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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没错,瑶实在太强了。所以她才无法打败冬琉。



挑选对自己有利的战场、设下陷阱、以面具欺——这些全都是弱者采取的战术。



「——冬樱,拔刀!」



冬琉拔出那把巨大的日本刀。



刀身就像在缠绕她那娇小的身躯般回旋着,刀刃自下朝上往肩口的方向斩去,破坏了身高超过自己一倍以上的机巧魔神胴体。



冬琉的日本刀,斩裂了机巧魔神。



「咕哈……!」



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瑶便倒地了。那是从机巧魔神机体所感受到的逆流吧。



我愕然地注视着瑶的身影。



瑶被打倒了。而且还是被冬琉会长——!?



「骗……骗人的吧……」



朱里学姐也愣愣地这么说道。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被破坏掉的《白银》走去。她碰触机体被深深切开的胸部舱口伤痕,随后她……



「不要……姐姐——!」



朱里学姐抓着已经变成普通人偶的机巧魔神,惨叫道。



「混帐东西——!」



我则发出毫无意义的咆哮。接着《黑铁》也随我发出咆哮。以臂力强制让冰羽子受伤的使魔趴下后,《黑铁》袭向了正在与嵩月战斗的冰羽子本人。



结果,《黑铁》的去路又是被冬琉挡住。



《黑铁》所施放的重力球,被冬琉的巨大日本刀斩裂、消灭了。



在我的视野角落,这时又出现了嵩月跪地不起的身影。



她无法抵挡冰羽子的攻击,环绕她全身的火焰显得软弱又摇摆不定。嵩月的体力已经耗尽了。非在化现象依然在持续变严重,如今已完全污染了她的四肢。即便如此,依然勉强想站起身的嵩月,终于失去了平衡、当场倒了下去。



「嵩月!」



我试图冲向她,但这项举动却遭冬琉妨碍。假使随便在她面前露出破绽,《黑铁》的下场也可能跟瑶的机巧魔神一样。



瑶失去意识昏倒了,我却没有资格谴责她的失败。这并非因为瑶太过弱小,而是冬琉的战斗能力已到了异常的程度。



朱里学姐抓着摇的机巧魔神,整个人还是陷在恍惚状态中。



阿妮娅从旁支撑着茫然的朱里学姐。尽管我曾叫她自行逃开,但却被她拒绝了,此刻她在朱里学姐的耳边不停激励着。社长也软腿地瘫坐在瓦砾堆上,要他起来做点事似乎太残忍了。缺乏机巧魔神或恶魔之力的普通人,一下子落入这种状况,想必一定会吓到虚脱吧。



「全都给我住手!」



环绪姐使尽所有力量大叫一声。她将已经无法动弹的嵩月抱入自己的怀中保护,同时瞪着冰羽子道:



「拜托,不要再打了!有事找我的话,随便你们要带我去哪都行。总之请不要再战——」



「不——无神环绪,你搞错了。」



冰羽子以冶艳的微笑这么说道。



「这种状况才是凤岛,以及我的主人所期望的!那便是让你陷入绝望,直接面临死亡危机的姿态——」



冰羽子毫不留情地举起那把冷冽透明的日本长刀,将刀刃对准嵩月的脑袋。这时环绪姐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嵩月。



不过冰羽子的手腕并没有挥下刀。



那是因为她的使魔——不死鸟正大幅张开伤的羽翼……



伤痕累累的这只使魔,在地面上卖力挣扎,勉强将冰羽子撞飞出去。此外又为了保护她,让自己的身体覆盖在冰羽子之上。



遍布冰羽的使魔背部,突然发出尖锐的撞击声碎裂了。一颗如炮弹般高速飞来的漆黑球体,直接命中了使魔的背。



我只能愕然地望着这样的场景。



攻击冰羽子使魔的漆黑球体是——



「重力——!?」



思绪的激烈混乱迫使我回过头。



刚才的攻击方式就跟《黑铁》一模一样,也就是透过机巧魔神重力控制能力所施展出的「漆黑拳击」。



但很明显,方才那记并非出于《黑铁》。



光是要回避冬琉来袭就已经快濒临极限的我,不可能有余裕发出这一记攻击。



这么说来,还有其他机巧魔神具备跟《黑铁》相同的能力啰?



