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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志节的考验」(2 / 2)




「你不知道吗?」



「原来不是干燥剂啊。」



这个人平常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啊。



「那是一种叫做金平糖的小点心。」



「会辣吗?」



「是甜的。」



结果唯香又把金平糖放回去,小声地说真是意外啊。



……什么跟什么嘛。



放暑假。



村木的确感到放心,对于眼前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有着莫大的安全感。然而内心里有一部分,却也潜藏着一丝怀疑。



这样真的好吗?不去参与人类社会。身为人类这样又算什么呢?



敲门声响起。



村木跟园部立刻转过去看唯香。唯香放下面包袋,慢慢抬起头来,跟她们说,金平糖是红色的。又没人问她这个。



「……谁?」园部走到门边。「光敲门是不行的哦,我们并没有通关密语,至少要报上姓名吧。」



「我叫赤荻宇沙里。」站在门外的人这么说。



……是宇沙里!



村木差点把矿泉水喷出来,身体出现各种不受控制的反应。宇沙里,宇沙里来了!双手开始颤抖,矿泉水洒了出来。



「啊,赤荻是吗?」园部喃喃念着,像是想起这个名字。「好,我马上开门。」



「等、等一下,园部——」



「啊?干什么?」



「呃,那个……」



园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正式宇沙里。



冷淡的双眸,不适合的辫子,瘦小的身躯,脚上包扎的领巾,毫无意外确确实实就是赤荻宇沙里本人。村木一看到她,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害怕,有如做错事被父母亲发现的小孩子,心跳剧烈起伏。他突然感觉到宇沙里给的那把刀子放在身上的重量。



「啊——是她!」



听到园部的声音,村木从后面偷看过去,发现宇沙里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学生。他瞬间想起,是那个肩上背着吉他的女孩。



「我在楼梯底下看到的。」宇沙里说。「你认识金井妙子吗?太好了,我实在受不了她。」



「不,也不算认识啦,老实说,我也很怕她。」



「哦?她对男的也有兴趣吗?」



「啊?」



「没事。」



「……算了,进来再说吧。」园部推了下黑框眼镜。「这里面有水,先去洗个脸吧,你整张脸都是血,超恐怖的,自己不知道吗?」



「为什么这里会有水?」



「因为是储藏室啊,有水有食物有毛毯有药品,什么都有哦。」



「哦。」



宇沙里踏进储藏室,把那名叫做妙子的女生放在地板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沾湿手帕用来擦脸。



「你还活着啊,村木伸一。」宇沙里边擦嘴角边看着他。



「我……呃,好、好、好久不见!」



村木为了掩饰紧张,突然大声打招呼,结果是个大失败。



「咦?你们两个认识啊?」园部拿着罐头走过来。「喂,赤荻,你知道这种东西吗?是罐头面包,面包哦,吃吃看吧,很少见呢。」



「……你是?」



「啊,我叫园部,跟你同样二年级,以后可能还会碰到面吧,不过其实我认识你耶。」



「没印象。」宇沙里无情地说。「你是那种很不起眼的人吧。」



园部的表情很受伤。



「对了,哪位一直在玩金平糖的谁啊?」



宇沙里的冷眼扫到唯香,于是唯香有礼貌地站起来,深深地一鞠躬,说我的名字叫祁达院唯香。



「储藏室就是她找到的哦。」园部重整好心情,又开始说明。「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学校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耶。真是的,不让学生知道,那要用来干什么啊……对了,你快吃吃看吧,这个真的很好吃。」



园部把罐头递过去,宇沙里依他所言吃了一口,鼓着脸颊咀嚼的模样,有如土拨鼠般生动可爱。她吞下面包,说的确很好吃。



「没错吧没错吧!我还想说面包做成罐头不知道会变怎样呢,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喂,你……叫做园部是吗?」



「咦?啊,是的。」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说得没错。园部真的很兴奋。



愉快的表情,高昂的情绪,完全不像以往村木所认识的园部。被派去倒垃圾也不敢拒绝,午休跑去图书馆看没兴趣的书打发时间,每次在走廊上都畏畏缩缩地贴着边缘走,那才是园部还有的样子。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整个人明显地,陶醉在幸福中。



「因为我太开心了啊。」园部立刻回答。「这里没有讨厌的事情跟讨厌的家伙,待在这种地方不可能不开心的嘛,对不对村木?」



「呃……我——」干嘛又问他。「那个,嗯——」



「你在说什么没人听得懂。」宇沙里站起来。「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了解,我只要拥有自己的思想就很足够了。」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赤荻,你要去哪?」



「去外面。」



「外面?」



「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必要继续留在这种地方。」



「你说去外面……有方法吗?」右边表情变得阴沉。「有方法离开这里吗?」



「还不清楚,但是我不能放弃。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陪你们玩远足的扮家家酒,谢谢你们提供的水跟面包,再见。」



宇沙里打开门往外走。



然后村木,开始迷茫。



这样真的好吗?疑问再度浮上心头。



不跟着宇沙里离开是对的吗?



