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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听到声音,男人离开了床边,奔出。



「谁?」



海上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我还有工作,可以的话,希望你恢复正常。」



不是海上,是其他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这是跟谁说话?」



「跟你!」



「本大爷正常得不得了,眼下就是用正常的手段,将一切都结束!」



「哎呀,哎呀,真受不了你。」说话者是古加持。



「你是共犯?」海上问道。



「是的话,你怎么办?」



古加持的话音里似乎包含着侮蔑的嘲笑。



「杀了你!」



「试试看?」



不知道是谁拔腿就跑了,也不知道是谁追了上去。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堂户的视线只能看到门户大开的房间以及空无一人的走廊。脚步声消失后,一切安静得如同最初。她从床下爬出,战战兢兢地窥视着走廊的情况。远处的走廊上,满地散乱着花瓶的碎片。确认了没有人,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要去哪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安全的地方!



古加持跑到一个教会礼拜堂般的房间,高高的穹顶,入口处对面的墙壁上,阴沉沉地镶嵌着各种各样的暗色彩玻璃片,正反射着肃穆的光芒。房间内有五张长椅子面对着彩色玻璃。没看到十字架或者圣像之类的东西,台上反而放着三个煤黑色的木质盾牌。



古加持拿起先前放在台子旁边的桶,里面是慢慢的冷水。他拎着水桶摆好姿势,在房间的入口处等待着。



海上嘴里嚷嚷着,脚步声越行越近。



「在哪里?」



他正在找古加持。



古加持躲靠在入口旁边的墙壁上,计算着时机。



手握斧头的海上闯将进来。



古加持将桶里的水一股脑地往他泼去。海上惊叫一声,一瞬打了个趔趄,但是马上就稳住身形,紧盯着古加持,手上的斧头也随之挥了过去,谁料斧头落空。



古加持转身就往房间里跑。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扇小门,门内有一道螺旋状向上的石梯。他一口气爬上石梯,看见一扇铁门。



路迪就躲在门旁边的木箱里。



「路迪,准备好了?」



「OK!」



「他马上就要来了,做好点哦!」



「你也一样。」



古加持点点头,伸手开门,门上生满铁锈很难打开。为了吸引海上的注意力,他故意将门开得砰砰作响。



门后面便是屋顶。雪花在昏暗的夜色里泛着美丽的银光欢快地舞蹈着。或许因为积雪的缘故,没有月色的照耀,四周依然看得到微弱的景象。古加持冲进刺骨的寒风中,跑到屋顶边缘。



不出所料,海上果然追着他来到屋顶。他的身体湿透了,骤雪绕着他四下舞动。脚边积雪反射出的光线,使他的脸上和斧刃上浮现着一层阴森森的暗。



「怎么了?」海上无谓地笑道,「没地方跑了?」



「风太大,听不见。」



「本大爷没有疯,你别搞错了!本大爷只是要用本大爷的方法去制裁犯人。现在,这个岛上,只有本大爷才是最正确的!本大爷不是饮恨绝命的受害者,也不是无法找出犯人、眼睁睁看着受害人数增加的侦探!既不是旁观者,更不是犯人!」



「那你就是法西斯!」古加持从屋顶的边缘处探出头去。



那里搭着一架避难用的梯子。



他沿着梯子想要下到阳台。海上发觉后,一顿脚追了上去。古加持加紧下爬,最后索性跳了下去,再拉住屋檐上固定避难梯的绳子。只是一扯活结,梯子便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古加持的脚边。



海上从屋檐处探头。太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但想来必定是满脸不甘。他呼出的白雾在昏暗的天空中模糊地消隐而去。就算雪积得再厚,只要从这种高度的屋顶上跳下,不死亦是重伤。海上无路可走了。



况且,能返回室内的那道门,肯定被路迪从里面上锁了,他连屋里都回不去了。门是铁制的,虽然生锈,却依旧结实。又兼被古加持泼了一桶冷水,全身湿透,值此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四周都是积雪,他的体温很快就会下降。因寒冷而无法动弹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古加持从阳台来到储藏室,将避难梯放回原位。走出房间,隔壁就是『爱丽丝·门』,正是鹫羽的尸体躺着的房间。对面的墙壁上并排着许多门,他随意打开一扇,跨步走进,这里是双面镜的房间,窗端兀自保持着遇刺时的姿势,躺在地上,古加持驻足,俯视着窗端的尸体。