「——不,错了。两者并不一样。」



橘高冬琉回过头,不知为何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刚才那是完全的间控能力的应用。我想应该是出自你的机巧魔神吧——夏目直贵。」



冬琉所关注的,是原本曾被称作鸣樱邸的建筑物中庭。



以在冬季时萎靡不振的樱树与满月为背景——钢色的机巧魔神跟随着一名男子矗立着。







「真没想到……竟然跟预期的状况落差这么大……」



被称为夏目直贵的那名男子,环顾遭破坏的鸣樱邸,露出带有些许寂寞的苦笑。



「老哥……?」



对说话声像是在痛苦呻吟的我,直贵投以闪灿着淡绿色光辉的眸子笑道: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结束了,也罢。看来,你正是让历史步上歧途的始作俑者啊,橘高冬琉。难怪王立科学狂会的机密会这样泄漏出去。」



「夏目……直贵……!」



环绪姐把嵩月抱在自己的膝头上,呼喊着老哥的名字。她眯起充满怒色的眼睛……



「你现在才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要来帮忙,为何不快一点……」



原本打算非难直贵的这番话,却在说到一半时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直贵从长大衣袖口露出的指尖,此刻正微微喷出白烟。



简直就像被强酸腐蚀一样,夏目直贵的肌肉被烧烂了。



不,或许应该说,目前还正在被缓缓地烧烂中。



「……直贵,你……」



环绪姐无法言语。



看着她的反应,我这下懂了。关于直贵的身体异变,环绪姐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此外,她也不明白直贵从我们眼前消失的真正理由。



「——不论当事者们认为这有多复杂,在旁人的眼里看来都是很简单的。」



冬琉代替沉默的我们开口说道。



她就宛如在自言自语般,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轮』的夏目智春,利用钢色机巧魔神的能力跨越了世界的境界,出现在『第二轮的世界』……那是发生在距今大约四年前。」



「……」



直贵默默听着她的发言,似乎并没有特别想要否定的理由。四年前,他从「第一轮的世界」来到「第二轮的世界」。那跟环绪姐告诉我们的内容一样。



「——一个世界里不需要相同的两个人。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时,『第二轮』的夏目智春理应要被覆盖、消灭。」



唔——我屏住呼吸,冬琉见状对我露出微笑。



「但。那件事并没有发生。」



「是啊。」直贵点点头。



「因为那时,『第二轮』的夏目智春已经死了。」



「耶?」



我一瞬间愣住了,但也有一种记忆全部串连起来的感觉。



「……四年前的……那场空难……?」



「只差了短短几秒钟而已?」



直贵很怀念似地笑道:



「我在这个世界出现,刚好就是『第二轮』的夏目智春死亡之后。老实说,当时我快急死了。毕竟这种情况非常不寻常。」



我实在无法跟对方一起笑,因为我听不懂笑点在哪。既然这样,我是已经死掉的人,那幽灵就不应该是操绪,而是我才对吧?



直贵回头对背后的机巧魔神瞥了一眼。



「——要让智春复活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使用钢的能力倒转时间,采取适当的急救措施就行了——然而这么一来,同一个世界就会有相同的两个人存在。我不确定这会对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此外……更严重的问题是,你恶魔化了……对吧?」



