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Good-bye parakeet, Good-night my sister(1 / 2)
空座町 晚间八点二十二分 礼拜一
这是个温暖的夜晚。暖和的风,提醒人们夏天的脚步近了。
在工地旁边的路上,三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只鸟聊天。
「受诅咒的鹦鹉?」
笼子里装了一只鸡尾鹦鹉。两颊是红红的粉红色,除此之外的部分则是漂亮的柠檬色。头上俏皮的冠羽格外可爱。
「对啊,我听说……凡是饲养过它的人,每个都死的很惨。所以它很快又会流到其他人手上。」
带笼子来的平头男生春时是这么说的。
「什么?然后最后就轮到你手上啊?」
「就是说啊……我好怕喔……茂雄,你要不要?」
被叫做「茂雄」的金发青年,抽出一根烟,眉头微微皱起。
「刚刚都听你那样说了,你想我会收下吗?白痴!」
「那茶渡咧?很可爱的喔,你看!」
春时将笼子递给坐在旁边默默吃着蛋糕面包听他们俩对话的卷毛男子。
这名卷毛男子,有着一百九十七公分、一百一十二公斤的巨大身体,再加上苍老……呃,是成熟的长相,老是让人误会他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其实他才十五岁,是一护的好朋友,茶渡泰虎,大家多半都叫他茶渡。
笼子里的鹦鹉用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茶渡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
「笨蛋!你别闹啦!茶渡对这种可爱的东西很没抵抗力……」
此时头顶突然一阵「啪叽」的声音,茂雄抬头一看——
「……什……!」
咻……红褐色的钢筋撕裂空气,笔直地落下。
茶渡反射性站起身,伸长手臂,仿佛要保护另外二人一般。
咻咚。
钢筋直击茶渡的背部。
然而,弯曲的却是——钢筋。
「茶……茶茶茶茶渡?」
「你……你没事吧?你也太乱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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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茶渡将钢筋卸到地面,轻轻摇头。被钢筋打到而裂开的后脑,渗出的血液流过脖子,染红了他的领子。
「……嗯……我没事。」
「还敢说你没事!都流血了啦!」
听到茂雄的大叫,茶渡将手伸上脑袋。感觉手摸到湿湿热热的东西……他这才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
「……真的耶……」
「你没痛觉喔?快去医院啦!医院!」
「……嗯……」
「谢谢你救了我。」
在茂雄连拉带扯之下,茶渡正准备离开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不过不是春时,而是笼子里的鹦鹉。
「我的名字是柴田勇一,叔叔你的名字呢?」
小小的鸟喙,咔吱咔吱地动着。这是鸟类在模仿人声时所独有的、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
「这……这只鸟是怎样……」
「说得好像它……完全知道状况一样……」
二人明显感到害怕,但有如对照般的,茶渡却专心注视着笼子。
「我是……茶……茶渡泰虎……我才……十五岁。」
「哇啊!糟糕!茶渡对它有兴趣了!」
茶渡抱起鸟笼,两人慌慌张张想阻止他。
「茶渡!这只鸟一定被诅咒了啦!这样很危险的!」
「对啊,茶渡!不要啦!另外,你还是快去看医生吧!」
然而,茶渡的心意依旧不变。他真的……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在巨大钢筋掉落的建筑工地顶上,有个影子正俯视茶渡。
一个看似巨大蝙蝠的影子,嘴角稍稍一扬——然后消失了。
#1
空座第一高级中学 中午十二点五十四分 礼拜二
两个学生正靠着校舍屋顶的铁栏杆并肩坐着一起吃午饭。
「话说回来——伤口真的完全都消失了耶——」
左手拿着铝箔包果汁,右手摸着额头上伤的是黑崎一护。
……他说的是昨天发生的事。昨晚赶往隔壁町去魂葬时,那个灵魂东躲西藏地说:「我不想被超渡!」一护紧追在后,却在车道跟人行道之间的落差一绊之下,摔得痛快淋漓。那个时候额头受了一点擦伤。
「你现在才惊讶啊?那是当然的。我的鬼道成绩可是始终都保持在第一等的。要治疗这点程度的伤,简直是轻而易举。」
掩不住满脸的得意,嘴巴又塞满了红豆面包的人,正是朽木露琪亚。
