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闹吧,闹吧,好棋子啊。闹吧,闹吧,好士兵啊。
战争结束,迎来安宁。漆黑夜空,洒满星辰。
唱吧,唱吧,好臣民啊。唱吧,唱吧,善良的人啊。
纵然不愿意,太阳依旧升起。不论是否哭泣,一切依然。
睡吧,睡吧,我的棋子啊。睡吧,睡吧,我的士兵啊。
在噩梦中,迎来安宁。可怕的天明,还好远好远。
在钟声鸣响之前,安然的睡吧。
然后,随时赴死吧。
* * *
战斗中断后,『领地』瞬间染上黑暗。
好似上等丝绸的黑色覆盖天空。上面如同洒下海砂一般,闪着白色的星光。在伪造的夜空中卷起漩涡的星云,不是朦胧的河川。连星光都是均一的。
在集会所的窗框上坐下,艾丽莎凝视着冷清的夜空。
她将左脚抱在胸前,视线移向室内。换上新外套的葛兰,正在遭受士兵们的提问攻击。士兵们避开充满敌意的艾丽莎,只将葛兰团团围住。
他们注视着手腕上的接缝,纷纷发出感叹之声。
「真、真厉害啊。接缝开拆会死么?」
「虽然没有试过……但有接缝的位置,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手臂」
对葛兰淡然的回答,众人回以率直的呼声。村子的地点,在接近南部边境的地方。『无名之妖』的故事应该传到了。但是,没有人提及传说。不止如此,他们的反应虽然非常害怕,但也充满着好意。
「那么,真的……真的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会死么?」
「可能有方法将我杀死,但我自己也不明白。就算脑袋被拿掉还是会复活」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厉害………………这家伙,真的好厉害…………」
士兵们发出浑浊的笑声。望着祥和的光景,艾丽莎蹙眉。仔细一看,他们的笑容,因恐惧和困惑以及狂热而绷紧。集会所充斥着异样的热度。
人们所酝酿的感情,产生了发粘的热度。艾丽莎再一次仰望夜空。
「陷入了奇怪的事态呢……实在是、实在是糟透了」
她轻轻地嘟嚷了一声。她的声音,消融在夜空中。
战斗后,两人被士兵们带走,扔回了集会所。
对两人进行盘问后,白发男人携带上了几个人转移到了别处。他们似乎在商议如何利用两人。留下的士兵们准备通过与两人交谈,获得关于异能与不死的情报。与此同时,他们正经受着极度的紧张与疲劳。
原本士兵们对出乎意料的事态的反应十分迟钝。现状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想当大的负担。恐怕接近极限了吧。但是,白发男人还没有回,协商似乎没有结束。
不管决定如何,艾丽莎都打算拒绝对方的要求。士兵们最终必定会反驳。正因他们平时像羊一样胆小,所以艾丽莎没办法去害怕他们激动时的状态。就算拥有魔女审判的事例,也很明显。越是老实的集群,有时越容不下残忍的生物。
艾丽莎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右脚被什么人给拉住了。艾丽莎姿势崩溃,连忙向脚下看去。只见艾莉西亚如同年幼的孩子正紧紧抱住自己的腿。
「有何贵干,艾莉西亚?我知道你很不安,但你能不能别把人从窗框上拉下来?麻烦你以最快的速度放开我的脚」
「呜呜,连姐姐大人都这么冰冷……这个世界一片漆黑啊,活着好辛苦啊」
「我说你啊,别叫我姐姐大人。我的妹妹,全天下只有一个」
