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不稳(1 / 2)
距开始学园生活,已经过了一个月。
如今,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新的生活方式。虽然有时候还是会闹出让佩尔曼发火的事情,但近来会与我敌对的人,全部都销声匿迹了。
「啊……午安,米莲同学。」
「嘿嘿嘿,你、你今天还是一样美丽呢……!」
「呵呵,谢谢。」
二年级生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尽管被人阿谀奉承并不舒服,但我在佣兵时代时,就时常面对这样的态度,因此早就习惯了。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该说是令人有些怀念,或者说是不会觉得奇怪呢?
即使措辞和态度得像个大小姐,但我已经相当习惯如何敷衍别人了。
「呵呵,看起来米莲大人的威严,连二年级的也知道了呢。」
「唔,感觉你天生就是来带领人群的。」
「别太抬举我嘛。」
话虽如此,他们这么坦率地夸我,让我有些难为情。
他们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克蕾特是因为我以后会当她的手下,而她能借此提高声望,因此感到开心吗?至于阿尔贝尔……我不晓得。但他感觉想要把我当神来拜。在某种层面上,这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阿尔贝尔看来是个问题,不过和克蕾特的距离感其实还不坏。
虽然与朋友相处的方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令人郁闷的高年级生再也不会来聒噪,因此最近过得其实很开心。
──除了一件挂心事。
钟声响起,我突然抬起头。
「要上课了呢。」
「已经到这时候了啊。」
这道铃声,是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的信号。
算准时间点,我们开始从餐厅赶回教室。
就位后,担任第五堂课的教师也到了。
「好,那么下午的课程开始了。本日有六名学生缺席。其他的学生应该都已经就座了吧。」
──六名学生缺席。
人数相当多。
唯一一件挂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街上并没有流行病,却有六个人没来,这种状况有些不寻常。
说穿了,这间学园的学生都是住宿生,而且学园本身是名门学校,对翘课行为相当严厉。因此,这六位学生应该都是以「某种理由」请假的。
……正好从上周开始,不见踪影的学生就渐渐多了起来。
此外,都过了一个礼拜,这些请假的人还是一个都没回来。
每个学年大概有二十个人……而且所有人全都是贵族子弟,这股异常感开始蔓延开来。
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自己了。这种隐然的危机感在整个学园中蔓延。学园失去的活力甚至比消失的人数还要多。
此外私下也出现了各种谣传,像是消失的人都患上了怪病,或是被人口贩卖组织抓走等等。
「今天是海洛伊兹吗……」
「但我不觉得他会对『魔药』出手……」
──但是,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
真相最终一定会出现。
打听之下,所有缺席的学生,似乎都从自己所待的房间中消失了。至于消失的学生去了哪里,听说都被集合到宿舍的空房间中隔离起来,禁止与外人会面。
这个处置就像疑似感染了流行病一般,至于理由──则是因为药物。
这种药物当然不是拿来治病的普通药物,而是会让人一时产生快感、腐蚀身心灵的东西。
也就是魔药。
因此学园方当然会选择隐瞒事实。只是却挡不了多愁善感的学生唇舌。药物以及与药物有关的人,像是遮住了阳光一般,让学园蒙上了阴影。这就是学园的现况。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甚至觉得这股宁静满不错的。
毕竟只有弱者才会对药物出手。至少看见这些迷失自我的家伙,就不会想与此有所牵扯。
在伊尔塔尼亚的末期,这种状况四处可见。着实相当悲惨。
即使那些贵族公子哥因此身败名裂,也和我毫无瓜葛。我只想说,只要是在不会碍到我的地方,你们就随便用吧。
不过,在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中生活的小鬼,竟然会出手买药,这让我有些意外。
我一边想着这些没用的事,一边草草听着预习过的无聊课程。转眼间就下课了。
接着,阿尔贝尔和克蕾特一如往常来到我的座位旁。
而聊天的主题,就是学园现在最火红的谣言。
「说起来,人的确变少了呢。都已经六个人了。……那个谣言是不是真的啊?」
「谁知道呢,反正这与我们无关。」
「哈哈哈,米莲还真不留情面。」
没错,这和我们无关。
但如此郁闷的事,的确会令人有些消沉。对我而言,这是当下最烦心的事。
身处同个学园,既然发生了状况,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我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厌烦,令克蕾特露出微妙的表情。
