
阿卡西亚一挥。
无尽的黑暗中产生一条缝隙。空气立刻从那里流入。
无数不可见的膜从他身体里穿过。世界如同奔流一般不停地变换着颜色。
——不,这全部都只是感觉。
所以奥斯卡毫不犹豫地迈出了一步,继续挥动阿卡西亚后,他的视野再次清澈起来。
这里还是原来的草原。在笼罩他整个视野的雾霭中,他找到了漂浮在正前方的婴儿,向他伸出左手。
「陛下!」
「没事的。」
奥蕾莉亚的结界上到处都有裂缝,瘴气正从四处渗透进来。它们碰触到他的胳膊和胸口,融化了他的衣服,灼烧着他的身体。但奥斯卡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奥斯卡把婴儿抱在胸前,看向他小小的后背。他解开襁褓的扣子,看到了他背后中央的黑色痕迹。
「真是个乖孩子……再忍耐一下就好。」
他轻轻呼了口气,将阿卡西亚的刀刃划向禁咒的纹样。
纹样的轮廓开始扭曲,耳鸣似的声音响彻四周,婴儿大大地睁开了眼镜。
变化只是一瞬间,也很有戏剧性。
弥漫四周的黑色雾霭突然从中心破裂。奥蕾莉亚发出了感叹声。
四散的渣滓也逐渐淡化消失。
奥斯卡站在中心,回头看向少女。听到怀中的婴儿哭了起来,他露出了苦笑。
「差不多这种感觉?」
奥蕾莉亚脸上仍残留着惊愕的表情,点了点头。
「您太厉害了……让我先看看您的伤势。」
「先把这个治疗一下吧。」
回到少女那儿,奥斯卡向她示意了一下手中哭泣的婴儿。婴儿的背上正渗出些许血液。
奥蕾莉亚赶忙抱起婴儿,开始治愈的咏唱。看到这个情况,奥斯卡总算松了口气。
「总算是解决了……不对,还完全没结束。」
虽然解决了瘆人的禁咒,但现在的目的是寻找缇娜夏。
奥斯卡瞥了一眼远处的要塞。估计臣下们也还在担心,还是先回去一次比较好。奥蕾莉亚似乎已经完成了对婴儿的治疗,奥斯卡正准备这样同她说时。背后忽然出现了新的气息。
「奥斯卡!」
听到惊慌的女声,他反而安心了,刚刚还想着要去寻找的人总算出现了。奥斯卡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回头看去。但在看到她的模样后,他楞在了原地。
「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啊,没事的,我已经治好了。」
缇娜夏把手伸到脸前挥了两下。
但怎么看她这样子都不太正常。身上的礼服到处都被锋利地割开,衣服上浸满鲜血。胸口处还浮现着一个不知来历的纹章。最重要的是,奥斯卡十分喜爱的长发,现在竟然只剩下到肩膀的部分。
他认真的审视着明显不是剪齐,而是被切断的头发。
「发生了什么事?」
「欸?啊?什么都没有哦?倒是你这边发生什么了?」
「别撒这种一眼看穿的谎。」
奥斯卡用力捏住走到他身边的未婚妻的脸颊。缇娜夏尖叫着「呜哇——好痛好痛。」,同时还是伸手治好了他浑身上下的灼伤。奥蕾莉亚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
缇娜夏好不容易被放开,总算注意到了少女怀中的婴儿,歪了歪头。
「咦,他怎么了嘛?」
「这个婴儿身体里封印了西米拉的残渣。」
「欸!!啊,原,原来是这样……对不起。」
「没办法,又不是你的错,也没造成什么大问题。」
奥斯卡敲了敲垂头丧气的未婚妻的脑袋,随后回身向奥蕾莉亚道谢。
「帮大忙了,谢谢 。」
「您言重了,不好意思。」
少女行了一礼抬起头,用不安的目光凝视着缇娜夏。奥斯卡察觉后说道。
「她好像在找那个男人,你和谁战斗了?」
「啊,特拉维斯果然还没回来?难道输了?」
「——怎么可能输。别乱说。」
话题中的男人伴随着不愉快的声音出现在少女背后。奥蕾莉亚慌忙回头。
「特拉维斯!你去哪里了!」
「我不是让你乖乖等我吗?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与话语里的意思相反,他看着少女的眼神很平静。奥蕾莉亚看到男人久违的表情,用手按着眼角。
「当,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笨蛋!」
「不用担心,我很从容的,和那家伙不一样。」
「如果你很从容,就来帮帮我这边啊……」
缇娜夏抱起胳膊看向旧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劳感。
奥斯卡从他们的对话中察觉到缇娜夏的对手应该不是特拉维斯,不如说两人是在同一阵线,于是收敛了压抑着的杀气。
话虽如此,他也并非不打算追究。
感受到身边无形的压力,缇娜夏绷紧了脸。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奥斯卡,开始找起借口。
「那个,就是,因为欠了他不少人情要还,所以就帮了他一下。」
