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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棋盘上的狩猎(2 / 2)




「虽然她是第一次光顾,却可以很自然地联想到她是从朋友口中得知本店的吧?她看到青山先生以自己的双腿逃跑:心想再怎么跑也跑不远,于是先从这附近你有可能躲藏的地方一个个找起,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呀。」



「我觉得不是……啊,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我早就想学她说一次看看了。「我刚才没说明到一件事,她曾经在我逃跑的途中打了电话给我。那时我正在京都市政府前车站,她在电话另一头说『我听到市营地下铁的铃声了』。但是,她把我的所在地误认为三条京阪车站。一般来说,她应该会以为我要搭电车逃跑才对吧?根本不可能猜到我只搭一站就下车,然后前往咖啡店嘛。」



语毕,我还对送上第二杯咖啡的咖啡师问:「你懂吗?」



「我想破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正确预测出我会逃向哪里,而且就算在途中接到电话也毫不改变她的判断。如果无法得知其中巧妙,我以后可能也没办法安心来塔列兰了。因为会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追过来。」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搞不懂呢。」



咖啡师嘟起下唇,陷入思考,接着拿出手摇式磨豆机,将豆子倒进储豆槽。



4



今天也一如往常地开始喀啦喀啦喀啦了。



我放下喝到一半的冰咖啡,跟数十分钟前一样转身背对吧台。从我走进这间店之后,到现在还是没有其他客人,店内安静无声。虎谷真实也不算客人,这间店究竟何时才会生意兴隆呢?



如果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户部奈美子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是她把我在店内的消息说出去的,这便是原因。就算不是户部奈美子本人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根本没有半个人能在我一踏进店里时就向虎谷真实通风报信。我摇摇头,将共犯的可能性从脑中甩去。



「我想还是得从她的行动来寻找解开谜题的线索呵。」



我再次假装自言自语地向咖啡师攀谈,但回答我的尽是喀啦喀啦喀啦。咖啡师应该也正专注于厘清思绪中吧。



我心不在焉地想像了一下。既然我在鸭川的游览步道逃走后,她曾经换搭过京阪电车追上我,当我在丸太町桥下又逃跑的时候,她应该会想到再去搭一次京阪电车,不是吗?从丸太町桥到三条车站的乘车时间是两分钟,整趟路程最快应该约五分钟,完全能够赶上她打电话给我的时间。她在电话里听到车站的铃声,便立刻前往紧邻三盘车站的市营地下铁三条京阪车站,比我晚了几步在后方追赶——



不,不对。我接到她的电话时已经在京都市政府前车站了。她连我搭车的方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想到我会在下一站下车呢?假设她在打完电话之后看到我跳上电车,立刻调查时间最近的车次,其终点站也不太可能是京都市政府前车站。因为这个时间不会连续来两班终点站是京都市政府前车站的电车。



看来还是应该以正常的情况来考虑,从她追着我沿川端通南下的假设开始推论才对吗?



「从丸太町到二条,接下来是御池……然后是三条吗……嗯?」



等一下,原来是这样啊。我看向咖啡师。



「哈哈,我明白了咖啡师——」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咖啡师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早就准备好要反驳我了。



「我根本什么都还没说耶。」



「您认为追在后方的她在经过川端二条时,在远方看见了您正要横越二条富小路的身影吧?」



不只是举一反三,而是举一反十的感觉。



「考虑到从川端通到富小路通至少有五百公尺,要在五分多钟内走完的确有困难。不过,只要她在找到我之后改为快走,就勉强符合。更何况丸太町通和御池通之间的横向道路——也就是东西向的道路中,和川端通交会的只有二架通。所以她能够看到我的地点仅限于川端二条的路口。」



实际说出口后,我对自己的推测愈来愈有把握了,然而咖啡师却立刻否定我。



「青山先生,您的推测中有个非常基本的错误。从川端通经由二条通来我们店里……」



「不,客人几乎都会从法院那边过来吧。如果往南走到二条通的话,就会绕远路——」



我恍然大悟。京都的道路是呈棋盘状的,为什么要绕远路呢?那句话的意思当然也不是只有强调塔列兰位于二朵富小路的北侧。



「就算一个人视力再好,也绝对没办法直接从川端二条看到二朵富小路的街道。二条通在与寺町通交会时,道路稍微往南北向偏移了。」



她说得没错。正确来说,二条通在寺町通以西的路段往北偏移了数十公尺。



「对、对,反正我就是完全弄错了。哼。」



鸿了掩饰内心的羞傀,我以相当羞愧的方式闹起别扭,但咖啡师却说:



「请您不要这么沮丧。刚才青山先生的推论,或许能够回收再利用喔。」



这句话究竟是想安慰我,还是想解开谜题,又或者是想磨豆子呢?