在一护顺利完成魂葬后,露琪亚拼命忍住笑意,将手按在一护的额头上为他疗伤。
「……成绩?死神也有学校喔?」
「嗯?嗯,是差不多的地方啦。先别说这个,一护……」
露琪亚将咬了几口的面包塞回塑胶袋,拿出里面的铝箔包果汁。
「这到底要怎么喝啊?」
老是看一护在喝,她也想喝喝看。
「啊?什么怎么喝,把吸管插进去就好啦!」
「吸管?」
「后面啦,后面!盒子上面不是有吸管吗?」
露琪亚乖乖照他说的,检视包装后方。的确,上面贴了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哎呀?又在一起啊?你们感情很不错嘛。」
双手拿着五百C.C.宝特瓶跟便当盒,站在二人面前的,是同班同学小岛水色。
「你白痴啊?我们这样看起来像感情很好吗?」
「我说错了?算了,你要否认也无所谓啦。只是呢,一护,我想你应该在意一下旁人的眼光吧?」
「你这方面真的很钝耶。」水色在一护旁边的位子坐下笑着说道。
「要是我真的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早就去把头发染成黑色了。」
「说得也是。」
这时候的露琪亚终于将吸管从盒子上拆下,然后看着手上的吸管,陷入沉思。
(一护把跟这个很像的东西插在上面了……不过那个跟我的吸管不同,中间有弯弯的,所以……我想这应该是要插在其他地方的……到底该插在哪里才对呢……?)
其实只是因为一护的吸管是前端弯曲型的……然而露琪亚却非常认真。
「你好啊,朽木!」
水色开口对正在与果汁奋斗的露琪亚打招呼。露琪亚马上将果汁暂时先放到膝盖上,转头看向正对自己露出微笑的水色。
「你好,呃……你是,小岛同学……?」
「猜对了!我还没好好自我介绍,你却记得我的名字啊!……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是小岛水色,十五岁!兴趣是……」
「到处把马子。」
一护代替水色回答。
「什么?才……才没有!你太过分了!」
「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很会攻陷女人的,自己小心点。」
看到一护这么警告露琪亚,水色露出一种「你不懂啦」的表情。
「不要这样啦,我的形象都被你破坏光光了。我只对年纪大的女人有兴趣!对同年的女生而言,我可是人畜无害的!」
一护突然想起露琪亚曾经说过的话:『别看我外表长得年轻,我年纪起码大你十倍!』后喃喃地说道:「……所以我才要她当心点啊。」
「啊?」
「不,没事!」
看到一护摆明不想继续说下去,水色感到相当奇怪。此时露琪亚已经再度展开与果汁间的战斗。水色也解开包巾的结,打开了便当盒。
「你们好——我可以坐下吗——」
这时登场的是——
「喔,启吾!」
没错,浅野启吾。他也是一护的同班同学。特征是深褐色的头发,外加浓密的眉毛。
「奇怪?茶渡没来啊?」
启吾问道。一护吞下嘴巴里的三明治后,回答:「没有。」
「这么说来,我没看到他耶。」
水色也这么说。
「奇怪了,他会跑哪去啊?」
脑子一边想着,启吾发现坐在一护身旁的露琪亚,手中的塑胶袋应声掉落。
「哇哇!那边那位不是美少女转学生朽木同学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在覆盖的纸片下发现吸管插口的露琪亚,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后,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头。
「她是被一护骗到这里来的。」
水色指向一护。
「笨……!才怪……」
「什么!一护,你这家伙!」
启吾跑向一护,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干得好!」
启吾的拇指凛然而立,二道眼泪哗啦流下。
「是、是喔……」
看到启吾感动到哭,一护实在有点懒得理他。
「你好,呃……」
「初次见面,我叫浅野!欢迎来到这个乱七八糟的男人世界!」
启吾当场立正,对着还有点困惑的露琪亚行了个最敬礼。然后再捡起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塑胶袋拿出午餐,用轻快的口气说:
「来吧!今天的午餐我们就好好庆祝吧!」
「……就用咖啡牛奶跟炒面面包?」
「你闭嘴!」
在他们这样针锋相对的对话间,露琪亚仍旧在与果汁奋斗。她将吸管跟纸盒拿在手上比较长度,心想:
(如果把这个插进去,吸管不就整支都跑进去了!……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另外的插口啰……?)