「在将要杀死你前停手应该称不上是人情吧。」
「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
「……等会儿我会好好听你说。」
听到他冷冰冰的话,缇娜夏垂下了头。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向特拉维斯确认道。
「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两清了吧?」
「嗯,我会遵守约定。不过你还真是一副惨样,被狠狠干了一顿?」
「她太强了啊!把头发还给我,真是的。」
缇娜夏生气地挥起双手抗议。虽然全身的伤都已经治好,但变短的头发却无法复原。缇娜夏为了把瘙痒脸颊的短发扎起来而苦恼不已。奥蕾莉亚再次低下了头。
「那个,非常抱歉。特拉维斯好像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不是,你不该向她道歉,而是道谢。那家伙是替代你在战斗。」
「欸……?」
「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啦。」
铎洱达尔的女王尴尬苦笑,奥斯卡又敲了敲她的脑袋。
「又管闲事。」
「呜——」
奥蕾莉亚瞠目结舌,她完全没有想到危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更没想到美丽的女王会成为她的替身。
缇娜夏笑着向困惑的少女挥了挥手。
「你不用在意这些事,全都是特拉维斯的错。」
「我没有错。」
「请你改变一下这种生活态度。」
「已经在改了。」
特拉维斯说完轻轻挥了挥手。缇娜夏胸口的纹章随之消失,同时黑发也瞬间长回到原先的长度。看到这副景象,三人都不由倒吸了口气。
「真厉害……」
「我很擅长这些。嘛,也是算是你跟费徳菈一战的补偿。好了,回去吧,奥蕾莉亚。」
他的口气很傲慢,但银发少女抬头看向他,坦率地点了点头。
——又能和他回去同一个地方。安心感让她嘴角微笑起来。
男人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种触碰的温暖让她感到安宁。她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而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今后也能一直如此。
奥蕾莉亚露出了略带苦意的微笑。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或许这种感情就该称之为幸福。
——然而就在这时,传来一句不属于现场任何人的女人的低语声。
「你们……算计我……?不是这个女人,那个小姑娘才是……」
「缇娜夏!?」
缇娜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未婚夫在她身旁喊道。
喉咙里冒出了不属于她的声音。她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这种诅咒似的东西。
她的头疼地快要裂开了。炙热泥土般的恶心感觉涌了上来。
「你……返照了吗!」
特拉维斯的喊声听起来有些焦躁。
她有些晕眩,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蠢动。
缇娜夏忍受着恶心感踢了一下地面,从原地转移离开。她出现在离三人较远的上空,用力捂着喉咙挤出了声音。
「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这么说完,缇娜夏的魔力在体内炸裂。
破坏性的冲击后,纯粹的力量奔流袭向了她。
※
特拉维斯抬头看着空中缇娜夏的身影,咂了下舌。
「有点麻烦啊……」
「发生了什么?她被附身了?」
奥斯卡满脸严肃,魔族之王则满不在乎地说道。
「费徳菈无法对那家伙做任何事,谈不上附身。她只剩下一些残渣,也不可能做到——现在只是因为最上位突然出现两个空缺,导致整个位阶暂时失去均衡,位阶正在为恢复原样而努力。也正是因此,才留下了一点费徳菈的意识残留。」
「最终会怎样?」
「不会怎样。死了的家伙是不可能再回来的。费徳菈的意识在刚才那一下应该被吹跑了,位阶那边也只要放着不管就会重新在现状的基础上恢复平衡。虽然要是再减少人数的话可能结果会有所不同。但只是缺了两个,应该只会造成一时间的力量混乱。」
听到他复杂的说明,奥斯卡皱起了眉头。
「那麻烦在什么地方?」