「回收再利用是什么意思啊?」



「依照刚才我说的话,她如果沿着川端通往南走,是不可能看见青山先生的。但相反的,若她并未沿着川端通南下,或许有可能看到青山先生。」



「换句话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追上我罗?」



「对方连续两次都看到您就跑,若是您的话,还会再继续追吗?」这种说法有语病吧……哇,眼神好冷淡。「现在我想请问您,有没有哪里她可能去,可让她在川端丸太町放弃追赶青山先生,直接沿着丸太町通往西前进的地方呢?」



啊,我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她住的地方就在乌丸丸太町附近!」



咖啡师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觉得很伤心的真实小姐,恐怕在回家途中刚好看到沿着富小路通北上的青山先生吧!从丸太町富小路走到这里只要五分钟,和青山先生到达店里后所经过的时间一致。」



「真想请你收回刚才那句『完全不是这样』。」



咖啡师对不过是推论被回收再利用就得意忘形的我视而不见,打开磨豆机的抽屉,微笑着说:



「那我们来实验一下吧!」



首先,我独自离开塔列兰。



「不好意思,店里不能长时间没有人……总之,请青山先生往丸太町富小路前进。待收到您抵达的通知后,我会走到我们店的电子招牌前,再请您确认您所在的位置是否能看见我。」



「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会让店里空着嘛。」



「就算走到街上,有客人的话还是看得到的,请您不用担心。」



这么说来的确是如此。现在店内只有我一名客人,咖啡师只要紧盯着两栋住宅间的窄巷即可。不过话说回来,在实验时,如果客人正好出现,很可能会导致我完全白跑一趟。



「呃,既然要离开店,我们就只能用手机联络了。」



「是啊。如果您看不见我的话,我可能得试着移动位置或做点动作,所以请您适时给我指示。」



「知道了。不过呢,咖啡师,我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耶。」



「啊!」她先将手掌放在自己嘴上,接着笑了出来。「不好意思,我知道您的联络方式。」



「反正我就是个搭讪男嘛。」



她把手机递给气呼呼的我。



「我只要把我的联络方式给您就可以了吧?」



喔喔,这样我以后就能和咖啡师互传简讯了——嘘,不能让露出单纯笑容的她发现我正暗自窃喜。



「咦?怎么了吗,咖啡师?」



她的举止突然变得僵硬。糟糕,她看出我内心的兴奋了吗?



令人紧张的一瞬间。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惰而已。」



紧接着下一秒,我便成功取得她的联络方式。万岁!活着真好!



我的脚步当然轻盈许多。我踩着小跳步,穿过隧道,结果头顶狠狠地撞上屋檐,最后只好泪眼婆娑地走向丸太町富小路,但是……



「搞什么啊?」



我往北一看,顿时觉得相当绝望。在遥远的前方道路的右边停着小厢型车,左边则是搬家卡车,这两台大型车辆挡住我的去路,害我根本看不到丸太町通。



由于两台车并非并排,路人和其他车辆还是可以通行。但如此一来,除非她超乎常人的视力跟千里眼没两样,否则不可能看见我跑向富小路通。我打了通电话告诉咖啡师目前的情况,顺便确认我拿到的联络方式是否正确。



「喂。」



「您动作真快,已经到了吗?那我也得增快速度了。」



「请等一下。」我决定假装没听到她的笑话。「现在富小路通上停了两台车,视线都被遮住了,根本没办法一眼看到尽头。」



咖啡师的态度却非常冷静,完全看不出她上一刻才说了冷笑话。



「富小路通上应该有禁止停车的警语才对,不太可能让车子一停就是几小时。能麻烦您查看那两台车下的柏油路吗?如果停车时间没有很久,路面应该还是热的。」



原来如此。「咖啡师刚才回塔列兰的时候有看到那两台车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我从二条通北边的夷川通走回店里。」



也就是说,她在经过富小路通时,一直都是面向南方。我挂掉电话,照着她的指示行动。



首先,我走到小厢型车旁,蹲下来将右手探向车底。手里传来冰凉的触感。从今天的日照强度判断,这辆车停在这里应该不只五或十分钟。



接着我走向搬家卡车。卡车车斗敞开,里面堆满货物,应该正准备卸货吧。当我带着一丝期望伸手摸向柏油路时……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全身肌肉都惊跳了起来,连忙往后一看。一名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壮硕男性就站在我面前。



「呃,那个,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我一手扶着额头,「你们现在要开始搬家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喔。」



「头晕?中暑吗?拜托这样的人来帮忙反而碍手碍脚吧?」



也是。自己的发言实在太蠢,简直让我真的头晕起来。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啦,但还是心领了。毕竟我们的工作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咦?不是现在才要把东西搬下来吗?



