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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2 / 2)


  “夫君启此信,想来是在事忙之中。妻于阳城数月,居于宫中,安之。宫中诸事皆有专人管束,多是母亲旧人。可居于宫中,得见母亲手札等旧物,算作离生母近甚,我心慰之,感念至极。因母垂泪之外,便是想念夫君,思甚。”

  “近日方知一事,事关府中众人。因我身份之不便,陛下使内卫行事,极端骇人,衡量之下遂将众人困于府中,由李总领派人看顾,幸无大事。阳城近日一如夫君信中所言,暗流涌动诡谲阴暗。夫君因战事重至西北,须得好生照料自己。即便不言,夫君也知晓,我惧外事,更惧怕如今惧怕往后。事事皆惧也便不好行事,唯有强装不惧之态。。”

  “夫在外,战事连波而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寸寸都险。务必谨记一事,夫将为父,万望保重。妻待之,盼之,愿早归,亦愿缓缓而归,万事稳重。妻,林烟手书。”

  詹瑎读至信尾处,不禁涕零泪下,一时间难以强行忍住。不查之下,扯到伤处,痛得他直直咬牙。

  近处的人看到,也觉得难为情,自顾着退下将门窗都给带上了。瞧着主将这副模样,倒像是窥见了什么秘事,兴奋之外带着些心虚,紧着下去了。

  ……

  房间里一时的寂静。荆学林放任他这般哭了一会子,良久才问,“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家中那位出了什么事?”

  詹瑎表情奇怪,又似哭又似笑的。随手扯了他的宽袍,喜道:“荆大哥…烟儿她,她有孕了。我,我马上就要当父亲了……”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心里的这般感受。四周万物都是如此残酷冰冷,之前即便是身居将军府,也觉得生如浮萍毫无安稳之感。

  遇见她之后,浮浮沉沉之间,在这世上却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林烟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配了他这个无用的,是吃了这辈子最大的亏。

  荆学林也喜,随后疑问:“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詹瑎再不理他了,口中喃喃道:“我实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夫君。”

  出征之前,夜半床榻上。欺负她,捉弄她的人是自己。如今她是孕中,自己没能在她身边,还要让她自个儿承受诸多的难处……

  信中,她说她畏惧。那般的畏惧。

  林烟哪里是一个会轻言心中感受之人?她会说出口,便是真的惧怕极了。

  阳城的形势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他的妻子,怀着他的骨肉,还在那个地方!

  荆学林与詹瑎二人的默契不必多说。詹瑎只皱眉瞧了一眼别处,荆学林以便将近日的事情,包括审问百里琢得知的消息,尽数告知詹瑎。

  他身体本来就会未恢复。知晓前头的事,情急之下气血逆行,喉头一腥一口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

  “百里琢没有说谎,这一点我知晓。”缓过劲儿之后,詹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荆学林点头称是,“我已将这处的内卫在得知消息之后尽数派回去了,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及。”

  詹瑎思虑一阵儿,后道:“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不眠的赶回去,也来不及了。阳城那头,据他估计,最多两日,必定事发。而林烟、贺帝、将军府众人该如何脱险?

  将军府还有安身的法子,他的母亲柳氏出生将门,许有法子。可林烟呢……身在宫闱,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逃出来。

  “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荆学林拦下了人,“你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回去?回去能做什么?用些脑子想想清楚些!”

  “我若不回去,我将她放在何地了?她是我的妻子,妻子啊!我詹瑎这辈子为得什么,不过是为了与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她若出了事,我活着做甚?我不止要回去,我还得陪着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得陪着她……你懂吗?”

  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好好活,他活一世是为了与林烟相伴的。

  “你既已知晓百里琢所言不虚,既已知晓了内卫赶不及回去救驾,就该在此处稳住军士,待来日讨伐逆贼,光复我们黎国的江山。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

  ……

  “清楚,十分清楚。可清楚的人有多少?你清楚的很,荆大人也应该清楚的很。稳定军心,讨伐逆贼,光复江山的事情,你也可以做。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可以做……但有资格回阳城陪她,护着她的人,唯我而已。”

  言尽于此,荆学林不再同他争辩。单扯破了事情的真相,正正告诉他,“这就是去送死,你当真要这样子选?”

  “你许是不懂,她嫁予我,乃是下嫁……她的生母,是靖娆长公主,是比那位旖阳公主还有尊贵的人物。随了我,是吃了天大的亏。”

  “她性子虽然温和,却不是没有脾气的,她比谁都要坚忍……”彼时,她双目还视不得物,却可独自一人,在山源道生活这样久,。

  照林烟的性子,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便不会轻易放弃生机。

  他了解林烟,是太过了解了。

  “你当真相信弟妹可待到你回去吗?”

  詹瑎道:“信。”

  “若是满盘皆输,搭上了性命呢?”

  “我不负百姓了,对得住所有了。岑州之势稳住,往后就不是难事,你也了解的。可我对不住她,我死,也应该同她们母子死在一处。”詹瑎攥着那信件,低低说道。

  ……

  “兵符予我罢。你是骑马还是马车?”

  ……闻言,詹瑎瞬时抬眸望人。荆学林此人,还是那样嘴硬的刻薄模样,实际也由着自己了不是?

  “同上次一样,要马。”

  *

  好友之别,兴许缠绵;战友之别,不尽如此。

  詹瑎伤后,面色还是极差,伤药在包袱中带足了,以便路上之用。此行回去阳城倒不是他一人回去,至少身侧还有卫俟照应。

  兵符交予荆学林,军中好在也无甚异议。荆家父子,历经了前事,多少人心中钦佩,怕是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