露琪亚的吸管是伸长型的,不知道这点的她……仍旧处于苦恼中。
(啊啊……有所烦恼的模样,也好迷人啊……!)
看着眉头微皱的露琪亚,启吾表情完全松懈。此时有道人影逼近了他。
「喔?」
突然,他背后遭人踢了一脚。手上的牛奶瓶差点掉落。
「好痛!你干什……么……」
用力回过头来的启吾,表情瞬间僵住。
「嗨,黑崎!」
一个将显眼的金发朝天梳高,下唇跟耳朵都上了环的高大男子,用充满威严的态度低头看着一护。后方还跟了一个带着白色发带的黑发男子。
「大……大岛……!你停学期限到啦……」
这名金发男子叫做大岛丽一,过去因为在学校里抽烟被人逮到,遭受停学一周的处分。也就是所谓的「不良少年」。话说回来……他的名字跟长相之间的落差,让人不由得深有所感。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大岛一把将眼前的启吾推开,站在一护面前。
「黑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把头发颜色染掉啊?金色头发、眼角下垂,跟我的特色根本一模一样啦!」
若无其事地将三明治塞入嘴中的一护,用不爽到极点的表情瞪着大岛。
「你很吵耶,我都说过几百次这是天生的啦!而且我们特色到底哪里一样啊?我看该改的人是你吧?你这小鸡头!想被人检查性别吗?」
「小鸡……!你这……」
话说回来,大岛的发型的确跟小鸡的头很像。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大岛以外,都觉得「小鸡头」这个表现实在是太过贴切了。包括大岛的朋友发带男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啦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嘛!对不对!」
启吾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切入一护跟大岛之间。
「滚开,浅野!我要宰了那个白痴!」
「说真的,请你饶了他吧!我们都知道大岛很强!我们是打不赢大岛的!对吧!」
秉持和平主义的启吾拼命想避免两人开战。
「胡说八道。我比那只小鸡至少要强上一千倍!」
一护完全不在乎。
「臭小子!」
「一护!我正在安抚他啊!」
启吾按住随时都可能冲向一护的大岛这么叫道。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想哭还是想抓狂了。
「呵……果然。我早就在想,我们迟早要分个高下……这下正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
摆脱起无后,大岛将手伸入上衣的内袋。
「就来分个高晒吧!」
猛力抽出的拳头上,已经装好手指虎了。
「等……等等,大岛!没必要那么生气吧……」
完全不顾心急的启吾,此时一护跟水色注意的完全是另外一点:
(他刚刚是不是说「分高晒」啊……)
(「高晒」……怎么没有人吐他槽啊……)
至于露琪亚……
(既然这样,不如就用蛮力往正中间插下去吧……?)
