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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第41节(1 / 2)





  殿外守夜的总管公公连忙迈着小脚走了进来:“皇上,可要奴才传御医?”

  皇帝用手重重捶了一下额角,猛地抬起头盯着前方,眼珠血红:“还没攻下来是不是?是不是!几天了,废物,都是废物!”

  公公慌忙跪了下来,伏的极低,浑身发颤,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掀开被子,赤脚在大殿中来回走动,疯魔一样,用手臂撕扯着头发,太阳穴鼓起的青筋急速跳动,他突然站住,怒声道:“为什么杀不了他,为什么,谁来告诉朕,究竟怎么才能杀了他!!!”

  公公本来跪行跟在皇帝身后,猛地听见这一声,几乎将身上的肥肉都抖掉,天子之怒回荡在昏暗的大殿里,接着,皇帝却安静下来。

  公公跪趴了一会儿,颤巍巍抬头去看,就看见皇帝目呲俱裂,嘴张着,明明已经歇斯底里,却好像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公公惊疑不定的去扶皇帝的脚,皇帝浑身一震,一口积血便喷了出来,随即,人也瘫到在地,目光直勾勾的。

  “皇上!奴才这就去传御医,去传……”

  忽然,一声浑厚的钟鸣自寂静的深夜荡出,八面而来,带着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镇静。

  皇帝怒睁的眸子动了动,苍筋浮起的手一把抓住公公,喘了一口气,哑声说:“传山月来……不要御医,让山月来。”

  山月禅师披夜色入大殿,念佛讲经,燃香诵禅,一夜滴漏到天明。

  皇帝靠在床榻上,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低声说:“禅师。”

  木鱼声停了,山月垂眉低眸,温声道:“陛下气血凝滞,是思虑过甚。”

  皇帝痴痴笑了一下,说:“朕这一辈子只做错过一件事。”

  山月心中微讶,面上却波澜不惊:“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皇帝道:“改?不,改不了。”

  他声音喑哑,每每提及过去,就有种说不出的渺茫,皇帝缓缓说:“朕也不能改,只能让这个错误继续错下去,朕才能守着大荆国泰民安。”

  山月心里的波澜渐渐平静下来,他抬眸看了一眼皇帝,清楚的看见他眉目间阴沉的厉色和杀意。有的错能改,有的错不能改,有的错有人愿意悔改,而有的错,也亦有人甘愿彻底错下去,宁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山月已经明白了。

  他将殷红的佛珠从腕上取了下来,收在青裟袖中,温声说:“陛下是在苦恼驭凤阁之事吗?”

  皇帝猛地抬头盯着他。

  山月神色如常,轻声说:“江湖门派,不足为据,虽一时负隅顽抗,终难抵四军之威。贫僧先前游历尘世,对山脉地理有过涉及,陛下可愿一听贫僧之言。”

  皇帝倾身抓住他的手腕:“禅师请讲。”

  第44章 寒香水(五)

  转眼已是深秋, 天高地荒,几分悲凉之意随着日渐冷下去的气候升了起来,与海上的惨雾混作一团, 伴随着黑色战船不停的嗡鸣,组成了天地之间极致的肃杀苍怆之景。

  大海上, 一端是披甲执锐的朝廷正规军团, 整齐划一的举着长矛火枪日夜操练,另一端是神出鬼没诡秘莫测的江湖门派, 居高临下盘踞在孤峰上负隅顽抗,经久不败。

  在朝廷出兵围攻万海峰两个月后,流言蜚语很快流遍了五湖四海, 江湖上有人传言驭凤阁阁主怕是要扯旗占山自立称王, 这是造反, 活该遭受朝廷打击, 也有人站出来说话,指责朝廷干预江湖之事,以众欺寡,将来四大门派名流世家都要受牵连, 没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然而,流传最多的却是驭凤阁阁主殷成澜究竟是何人物,仅以阁中数人之力,拦下朝廷三千兵马, 杀红了临滨大海。

  这时, 才有人恍然发现, 凑在一起说闲话的三教九流竟没有一个曾亲眼见过殷成澜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了后脊,他们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驭凤阁又是什么时候成为江湖第一情报阁的?似乎当它存在时就已经扬名江湖,如同一个孤绝幽深的鬼魅,静静伫立在了大海之央,有人想起万海峰所在的位置,这才震惊的发现,万海峰屹立在南国,刚好和北境的大荆帝都遥相呼应,又或者——分庭抗礼。

  这种势力是何人何时建立的?没人知晓,于是看透此事的人早早闭上了嘴,再也不敢闲言碎语。

  而处于传说中的人此时正坐在距离敌营不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敌人的烽火,露出了喜怒莫辩森然幽深的神色。

  被秋意染红的落叶落在殷成澜肩头,他抬手佛过,握在手心,再一张开,落叶化作殷红的粉末,像海岸边凝固在沙滩上的血渍一样,一摸,便是一手猩红。

  “快点,好不容易下来了。”树林里忽然出现低低的说话声,随即两道身影出现在殷成澜身前。

  大总管身上还穿着铁锁甲胄,臂上佩戴古铜护肘,竟与朝廷军队的战袍相差无几,甫一走动,铠甲发出冷硬的金石之声,再看他人,连按歌摇身一变,成了战前指挥千军万马的年轻将领,沙场征战,几回生还。

  而齐英与他着同样的装束。

  殷成澜默然看着二人,回忆如同尖锐锋利的剑刃劈开浓浓雾气豁然划开他的双眸,十几年前惨烈冰冷的战场竟然让他生出一丝怀念。

  他的过去要有多么可笑痛楚,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那几年在军队里幕天席地枕戈待旦的艰苦日子才值得他感怀。

  “爷,狼烟已经备好了,收到消息,三日之后,朝廷会再一次发动攻击,不过规模将会很小,而十日之后,虎狼才会真正入林。”连按歌说道,眉眼之间有股硝烟弥漫的杀气。

  殷成澜不甚明显的点了下头,微微侧头望向万海峰的方向,秋季的海面易起雾,缭绕惨白的雾气里,万海峰只露出个轮廓不清晰的山影,而依山而建的驭凤阁更是看不见的。

  他的目光放的很远,漆黑的睫羽将眼角描摹的格外修长,里面沉淀着历久弥新的沉默和沧桑。

  他遥遥望着那里,没说话。

  连按歌顺着他的目光望着万海峰,轻轻叹口气:“十年的心血,我都快当成家了。”

  齐英伸手按在他背上,连按歌耸了下肩膀,故作轻松道:“不过那上面风大,还冷清,待时间长都快成仙了,下凡走走也好。”

  殷成澜默不作声勾了下唇。

  见他笑了,气氛便无形间松缓下来,连按歌没骨头似的扭了扭肩膀,说:“好久没穿过了,骨头都快撑不动甲胄了。”

  他往四周张望:“爷,那小谁,不是,灵江呢?”

  殷成澜说了灵江的去向,连按歌失望的转头道:“还想让你见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