「但,真是令人感叹。这些得天独厚的贵族,竟然会去使用魔药。」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能就是得天独厚,才会想追求刺激吧。虽然我不太瞭解这种心情就是了。」
身为正在学习为政之道的人,克蕾特可能有些意见,因此话语中带着怒气。我有些愕然地回答。
如果手头有钱的话,那么喝酒还比较健康。即使并非绝对安全,可想学坏的话,这样也够了。
不过,不知为何,只要有了钱,就会想寻求更多刺激。真是不可思议。
即使到处散播药物的人应该负起最大的责任,但真要我说的话,内心脆弱到跑去用药,只能说自作自受。
……然而,如果波及到克蕾特和阿尔贝尔,我绝不会默不作声。简单来说,只要他们不要在我眼前打转,我都无所谓。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克、克蕾特大人……!」
不过,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一面。
一位我不太熟识的女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但我对她有印象。我不在的时候,她偶尔会和克蕾特在一起。
「朵莉丝,怎么了?这么匆忙。」
克蕾特说出名字之后,我回想了起来。克蕾特的确曾这么称呼她。
在大陆各地贵族云集的学园中,同一国的学生结伴行动并不罕见。尽管阿尔贝尔总是以这个理由黏着我,但克蕾特也不例外,拥有其他的社交圈。
不过克蕾特是王族。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对她打招呼,所以她的社交圈非常小。
除了克蕾特、朵莉丝,还有一人──
「汉、汉娜没来学校……!听女舍监说,我们现在不能去见她……!」
克蕾特瞪大了眼,僵在原地。
我不悦地咋了咋舌。只有弱者才会想对药物出手。可在任何时代,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弱者。
即使是能和克蕾特攀谈的有权贵族千金也不例外。
「……我有急事要早退。米莲,你能帮我联络老师吗?」
虽然只能看见克蕾特的背影,但看着朵莉丝这位女孩的表情,我已能从中得知克蕾特现在的神情。
从她的背影,可以感受到极为愤怒的情绪。不只是对汉娜这位小姑娘的脆弱,更甚的是对卖药人的怒意。
「需要人家帮忙吗?」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这是我和克尔昂的问题。身为以后要治国的人,这点事情我得亲手解决才行。」
我双手交叉,轻松地问道。不过提议却被对方驳回。
「而且我想抬头挺胸站在你身旁。所以这件事情由我解决。」
真有克蕾特的风格。我如此心想,也不再多说什么。
相对地,我轻轻挥了挥手。
克蕾特露出微笑,然后就离开了。
真是的,有够热血。即使现在我站在统领国家的立场,也做不出这种事吧。
在克蕾特离开之后,现场陷入了静默。
若要照她说的做,我现在应该要直接去上课,然后告诉佩尔曼克蕾特缺席一事。不过──
「啧。」
我咋了舌之后,朵莉丝肩头一震。
「嘿,你是朵莉丝……同学吧。」
「啊……是!怎么了,米莲大人!」
虽然她的恐惧有些没必要,但就随她去吧。
「你能帮我告知佩尔曼老师,克蕾特大人和我都会缺席吗?」
「……!米莲大人……!」
现在,我得先想办法对付那些烦人的苍蝇。
只要别影响我,就随他们去。不过若飞到了我身旁,那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打死他们。
克蕾特即使目前年纪尚轻,但她的才能总有一天会让她凭借着英勇,成为举世闻名的「黑狮子」,并以最强女帝的身分率领大国克尔昂。
区区一位卖魔药的,对她而言应该绰绰有余──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感觉就像在倾诉什么一般。我摇头否定。
……让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被当猎物吃掉,我会良心过意不去。一定只是这样。
好,事情决定了,那就该准备去街上了。另外,事态有可能会变得非常暴力,所以得回去宿舍拿武器。虽然这是老爸给我的、虚有其表的细剑,但有总比没有好。
「等、等等!我也去!」
阿尔贝尔拉住了我。
我打从心底觉得麻烦,咋了一声响亮的舌。
……多带他一个是没什么问题,但要让一国王子牵扯上犯罪组织,我还是会有点犹豫。
然而,要在这里争论实在很麻烦。我倏地将脸凑近。阿尔贝尔满脸通红。
「……我没时间在这边和你多说,要来就来。」
现在得尽早行动才行。
我以微弱的声音低声说道。阿尔贝尔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频频点头。
「朵莉丝同学,不好意思,阿尔贝尔大人也要请假。阿尔贝尔大人,请您准备自己要使用的武器。」
「是!非常感谢,米莲大人!」
真是多事的人生。我再次叹了口气。
◆
「还真是热闹啊,乍看之下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我们来到了街上。阿尔贝尔吐了一口气,这么低语。