「嗯。」



直贵把烧烂的手掌举高到胸前,发出苦笑。



从他皮虏表面冒起的蒸气,就跟热水与冷水混合时产生的水雾很像。



「第一轮」与「第二轮」世界的影响力差距,正在直接伤害直贵的肉体。淡水鱼被放进海水时,大概也会感受到同样的感觉吧。



「……那也不算超出我的估计就是了。从异世界来的人,会变成具备特殊能力的恶魔,这是我早就可以预期到的。只不过,以我自己的情况,却出现了超乎想像的反作用力。」



「那是因为,你已经是操演者了……身为操演者,又很矛盾地变成恶魔,你被这个『世界」的系统视为致命的程式BUG,所以才会遭受强大的侵蚀。」



「嗯,大致就是这个原理吧……跟普通恶魔不一样,像这样被烧烂的非在化现象,就算我不使用魔力也会缓缓地进行。」



「所以你才准备了一项安全装置。」



「没错,我预备了后援的系统。以让夏目智春死而复生为代价,水无神操绪变成了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接着又把黑铁交给了夏目智春。假使我自己无法达成目的时,他就必须继承我的任务。」



「……备援系统……!?」



直贵的这番话让我终于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开学典礼前夕送来的神秘手提箱;简直就像为我量身打造的科学社怪异社团;最后就是残留在遗迹当中、老哥那意义不明的留言。



那全部都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备援系统所安排的?



「你把白银交给雪原瑶,又将黑崎朱里的肉体机巧化。最后你还设立了洛髙科学社,希望在万一时能支援夏目智春。」



「简直是费尽苦心啊……」



直贵耸了耸肩叹息道:



「幸好,因为有人帮忙,所以总算大功告成了。」



「……那是由于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来自『第一轮世界』的人吗?」



「是啊。不过他们并没有跳跃到正确的目的地时代。有些人跳到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的遥远过去。」



「神圣防卫队、巡礼者商联合,此外还有王立科学狂会与恶魔家族,这些都是那群人的后代子孙吧。为了回避世界的毁灭而回溯遥远的过去,经过长年岁月后已经扭曲原本目的的跳跃者子孙——举例来说,潮泉老人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



直贵脸上这时终于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他应该也觉得很疑惑吧。为何冬琉会对自己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冬琉的确是王立科学狂会的会员,也曾经担任过学生联盟的GD。因此以洛高的学生来说,她应该是接触到最多内幕的一员。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得太多了。



「夏目直贵,你的目的是要破坏中央涡界域吧?你想毁了那个可以突破膜宇宙边界、使在平行世界间移动变得可能的超弦重力炉……对吧?」



「……橘高冬琉,为何你要问这么多?」



直贵以警戒的口气反问对方。



在他的背后,钢色机巧魔神也摆出备战态势。但冬琉却以莫名清醒的眼神望着直贵。她的脸颊上,浮现了前操演者那像是火焰的纹章。



「答案我会一并告诉你——在你临死之前。」



「——放弃吧,橘高冬琉?」



直贵疲惫地摇摇头。他的钢色机巧魔神右臂,开始渗出了浓密的幽暗。



那跟《黑铁》的重力控制能力相同——都是可以诞生出巨大重力的史瓦西黑洞。



至于钢色机巧魔神左手中的那把剑,则在环绕的魔法阵下发出光芒。



这跟《白银》的空间切断能力相同一间龟裂、银色轨迹。



夏目直贵的钢色机巧魔神,同时具备《黑铁》与《白银》两者的能力。



融合了曾被誉为学生联盟GD「左手」、「右手」的两架最强机巧魔神——!



完全的空间控制—琉是如此称呼这种能力。



斩断、扭曲空间的能力,也可以说是对空间进行加工的能力。甚至进一步,还可以对与空间紧密相连的时间进行加工。



恐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物质,都无法从这架机巧魔神的能力下逃脱吧。



「这是钢的最终形态……亦即完全体的机巧魔神。就算是你的能力也无济于事。」



钢色的机巧魔神发出咆哮,直贵也趁势发出最后的警告。



冬琉拨开盖住眼睛的浏海。



「是啊,我知道。」



她露出了哀伤的……极其哀伤的微笑?