她完全没在听,脑子里仍旧只想着果汁。
除了启吾以外,大家对于那具手指虎似乎完全都不感到恐惧。但大岛并未注意到这点,还得意地将拳头高举到面前。
「嘿嘿……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了……」
陡然从他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握紧那只拳头。下一秒,大岛就飞上了青空。
只见启吾人在下方,张大嘴巴看着自己。至于自己的身体目前正在哪,大岛本人则完全不清楚。
「喔噗!」
大岛摔落水泥地板后,动作仍丝毫不减缓,就这么匡匡匡匡地滚过整个屋顶,直到狠狠撞上水塔之后才停了下来。
「阿丽?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打的啊……阿丽!」
头带男追着滚远了的大岛而去。
能够轻轻松松抓起一个人丢出去的怪力男子,无庸置疑——
「……茶……茶渡……!」
正是「茶渡」,茶渡泰虎。
「嗯……」
他轻轻举手致意。启吾砰的一声,打在他胸前。
「不要出手太重啦,大岛会死的……不过,你倒是救了我们。」
「唔……」
茶渡似乎有点疑惑地垂着头,头上缠着绷带,袖口、右手也都缠着绷带。
「你……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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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护追问。茶渡用极缓慢的动作,指着自己的头说:
「……头是因为,昨天……钢筋从上面掉下来……」
「钢……钢筋?」
「手是因为,刚刚去买面包时……跟摩托车正面对撞。」
没错。即使与机车正面对撞,茶渡也只受了一点点擦伤。
「所……所以你才迟到了啊……」
启吾喃喃地说。水色则是苦笑着说:「算了,没有受重伤就好……」
「你的身体还是一样不可思议啊……」
一护稍稍惊讶地补上最后一句:「这个臭铁人。」
「喔?这只鸟是哪来的?是鹦鹉吗?」
启吾看着茶渡带来的鸟这么说。茶渡放下原本挂在肩头的带子,并将带子另一端绑着的鸟笼放到地面。里面放的正是那只「受诅咒的鹦鹉」。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柴田勇一!大哥哥的名字是?」
它仰望着启吾张嘴说话。
「喔喔——!真厉害!这家伙这么会说话啊!我的名字叫浅野启吾!你说说看?浅野!」
启吾在鸟笼前席地坐下,并且不断灌输它一些像是「补充说明,我的绰号是元·马库雷格!」之类的无用知识。
看着像个人类一样跟启吾对话的鹦鹉,一护抿住嘴巴。
一护知道。那只鹦鹉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
「茶渡,那只鹦鹉是哪来的………?」
茶渡听到这个问题,看着左上方的天空开始回答:
「……昨天…………」
接下来是十秒的沉默。要是广播节目,刚刚这样已经算是播送事故了。
「………人家给的。」
「喂!你一定是说到一半懒得说,才省略掉了吧!这习惯真差!你快点老实说啦!」
启吾朝着垂着脑袋,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的茶渡大喊。
「我……我没有省略………!」
「不对,你一定少说了什么!」
陷入沉默的一护直盯着鹦鹉瞧。接替启吾坐在鸟笼前的水色,则是对鹦鹉笑着说:「你可以叫我人生的赢家,小岛水色喔?」
「不要担心,里面的确有东西,但不是坏东西,多半只是怕寂寞的灵吧。」
露琪亚小声地说道。一护听到这番话,才总算吐出闷着的那口气。
「不过如果再放着不管,说不定之后会变成虚。今晚最好去替它魂葬比较好。」
「……收到,我又没时间睡觉了……」
「不要抱怨!」
「是——是——」
就算内心松了一口气,一护仍然摆出凶巴巴的态度。直到最近,露琪亚也慢慢了解他的这个习惯。
(不过……感觉到灵的存在,立刻就开始担心其他人的安危……这小子也慢慢地……愈来愈做好了当死神的心理准备了………)
从一护获得死神之力到现在,大约过了一个月。他的成长相当醒目。露琪亚仰望着他,感到相当可靠。
「怎么?你还没喝啊?」
一护的视线望向露琪亚手边说。
「嗯……我怎样都觉得这支吸管实在太短了………」
「笨蛋!这是要伸长用的啦!你拉拉看尖尖的那端!」
露琪亚将一护所指的部分往下一拉,吸管轻巧地伸长了。
「喔喔……!原来如此!然后,再插入这里……」
当当、当当……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就在此时无情地响起。
——到头来,今天的午休,露琪亚还是没能喝到果汁。