门被打开,路迪走了进来。



「好像成功了。」



「是啊,只要让他待上两三个小时,肯定就会得低体温症,到时候连话都不利索了吧?但若放太久让他冻死的话,我们就罪责难逃了。看好时间把他救下来吧!电热毯有吗?」



「事后的准备全部弄好了。嘿嘿。」



「当然,绑那家伙的绳子也准备好了吧?」古加持笑道,「看他的样子,肯定不是犯人,至少不是杀了鹫羽君和窗端先生的犯人,凶手另有其人。路迪,你是最可疑的。」



「哎呀!」路迪双手捧着脸,故作惊讶,「海上说过,在这双面镜房间里,他目击到爱丽丝了。」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海上目击了刺杀窗端先生的犯人,追着犯人跑到走廊,却空无一人,回到房内,竟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对吧?而且,爱丽丝居然消失到镜子里面。」



「说不定他的证言是谎话或幻觉。毕竟目击杀人的只有他一个,大概他本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的确!人不可能从镜子里消失。」



「或许未必?啊,抱歉!」路迪边说边跨过窗端的尸体,走近房间的墙壁,「他目击到的是窗端先生遇害事件的真相,那只要用一个很简单的机关就能解释清楚了。」



「什么?」



「就是一个机关。」路迪咚咚敲着那面墙上的镜子,「我也是前不久才注意到这个,我们先去走廊上吧!」



路迪用纤细的脚蹦蹦跳跳走出房间,双面镜中无数的路迪随之消失,古加持见状,追着她走了出去。



路迪的身影不见了。



古加持一时不禁怀疑双目,马上开门看看室内。的确,路迪的身影没有了。会不会拐到走廊的转角去了?他忙去确认,但依然不见人影。一阵焦躁感袭来,古加持再次跑进双面镜的房间里。



「心情如何?」路迪就站在窗端的尸体旁边,「你现在满脸都是纳闷的神色呢。」



「你到底去哪里了?」



「真迟钝!那好,再去一次走廊吧,这次我不会消失不见了。」



遵照路迪的话,古加持和她一起走到外面。



「你数数有几扇门?」



古加持从左边开始,按顺序数着门。



「十七扇。」



「对这数字,有没有想法?」



「没有。」



「这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和《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登场的诗的总篇数,你喜欢埃勒里·奎因的短篇吗?」



「不,虽然不讨厌,但没看过。」



「那好,对诗的事,我就不详细说了,否则没准会剥夺你珍贵的首次阅读体验。总之,你仔细看看门的表面,上面雕有一些很精美的场景吧?每一面都表现了诗的一个场面哦!瞧,这扇门表达的是『白色骑士』的那首诗,这里是白兔子在法庭上宣读的诗。我最喜欢这首诗了。换句话说,这房间里所有的门,都切合着『爱丽丝』故事里的一首诗。」



「那又怎样?」



「这十七首诗里,隐藏着无人能解的暗号,如果有人全部解开,就能去卡罗尔他们曾见到的『仙境』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民间传说。总而言之,将这些诗雕刻在门上,就意味着这房间可以成为通往『仙境』的秘密入口。」



「一派胡言。」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路迪又回到房间里面,古加持担心她再度消失,慌忙随着她走。



「现在,你再数一数室内的门。」



古加持顺从地开始数门。



「十六……为什么还差一扇?」



「没错,的确是少了一扇门,但房间两侧的墙壁都是镜子,使门从数量上翻了无数倍,少一扇很难发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失的那扇门才是真正的秘密入口,那就是我们平时很少用到的、走廊最深处的第十七扇门。」



路迪回到走廊,打开了最里面的那道门。迄今未曾一见的景象,蓦然扑进了古加持眼中。那里的确和刚才一样,拥有着无限延伸的空间,但镜子里却看不到路迪和古加持的身影。古加持他们站在镜子后面,却依然能看到镜子前面的景象。



「他妈的!」古加持不禁咂舌,「原来是魔术镜,为何没有早点察觉!」



「嘿嘿,真遗憾。这房间东侧的镜子是魔术镜,就像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是多留出一点空间。而且要进入这个空间的门就在最里面,所以,几乎谁都不会靠近。刚才我不是从你面前消失了吗?就是因为我快速跑到这里面的缘故。」