不跟着宇沙里出去是对的吗?



难道自己真的不想出去,不想努力看看吗?



他望着宇沙里的背影。



结果还是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咳、呃啊……」突然有人发出声音。「咦?」原来是妙子。「哪里哪里你要去哪里?」



「真可惜吗,醒过来了是吗?」宇沙里啧了一声。「要醒来也不等我离开以后再醒。」



「啊!宇沙里!」妙子弹起来。「好痛——!」她赶紧摸摸后脑勺。「呜……在黑暗中往后倒实在很危险,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地。」



「就叫你不要直呼我名字了你还叫。」



「你不喜欢吗?」



「废话。」



「哦呵呵呵呵,女生说不要其实就是要的意思……啊——」



突然看到村木。



妙子环顾室内。



接着又看到园部跟唯香。



「唯、唯香!」



「你好。」唯香向她打招呼。「要不要吃金平糖。」



「哎呀真是的……唯香,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我们可忙翻了,你弟弟现在还在跟『斗牛』作战耶。这种时候还待在这里摸鱼你觉得应该吗?真受不了牛逼……什么金平糖啊?」



「一种甜甜的东西哦。」



「我知道那是什么啦!」



「原来大家都知道这是甜的啊,明明长得一粒一粒粗粗的,真奇怪。」



「好了啦,我们快走吧。」



「我拒绝。」



「不准拒绝!」妙子转过头去,来回瞪着村木跟园部。「你们两个也很莫名其妙,居然跟着她乱来!是没有脑筋吗?蠢蛋!」



「我才不蠢。」园部瞪回去。「我们是经过认真思考,认真做下决定的,可别当我们是笨蛋。」



「哼,只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什么跟什么,搞半天你们全部都认识的吗?」宇沙里停下脚步回头。



「听我解释一下,宇沙里!」妙子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她。「其实这些人啊……」



……别说了!



村木很想塞住耳朵,很想逃离现场。



会被宇沙里知道的,知道自己选择的想法。



妙子正在向宇沙里说明一切,说明村木等人的行动,将他们的思想毫不保留地揭露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不要把我的懦弱告诉宇沙里!



会被她嘲笑的。



会被她轻视的。



而且,会被她狠狠修理一顿。



「……原来如此。」可惜事与愿违,宇沙里已经听完所有的经过了。「真是愚蠢啊,无聊的行径。」



「这些人都是废物啦!只会拼命逃避,根本没有离开这里的勇气。」



「村木伸一」宇沙里的视线射穿他。「刚才她所说的都是事实吗?」



「呃……嗯,是的。」



「我是在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你就不能清除表达自己的想法吗?」



「啊,这个人,刚才有强烈表达过哦。」妙子又开始多嘴。「他还拿着刀子大吼大叫的。」



干嘛插嘴啊该死的家伙宇沙里是在问我又没有问你,闭嘴闭嘴闭嘴。村木在心中不停咒骂,当然,他并不敢真的说出口。



「……哦?」宇沙里提高声调,像是听见出乎意料的事情。「没想到你这种垃圾,居然也会用激烈的手段吗?」



「咦,我、我我……那是因为——」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咦?」



「不过实在大错特错啊,你决定不离开这里是吗?真胡闹,太离谱了吧。」



「喂,你说什么?」园部开始激动。「收回那句话!我们可是认真的!」



「就因为是认真的,我才说太离谱了啊。」宇沙里毫不退却。「竟然认真决定不出去外面……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思想啊?」



「因为我们是弱者!」园部说出「弱者」这个字眼的语气,与其说是自卑,听起来更像是自豪。「我们是弱者,所以在社会上一定百分之百会被利用被欺压,最后就像残渣一样被丢进垃圾桶里。我们早就有自觉了!」



「所以呢?那又怎样?」



「所以我们才不要进入社会生活!」



「为什么要往那种方向想?弱者只要好好努力,想办法让自己变强就好了啊。」



「我有努力过啊,还不是没用。」



「那只是因为你努力得还不够吧?根本就没有尽全力认真去做。」



「闭嘴,你懂个屁!」



「我当然懂,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她立刻还嘴。「真正肯努力的人,才不会选择逃避。」



