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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1 / 2)





  顾晨之霍地站起身来, 随意地掸了下身上的衣袍,优雅高贵。

  他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因为练武, 身形保养得极好, 高大挺拔, 身着一袭湖蓝锦袍,腰环嵌玉锦带,配着一方鸡血石小印和一个香囊, 鬓角夹了几根银丝,却不显老态,反而平添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背过身, 凝望向窗外红如血的枫叶。

  沉默了片刻后, 顾晨之突然道:“父王这趟从京城回来后, 对我也不如从前了。”

  从前端王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是信任,是看重,是慈爱, 可是这次回来后,顾晨之总觉得端王的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眼神中带着打量和探究,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了……

  顾晨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似的,透不过气来。

  中年男子仔细回想了一番, 安抚道:“世子爷,依属下之见, 是您多心了。王爷前两天还夸过世子行事稳重, 有世宗皇帝之风。”世宗皇帝是顾晨之的祖父, 素有明君的美誉,不似先帝……

  顾晨之绷紧的身形又放松了一些,想想也是,低声道:“希望吧。”

  窗外枫林随风摇曳,他的瞳孔在红枫的映衬下,多了一抹血色,狠辣冷厉而又透着一抹嗜血的光芒。

  天空中的旭日被层层的云层挡住,屋里屋外突然间就暗了一些,空气中平添几分冷凝。

  顾晨之一边又坐了回去,一边吩咐道:“豫王那边的事,你多盯着些。”

  说话间,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感觉不仅胸口隐隐发疼,连头都有些晕。

  突然,他觉得眼前微花,唇上一湿……

  下一瞬,就见中年男子紧张地叫了起来:“世子爷,您流鼻血了!”

  顾晨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人中,就见那指腹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红得触目惊心。

  中年男子报告嗓门喊了起来:“来人,快请府医!”

  他眉宇紧锁,看着顾晨之的眼神忧心忡忡。

  世子是练武之人,身子一向康健,比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是不差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燥,世子的身体总不太好,时常头痛。

  书房里外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立刻就有小厮急急地去请府医。

  不一会儿,府医来了,端王也赶来了,只比府医落后了一步。

  “世子爷无大碍,只是最近太过劳累,没睡好,所以内热气虚。”府医恭恭敬敬地禀道,“小人这就去给世子爷开一剂安神养气方子,不过世子还需好好休养。”

  小厮在一旁担忧地附和道:“王府医,世子爷最近确实一直睡不好,半夜时常惊醒……”

  王府医又道:“小人在给世子爷配几支安神香,以后世子爷睡下时,可以点着。”

  王府医叮嘱了一番后,就下去开方抓药了,小厮送了王府医出去,又吩咐人亲自盯着熬药的事。

  书房里只留下了端王父子俩,那中年男子也退了出去。

  顾晨之人中的血迹早已经擦掉了,但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全然不同于平日里的精神奕奕。

  端王看着长子这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有些心疼,好声劝道:“晨之,为父知道你事务繁忙,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好好歇着。”

  “父王,我哪里能歇得安心。”顾晨之义正言辞地说道,“西疆边境还不稳,那些个小族蠢蠢欲动,必须对他们恩威并施,压住他们的气焰才行。”

  顾晨之眸光一闪,长叹了口气道:“哎!”

  “父王,可惜泽之对我误会太深,不然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合作,必能将西疆治理好。”

  说到远在京城的顾泽之,端王也忍不住叹气,又想到他那个脾气倔强的老妻,额头隐隐作痛。

  他挥了挥手道:“你三弟年轻气盛,性子太倔了,不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

  家和万事兴,这世子的人选岂是能说改就改的,世子定,西疆的军心、民心才能定!

  顾晨之又道:“父王,是不是我去信泽之劝劝他……”

  端王抬手示意他不必了,“近的臭,远的香,让他在京城冷静一下也好。”

  端王总觉得王妃与顾泽之总会想明白的,他们终究是一家人,怎么会因为外人的一点挑拨就妻离子散呢!

  “父王说得是。”见端王坚持,顾晨之也就不再劝了,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道,“父王,泽之从前在西疆时与我一向亲厚,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去了京城后,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端王沉默了。

  前些日子,王府长史也跟他提过一句,当时,端王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今天又听顾晨之提起,不由心念一动。

  现在想想,从前泽之在西疆时,从来没和他大哥闹过什么矛盾,兄友弟恭的,王妃也与自己相敬如宾,夫妻和乐。

  可这才去了一趟京城,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端王低声自问道:“难道是皇上?”

  自家手握兵权,历代帝王都是会忌惮的,皇帝要用自己来镇守西疆,但同时又担心自己拥兵自重,如果端王府内乱,皇帝才能放心……

  顾晨之垂下眼帘,眸底掠过一道精光,“母妃应该没机会接触到皇上吧?”

  听顾晨之到现在还称呼萧氏为母妃,端王心里感慨:世子真是孝顺,可是王妃却变了。王妃到京城才多久,就提出与自己和离,和离不成,又非要义绝。

  顾晨之亲自给端王添茶,又道:“父王,母妃一向雍容大度,通情达理,我看定是谁在母妃面前多嘴了……才会让母妃对父王您多有误解。”

  端王闻言,对这个长子更满意了,觉得他就是个孝顺的,又怎么会和世子妃一起去谋害王妃呢!