「麻烦就在于这一时间的力量混乱是无法阻止的。在取得新的均衡前,位阶的力量都会因最上位的空缺而动摇和返照。也就是说,位阶会想要让杀了最上位的那家伙成为替代品而不断向她注入力量。但这样下去的话,不管那家伙的魔力耐性有多高——」
爆炸在上空发生。
可怕的魔力凝块出现在上空,美丽的女子正伫立于魔力的中央。
恢复原本长度的黑发在空中翻飞,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混杂着悲鸣的笑声传到了地面上的三人处。这种失去控制的声音与平时的她完全不同,让奥斯卡大为惊讶。特斯拉在他背后耸了耸肩。
「看吧,暴走了。」
他的声音略有些呆然。奥斯卡和奥蕾莉亚两人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回他。
细雨淋湿了她纤细的身体。缇娜夏厌烦地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雨滴。
身体内部好像正在燃烧,感情也混乱无章,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笑还是愤怒。灵魂像是要散开一样。
她捂着自己的喉咙。
「哈哈……,哈……哈哈……」
力量不断流入,像是想要重塑她的身体。力量快要满溢出来了,
缇娜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已经被泪水湿润。
「咦……?」
没什么好悲伤的,应该如此才对。
现在自己只有想要焚尽一切的热度——所以,她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缇娜夏瞪着从厚厚的云层中倾泻而下的雨水。这里的风景明明不错,却被这种东西糟蹋了。她打了个响指。
高空中挂起狂风。眨眼间便把周围的云雾吹散,露出了清澈的蓝天。柔和的阳光开始照耀地面。
「不错……」
比刚才好了些。她讨厌身体变冷。会让她有种被一个人丢在不认识的地方的感觉。
缇娜夏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确认了身体里凝结的力量。
她想要什么,她非常想要某样事物。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不知道——就干脆把一切都破坏掉吧。
缇娜夏摇了摇疼痛的头,视线在空中徘徊。她在视野的前方发现了伊努雷特要塞,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
「碍眼……」
但是在她编织构成前,突然从地面传来了怒吼声。
「缇娜夏!」
男人的声音很清晰,她像只小猫似的歪了歪头,俯视瞪着自己的男人。
看到缇娜夏没有咏唱就改变了天气,奥斯卡和奥蕾莉亚哑然无声,特拉维斯则扭曲了脸。
——超乎想象的力量,恐怕可以轻易凌驾于禁咒之上。
奥斯卡抬头看着她,问道。
「暴走了要怎么办?」
「啊—…那家伙正在习惯那些魔力。再等个三十分钟的话,她的精神应该就能成功控制魔力了。不过在那之前,这里附近的地形可能会有些变化。」
「……要塞刚刚才重建。」
「我管你,这话对你自己的女人说吧。」
听到无奈的状况,奥斯卡按了按眼角。在他身后,抱着婴儿的奥蕾莉亚脸色苍白。特拉维斯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还是赶紧避难吧,回去了。」
「等一下!不应该先阻止她嘛!?」
「办不到,那家伙的力量本来就和我差不多。至今为止都是因为经验上的差距,但变成那样我也没办法了。再说精灵的孩子……纯洁的精灵术士在这个世界里本来就会受到优待,放任不管是最好的。」
「怎么了,你是有些怕了吗?」
「我可不会对自己的力量过分自信。做得到的事情就做,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的话,就只有杀了她哦?」
「不行啦!」
「对吧。」
特拉维斯做作地举起双手。
奥斯卡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瞥了眼似乎有些享受这种情况的美貌男人。他再次拔出已经收回剑鞘的阿卡西亚。
「那就我来吧。」
「你疯了吗?就算阿卡西亚在性质上比较有用,但过于自信只会要了你的命。」
「我有办法。而且我不想在我这一代里两次重建这个要塞。你也要帮忙。我要靠近那家伙。」
听到不容反驳的奥斯卡的话,特拉维斯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但奥蕾莉亚戳了戳他的背,魔族之王只得在少女的催促下点了点头。
「好吧,空间上接近就行了吧?」
「精神上的接近就不用别人帮忙了。」