「没用的啦,宇沙里。」妙子插嘴说。「这些家伙都是弱者,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存在,最糟糕的输家。既然一开始就是弱者,不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翻身的。不管再怎么挣扎,废物就是废物,全部都是白费力气啦。」



「喂,什么啊混蛋,你居然说我们是废物?」



「反正你们自己已经承认了嘛。」



「那也轮不到你来批评!」



没错,村木也在心中附议。



「金井妙子,你又要发表那套理论了吗?」



「宇……宇沙里,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妙子不知为何突然很感动,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姿势。



「吵死了,大惊小怪。」宇沙里一脸不耐烦。「喂,你们不要理这个女的,她是完全的阶级主义者。」



「没错!阶级主义万岁!我就是瞧不起弱者!就是要欺负人!」



「少把这些话挂在嘴上讲。」



「可是宇沙里,你看看这些家伙嘛!明明就很愚蠢,明明就很没用不是吗?太可笑了,什么弱者同盟会,根本就是脑筋有毛病嘛。」妙子自得其乐的发表主张。「来吧,宇沙里你也一起嘲笑他们,嘲笑这些弱者逃避的丑态。」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会瞧不起他们,会轻视他们,但是不会嘲笑他们。」



「哈哈,真是大慈大悲啊。」园部露出阴沉的笑脸。「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有错,我们是认真地在逃避。唯香,你觉得呢?」



唯香用非常平静的声音,回答说我对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怀疑。



「村木,你呢?」



「……我——」



「告诉我们你的决定啊,好好表达你的想法。」



「我、我……那个——」



村木的视线从园部身上移到宇沙里身上。



「我……」



怎么办?



怎么办?



他该说什么?



自己确实不想出去外面,绝对肯定百分之百不想出去。为什么呢?因为讨厌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恐怖,可以的话,他由衷地希望能够永远不要出去。他只想躲在学校里面过日子,跟社会断绝往来,不去参与人类社会,也不要成为齿轮的一部分。他想要在这个静止的世界当中安稳的活下去,想要成为封闭的贝壳。



可是……真的能够付诸实行吗?



真的不出去,不试着认真努力看看吗?



要拥有待在这里吗?



怎么办?怎么办?



他该说什么?



「我……」



不能不出去。



不能不出去努力看看。



不能不尽全力去尝试。



既然身为人类,就不能不出去,不能不接触外面的世界。



可是外面的世界好恐怖。



真的真的,好恐怖。



所以——



「……我不想出去。」村木终究还是这么说。「我讨厌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想再出去了!外面很恐怖!我搞不懂,为何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伤害。」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村木伸一。」



宇沙里没有任何失望,只是冷冷的问他。



「这下子你们明白了吧。」园部很得意。「我们是认真的,一定要认真贯彻这个想法。就是赤荻再怎么否定,就算你再怎么嘲笑,我都不会反悔。」



「我们要继续过暑假。」唯香掌握时机发言。「继续逃避下去。」



「唯香你不可以!」妙子朝她走近。「你是与众不同的,如果你硬要认为自己是弱者也没关系,但就是不可以留在这里。快点,跟我一起走吧,你弟弟还在等你呢。」



「我不想回去。」



「你听我说……不要再耍任性了,这些臭男人都是废物,不用管他们的死活。」



「村木伸一,你呢?」宇沙里问他。「你真的那样想吗?」



「没、没错!外面真的很恐怖,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过封闭的生活,要待在这里吗?」



「喂喂喂,赤荻,劝导是没用的啦。村木跟我一样,都要贯彻自己的想法,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在我看来,村木,你跟园部是不一样的。你现在犹豫不决,没办法完全割舍。」



「你有完没完啊赤荻,不管他割不割舍,现在也只能坚持下去了,我说得没错吧,村木?」



「我……」



「没这回事,村木伸一在选择逃避社会的瞬间,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



「我……」



真的不出去也无所谓吗?



真的不努力也无所谓吗?



这个念头,就是怀疑吗?