艾丽莎伸出手,姑且在艾丽西亚的脑袋上胡乱的抚摸了一阵。之后她别开脸,向窗外望去。艾丽莎眯起苍色的眼睛,扭曲成了一张悲伤的脸。她缓缓开口
「寂寞的妮娜·萝丝,今天也独自哭泣」
悲伤的妮娜·萝丝,明天也独自哭泣。
落下的泪水,是早晨的雾。像连绵不绝的雨,不断地落下,变成海。
熊和兔子终于来了。猪和鸭也终于来了。老鼠吱吱地安慰着。
「少女终于不哭了」
「…………这首歌我知道」
艾丽莎被始料未及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连忙向艾莉西亚看去。
艾莉西亚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点点头。不知为何,她得意的挺起胸膛。
「我知道这首歌。爸爸经常唱的。寂寞的妮娜·萝丝,可怜的妮娜·萝丝……这是哪里的歌?」
「啊,你的父亲会唱这首歌么……这件事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呢」
艾丽莎就算倒立也想象不出,那个肥满的男人唱起童谣的样子。知道《妮娜·萝丝之歌》这件事也很让艾丽莎感到意外。她无法掩饰吃惊,问了起来
「那是北部某港湾小镇流传的歌。你的父亲怎么知道那首歌的?」
「他说,熟人的女儿经常唱这首歌。姐姐喜欢这首歌?」
「喜欢………………也谈不上。这是回忆之歌」
「……………………回忆?」
听到艾丽西亚的问题,艾丽莎轻轻的咬住嘴唇。她望着洒满星辰的伪造夜空,表情一瞬间难过的扭曲起来。不过,她强行打散了眼中的悲伤。
「我和死去的妹妹,经常唱这首歌哦」
听到回答,艾莉西亚张大双眼。她的嘴角微微颤抖起来。下一刻,艾莉西亚紧紧抱住了艾丽莎的脚。她连忙缩成一团,垂着脸细细说道
「我对冒昧之言,由衷的抱歉。对不起,艾丽莎。我真是没用呢」
「你没必要自责。抬起脸吧,这可不像你」
她轻轻的抚摸艾莉西亚的头,就像对待小狗一样。可能是对答复感到开心,艾莉西亚依旧垂着脸,上下小幅的弹着。蜂蜜色的卷发轻轻摇摆。
「……谢谢你,艾丽莎。可是,我还是想叫艾丽莎姐姐大人。海里沙又温柔又坚强。这样的你,我允许你做我的姐姐!」
「免了吧,人类…………你其实根本没有消沉吧」
艾莉西亚抬起脸,笑了起来。她的态度还是老样子妄自尊大,但并不可恨。
艾丽莎望着惹人怜爱的笑容,突然萌生出疑问。
「话说,你这样的丫头,为什么会在黑森林里?」
黑森林里,除了不祥的传闻,什么也不存在。
艾莉西亚歪起脑袋。她将背后的包袱放在前面拿好。
她用包袱代替艾丽莎的脚,抱了起来,然后讲起来
「姐姐大人还真是问了个没意思的问题呢。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有想看的东西!」
「在这片森林里,除了废弃村落的遗迹,没什么可看的吧。 就和传闻中一样,会被黑森林所吞噬,会消失,真是冒昧的行动。你没想过会有危险么?」
「那个,我觉得被卷入危险也没关系,只是想离开父亲身边……于是就去了正前方的那个森林」
艾莉西亚闭上了眼睛。她不断的点头,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焕发出明亮的光芒。
「爸爸很在乎我。我是爸爸宠爱的蔷薇之女,不过,仅仅是这样我无法满足。我想要让爸爸更加自豪,想要成为爸爸唯一的女儿……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离家出走了哦。我坚决不要做笼中之鸟」
为了完成这件事,只能出去冒险了!