特拉维斯放声大笑。两个绝对称不上关系有多好的男人简单地确认了计划,开始准备压制天上的女人。
缇娜夏疑惑地俯视地上的男人。暗色的双眼带着焦躁感检视着他。
「你是谁?烦人。」
这句话让他略觉沮丧,奥斯卡看向前方,向特拉维斯问道。
「她记忆消失了?」
「应该只是一时间的混乱。就算费徳菈的意识已经消失了,她的感情可能还残留着吧?那家伙非常讨厌人类,不小心点可能会被杀哦。」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她可是我的女人。」
奥斯卡举起没有握剑的手向她招了招。
「有话跟你说,缇娜夏。下来吧。」
「不要,你给我赶紧消失。」
「…………
听到简短的拒绝,奥斯卡的嘴角抬了抬。她的表情中能够窥见对他的厌恶,或许真的还残留着最上位魔族的感情。奥斯卡稍加思索后再次抬头看向她。
「如果你讨厌我,那就下来吧,我陪你干一架。」
单纯的挑衅。她听完后睁大了眼睛。
她的表情有些吃惊,又像是有些受伤,但很快变为了愤怒。她用右手指着男人。
「那就去死吧。」
她指尖射出五个光球,在空中蛇行着逼近奥斯卡。
他向前冲去,挥动阿卡西亚斩断了正面冲来的两个光球。失去构成的光球随之消失。
同时另外两个光球想要绕到他背后,但还没碰到阿卡西亚就碎裂了。特拉维斯在奥斯卡身后抱着胳膊轻笑。
「我也累了。赶紧下来吧。」
当最后一个光球被阿卡西亚斩断时,缇娜夏的全身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压力。
「什……」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她失去了平衡,就这样被压向远处的地面——但在撞上地面之前发生了爆炸。强烈的爆炸余波涌向三人,特拉维斯张开结界挡住飞来的沙尘,倒吸了一口气。
「喂喂,我想回去了。」
女人浮在比地面高一些的地方,焦躁的眼神瞪着两人。
刚才的突然袭击可能触到了她的逆鳞。她的暗色双眼初次充满憎恶。
「两个人一起上吗……是吗?」
她的愤怒像是沸腾了似的渗出体外,她的感情明显的像是碰一下就会燃烧起来一样。奥斯卡向她走去,他确认着左手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
「严格来说只有我一个。来吧,我帮你除魔。」
「……讨厌你。」
缇娜夏举起右手,被压缩的巨大魔力化为一堵墙壁显现在她面前。
这道白色墙壁看起来像是真正的石壁,它像城墙一样高,同时向左右延伸到远处。
略微有些透明的墙壁里全是高浓度的魔力。
「去吧。」
墙壁带起地面的泥土向奥斯卡迫近,他手握王剑向前跑去。
眼前的墙壁纯粹是致密而庞大的力量凝聚体,奥斯卡将王剑向它挥去。原本能够弹飞一切接触它的东西的墙壁上,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奥斯卡穿过裂缝,继续拉近与她的距离。缇娜夏的表情越发焦躁,她弹了下白皙的手指,炙热的闪光出现在男人的身后,迸发着火花攻向他的后背。
但奥斯卡看都没向后看一眼,直接挥剑斩裂了它。飞散的火花触及他的手臂,但却被缇娜夏自己的结界抵消。
也许是感到了魔力传来的摇晃,她的纤细身体微微跳动了一下。
「啊——」
「回复正常吧,缇娜夏。」
「你,好烦!」
缇娜夏痛苦地怒吼。
她开始编织转移构成,想要逃到上空,但察觉到这个迹象的奥斯卡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封印转移的构成随即展开。正在后方清除剩余墙壁的特拉维斯吹了声口哨。
缇娜夏惊愕地睁开双眼,她的脸因憎恶而扭曲。
她的双手显现出巨大的魔力凝块。
这是一个散发金色光芒的巨大球体。缇娜夏举着它踢了踢脚下的地面,她稍微浮起在空中,把手中的魔力凝块向奥斯卡扔去。看到感觉能在地面开个大洞的球体,奥斯卡停下脚步重新举起王剑。
「给我消失!」
空气中传来了轰鸣声。奥斯卡用王剑接住了向他袭来的金色球体。瞬间后一挥阿卡西亚将停在空中的球体斩成两半。
但缇娜夏之前就已经显现出一把黑色的魔力之剑。她以耀眼的光球为诱饵,挥动利剑从男人的正上方斩下。
然而她的剑也被阿卡西亚轻而易举地击散。缇娜夏的右手被他抓住,浮在空中的身体被拉向他,她的脸色随即一变。
看到这明显的机会,奥斯卡却略微迷茫了一瞬。
这时,缇娜夏的脸色又是一变,用力踢向他的肩膀。
魔力略微爆炸,缇娜夏趁机与他拉开了距离。
奥斯卡看着自己被她甩开的手,不由叹了口气。特拉维斯呆然地说道。
「刚才怎么反而被她踢了,应该直接踢她的腹部才对吧。」
「我要是踢了她,内脏会破裂的。」
「那也没关系啊,赶紧上,破了我也能治好的。」
「就算治好也很痛的。」