#2
黑崎医院 下午五点四十八分
刚回到家的一护,看见医院的入口兼黑崎家玄关大剌剌地开着,感到十分奇怪。
「快点让开,大哥——!」
走进屋内,游子正好抱着消毒水与绷带,从走廊跑来。
「怎么了,游子?怎么这么慌张……」
「来啰!不要挡路!」
游子才刚刚经过,这次又轮到夏梨推着附有轮子的病床,十万火急地走过一护面前。
「怎……怎么这么慌乱啊?」
「车祸!前面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了!」
游子简短地回答一护,接着又跑出外面。
「啊?我刚刚不是说过要四个吗!」
一心的怒吼响彻乱哄哄的院内……声音来自诊察室。
「快想办法啊!有些病患我这儿只能做暂时处置啊!……听着!告诉你们院长,就说是『黑崎的要求』!那样子要几个空床位就有几个!明白了没?」
一护偷偷地看着诊察室内,只见一心正好用力地将话筒摔在电话上,嘴巴还碎碎念着:「可恶!这些小职员只会在那边推拖!」
「老……老爸……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没有啦!你给我窝在角落,不要在那里碍手碍脚的!」
一心头也不回地说道。一护回房放好书包,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回到一楼,弯着膝盖坐在走廊的角落。
「可恶……就算是我……也应该能帮忙啊……至少简单的事情……」
「哇啊!」正垂着脑袋反刍这股无力感的一护猛然抬头。那是游子的叫声,声音是从玄关传来的。
「呜喔?又来了一个大汉啊!一护!过来帮忙!帮忙把这家伙扛进来!」
「呃……好!」
父亲一叫,他马上站起身赶往玄关。
「……茶渡……?」
架在一心肩膀上的巨汉,正是带着鸟笼的茶渡。
夏梨一看到被送入诊察室内的茶渡……正确的说法是,他带着的那只鸟笼后,就停下了脚步。咻…咻……夏梨急促地吸着气,宛如齿列不整般,上下排牙齿不断打颤。她就这么持续看着那只鹦鹉。
茶渡脱下衬衫,背后有一道奇妙的伤痕。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手印一样。
「呜哇……好严重的伤……」
就连平时常帮父亲的忙,早已看惯各种伤势的游子,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感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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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护也屏住了呼吸。但理由却跟游子并不一样。
最近老是接到魂葬指令的他,早就遗忘了这种不祥的感觉。
「这真的太严重了……现在就像被火烧伤一样。而且,整个伤口都在不断喷血……」
用沾了消毒水的脱脂棉擦着伤口的血,一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暂时不要乱动……」
「不必了……我……我已经……没事了……」
茶渡从圆凳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披上沾满血的衬衫。
「你……你说什么傻话!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喂!」
茶渡完全不听一心的制止,径自离开诊察室。就这么慢慢晃过走廊,直到玄关前,又扑通一声倒下。鸟笼摔在地上,发出匡锵的声音。
「你看吧!游子!夏梨!快去准备病床!」
在一心的指示下,游子跑向茶渡。一护也随后帮忙。
「好——!那我们乖乖去床上躺下吧——♪」
「……唔……」
「喂,一护!我还要去看病人,拜托你送茶渡同学进病房。」
看到一护点头后,一心就叨念着:「奇怪……夏梨是又跑到哪去啦……?」边走回诊察室。
一护单肩架着茶渡,往二楼的病房走去。确定游子小心谨慎地替他绑上绷带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关上房门,他看到正坐在床上的露琪亚。
「你感觉到了……?」
「那当然。」露琪亚说。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
「我在这个房间里就感觉到了……虽然鹦鹉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不过他的伤口……我却嗅到了虚的味道……!」
那天夜里风非常强劲。风势强到就算紧闭窗户,仍然依稀可以听到风声在外面咻咻作响。