「你跑得还真快。」



「我为了不发出脚步声,已经很拼命了,差点跑断气!」路迪嘻嘻笑道,「从性质上来说,只要魔术镜的这边比那边暗,房间就能正常发挥双面镜的作用,一旦室内的明暗度改变,那边反而可以看到这边的情况,这一点不用多说。」



「也就是说,刺杀窗端先生的犯人躲到魔术镜后面迷惑了海上?」



古加持想起海上的证言,不知他的证言到底对不对。



「还记得书房里的娃娃吗?」路迪说道,「如果他看到的是娃娃,情况可能稍有不同。」



「但为何这里会有娃娃?娃娃又不会刺杀窗端。」



「这我就不清楚了。」路迪装傻道,「但有件事非常明显,那就是犯人很清楚这房间的构造。」



「路迪,你就是犯人。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也有可能是客人在寻找镜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构造。」



两人走出魔术镜的房间,回到窗端躺着的地方。古加持在窗端尸体周围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还有两个地方我想不通。首先,犯人作案时,到底预谋到哪一步?杀害窗端的时候,是不是连被人目击到的情况都在计划之内?还是说,只是偶然盯上窗端先生,被海上目击后才逃进魔术镜后面?」



「我觉得犯人是按计划行事。因为窗端先生的确遇害了,若刺杀窗端先生只是犯人即兴之举的话,那窗端先生肯定只受到轻伤就完事了。若事发突然,犯人不太可能刺中要害吧?但是从犯人刺杀方式来看,我觉得是有着残酷的计划。」



路迪走到尸体的头部位置,观察着尸体的伤口。



「腹部的中间部位有一处伤,还有一道在喉咙上,为了避免血大量喷出,喉咙的伤口故意靠下很多。犯人的行动是这样的:首先叫住窗端先生,窗端先生有可能当时就在这个房间或正在隔『爱丽丝·门』那里进行调查。到这里后,在一片黑暗当中,犯人将凶器刺入窗端先生的腹部。」



路迪边说着,装作拿着一把刀的样子。据她所想,那应该是一把小巧的利刃。她靠近古加持,将虚构的刀子送进古加持腹中。



「经此一击,窗端先生完全失去了自卫能力,然后犯人绕到窗端先生的后面,」路迪咕噜地转过身子,绕到古加持的身后,「反手握住刀子,刺向喉咙。直到断气为止窗端先生都无法出声,这样对犯人来说是有利的情况,因为对方无法喊出作为死亡信息的犯人姓名。」



「之后犯人就会被海上给看到了吗?」



「是啊,犯人逃到室外,让海上以为他跑到走廊上,实际上是躲到了魔术镜的后面。」



「用魔术镜的诡计,还真像怀旧主义者的恶作剧。」古加持笑道,「好吧,就当犯人是有计划地将窗端先生杀害,然后有计划地逃跑好了。不管轨迹是好是坏,犯人还是将它圆满完成了。但是,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弄不好的话,还会被海上抓住。」



「嗯嗯。」



路迪抱着手臂陷入沉默。



「总之这个问题就先放一边吧!还有一个疑点,犯人是在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吗?」



「嗯,对啊!犯人故意冒着被抓住的风险也要逃到魔术镜里,其理由正是要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不,正确的说法,该说是模仿《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犯人或许知道,总有一天,魔术镜的秘密会曝光,故而表演了一场幻术,故意像走进『镜』中的少女那样,从镜子里消失。」



「原因呢?为什么要拘泥『爱丽丝』故事到如此地步?」



「大概,」路迪睁圆了她的大眼睛,小嘴微张,「嗯,难道……难道说……」



「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这杀人事件的犯人了!」



「当真?」



「最可能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的还有一人!」



「谁?」



「比我更崇拜卡罗尔的人,没错!就是建造;爱丽丝·镜城『的人—白角。」



「白角?等等!白角家的人都死了吧?只剩下继承了这城堡的女人,」古加持说着,虎目讶然圆睁,「难道说,是那个女的?」



「不,她根本不是卡罗尔的书迷,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普通年轻女性。我所想的是其他可能性。比如说,继承白角遗志的人一直住在这座城堡里?就像《歌剧院幽灵》那样一直生活在不为人知的地下。那个神秘人物必须守护』爱丽丝·魔镜『的秘密,所以才要将我们全部杀死!」