她夸张的挺起胸,但下一刻,她无力的耷拉下肩膀。
「可是……这个地方有些太过分了。大家都好无礼,又窄又黑,就像家畜的小屋。本来就无法忍受,竟然还无法离开。讨厌死了啊」
艾莉西亚叹了口气。不过,她迅速的摇摇头,她向艾丽莎的脸凑过去。
艾莉西亚柔和的弯起朱红的嘴唇。就像说悄悄话一般细语道
「……不过,这不是正好么?是吧,姐姐大人。其实我」
「抱歉,现在有空么?如果两位女士的话能放在后面再聊的话,可就帮大忙了」
干巴巴的声音突然将艾莉西亚打断。两人抬起脸,不知何时,诺埃尔站在了两人身旁。被感情已死,冰冷的双眸俯视,艾莉西亚轻快的弹了起来。
「姐姐大人!呃,我、我到那个死不了的人那边去了。要是发生什么,要马上来救我哦?我可不允许姐姐大人不珍惜我哦。我相信你!」
单方面涛涛不绝的说了一堆,艾莉西亚跑了出去。她在盘腿坐下葛兰身边微微蹲下。一大一小的影子关系和睦的呆在了一起。艾丽莎向坐着两人周围望去,不禁蹙眉。
士兵们正大口的喝着酒。不知谁拿来的酒和食物到处传递。
一位士兵把酒喝干,放声大笑。可他又突然不安的四下张望。在他身旁,酩酊大醉的士兵正不停地捶打地面。也有人正毫无意义的哭泣。
不知何时,房间内一片混沌。表层的平稳被完全破坏。
与不久前截然相反,疲惫的士兵们拼命地将意识从葛兰身上移开。葛兰默默地旁观着骚动。他和艾莉西亚相互背对着,艾丽莎向诺埃尔看去。
他举起两只木头容器,与一只小酒瓶。
「要喝么?如果想要保持清醒或者不胜酒力的话,那我就拿回去了」
「不必了,我喜欢酒。不过在喝之前我想问个问题」
「答得上来的我就回答吧。现在正好,代行人不在」
「………………代行人?」
诺埃尔用牙齿拔掉了瓶塞。倾斜瓶子,浓重的碧色的酒注入器皿。
「是指白发男人。他的名字是丹,统治者赋予了他一定的权力。他们正在对你们的『用法』进行协商,不过应该得不出很好的方案吧。对于强力武器的活用,我们过分安于现状。恐怕对你们下达的指示只有『去杀』」
他将器皿交给了艾丽莎。浑浊的碧色的酒散发出酿造不彻底的味道。艾丽莎喝了一口。复杂的甜味和令人麻痹的苦味在舌头上弥漫开。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脑袋涌现出欢喜,喉咙异样的干渴。艾丽莎吐了口唾沫,将器皿朝诺埃尔递了回去。
「这是什么?不是单纯的酒呢……应该是接近麻药的东西」
「『多利女王之杯』。统治者支给的最受欢迎的饮品」
诺埃尔也向自己的器皿中倒入酒。碧色反射着油灯的光,发出可疑的光芒。
他摇晃器皿,凝视着金色的波浪,说道
「姑且试着分析了一下,这似乎是一种药草酒。功效是『降低思考能力与恐惧心,增强痛觉』……是呀,的确不能积极的去推荐,呢!」
诺埃尔毫无先兆的将器皿中的东西朝窗外倾泻一空。接着将酒瓶也扔到了外面。伴随尖锐的声音,玻璃碎掉了。毛骨悚然的碧色在地面上聚集成一片水洼。
突然做出的怪异举动就像假的一样,诺埃尔依旧面无表情。他耸耸肩。
「即便知道疼痛会增加,人们还是不得不大口去喝。或许你已经某种程度上看出了村民们的感情起伏,那个是在喝过一定量以上的酒之后的状态。平日里胳臂会被砍下,会失去脚。不让大脑麻痹的话,连通常的生活都有困难」
「代行人与护卫在后方的位置,不参加战斗……他们不喝酒。是吧?能够做出判断的人,和不能进行判断的人的差别就在这里么……所以,大多数的士兵判断力低下,像羊群一样,无法单独行动」
艾丽莎扫视集会所。士兵们正大口喝着酒。那些酒全都是沉重的碧色。不祥的情景,让艾丽莎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她的视线回到诺埃尔身上。
「………………………………于是,你将这个事实告诉我的意义何在?」
他没有回答艾丽莎的提问。诺埃尔继续说着感觉毫无关联的话
「这就是盲目忠诚的理由,不过还有别的。这个村子的食物由『城堡』供给。村内的植物,已经接碰过了么?就算没有碰,也没什么好勉强的」
「…………是,已经碰过了。全都化成泥然后崩溃了」
「是么,你的好奇心很旺盛呢。也就是说,我们的食物被统治者控制着。多利女王不论是怎样的暴君,除了遵从别无他法。既然如此,比起怀疑,还是目盲服从活得更舒服。虽然我不太明白」
「……………………暴君?不明白?」
听到他的话,艾丽莎眯起眼睛。他和其他村民不同,没有盲目的信仰心。在闭锁的空间内,避免了思考被统一化。这实在太异样了。
「你没有作为多利女王以及双子洛的棋子的忠诚心么?」
「这个村子原本就没有发誓对统治者效忠。我出生的时候,还留有反抗心。但是,在铠甲的监视下,每天反复强制性的进行战斗」
他抛出空容器,然后接住,如此重复。碧色的液滴在半空中飞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