这一瞬间,在直贵的背后……



响起了可笑的「啪」声。



那声音绝不算小,但依旧被机巧魔神的咆哮所盖过,等到我们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时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咦?」我唤道。



直贵的胸口浮现出一小团污渍,接着痕迹就扩散到他的整面胸膛?



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我到这时才终于察觉——直贵被枪击了。



一名坐在鸣樱邸废墟瓦砾堆上的男子,手中握有一把小型手枪。



大家都忘了那里还有个人存在。



那名男子从背后对直贵开枪射击。他就是科学社社长——炫塔贵也。



直贵的身体剧烈晃了一下。



「直……哥!」



「——智春!」



我与环绪姐同时大叫起来。



被称为夏目直贵的那名男子——也就是「第一轮世界」的夏目智春,在嘴唇几度痉孪、勉强试图挤出微笑后,终于缓缓地朝后倒下。



钢色的机巧魔神也止住了动作。



不论是多么强力的机巧魔神,也无法防范来自操演者意识死角的冷枪。



此外,不论是多么强力的机巧魔神,只要失去了操演者,就会沦为只剩机械驱动的普通人偶。



「社长——!」



《黑铁》因为我激昂的意志而动了起来。



漆黑机巧魔神伸出巨大的臂膀,朝塔贵也的身籁压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



试图诘问社长时……我蓦然发现。



钢色的机巧魔神打开了胸前的舱口。其中央的心臓部位收纳了一个圆柱形的水槽,水槽里装满淡青色的溶液,一名全裸的女性则在小小的水槽中载沉载浮。



那是一位留有一头艳丽黑发的女子——



「……嵩月!?怎么会……!?」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光景,令我的内心激烈动摇起来。



我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直贵。那里的确有他射影体的身影。一名穿巫女服的黑发女性幽灵,仿佛在保护直贵般飘浮着。



跟嵩月长相一样的那位幽灵,望了我一眼,仿佛在拜托什么似地动着嘴唇。



就在这之后……



冰之长刀以凄厉的速度飞来,贯穿了封印她本体的水槽。



被封印在机巧魔神《钢》体内的副葬处女,肉体一瞬间便冻结、碎裂了?



着巫女服的幽灵还来不及出声便被消灭。她所试图保护的直贵身体也急遽非在化,渐渐变成了粉尘。



「不要……智春……」



环绪姐茫然地趴倒在地上。她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焦点。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妮娅的惨叫响彻着。



她是直贵的朋友。就某个层面而言,比我了解直贵,而且交情更深。而就在她的面前,直贵被杀了……



没错,直贵是被人杀害的。年幼的她亲眼目睹,凶手是另一名她以为是友人的男子。



「啊……」



倒地不起的嵩月,正为了站起来而努力以双脚磨蹭地面。



我察觉冰羽子已将长刀对准了她。



「凤岛冰羽子——!」



我发出怒吼,藏在黑铁体内的无数枚齿轮开始旋转,制造出超高密度的重力球。



最后那化为了袭向冰羽子的炮弹。



然而,血肉之躯的冬琉再度出面挡住那颗超重力的炮弹。明明能轻松吞灭一切并将其粉碎的重力球,却被肉身的她直接以日本刀斩断、化为乌有。



我陷入了万念俱灰的绝望当中。曾被我唤作哥哥的男子在眼前被杀?同伴们也在我眼前一一身负重伤,但我却一事无成,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冰羽子朝着嵩月挥下长刀……



这次对冰羽子采取攻击的,不是我——而是朱里学姐。为了躲避她胡乱扫射的霰弹枪,冰羽子只好放弃对嵩月的攻击。



「智春,快逃!带小奏跟妮娅一起——」



朱里学姐摆出以前那种发射飞弹的准备姿势,并对我叫道。



「耶……?」



朱里学姐自己打算怎么办——我正想回问一句,但却突然察觉。朱里学姐的躯体已变得残破不堪。她爱穿的黑色长外套到处都是破洞,除了露出底下她的肌虏,还有剥落出来的金属制骨骼。她还是肉身的部分也受伤了,浑身都沾上了鲜血。



那是来自真日和风兽的最后一击,以及之前与冬琉战斗所造成的伤势。



现在的朱里学姐无法发挥完整的战斗力。所以她才会要我赶紧带着其他人逃走。然而这么一来,朱里学姐自己呢——?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办法复原吗?