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病房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3
黑崎家 上午七点二十分 礼拜三
「大哥,吃早饭了——!」
在房间里穿好制服的一护听到了游子的呼唤便走下楼来,烤鱼的香味飘满室内。一护走进餐厅,游子正好端着味噌汤经过。
「大哥早!」
「喔,早啊……奇怪,夏梨人呢?」
一护拉过椅子,发现平常总是比他早一步开动的夏梨座位上却没人,于是这么问道。
「她说不想吃,她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她的身体不舒服?也太难得了吧……」
这句话被一阵慌忙跑下楼的脚步声给打断。
「一护!」
冲进来的人正是一心。
「不好啦!茶渡他不在病房里了!」
「什么——?他的伤还那么重的说……!」
一护推开挡在门口的一心,飞快穿过起居室。
「大哥!你要去哪里?」
「在这附近找找!说不定他还会回来,老爸你先留在这里等!游子也要乖乖去上学喔!」
一护穿上鞋子跑出玄关。就在这个时候,从二楼飞越下来的露琪亚正好在他身边降落。他们就这样并肩齐跑。
「都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趁昨天赶快把它魂葬掉了……!」
昨天露琪亚说要马上魂葬,但『要是鹦鹉大叫会吵醒茶渡……明天再魂葬也不迟吧?』这个提议却是一护提出的。他本来是想让身受重伤的朋友好好休息才会这么说的,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去的事情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吧!等上课时间到了你就先回学校去!说不定可以掌握他的去向!」
「那你呢?」
「我去找尸魂界的情报!」
就在眼前的丁字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空座第一高级中学 上午八点二十五分
一护倾全力跑上三楼,砰的一声拉开一年三班的门。巨大的声音让正在聊天的启吾与水色抬头看过来。
「喔!」
「啊,早啊,一护!恭喜你呀,刚刚好赶上……」
「茶渡呢?茶渡来了没?」
一护刚冲入教室,马上急切地按住水色的肩膀。
「这个……我、我还没看到他……」
「对喔,他好像还没来耶。」
启吾说着看向茶渡的座位。那是最后一排的中间,身材高大的茶渡总是坐在最后一排。
「真是难得啊,平常上课前十分钟他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身体壮得像条牛,总不可能请病假吧……」
启吾的声音,与上课钟声交叠在一起。
「对了,你干嘛这么慌慌张张的?哈哈——难道你也是想要跟那只鹦鹉玩吗………啊?喂喂喂,一护!你要去哪里?上课钟都打了耶!」
「好————的!大家回位子上坐好!快乐的现代语课要开始了!」
在现代语老师越智美谕走入教室的同时,一护以惊人的速度与她擦身而过。
「喂!你要去哪里啊,黑崎!」
「对不起,我肚子痛!」
看着一溜烟跑掉的一护,越智推推无边眼镜。
「他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吃了不跑会死的毒菇不成?」
「天知道……他好像正在找茶渡啊……」
启吾回答。「……哎,算了。」越智轻轻叹了口气,将点名簿放在讲桌上。
「这样好吗……?」
「不用管他,过一阵子自然会回来的啦!来点名啰!」
爽快的一面正是越智美谕饱受学生拥戴的理由。
空座町 上午八点五十九分
「一护!」
一护随着上方传来的叫声抬头一看,只见跑在围墙上的露琪亚正轻盈地跃下。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没?」
一护停下脚步,露琪亚迎头赶上。
「没有……你呢?」
「这边也没有。尸魂界没有虚的报告,雷达也没照到!而且虚这种东西,在做坏事时以外,原本就是躲在人间跟尸魂界的夹缝中。只要它没出现在人间攻击茶渡,我们根本无法知道它在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死神行动时必须等待尸魂界指令的原因。
「可恶……!茶渡那家伙现在可是被那个虚盯上了啊……等到他被攻击才展开行动那也太迟了……!必须想个办法……」
一护的右手盖在额头上。突然他抬起头。
「对了!茶渡的那只鹦鹉!只要循着附在那只鹦鹉上的灵的气息去找不就得了?」
「什么?不,那恐怕不行。那也太……」
「好吧!」露琪亚话还没说完,一护就充满干劲地这么说道,并闭上眼睛。
「………一护……?」
(这是……什么感觉……?)