「你刚才在做什么工作啊?」



「你看到车斗吧?我刚才把货物搬进去,现在要去送货了。」



我也未免太爱妄下定谕了,都忘记搬家还包括装货和送货。



「顺便问一下,你们总共花了多少时间?」



对方狠狠瞪了我一眼。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占用道路真是抱歉。客人明明知道今天要搬家,却完全没打包。不过这算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天情况特别严重。最后整整花了一小时哪。」



一小时。我看了看手表。我是在四、五十分之前踏进塔列兰,也就是说,当时这辆卡车早就停在这里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我正打算及早离开……



「小心别中暑啦。听说喝牛奶会舒服一点。」



男人告诉我总觉得相当耳熟的小知识后,就关上车斗,钻进卡车里,潇洒离去。男人没有起疑让我松了口气,但调查进度回到原点却使我丧气。总之,还是再打通电话给咖啡师吧!



「咖啡师吗?很可惜,两台车都——」



「对不起!」



「没、没什么啦。」突然向人道歉对心脏很不好啊。



她以听起来相当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首先,让您白跑一趟了,真的很抱歉。然后——其实谜题已经磨好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说法啊?



5



「你怎么可以做那种事啊!」



当我一打开塔列兰的门,从里头飞出的并非铃声,而是一道怒吼。



我如乌龟般缩着脖子望向店内,只见咖啡师双手叉腰,站得挺直。即使体型娇小,却拥有惊人的压迫感,神情简直就像一尊活生生的门神。不过要是我这么说,可能道歉的次数又会增加,所以还是闭嘴吧。



不用想也知道,咖啡师生气的对象并不是我。应该说我正好被那名对象挡住,咖啡师才会没发现我。所以,这对象究竟是谁呢?



「因为她说只要我答应她的要求,以后就愿意跟我约会嘛。」



全身上下都像在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正是藻川老爷爷。应该是趁我在街道上的十几分钟内从外头回来的吧。



「就算是这样,你把客人在我们店里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也未免太不像话了!根本是最糟糕的服务态度,应该说连身为人的基本道德都没有……啊!青山先生!」



由于感到会打扰他们,我正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去,但还是被发现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



咖啡师以好像会演变成下跪磕头的态度,深深地对我低头。



「嗯,呃,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答案非常简单。若她不是凭自己的力量得知青山先生来到店里的话,那一定就是在场的某个人告诉她。」



「换句话说,某个人就是藻川先生罗?」



「青山先生来我们店里时,叔叔应该在这里吧?」



「那是当然的,否则身为外人的我怎么可能进来呢?我听藻川先生说咖啡师你外出了,所以请他让我在店内等。」



我忍不住长叹一声。告密者这个真相实在太无趣了。感觉就像以为是密室凶杀案,结果其实有个秘密地道般。



「不过,我之前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在店里的人把我上门光顾的消息说出去喔。实际上,当时店里只有藻川先生一个人,咖啡师看到她后,也说她是第一次来这间店,对吧?换言之,她并不认识藻川先生,因此他们根本不可能直接和对方联络,我才剔除这个推测。」



「即使无法直接联络,只要有共同友人,要告知对方讯息还是易如反掌。」



咖啡师语带苦涩地说,老爷爷一步步远离她,转身面向后方。



「户部奈美子几天前打电话给我,说什么『那个男人要是来店里就跟她说一声』,我开玩笑说,跟我约会来当谢礼吧!那女生也答应了。看到这么大的礼物从天而降,我怎么能拒绝呀!」



咖啡师用力踏了一下地板。好可怕。接着她摘下老爷爷的帽子,抓住他后脑勺所剩无几的头发,用力压低他的头。



「这一切都是我督导不周造成的。才稍微一不注意,他竟然跟客人要了联络方式。」



我想起小须田梨花的事。在身为同伴的我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藻川老爷爷就向她问出联络方式,让我事后感到十分惊愕。如果是曾经和他谈得很热络的户部奈美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一点也不讶异他们事先就有对方的联络方式。倘若刚才能早一点想到他们的关系,真相可说触手可及。



「你告诉我联络方式时就想到了,对吧?」



「结果还是太迟了。明明叔叔看起来就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我当时还认为叔叔不至于这么做才对,最后却让您白跑一趟。」



「那、那个,咖啡师,你可以放开他的头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老爷爷听到这句话后总算有点反应,他低头向着地板哭诉道:



「是啊,干脆把我这叔叔炒鱿鱼算了。」



哪有员工把店长炒鱿鱼的啊。



「请你原谅他吧。我想藻川先生应该也没猜到自己告诉对方的事情会传进我前女友耳里吧。」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咖啡师可能会变成罪犯,便开口缓颊。



「对啊,我一直以为奈美子很欣赏小伙子,才想帮她一把。哪知道他们的关系这么复杂啊!」



老爷爷似乎见机不可失,开始滔滔不绝地替自己辩驳。仔细想想,我在七月时被甩了一巴掌,他的确不在现场。他真的搞不清楚情况。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竟然以为户部奈美子喜欢我,不愧是亲戚,误会的方式还真像。



