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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2 / 2)


  不知是不是因为事关阮尚安,新阳公主此时仿佛有些紧张过度,先前努力维持的风度和涵养瞬间化为泡影,抬手指着明万辞鼻子,怒道:“你脑子进水了不成?”

  皓腕微抬,明万辞用折扇轻轻挡开新阳公主的手,唇角弧度从始至终丝毫未变,“劳烦公主挂心,我这脑子还算正常。不过如今我同阮状元皆有赐婚在身,若是婚约作数,他当唤我一声皇婶,作为长辈,这礼我自然受得。”

  新阳公主大约是从未遇到过如此脸皮厚的人,见她面上带笑颇为期待的模样,顿时道:“婚约虽在,礼却未成,这句皇婶怕是叫的早了些。”

  明万辞早知她会如此说,正等着她这句话,待她话落,不由道:“公主此言有理。”

  新阳公主闻言,一口气刚松到一半,便听明万辞再次开了口:“不过,若是如此,我到底还是皇上谕旨亲封的郡主,论品级,阮大人依旧稍逊一筹,按照本朝礼法,这礼我怕是依旧当得。”

  这一句话,气的新阳公主险些背过气去。

  眼看气出的差不多,明万辞也不计较那声虚礼,于是十分大度道:“既然让二位如此为难,那便不要也罢,时辰不早,告辞。”

  待她说完,便看也不看他二人脸色,直接跨出门去。

  “等等!”新阳公主方才被气的不轻,断然不想叫明万辞好过,见她想走,赶忙出声将人叫住。

  “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指教?”明万辞这一个停步回身,当真将潇洒的神韵学了个十成十。

  新阳公主难得走近几步,凑近她耳边才开口,声音唯有咫尺可闻:“莫要高兴的太早,你怕是不知,皇叔早有心上人,虽不知如今人在何处,但皇叔至今依旧小心收着那人绣的荷包。送荷包是何寓意,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荷包?

  这两个字成功让明万辞心思微乱,她不知为何便想起,当初在段府别院时肖承未让她绣荷包的事情来。

  她当初以为肖承未也许对刺绣情有独钟,或者以为他当真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但其中真正的缘由莫不是因为睹物思人?思的还是新阳公主口中的这个人?

  仿佛石子入水,明万辞的心上顿时泛起些涟漪,她眼睫轻垂,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悉数展开,面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对眼前人道:“公主有心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寺中借了厢房,临分别时,谢辰见明万辞心绪好似有些沉郁,不由问道:“可是她方才说了些什么?”

  明万辞摇摇头,一语不发地关上了房门。

  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因为心中有事,将近天明之时明万辞才生出些睡意,只是眼皮没合上多久,便又惊醒过来。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待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一股凉意自天灵盖直直灌进身体,让她的脑子空白了好一会。

  此时她已可以确定,这屋中除了她,当真还有别人在。

  此时天光微明,借着透窗而入的晨曦,屋中勉强能够视物,明万辞稳了稳心神,方才嗓音微哑地警惕道:“谁?”

  来人脚步很轻地在床边停步,低头看向明万辞。

  看清来人时,明万辞瞬间愣住,末了有些不确定道:“苏晋?”

  清冷木讷的黑衣少年直直立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她半晌,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你为何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明万辞微微松了口气,披着外袍想要下床掌灯,却不想苏晋说完这一句,直接朝门外走去。

  明万辞觉得他今日太过反常,不由有些担心,将外袍草草系上便追着他过去,想要问个究竟。

  苏晋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脚下步子又快,明万辞怕跟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待到前面人终于停步,她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此处应当是林泉寺后山,明万辞定睛一看,发现苏晋正站在一处断崖边,他此时若是再挪出半步,整个人便会坠入崖中。

  明万辞不由眼皮直跳,小心地朝苏晋走近几步,边走边道:“你方才那句对不起是何意?有话好好说,你先过来些,不要站在那里。”

  苏晋只愣愣看她,半个字也不曾回答。

  明万辞的心跳更加快了一些,额间已渗出细汗来,被山间的晨风一吹,透骨的凉。

  “你若是遇到什么难解之处,不妨同我和谢辰说说,无论什么事,总归会有办法的,断不到需要寻死的地步。”明万辞试图稳住他,边说边靠近断崖边,想将人赶快拉回来些。

  苏晋依旧没有开口,面上却现出些挣扎之色,眼看明万辞距离他只剩两步,他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见他神色仿佛有所松动,明万辞赶忙抓紧机会又靠近一些,只要再近三寸,她便能抓住他的衣袖。

  断崖对面是一条通往山下的路,明万辞刚刚在崖边站稳,便听那路口处传来些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苏晋也听到了这脚步声,面上现出些诧异之色,明万辞则是十分警惕地看了过去,不知这一次来人又会是谁。

  待肖承未的身影自路口处出现,明万辞的警惕悉数变成了惊喜,只是唇边的笑意尚未完全展开,便见肖承未面带惊恐地看着她,吼道:“快回来!”

  在那支冷箭自后山并不茂盛的树林中飞出,直直射进她心口时,明万辞有些后知后觉地想,牢房中那支落空的箭,如今到底还是还了回来,不过是迟了一些而已。

  心口又痛又凉,明万辞此时终于想明白,这大抵就是背后那人引她来此的目的吧?只是那人会是谁?苏晋事先知道此事吗?若是知道,他在其中又到底做了些什么?

  但此时这些仿佛都已不再重要,她只觉得有些舍不得那抹飞奔而来的身影。她见过肖承未拒人千里的冷漠,也见过他眉眼含笑的温和,却独独没见过他今日如此紧张害怕的模样。

  坠落前她脑中最后的印象,便是苏晋怔愣过后抓空的手,以及肖承未不管不顾飞身而下的一跃。

  断崖外空落落的一片,连风似乎都更冷一些,明万辞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山间的鸟,竟也在半空中得了短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