就如同他所述,市镇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找不太着阴郁的部分。
蔬果店卖着多汁的水果、摊贩卖着能够保存的点心。各种店家拥挤地并列,每家都相当热闹。
这座城镇坐拥着全世界贵族子弟云集的学园。也就是说,世界上的金钱都在这里流通。由于景气繁荣,所以活力无比旺盛。就像阿尔贝尔说的一样,完全感受不到阴郁气息。
「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卖药,一定是偷偷来的。」
不过这种事都是暗着来的。虽然因为贵族子弟云集,因此城市相当致力于维持治安,但再怎么样都会出现死角。
例如大路旁的小径,或是冷清的酒吧。末期的伊尔塔尼亚即便更胡来些,也不会出现大摇大摆卖着魔药的蠢蛋。
由于周围没有学园的人,因此我换回原本的说话语气,提点阿尔贝尔。
「对、对噢。真抱歉。」
「没关系。毕竟你平常没什么机会看到黑暗面,不知道也很正常。」
身为王族的阿尔贝尔,原本不可能有机会见识到这种地方。
毕竟这些事是由维持治安的机构负责的。虽然我不太晓得他们的工作内容,但如今回想来,自己竟然没被他们关切过,确实有点意外。
「好啦,既然要搜集见不得人的情报,那就一定得去酒吧──」
不过,我很瞭解这些情报要向谁打听。
撇除稍显时髦的酒吧,那种冷清的酒吧,都会聚集一些没用的家伙。
「酒吧?再怎么说,我们进去应该会出事吧。」
「我知道,所以这次不会去。」
因此我选择不用这招。就和阿尔贝尔说的一样,身为学生,翘掉学园的课跑去酒吧相当糟糕。若有人跑去学园告状,就连阿尔贝尔都得跟着受罚。
那又该怎么办呢──
「喂,阿尔贝尔,你身上有钱吗?」
「啊?是,虽然不多……我懂了,是要去购买情报对吧?」
「这样做也不错,但身为贵族的千金和少爷,可是会被敲诈的。总之跟我走吧。」
我带着阿尔贝尔走入了某家店。
这家店是服饰店。这次要靠的不是酒吧或情报,而是双脚。
带着阿尔贝尔来到这家服装店后,我挑了几套衣服,然后让阿尔贝尔穿了上去。
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是──
「为什么我得穿女性的洋装啊!?」
怎么看都像可爱女孩的阿尔贝尔。
「如果你更有男子气概点,我就会让你穿上男性服饰。要恨就恨你那张脸吧。」
我让他穿上侍女所穿的长裙工作服──最近被称作女仆装。
「但、但这样也太……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变装啊?」
顺带一提,我也戴上了金色的假发。
但我之所以让他穿成这样,并不是脑子有洞或异想天开。
是有理由的。
「你毕竟是王子,有人认得你的容貌也不奇怪。而我的头发也一样。如果不变装,很可能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身分。」
毕竟我们相当显眼。一国的王子和被这个国家重点对待的「斯尔贝利亚毛发」,这个身分并不适合去调查那些作出见不得人之事的人。
「的确是如此……那么,我们变装之后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简单。
「到处打转啊。他们都会卖药给我们学园的学生了,那么只要在镇上到处走走,他们就会来找我们说话了吧。」
走路,就这样。
「原、原来如此……!所以才要隐藏身分对吧!」
阿尔贝尔也抓到我的重点了。
我心想,毕竟我们的学生这么多人受害,即使尚未掌握药物在一般人之中渗透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应该也会直接锁定我们的学园。
因此,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在这个时候翘课的不良少女。
只要稍微打转一下,对方应该就会来找我们说话。
「知道了就跟上来。你今天就是我的侍从──『露露』。」
「是!这是我的荣幸……!」
光是形式上被当作侍从,阿尔贝尔就如此开心。
我不但担心起国家的未来,甚至对他出奇地适合女装也感到不安。
离开服饰店之后,我们开始在镇上闲晃。戴上假发的我,理论上不可能被人一眼看穿是「斯尔贝利亚毛发」,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盯着我们的视线似乎很多。
虽然有点不爽,但我如今的长相看来十分标致。若在镇上遇见,应该连过去的我都会不禁回头吧。
再加上阿尔贝尔也在场。说真的,我没想到他这么适合穿女仆装。该说女仆装扮和他与生俱来的优美气质刚好产生了反差感吗……
「呜呜……好显眼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样正好。毕竟我们就是来吸引目光的。」
但这可谓是令人开心的失算。以单纯吸引目光而言,这样就已经就能让我们在找的人将视线停留在我们身上──何况是脸蛋姣好的女性,对于那些坏蛋来说,简直是上等的客人。
「尽量自然地在街上游荡,然后像附近的女生一样,稍微吃个点心,吵闹一下。这样应该就能找到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