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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令容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但也不再纠正,只是反驳说她没有怕。

  “你下午说的那件事,”裴令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往后挪了一点,尽量和沉渊保持距离,“如果我、我们真的……会对你有很大的影响。”

  “我记得以前你没有这个想法——你真的考虑好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她眼神闪烁,语焉不详,沉渊忍不住就想逗她:“什么想法?”

  裴令容咳嗽一声,回答就是那个那个,下午他刚刚说过的那个。

  “哪个?”对方故意做出苦恼的样子,“哎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裴令容站起来就要走,沉渊立刻笑着按住她,连声说抱歉,又说他现在知道了。

  “我母亲也是哨兵,她叫郑宴,我没有和你说过她的事情,是不是?”

  沉渊半跪在地上,把裴令容那条戴着矫治器的腿托在手里看了看,继续道:“她和沉伯渐绑定的时候还很年轻,可能是太年轻了,她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清楚她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之前他们还有两个孩子,都是大约七八岁就做了基因检测。检测的结果是身体素质很好,他们会健康长大,但是基本没有分化的可能。”

  这是很平常的情况。哨兵和向导在人群中的发生概率是万分之一,即使父母都具有这样的基因,孩子也未必就能完全继承,像裴家姐妹这样的已经颇为罕见了。裴令容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听故事,也不在乎腿还被别人捏在手里。

  “虽然对沉伯渐而言普通人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母亲还是非常担心,因为他们缺少精神力作为屏障,更容易被操控,”裴令容听得入神,分不出心思注意别的事情,沉渊就径自打开了矫治器按摩她的病腿,“她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劲,不过我年纪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是有一点幻视幻听,状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情绪和行为都比较极端,无法自控。”

  他始终言语平淡,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裴令容原本兴致盎然,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听下去,于是她伸出手去拦沉渊,试图把他拽起来。

  “怎么了?”沉渊顺着她的意思松了手,“我弄痛你了?”

  裴令容摇头,自己弯腰去捡矫治器,准备把它重新扣回去:“你不愿意绑定当然是有原因的……不用再说了,我完全能理解。”

  她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低着脑袋捣鼓腿上的金属支架。沉渊把她整个人端抱起来,放在了书房另一头的沙发里,自己也挨着她坐下了。

  他的动作熟稔而亲昵,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已经这样拥抱过千百次。然而裴令容却大受震撼,差不多是浑身僵直。沉渊似无所觉,仍旧握着她的脚腕仔细检查了一遍。

  “不想听了?”他笑着问,又顺手替她整理揉乱了的袜子,“觉得无聊了吗?我很快就说完了。”

  “她的行踪是受到沉伯渐监控的,如非必要很难离开家里。有一天她大约是办完了外面的任务,返回途中经过了那两个孩子的学校,就去接了他们放学。”

  “她当天驾驶的飞行器十天后才被找到,地点相当荒僻,几乎接近边境。事故现场非常惨烈,三个人都是当场死亡,”沉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后来的猜测大概是她的幻听症状突然发作,导致她不能相信语音指示的、设定好的巡航路线,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裴令容神情凝重,也顾不上自己的脚还蹬在人家怀里了,立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要难过。”

  这句安慰情真意切,她自己看起来比沉渊还要难过得多。

  “郑阿姨肯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她吸了一下鼻子,“她是要把孩子带到边境去,是不是?郑家刚好就在那里。”

  沉渊说是的,又怕裴令容要哭,连声夸她好聪明。

  “那时我大约四五岁,还没开始上学,所以那一天她没有办法带上我,”他接着说,“我自己并不记得这些事情,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要哭,我要给你擦眼泪了——我的手刚刚摸过你的袜子。”

  裴令容仰头往后躲,沉渊也不再逗她,只是看着她别翻到沙发下面去。

  “是沉伯渐杀了她,但她的死对他毫无影响,”他说得很慢,“我不能信任向导,但我需要向导的帮助。”

  “你愿意帮我吗?抓住我,不要让我变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