以前特拉维斯在缇娜夏肚子上开了个洞的时候,即便复原了,她也因剧痛难受了很久。可以的话他不想让她再经历那样的事,而且像这样好几次修复腹部,要是对将来生孩子产生影响就麻烦了。
正当两人进行这样对话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王用力挠着头,她浑身破烂的娇小身躯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讨,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她像歌发脾气的孩子一样,继续痛苦地大叫。
「讨厌你!不想看到你!去死去死大骗子讨厌讨厌讨厌!」
憎恶的感情燃烧着,缇娜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到因满溢出的魔力而发狂的女王,特拉维斯冷眼说道。
「她那副样子受费徳菈的感情影响很大。还是先把她打个半死,再慢慢等她回复正常吧。」
「……不行。」
的确这是一种可选的方法,虽然她身上的魔力可称之为灾厄,但对于自己和特拉维斯来说,并非不可能打倒已经失去理智的她。
但是——这样不对。
奥斯卡看着满脸泪水的那个女人。
他的视线与暗色的双眸相合,下定了决心。
「没事的。」
他拿着阿卡西亚向她走去。
看到他,缇娜夏轻轻一颤。她向前伸出双手,像是想要阻止男人的脚步。力量在她的手里集中。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为什么讨厌?因为我是人类吗?」
「讨厌。你个骗子。最讨厌你了。」
「嘛,我是骗过你。」
浑浊的感情,不知道哪些属于魔族,哪些属于她自己。
缇娜夏痛苦地摇了摇头。
白色的光芒从她手中冒出,逐渐变亮。
这是非常纯粹的魔力,能够一瞬间收割成千上万的生命。特拉维斯用悠闲地声音朝着奥斯卡背后说到。
「喂,要是吃了那一击,这周围一带都会被吹飞哦。」
奥斯卡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盯着眼前的女子。缩短与她的距离。
缇娜夏手中的光芒继续溢出,她向正在靠近的男人投以不安的目光。
「因为,明明得不到,明明会离开我。」
「不会丢下你的,我是你的。」
「……讨厌你。」
缇娜夏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单纯的构成。
那是轻易就能抹消一个人的力量。一瞬间就足够。
她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完成了构成。
带着被炙热魇住的表情,缇娜夏恳求。
「爱我。」
——七个圆环随之显现。
那种压力与曾经面对的杜尔扎的禁咒有些相似,但却更为激烈。
魔法离开女人的手,向他逼近。
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奥斯卡毫不犹豫地正面冲向那个构成。他急促地呼了口气将剑刃砍向缠绕在一起的构成。
炫目的光芒。
过于纯白的光芒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仍承受着烧灼全身的压力,斩向周围的构成。
握着阿卡西亚的手有些发麻,感受不到天地的方向。但奥斯卡仍继续踏前一步,凭着本能施展他的力量。
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尽时,他站在了她面前。
奥斯卡俯视被满脸泪水的缇娜夏,微笑起来。
「你是为这感到不安吗。」
这是死去的魔族女人的感情?还是缇娜夏自己隐藏的渴望?
哪个都一样,现在她就在这里。
奥斯卡用双手覆住她的脸。
「我爱你,放心吧。」
她微微睁开湿润的眼睛,奥斯卡轻轻地把阿卡西亚的剑身贴在她雪白的脸颊上,魔力随着阿卡西亚的接触逐渐扩散。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他轻声说道。
「我来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奥斯卡吻了吻她高耸的鼻梁问道,缇娜夏长长的睫毛晃了晃,感觉不到血色的脸颊上,显露出淡淡的红晕。
「……我自己喝。」
奥斯卡苦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她伸手握住它。
装在瓶子里的是法尔萨斯城堡地下「无言之湖」的湖水。这是可以封印魔力的水,汲取自孕育了王剑的那个湖中。
她一口气把它喝光。
奥斯卡将她倒下的身体抱起,回头一看,特拉维斯正在远处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