「发射……」



浑身是伤的朱里学姐打算一口气射出飞弹。



不过在那之前,已经有某样东西剌入了她的胸口。



咚——贯穿声轻得让人吃惊。



那是一把长达五尺的刀刃。



刃物剌穿她的心臓后,还从她的背部伸了出来。那是冬琉的爱刀——冬樱。



「啊哈……」



朱里学姐的双唇发出了微弱的吐息。对不起——她的唇形仿佛是在这么说。



她那原本闪亮着鲜红光芒的眼珠,失去了生命力——



纯白的暴风雪顿时袭向她停住不动的全身。那是来自冰羽子使魔的吐气。瞬间朱里学姐的身体被冷却到零下数十度,接着被冻成全白的她便四散碎裂了。



「……骗人……的吧……不可能会这样。」



我已经忘了该怎么生气,当场跪了下去。



冰羽子的使魔发现对我有机可乘,不过我已经无法动弹了。



她将两根如短剑般的冰柱握在手中,冷冷地俯瞰嵩月与阿妮娅。



「停手吧,冰羽子——」



出声制止她的人是社长。他拍去全身的尘埃并站了起来。



「够了,不需要再制造更多的犠牲……我们已经达成目的,了却心愿了。」



社长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



跟透过丑陋无尾熊所听到的说话声一样,他把自己关在避难所里时也是这样的语气。只是这样反而让我的绝望更深沉了。



社长到此为止从来没演过戏。



他根本没意识到什么叫作背叛我们。他所需要的人一定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为了某种不可动摇的目的,他就只是极其专注地采取行动。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恕我失礼了——吾主。」



冰羽子让手中的冰柱消失,缓缓靠向塔贵也。



「你的……主人……」



我茫然地望向跪在塔贵也身旁的冰羽子之姿。



风岛冰羽子,是塔贵也的契约恶魔。



花了一点时间,我才认知到这项事实。是啊,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在暮海崎的地下遗迹中,冰羽子能精准地在我们面前现身,自加贺篝的手中夺去「遗产」。当时社长的机巧偶人,打从一开始就观察我们的模样到最后。至于冬琉会协助冰羽子,也是因为冰羽子是自己思慕之人的契约恶魔。



不过,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社长……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地伤害同伴……」



我的声音颜抖着。老哥与朱里学姐在我面前被杀,真日和失去使魔,瑶失去《白银》的副葬处女,此外还包括封印在《钢》中的「第一轮世界」嵩月。值得让他们牺牲这些去交换的,究竟是什么!?



「……夏目学弟,你没有必要悲叹。」



塔贵也还是那种软弱的腔调。



冬琉不知从哪拿来银色的手提箱,交到塔贵也手上。



「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塔贵也将接获的手提箱举高给我看。



那跟在佐伯哥那里看到的《翡翠》手提箱很像,只是细节有点微妙的不同。



塔贵也的这个看起来陈旧多了。



在薄薄生了一层锈的手提箱表面,刻有一句短短的英文。



「Final Production Run」——最终生产品。



「暮海崎的……遗产……」



没错。塔贵也既然是冰羽子的契约者,这玩意儿出现在他手中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假如不是这样反而比较奇怪。



「加贺篝不清楚这是什么就把这个拿到手了。就某个角度说,这道具确实能达成他的心愿。只可惜他就算拥有,也无法使用它。」



说到这,塔贵也将手放在手提箱的金属卡榫上。



「这是……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遗产。夏目直贵的机巧魔神——钢的祭坛。」



祭坛。是啊,我知道这个名词的意思。为了封印副葬处女,以及用来让机巧魔神与新操演者订定契约的触媒——即机巧魔神的登录装置!