「好吧,既然青山先生都这么说了。」



咖啡师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老爷爷像胆小的猫般一跃而起,不停摸着自己的脖子说: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帮我说话。就像咖啡师之前说的,你真的是好人。」



我并不想被他当成同伴,便毫不留情地纠正他。



「我不记得自己帮你说话。我愿意原谅你犯的错,但你一发现闯下大祸便脚底抹油,可没这么简单就算了。」



没错,当时我绕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咖啡师身后,正好背对着店门口。老人假装没看到店里的骚动,从我后方逃了出去,再把店门关上。塔列兰的店门很厚实,平常无法自动关上。我之所以觉得铃声听起来很吵,一定是因为有人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



我说完后,老爷爷的气势变得比蜷缩在一旁的小猫还弱。但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怜悯之心了。这种人还是要让他彻底吃过一次苦头才会悔改。



「虽然叔叔是我的亲戚,但其实几乎跟外人差不多。」咖啡师再次跟自己的亲人撇清关系后,「看来我们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这件事对您造成的困扰。」



我回想起之前叫咖啡师「这家伙」的事了。



「没关系啦.我自己也做了必须向你赔罪的事啊。这样算是扯平了。」



但咖啡师却突然瞪大双眼,抬起下巴说: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我应该把她的反应也用观感不同来解释吗?



总而言之,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只要老爷爷今后安分点,我就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地来塔列兰了。当我安心地在吧台座位坐下后,咖啡师沉默了一会儿,彷佛下定决心般问道:



「为什么您要这么拚命地逃跑呢?」



我心想,这真是棘手的问题啊,只因这涉及我非常不想被知道的事。



「这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事情喔。不过,我的想法是如果她希望跟我复合,那我只要设法让她放弃就行了。」



「正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她本来已经放弃了喔。」



咖啡师略显低沉的嗓音,让我有种彷佛冰冷的手指突然抚过脸颊的感觉。



「她只花费五分钟就来到这间店,对吧?别说是川端二条了,即便从丸太町富小路过来,慢慢走的话,时间不够。叔叔和奈美子小姐也需要一些时间联络。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收到消息时,人不是在川端通,而是在丸太町通,还是和富小路通交会的路口附近。」



「她当时的确正在回家路上罗?」



我想起在车站接到的电话。她当时说了「那个,我说……」之后,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原本应该已经放弃了,但她在离去时所说的话却完全相反。您真的打算对她隐藏在话中的真心视而不见吗?」



——我无法接受这种结局,你不要以为我会就此罢休!



「……她说了好几次『这是命运』。可能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又突然冒出意想不到的机会,才让她认为这已经超越了偶然吧!」



例如故乡、兴趣、喜欢的歌手,这种程度的共同点,无论对方是谁,随便找都能找出好几个,但人们却轻易地把这视为命运,深信不已。我也一样。只重复了几次离别和相逢,就把它称为命运。



「我不清楚两位之前曾遇过什么事情,但我还是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咖啡师以相当坚定的口气说道。



「请您不要再逃避她了。尽量以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而非一味无视她的意见。我说这话不只是在替她着想,也是在为您着想。」



这时我还不太明白咖啡师那恳切的态度究竟从何而来。我无法明确回答好或不好,便移开视线。



「都分手三个月了,她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不惜把朋友和不相关的人都牵扯进来,也想挽回这段感情,那一开始就别放手啊!」



我并不期待自己的牢骚会得到回应。咖啡师还是对我说:



「在这三个月中,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了解您是怎样的人。她或许也在失去您的这段时间内,重新体会到您过去对她的影响吧。」



「…………」



「在你们刚分手的时候,她或许也向好友说了一堆您的坏话,藉此排解心中的不满。但等到激动的情绪随时间抚平,她转而怀念起过往美好回忆,甚至开始希望挽回,我认为都是很正常的想法。对她来说,和您共度的时光应该十分愉快自在吧?总觉得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呢!」



我一抬起头,咖啡师便对我露出了毫无根据的微笑。



她究竟基于何种考量才说出刚才那些话?我应该对她所说的话感到乐不可支才对,但我现在却完全提不起劲。我忍不住反问自己,和什么也不是的我共度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曾和虎谷真实共度的世界又是怎样?



或许是我的表情转变了吧,咖啡师虽然与我共处一室,却没有再出声打扰我。当无数的回忆片段如劣质的Crema——漂浮在浓缩咖啡表面上的细致泡沫一般地在我眼前一一浮现时,我这三个月来第一次对自己无法与她顺利继续交往而感到非常悲伤。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充满静谧的咖啡店外,微微倾斜的九月阳光正诚实又残酷地宣告了夏季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