路迪愈说愈激动,绕室来回踱步,途中险些被窗端的尸体绊倒。但她一脸肃然,嘴里喃喃自语,全未意识到她差点摔倒。



「等等,路迪,你冷静点。你不是来过城堡几次了?每次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城堡里有何变化?」



「没有!」



「你仔细想想!你伯父把城堡买下来有几年了吧?此前,城堡一直是荒废无人的状态吧?再加上这里是孤岛,一个人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食物、电力、煤气这些生活必需品都要从岛外运来,如此一来,那神秘人物绝不会一直待在地下,至少会和岛外的人有几次碰面—但我们没听说过那种传言,对吧?」



「是啊。」



「就是说,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对吧?」



路迪满脸不赞同的表情,轻轻点了两次头。



「若把责任推到外部犯身上的确简单,但这同时又是非常危险的做法,还是认为犯人一直如影随形比较好。」



「倘若你就是犯人呢?」



「没准。」古加持苦笑着耸了耸肩,「OK,看来你冷静多了。真抱歉,就让窗端先生的尸体继续放着吧!—说好听点就是保留现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去找别人?」



「对,我挺担心被手铐拷着的无多君他们,而且我们必须和下午就不见人影的山根小姐取得联系,她大概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呢。其他人也要联系上。」



「刚才,我在走廊里看到堂户小姐了,一脸惊恐地在走廊上飞奔,我向她打招呼,却好像充耳不闻。」



「希望她没陷入恐慌状态!首先将客房一个个找过去吧。海上似乎盯上了客房,或许无多他们就在里面也不一定,找过客房后再给海上电热毯也行吧?」



无多和入濑手牵手走在黑暗里。地下比想象中来得宽敞,里面错综复杂,每次回头都不知道来路到底是何模样。无多有时放开入濑的手,有时又紧紧地牵在一块,手腕被手铐铐在一起,即使不愿意,手指也会相互触碰。



只有在天花板的灯泡下面,才能看到入濑的侧脸,她看起来并未特别惊慌,也似乎没有什么话想说。沉重的手铐冰冷无比,不断地摩擦着手腕上的淤痕。越往下面走,黑暗中的湿气也越重,手铐似乎也吸收了湿气,越发沉重。



「眼下共有三条岔路,三条都往左拐,不知通往何处。总觉得越来越靠近地球中心了。目前,我们有三个选择,一是继续往前奏;二是回去选择另一条路;三是返回刚才那个放工具的房间,也就是说,回到最初的地方。你选哪个?」



入濑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咚咚咚地用脚在地上踩了三下。



「回原先的房间?」



入濑点点头。



「好,那探险中止,回去吧!这次,该你用右手摸着这墙壁走啦!你也知道,被手铐铐着,我用不了右手。若是你摸着墙壁来走,肯定能回到最初的地方,这任务很重要哦。」



他俩换了位置,往来路折回。无多的右手和入濑的左手被手铐连着,不管怎样调整姿势,站立的位置都很有限。



「你有没有后悔来这岛上?」



入濑断然摇头。



「无论你的病能否治好,若被杀掉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无多喃喃说道,「而且,没有任何证据保证』爱丽丝·魔镜『能治好你的病,纵然如此,你依然觉得来这岛上有意义?」



入濑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往前走。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入濑突然驻足。



「怎么了?」



四周太过阴暗,看不到她的表情。感觉上,她是有话要说,她用呗铐住的那只手牵起无多的手,往墙上摸去,无多的手指顿时有了一种对墙壁的触感。那里有条细微的缝隙。



「有门。」无多上下探寻着,触到了凹进去的门把,「真奇怪!方才都没发觉,难道这扇门是刚刚冒出来的?」



无多和入濑歪着头对视一眼,再度望向门的方向。门被打开了,这是一扇很轻的木门,合叶发出一道临终似的惨叫。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从未遭逢的黑暗和臭味将两个人牢牢包裹住了。无多只觉得连着手铐的右手被轻轻一拉,想必是入濑略略后退。他踏上一步,用手摸索着墙上以寻找开关。很快,他就从门边摸了电源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