「所谓的操演者,是将奈米机器注入体内,借此控制机巧魔神的存在。」



塔贵也淡淡地说明下去,同时打开了手提箱的金属卡榫。



奈米机器?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塔贵也。



奈米机器——字面上的意义我是知道。据说是一种跟病毒大小差不多的超小型机械,可用在例如注入人体治病的用途之上。



操演者的体内也有这种奈米机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塔贵也又解除了另一边的金属卡榫。



一瞬间,他握住箱子的手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光传达到他的手指,从手背覆盖到整条手臂——最后如涟漪般扩散至他全身,但光很快就消失了。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失去同伴副葬处女的操演者,其体内奈米机器会发生变质,发出妨碍电波(ECM)排斥周遭的魔力——这就是前操演者可让魔法无效化的真正原理。前操演者皮肤所浮现的奇怪纹章,则是变质后的奈米机器残骸。」



塔贵也把箱子扔到地上,似乎很不耐烦地打开盖子。



我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于是立刻追问:



「社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操演者的魔法无效化能力,只能依附当事人的肉体存在。」



塔贵也的脸上就像小孩在炫耀新玩具般崭露笑容。



冬琉站在他身边。她丝毫没有半点羞耻的样子,直接褪掉了身上的衣服。除了上衣外,下半身的运动裤也是。



「对灵魂则一点影响也没有……也就是说,前操演者也是能成为副葬处女的。」



「冬琉会长……难道你!?」



在手提箱当中,只有无边无尽的幽暗扩散开来。



那是比暗夜更深遂、浓烈无比的虚无之暗。



仿佛要突破这幽暗般,有什么东西在手提箱内出现了。那是一管透明的圆柱型胶囊。里头充满了青色的溶液,就像水槽一样的玻璃管。



露出紧实纤细裸体的冬琉,将手伸向胶囊。



她指尖穿过了表面的玻璃容器,直接被吞入胶囊的内部。



冬琉一瞬间回头望了塔贵也一眼。



塔贵也以纯真的微笑朝她点头。



接着冬琉的全身都进入了胶囊中——



「冬琉会长……不可以!」



理解到她想做什么后,我忍不住大叫。



佐伯哥曾说过。



要不就是副葬处女的魂魄消灭,要不就是操演者本身死亡。



在之前拥有机巧魔神的操演者失去资格的状态下,由其他人打开祭坛——



那就是成为机巧魔神新操演者的条件了。



而这只手提箱所对应的机巧魔神,难不成就是——



「黑铁!」



漆黑的机巧魔神,听了我的声音后做出猛然前进的回应。



在冬琉被箱子完全吞没前,一定要把她拉出来才行。



我不能让她被封印——就这样变成副葬处女。



为了操演者而成为奉献出灵魂的活祭品,这种事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



「来吧,莎莉丝。」



塔贵也呼唤他的使魔。



冰之不死鸟再度舞上天空,以身体撞击的方式弹飞黑铁的巨大机体。



这种压倒性的蛮力让我战栗起来。跟冰羽子操纵的时候相较,力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本来使魔就该由契约者操纵才对,但如今的理由不光只是这样。