「喂,村木!不要被赤荻说的话影响啦!」



「园部……」



「她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心情!根本不了解我们被强者欺负的心情!这种家伙说的话根本不需要听!只是随口说说的屁话而已!她是我们的敌人!不要被敌人影响了!」



「敌人,是吗?」宇沙里叹了口气。「我是不知道你以前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过看来,你性格扭曲得相当严重。」



「嘿嘿,我自己知道啊。」



「既然你已经割舍一切了,要怎么扭曲怎么坚持都不干我的事。只不过,硬要把想努力的人拖下水,这种卑劣的行径实在不可饶恕。」



……为什么?



在宇沙里跟园部争辩的过程中。村木就像植物人一样陷入沉默。他忙着压抑内心浮现的强烈情绪,所以不要说不出话来。



这股强烈的情绪,就是焦虑。



……为什么?



心跳剧烈,体温上升,耳鸣发作,觉得,好痛苦。百分之百的希望和百分之百的绝望正在互相冲突,感觉自己在夹缝中开始渐渐崩溃。



「……为什么?」于是,他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



「干嘛,村木伸一?」宇沙里听到了。「优化想讲就大大方方地讲出来。你也有权利参与讨论啊。」



「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支支吾吾的,好好把话说完!」



「为什么——」焦虑的心情,达到沸点。「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要等到现在才出现呢?」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在这之前……早在地震发生以前,在我的想法确定以前,你为什么不出现!如果、如果早一点出现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了啊!」眼眶发热。「太迟了……来不及了。」



「这怎么能怪我啊。」宇沙里立刻反驳。「我跟你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没有任何交集,在地震发生以前,我们根本形同陌路吧。」



「太迟了!」他不想听什么大道理。「就算你再怎么纠正我,就算我心里真的产生新的念头,想要认真努力的念头,也已经……已经于事无补了。」热泪盈眶。「一切都太迟了!我、我只能够继续逃下去,没有别的选择了!已经来不及了!」



「喂,村木伸一……」



「如果、如果你还是坚持要纠正我。」村木拔出刀子。「那我会不惜用这个方式反抗。」



「哦?」宇沙里嗤笑一声,像是在说真有意思。



「慢着!」原本一直旁观的妙子大喊。「干嘛拿出武器来……」



「你闭嘴!」村木打断她的话,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新奇的感觉,真是爽快。「都给我闭嘴!我、我我、我的想法轮不到你们来批评!」



太迟了。



无论宇沙里如何纠正他,无论自己对现况如何质疑,无论心中产生多少挑战的念头,现在的处境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只能够继续维持现在的想法。



既然说了要继续维持下去,就没办法再激励自己去改变。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只能继续下去。



只能继续下去了。



村木颤抖着双手握紧刀子,朝宇沙里走近。



「就是这样,村木!」园部鼓励他。「放弃一切吧!什么都不要期待!」



「宇沙里快走!这个人已经疯了啦!他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



对,说得没错。



原本可以改变自己的,此刻却拿刀对着能够带领自己改变的人。



真的是没救了。



其实很可惜。



其实很遗憾。



可是,来不及了。



「村木伸一……」宇沙里没有退却。「你手中的刀子不只是对着我,同时也是对着你自己的未来哦。」



「我们根本就没有未来啦。」



「我又不是跟你说话!」她厉声呵斥。「园部,你已经确定没救了,彻彻底底没救了。但是村木跟你不一样!他可以走向不同的道理!你没有权利阻止他!」



「吵死了!少自以为是!不懂我们的心情就闭嘴!」



「你有完没完啊,就说我不是再跟你说话了你还多嘴。」她转回来面对村木。「听我说,村木伸一,你不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你应该也对这里产生了怀疑吧?应该也想努力看看吧?那就好好去努力,没有什么来不及的。」



「别、别再说了……」村木握着刀子更加逼近。「我、我已经选择放弃,已经选择不再改变了。所以、所以……你别再说了。」



拜托你,事到如今别再跟我说这些话了。



「你跟园部不一样,还没有完全割舍啊。这点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吧?所以才会继续听我说的话,即使拿刀相向也还在听。」



宇沙里无视于人村木的再三要求,依然坚持说下去。



别说了。别再说了。



眼泪不受控制。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会让自己痛苦的地方。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正确,但是——



「你为什么还想不通呢……」



宇沙里依然坚持讲下去。



明明就叫她不要再讲了。



为什么不肯闭嘴?



为什么要为难他?



真的是敌人吗?



她真的是敌人吗?



她……是敌人吗?



敌人!