  到底是谁在王妃跟前多嘴了呢?

  端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秦氿,王妃对秦氿这未来的儿媳十分满意,她说的话,王妃多半会信。

  顾泽之与秦氿的这桩婚事是皇帝赐的婚,去岁自己和王妃也是为了这桩婚事才特意赶去了京城,秦氿是卫皇后的亲外甥女,皇帝忌惮端王府,就让秦氿设法挑拨离间,弄得他们父子、夫妻离心,弄得端王府人心不稳。

  一瞬间,就仿佛原本断开的珠子突然间都串了起来,端王恍然大悟,握拳重重地在手边的小方几上捶了一下。

  顾晨之在端王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看他的神情变化,就猜到他应该是想明白了。

  端王:“……”

  端王后悔了。

  当初他因为顾泽之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才请皇帝给他挑门婚事,当时,他也是实在为难,世子妃出身不高,他要是挑个身份高的三媳,未免有压世子一筹之嫌,挑个身份低的,王妃不乐意。

  婚事交由皇帝来定,一来可以免得世子与世子妃多想,二来三媳从京城远嫁西疆,人生地不熟,行事自然也就不敢太高调。

  不想,他信任皇帝,可皇帝却一直在忌惮端王府,现在等于顾泽之就被困在京城了。

  端王越想越觉得不妥,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本来,端王还指望着顾泽之过些时间能想清楚,但是现在他却没法那么乐观了。

  顾晨之见端王的脸色时青时白,故意问道:“父王,您怎么了?”

  端王迟疑了一下,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顾晨之也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思索了片刻后,他才提议道:“父王,既如此,不如再给泽之挑个好的……”

  “你的意思是……”端王动了动眉梢。

  顾晨之压下心头的激越,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是御赐的婚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也只能受着。可是,泽之现在不是封了郡王吗?郡王是可以有两个侧妃的……”

  端王被顾晨之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了,可是,“让本王想想。”

  秦氿这正妃还没过门,他们端王府就急着塞一个侧妃过去,那不是摆明跟皇帝说,他们对皇帝的赐婚不满吗?

  顾晨之唇角翘得更高了,又道:“父王,我听说,豫王府的表姑娘随着豫王三公子与郡主一起去了京城。”

  豫王府?!端王完全没想到顾晨之会提起豫王府,毕竟,世人皆知皇帝与豫王不和。

  顾晨之似乎看出了端王的心思,接着道:“父王,如果泽之和豫王府这位表姑娘联姻,将其纳为侧妃,一来可以缓解秦三姑娘对泽之的影响;二来……”

  顾晨之的眸底闪现野心勃勃的光芒,一闪而逝,斟酌着言辞道:“谁都知道豫王……对那个位置从来没有死心过,这些年也不过是羽翼未丰,而皇上碍于对先帝的誓言,不能动豫王,反而让豫王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一点端王也是赞同的。

  顾晨之紧接着问道:“父王。您觉得豫王会不会反攻京城?”不待端王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端王府和豫王并无交情,不如以此向豫王投石问路……”

  端王当然明白长子的意思,长子是在劝自己趁这个机会和豫王府攀上交情,不管将来京城怎么变化,端王府都能留下一条后路。

  “不行!”端王断然拒绝。

  “晨之,皇上虽对我端王府有忌惮之心,可我问心无愧,为臣者总不能因此记恨皇上。”

  “而且皇上仁厚,就算他会因端王府手握重兵而忌惮,但他就连豫王都能容得下,又怎么会容不下端王府!”端王义正言辞地劝道,以为顾晨之是因为皇帝忌惮端王府的事才一时想岔了,“你也莫要再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才是正统,若是豫王真有反意,我端王府必定尽全力,哪怕一死,也要勤王救驾的!又岂能像个墙头草似的东摇西倒。”

  顾晨之:“……”

  顾晨之沉默了,他猜到了开头,也诱导了过程,却不曾想到这个结局。

  端王继续谆谆教诲着:“晨之,你是世子,是要继承端王府的,万不能生出这种不臣之心。”

  “哎,退一步来说,若是皇帝真觉得把泽之留在京城更好,那端王府也该听从。”

  “还有秦三姑娘,为父也看过了,不管她有什么私心,她对王妃还是孝顺的,泽之对这个未来媳妇也很满意,家和万事兴。”

  端王与顾晨之四目对视,抬手拍了拍顾晨之的肩膀,正色道:“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父王……”

  顾晨之还想说什么,却被端王打断了:“晨之,你好好休息,别费心神了,为父先走了。”

  顾晨之:“……”

  顾晨之起身想送端王,却被端王打发了:“不用送了。”

  端王走了,只留下顾晨之一个人看着前方摇曳的门帘。

  “簌簌簌……”

  门帘晃动的声音与外面的风拂枝叶声交错在一起。

  顾晨之放在体侧的拳头握了放,放了又握,胸口又觉得憋闷起来,头一阵阵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