不死鸟原本被切断的冰翼,正一边释放出惊人的魔力一边再生。



这充满震撼的魔力真正来源我很清楚。



就跟加贺篝隆也的使魔——只软体变形兽的能力一样。



已经拥有契约恶魔的塔贵也,假使又得到了新的机巧魔神——



这时他体内就会同时具备本来应该要相互毁灭对方的两股力量。



兼具使魔与机巧魔神双方之力,就能成为无穷无尽的魔力拥有者。如此的存在又名为……



「魔神相克者——啊!」



《黑铁》被塔贵也使魔的力量所压倒。



这跟先前完全不同等级的庞大魔力,毫无疑问与过去的加贺篝隆也一样,正是魔神相克者的看家本领。



「打倒我家老哥,把机巧魔神据为己有——你打从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吗?」



塔贵也自加贺篝手中夺来的「遗产」真相,其实就是夏目直贵的机巧魔神——《钢》的祭坛。



《钢》的祭坛会被封印在遗迹中的理由我也懂了。那是因为《钢》这架机体实在太过强大。



甚至具备了能越过不同世界境界的可能性——



然而,塔贵也要成为《钢》的操演者,还需要另一项条件。



已经存在有操演者的机巧魔神,就算订定契约也无法召唤出来。



因此塔贵也为了确实得到《钢》,必须先将前任《钢》的操演者——夏目直贵除掉才行。因此塔贵也才会对环绪姐死缠不休。



只要水无神环绪陷入危机,夏目直贵必定会出面搭救。



对于可自由操纵空间移动的夏目直贵,这是能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夏目直贵的钢,是完全版的最终机巧魔神。」



塔贵也露出满足的笑容说道。



这时有名少女在他的正后方现身了。



那是以长浏海遮住右眼的幽灵少女。



「有了这架具备完全空间控制能力的机械驱动恶魔,搭配上魔神相克者的威力,我们就可以超越世界跳跃回过去。我要——让游戏重来一遍。」



「制作『第三轮的世界』……吗……就为了这个,你就让朱里学姐跟老哥……」



我拼命抵抗塔贵也使魔的惊人力量,同时呻吟道。



但塔贵也却对我投以温柔的笑容。



「……夏目学弟?你也一起来吧?」



「嗄……!?」我傻住了。



「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就算维续留在这个世界,你也无能为力……对吧?」



塔贵也并没有恶意,但却以残酷的口吻对我缫续说道:



「我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在新世界的水无神操绪,不会变成机巧魔神的活祭品,嵩月奏不必担心非在化。黑崎朱里的妹妹也不必死了。当然还有阿妮娅的姐姐——你可以改写那个世界原创的你,组承自己现有的记忆与经验。我们一定不会重蹈夏目直贵的覆辙。」



塔贵也这么说道,脸上浮现恶魔诱惑人类般的微笑。



我则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这个世界怎么办?这个世界的朱里学姐他们呢……?」



「不怎么办。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



塔贵也冷漠地摇着头。



「我们彼此都失去了这个世界的皇后——也就是最爱的人。像这样已经输掉的一盘棋,只有全部打翻重新来过了。」



塔贵也充满甘美诱惑的话语,听在我疲惫的耳里显得异常温柔、舒服。



但有人在这时,以手指碰触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手。



是嵩月奏。



因重伤而气若游丝的嵩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站到我身旁。



她冰冷纤细的手指,强而有力地抓住我的手。



面对嵩月尚未失去坚定之色的眼珠,我报以轻柔的微笑。



「我终于……明白了。」



漆黑的机巧魔神体内,被我注入自心底逐渐涌现的情感。



确实,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名为夏目直贵的男子,究竟想对这个世界做什么。他是为了什么才试图切断不同世界间的联系。



因此,我必须在此阻止塔贵也才行。



我不能坐视这个天真又自私的家伙不管。



塔贵也想把历史改造成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凭借着这种自私的心理,他取得了自己所需要的能力。那便是能够诞生出新世界的魔神相克者之力。



也就是因为如此,我必须当场阻止他才行。我不能让拥有神一般能力的这名魔神相克者,任意解放出更多新的世界——!