光明到来的刹那,四下飞溅的鲜红刺痛了双眼。最初,无多误以为这些红色是灯光所致,但实际上,这门后的地板和墙壁上竟然溅满了血液,随处都充斥着血淋淋的红色和腥臭。室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桌上的血迹尤其惹人注目,自上方滴落下来的血,至地板融汇成一滩小洼。房间一隅设有两台保存红酒的空调,却没看见一个酒瓶子。



他想走近些调查桌子,却从右手的手铐上察知了入濑的抽搐。她怔怔僵在门口,无多只好硬降她拉进房内,关上了门。以防万一,又从里面插上门闩。看来,这扇门可以从里面上锁,却不能从外面上锁。



「血痕新鲜。」无多擦蹭着鞋底的血液,「这到底是谁的血?不像是从先前那两个遇害者的身体里放出来的,看来是有第三个人遇害了。」



无多离开桌子,回过神来,入濑整个人都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椅子上摆着一把崭新的电锯,刀刃能上下移动,只需抵住木板的侧面,便会将其垂直切断。插座上插着黑色的插头,刀身燃满了黑红的血,并附有细微的凝固物。



「有人在这里切割过尸体。」



而更重要的则是—没见到尸块。



在光线甚难到达的红酒空调旁边的墙上,有一个用血绘制的七芒星。七芒星很大,犹如某种宗教的画符。除此,没有别的发现。



「我们下来之前,有人曾在这里被杀害。」



想到窗端遇害时他们聚集到餐厅的事,没来的只有两人—堂户和山根。但堂户后来出现过,并且被海上追赶。始终没有现身的,只有山根。



所以,遇害的绝对是山根,她被碎尸了,而且不知被藏匿何处。犯人行凶、碎尸之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餐厅。



「出去吧,去刚才的房间。」



无多打开门,关掉电灯,在黑暗中小跑前进。入濑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努力跟着无多的速度,手铐不断发生激烈的碰撞。当他们回到放置工具的房间之时,两人都累得喘息连连,满身大汗。打开门进去,和之前一样用柜子堵住门。按说,这就行了,但他们无法安心,又将房间里所有东西挪到门口,牢牢堵住。如此一番折腾之后,无多方才坐上木箱,而入濑则自然坐到他身畔。



「本想着只有我不会被杀,但眼下益发没自信了。其实,死也无所谓,我又不是大人物。之时,尚未完成你的委托,我不太想死。」



无多抚摸着手腕上的淤痕,有些地方已擦破皮。



入濑宛然摇头,牵起了无多的手。



在他掌心写着无形的文字。



·无多先生



「什么事?」



·没事



入濑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将铐在无多右腕的手铐仔细包好,包完后,又打了个结。手铐被包上了柔软的布,碰到手腕的感觉既不冷,亦不痛。



「谢谢,你呢?」



入濑的左手上也有淤青。只是无多想起他的手帕放在另一件夹克的内袋里。



「我的手帕放在房间里了。」



·没事



入濑摇了摇头。



「好吧,回到房间前,我不会再用力扯你了。」



闻言,入濑露出了温柔的笑。



「这样躲在地下,我们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这地方迟早会被犯人发现,只盼他别扔火把进来把我们烧成焦炭……我们最好尽量换个地方躲着。但一直这样捉迷藏下去,我们永远处于下风。你打算怎办?或许,犯人就在外面了。」



·抓住犯人



「那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犯人是谁。这种情况下,其实海上选择的那种方法最便捷了。纵然不知道谁是犯人,只需把全员都杀掉,就行了,犯人同样会受到制裁,这方法虽不高明,却未必没有道理。可惜我们的脑细胞构造不像海上那般原始。低能—通过推理,既能找出犯人,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的确



「而且,我们比别人更有利,我们面对的嫌疑人数量比其他人侦探少一个。别的侦探都只能少算自己一个,而我相信你绝对不是犯人,所以可减两个。再算上遇害的两人,就能少算四个了。而且,还有一人遇害的可能性很高,这样算来,活着的不多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而且,刚才我说的话,其实含有不确定的部分—把遇害两人从嫌犯中划掉。不对,窗端先生的遇害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第一具尸体,鹫羽先生的脸被硫酸破坏了。既然我们是侦探,出现了一具无脸尸体,首先就会怀疑是尸体交换诡计。但我内心深处却否定了这个,毕竟,他的尸体太符合那种套路了。」