刀子自然而然地朝宇沙里逼近。



村木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彷佛实在看别人的动作。



刀子对准宇沙里的腰侧……刺进去了。



我已经选择了要走的路。



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



宇沙里倒下去。



「宇、宇沙里——!」



妙子冲过来抱起宇沙里,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村木!」园部的声音充满疑惑。「你在干嘛啊!没有必要真的下手吧!」



「下手……」村木像在梦呓般喃喃自语。「我、我……杀了人了。」



「喂!赤荻怎么样了!」园部也跑过去。



「伤口很深。」妙子绝望地说。「这下、这下糟糕了……必须尽快处理才行!」



「用、用药水跟绷带……」



「光包扎没有用啦!一定让真正的医生急救才行!」



「别开玩笑了!这里哪来的医生啊……」



「都是你这混蛋!」妙子瞪着村木。「你到底……到底搞什么鬼啊!为什么要杀她?宇沙里不是你的同伴吗?为什么要动手?」



同伴?她才不是。



宇沙里让他看到光明的未来,充满希望的世界。



对一个决心要生活在地狱深渊的人,不停地干涉。



这样算什么同伴!



算什么同伴……



「啊啊啊啊啊!」村木松开沾满血迹的刀子。「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做出人生当中头一个积极自主的行动,村木只是不停地尖叫。为什么要尖叫,他自己也不了解。是恐惧,是高兴,是后悔,还是满足,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村木望着血流满地的宇沙里,望着抱紧宇沙里的妙子,望着在一旁惊慌失措的园部。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关心他?说得好像自己平常很受重视一样,村木觉得很可笑,转头看储藏室里唯一处惊不变的唯香。



「这下子,你再也回不去了。」唯香小声但清楚地说。



村木哭得更厉害了。



悲伤得泪流不止。



突然听见轰隆声。



下午五点



浩之被「斗牛」揍到一半,忽然听见那道巨响。



「慢着,等一下!暂停!」



满脸鲜血的浩之,喊出第二次暂停。



「啥?你不是说要认真决斗吗?那还喊什么暂停!」



「斗牛」依然毫发无伤,揪住浩之大声怒吼。



「笨蛋!你没听见吗?」



「啊?」



「仔细听!你不是有人类最大极限的体能吗?居然会听不到?难道是我幻听了吗?哈哈,那就恐怖了。」



「好像……有什么声音。」「斗牛」似乎也听见了,他放开浩之。「是从下面传来的,地震吗?」



「地震的话会开始摇晃吧。」并没有任何震动的现象。



「那大概是什么地方正在崩塌吧?」



「不,不对,不是那种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啊。」浩之吐掉口中的鲜血。「到底是什么……就是奇怪的声音啊,非常奇怪的声音啊。」



下午五点



背着江崎(我背上这名男学生的名字)行动比想象中更辛苦,在二楼走廊前进到一半我就体力透支,只好停下来休息。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



「咦……什么声音啊?」



有点诡异又有点似曾相识的轰隆声响,让人忍不住感到沉重。那绪美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小声地说好诡异的声音。



那是从一楼传过来的。



「去看看吧!」



我再度背起江崎(虽然只是下去看看,可以把人留在二楼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再重蹈兵藤受伤时的覆辙了),然后走下通往一楼的阶梯。



我和那绪美的步伐,在楼梯转角处停住。



最初意识到的……是向上涌的土石流。



土石流在空中翻滚。



不可能的。这种现象在物理上根本就不可能。然而又确实发生在眼前,并且已经快要逼近天花板了。



「……是水。」那绪美轻轻地说,声音几乎要被淹没。



于是我忽然想起对这种声音的印象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其实就是,水流动的声音。



可是水从哪里来的?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可惜周围一片黑暗,实在看不清楚。不过光听这股巨大的音量,也能知道水势非常可观。



「……佐奈姐姐。」那绪美慢慢伸出手指着一楼。「下面全部……都是水。」



「咦?」



「……全部。」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妙了。我鼓起最大的勇气,向前跨出一步,再度眯起眼睛仔细看。结果还是只看到违反地心引力涌上来的土石流,除此之外什么也……



地心引力?



违反地心引力?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啊。



「全、全部……都是水?」



太夸张了。一楼的大半部空间,都已经被水淹没了。



刚才以为在空中翻腾的土石流,其实是一些比较轻的砂石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起伏流动。



淹水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还在进行当中。



大水流动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



我脑中浮现非常不吉利的想象。



万一水就这样流个不停呢?



整间学校都会被水灌满的。



已经埋在地底下的学校,还有其他出口吗?



根本就没有。



到时候……会变怎样?



接下来的画面,我不敢再想象了。



轰隆的水声还没有停止。



水面已经……超过楼梯的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