漆黑的机巧魔神之拳,描绘出规模前所未有的巨大魔法阵。



$也儿状,以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模样摇摇头。



「为什么你还要重复相同的错误呢……」



我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施放重力球。塔贵也的使魔则喷发出爆炸般的吐息,试图与之对抗。然而,塔贵也使魔的行动方式早就被我摸透了——



最初的一击只是诱饵。第二击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上吧,黑铁!」



黑铁的左臂对准了站姿毫无防备的塔贵也,发出小规模但高速的重力球。



通过数层魔法阵加速后,重力球以接近子弹的速度袭向塔贵也。然而……



「来吧,钢。」



塔贵也喃喃说道。



他的影子开始变色。变成了不会反射光线的虚无之色。



随后,一只钢色的巨大手臂揭开了他脚底下的影子。



黑铁的重力球炮弹,很轻易就被对方瞬间消去了。



『诞生自比幽暗还漆黑的熔炉——』



全身都浮出地表的钢色魔神,泄出了低沉嘶哑的吼声。



其所喷发的魔力足以撼动大气。



冰冻的不死鸟、钢色的机巧魔神。就像钟摆加速般,塔贵也的两名仆从彼此循环魔力,无限制地加以增幅。



钢色的机巧魔神右手出现重力球。那种高浓度的完全版幽暗,是《黑铁》根本无法比拟的。我在本能的恐惧感驱使下操纵着黑铁。



为了与《钢》的重力球对抗,只能施放出以最大力量制造的漆黑拳击。



『——是以科学之锤所锻造的玉钢——』



钢色的魔神放出重力球。



黑铁拼死想将其推回去。绿色的双眼发光,全身的肌腱与齿轮传来摩擦声。骨骼也在近乎惨叫的噪音中扭曲了。紧接着……



「黑铁……居然……」



嵩月以细微的声音喃喃道。



漆黑的护法装甲上出现无数道龟裂,碎片四散飞去。手指扭曲往不自然的方向,手腕的关节也裂开了。黑铁正被对方逐步破坏掉。



「操绪她会……」



会死。



这个字眼在我脑中迸出的瞬间,我的视野变得一片歪斜。



不,不对。变得歪斜的应该是这个世界。



周围的风景变形了,七彩的光辉集中至头顶上方。我有一种简直要沉入深邃幽暗底部的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压缩起来,飞向离我很远的场所。



在机巧魔神《钢》的压倒性威力下,就连空间本身都无从抵抗。



「……钢!?」



「塔贵也主人!?」



我感受到塔贵也与冰羽子焦急的心情。使魔正毫无节制地施放寒气,《钢》也没有要收回魔力的打算。



「社长的……机巧魔神失控了……」



我的内心激烈动摇着。这种状态有多危险,不靠理性光凭本能也能感觉出来。让《钢》像这样无限制地级续吐出魔力,我们都会被强大的重力压死。不只是这样,就连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都可能因此毁灭——



「嵩月!阿妮娅!」



能在这强烈魔力内部自由移动的,就只剩下《黑铁》而已。



塔贵也与冰羽子的身影,都被幽暗吞没而看不见了。我狼狈地将阿妮娅与嵩月拉向自己,透过重力球的防护罩保护她们。



「环绪姐!」



接着正当我想要抓住环绪姐时……



「智春同学……我来负责阻止失控。你要保护这两个女孩……」



环绪姐迅速远离《黑铁》伸长的指尖。



「环绪姐……!?」



「以你的机巧魔神……应该能撑得过去才是,直贵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托付给你的。」



在她的身影即将被幽暗完全包覆之前,我看见环绪姐伸直的手臂前方,出现了无数颗子弹。那是能消灭一切碰触物体的神无之弹。她所瞄准的目标,应该就是塔贵也的使魔吧。



当使魔因短时间内的巨大损伤而停止活动,共享魔力的《钢》就很有机会收敛失控的状态。



然而,为了要给予魔神相克者的使魔足以停下活动的巨大打击,实在很难想像需要耗费多少魔力。尚未拥有契约者的环绪姐用了如此可观的魔力,势必将非在化——完全消失。



「环绪姐——」



我拼死呼唤她的名字。幽暗带来的沉重压力逐渐增加,受伤的黑铁发出苦闷的叫声。当我的意识即将要被幽暗压力吞没的一刹那——



环绪姐以有点口齿不清的促狭声调对我悄悄说道:



「放心吧……操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