·何意



「简单说,就是可疑过头了,反而不值得怀疑。这手法自柯南·道尔以降,一直被人们常用。譬如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就曾多次出现脸被硫酸毁容的尸体。有这些小说铺垫,认为『无脸的尸体』就意味着『别人的尸体』这种思维惯性反而会使侦探们出现盲点。」



··鹫羽先生的尸体



实际是别人的吗



「有必要详查。但是,很不巧,没有判别他尸体的方法。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指纹



「指纹?」无多默默沉思有顷,「对了,这办法或许能行,要找出他生前触碰过的东西,再采取可用指纹和无脸尸体的指纹比对。如果一致的话,就没问题了。要采集指纹,通常需要铝粉,但视情况亦可用小麦粉来代替。小麦粉的话,厨房里应该就有。」



但问题是—如何去调查?倘若离开地下,说不定何时就会受到海上的袭击。何况,除了海上,还有来自犯人的威胁。



「先休息一下,养足精力吧!」



无多在木箱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很大的响动。



仿佛有铁块滚落。



「来了吗?」



无多拿起放在木箱上的菜刀,紧紧握住。



「嗯,有人在吗?」



从外面传来声音。



「刚才的声音,是古加持先生?」无多与如来面面相觑,「他也跑到地下来了?」



「已经抓住海上了,可以出来了。」古加持说道。



「不太可信,」无多低低说道,「没准是受海上威胁,被迫那样说的。」



无多与入濑竖起耳朵。



「海上被关到房顶上了,只要过几个小时,体力就会全部耗完。」



入濑站起身来,好像是催促无多把堵在门口的东西拿开。



「可以相信他说的话吗?」



入濑点点头。



他们将柜子全部移开,打开了门。或许是察觉到室内射出的光线,古加持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哦,是你们啊?」古加持轻轻抬起右手,「其他人呢?」



「只有我们两个。」



「刚才我说过了,海上在屋顶上,既不能进来,也不能从上面跳下,说是抓到了,其实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待他累得不能动了,再去绑他吧。」



「做的不错呀!」



「是啊,这是路迪想的法。」



古加持领路般再次上楼,斜斜看了一眼地上滚滚的平底锅,一时不禁满脸苦笑。



「路迪小姐她们呢?」



「不知道,都走散了。」



爬上楼梯,打开门。和地下昏暗的灯光不同,外面亮得使无多几近眩晕。或许是从地下那狭窄的空间解放出来的缘故,心情豁然开朗。



「接下来要想的事多如牛毛,你们的手铐也是其中之一。」



「手铐的钥匙在海上那里?」



「应该是。」



无多他们从走廊穿过大厅,走到另一条走廊上。



「你有没有看到山根小姐?」



「没看到。」古加持闻言站住,回过头,「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但绝对有人曾在地下遇害,有一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是吗?我就猜到会有人遇害。果然是山根小姐?」



古加持似乎给无多他们带路般穿过走廊。前方,有一扇门。



「你为何会觉得有人遇害?」



「你们进过游戏室吗?」



「是说有桌球台的那个房间?只是看到过罢了。」



古加持敲了敲门,马上从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钥匙从里面被人打开,古加持拉开门,路迪就在里面。



「嗨,还好吗?」



「啊,还行。」



「有四个人的话,底气足多了。」



路迪爽朗地说完,便安排无多他们坐到沙发上,顺便还拿出一瓶威士忌。沙发前面的玻璃桌上,有一个棋盘,上面放着几枚棋子。从棋子的摆放来看,不像是正经地下棋。



「正如窗端先生所预测的那样,」古加持坐到沙发上,点上了烟,「棋子全部扔掉,却又恢复了原状。说不定,被扔掉的棋子依然在外面,而这时事先准备好的备用棋子?窗端先生遇害时,我听到惨叫声和人体到底的声音,便立刻赶往双面镜的房间,而后则立刻来到这游戏室。不出所料,棋子果断少了!而且,刚才我再次来到这房间,发现棋子又少掉了—本该在这里的兵,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