仿佛被一护吸入体内般,杂音迅速地变得遥不可及。
(不会吧……不可能啊!附在鹦鹉身上的灵?那么弱小的灵魂,如果不是在面前我也感觉不到!更何况它现在躲入了那只鹦鹉体内与鹦鹉的灵混在一起,存在更是难以捉摸……!要从这么远的距离外找到它……)
轻轻地,一股微弱的灵气抚过露琪亚白皙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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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
漫溢在周遭的各种灵气分别变得像一条条白布制成的布带,从一护的身旁慢慢浮起。一护抓住其中一条,脸上露出笑容。
「我找到了!」
顿时间,杂音都回来了。
「这边!」
「喔……好!」
露琪亚紧追在一护身后,也开始拔腿狂奔。
(刚刚那是灵络……也就是视觉化的灵气……这应该只有位居上位的死神才能看得到啊……)
她注视着跑在前方的背影。
(……这家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有这么大的成长……!)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小子来日可畏。
空座南国民小学 上午九点三十分
夏梨呕吐的声音从女生厕所的隔间内传了出来。游子站在门前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使用中】的标志。
昨天晚饭的时候,她已经感到不舒服了,不过她还是把游子做的晚饭吃完。夏梨总是会把游子煮的晚饭吃得干干净净的。
当初母亲过世后,游子看到夏梨没把自己煮的饭吃完,就蹲在厨房里面非常难过……看到游子那个模样,夏梨就开始吃得很多。夏梨有多温柔,这点游子最清楚。
但今天夏梨却没有吃早饭。她一定是真的觉得非常不舒服……但自己却不知道……这让游子不断地自责。
「夏梨,你还好吗……」
「少……少啰唆!你干嘛一直站在外面偷听啊……!回教室去啦……!」
夏梨的每句话之间,都不断痛苦地喘着气。
「可是……我很担心你啊……」
「不必啦!不快点回去,当心我揍你…………呜!」
呕吐声再度传出。夏梨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吐的了,这次只有吐出一点点黄色透明的胃液。
「夏梨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由于她们迟迟没有回来,同班同学远野翠子特地来探听情况。
「小翠……」
「……看样子我好像没有问的必要。」
听到夏梨因为咽喉疼痛而不断咳嗽的声音,翠子呼地叹了口气。咳了四、五次后,声音止住了。
「啊……停了……」
乓!门一口气被推开。站在门前的游子跟翠子顿时吓得抖了一下。
「抱歉,游子,我要先回去了。去教室帮我把书包拿来。」
夏梨用站都站不稳的脚步走向洗手台,同时以虚弱的声音说道。
「啊?先回去……可是现在才第一节刚过耶……」
「快点去!」
「是!」
被吼了以后,游子加快脚步跑回教室去。夏梨用颤抖的手指扭开水龙头,洗完手,再漱了好几次口。
「啊……恭、恭喜喔……好像好了耶……夏梨。」
翠子则是以战战兢兢的声音,对正在用手背擦拭嘴角的夏梨这么说道。
「你在干嘛啊,翠子……」
「……啊?」
「……你也应该一起去吧?」
夏梨狠狠瞪翠子一眼。
「……那………那当然的啰……」
被蛇瞪视的青蛙,心情一定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吧……翠子心里这么想着,慌慌张张地跑出女厕。
#4
废弃工厂 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这里飘溢着锈铁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血一样。
「……总算是……甩掉了……吗……?」
坐在工厂角落的茶渡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身旁鸟笼里的鹦鹉正用圆圆的眼珠看着他。
「……大叔……够了啦……」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身体很强壮……所以……」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绵尘轻轻飘落。这里没有风,自然也不可能卷起尘埃。
茶渡马上抱起鸟笼,开始狂奔。
紧接着下个瞬间,随着轰然一响,茶渡原本坐着的位置上方的天花板整个崩落。
「……它找到了……!……我……我们快逃!」
大量灰尘扬起,遮蔽了他的视线。
「大叔……」
「不要紧……我没事………!我一定会……救出……你的母亲……!」
茶渡跳出工厂,在蜿蜒的小路上奔驰。
(必须尽可能……走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心里这么想着,选了比较没人的方向继续向前跑。
「找到了!是茶渡!」
茶渡转过好几个转角后,循着鹦鹉的气追上来的一护跟露琪亚终于找到他了。
(一护……?不行……不能接近我………!)
「啊!」看到茶渡转身就跑,一护不由得大叫:
「笨蛋!你干嘛逃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一护大哥………!」
一护的脚正准备跨出去时,一个细细的叫声让他停下脚步。
「夏梨……!」
夏梨手扶着电线杆,抬头看着一护,她的膝盖不住发抖,看起来就像是勉力支撑自己站着。
「你……你是怎么了!站都站不稳啦……」
夏梨打算走到一护身边,却走到一半就不支倒地。
「夏梨!」
「一护!你先送她回家!我继续追踪他!」
露琪亚头也没回地对着抱起夏梨的一护说。
「你……你说什么……那怎么行……」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现在把她丢在这里……万一跟虚战斗到一半时你分心了,这样会拖累我们的!」
一护原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上嘴巴。
「知道了就快走!知道了没?」
「……露琪亚。」
继续往前走的露琪亚,听到一护的叫唤又停下脚步。
「你……你的力量目前还没恢复到能跟虚战斗的地步吧……?你千万……不要太逞强了!」
偷偷地回头看了一护一眼,露琪亚嘴角翘了起来。
「……笨蛋,我还没弱到需要你担心吧!」
两人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逐渐远离。
「你没事吧,夏梨!你振作点,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夏梨满身大汗,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在发抖。跑着跑着,一护背在肩上的夏梨的书包中,传出笔记用具互相撞击的声音。
「一护大哥……我看到了……昨天附在鹦鹉身上的那个灵的记忆……」
她那沙哑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忍。
「我想大概因为我跟他的年纪最接近……他心里残存最强烈的记忆……就这么流入我的心中……」
一口气掩埋了夏梨大脑的鲜红记忆。
「……那孩子的母亲……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杀害了……!」
高高举起的菜刀上,还黏着母亲的碎片,就像红色的果冻一样。
仿佛是夏梨亲眼目睹的这个光景,让她不停地想要呕吐。
「求求你,一护大哥……请你……一定要帮帮那个孩子………!求求你……!」
夏梨紧紧捉住一护的制服。眼泪从闭得紧紧的双眼中流下。
「你去告诉那个孩子,只要到那个世界,就能见到母亲了……不要再让那个孩子……继续孤单寂寞了………!」
一护让夏梨躺回床上后,离开了家门。
其间夏梨一直哭着对一护诉说——
要一护救救那个孩子。
♭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夏梨哭了……
直到老妈过世为止,夏梨跟游子都一样是个爱哭鬼……
但老妈死后……能干又坚强的游子为了弥补妈妈不在的缺憾,开始主动承担一切家事。
不像她那么能干的夏梨为了不让游子跟我们担心,变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再哭泣。
一年级时,跟六年级的打架输了;
二年级时,把球打进校长室,挨了长长的一顿骂;
还有三年级时,在远足时摔断了腿……这些时候,她连一次都没哭过。
……不要哭,夏梨。
我一定会把那个灵送到他妈妈身边的……
#5
露琪亚追在茶渡身后,在一个缓缓的下坡上跑着。
(可恶……追不上……!要不是我用的是义骸,这点速度根本算不上什么……!)
看着茶渡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咬紧牙关。
(再说,这组义骸的身体能力做得跟个普通人类一样,这根本就是个错误!技术开发局那些怪胎!做东西时老是执着于不必要的地方……!)
就算抱着一只鸟笼,茶渡速度仍然很快。最重要的是,茶渡的步伐跟露琪亚相差很多。这样子要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行了……我也快喘不过气了……)
「好棒的味道……!」在激烈的呼吸声中,背后传来一阵像是低声耳语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转过脸来。
距离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有一张虚的白脸。
外型看起来就像人类加上蝙蝠,相当奇怪。
「你……散发出很棒的味道……让我吃了……你的灵魂吧!」
插图p170
虚更加逼近。
从面具上的空洞往外窥视的眼睛轻轻眯起。
(糟糕……!只顾着追他,却忘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