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应当回归的日常所在之处』(1 / 2)
在赛菈取回「因西尼米亚的狱门」的控制权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哟,我来探望你们啰。」
穆德边探出头边这么说。
在地下庭园之中,赛菈正坐在椅子上。梅尔迪莎蹲在她面前,为少女把脉。约翰在旁担心地守望着她们。附带一提,露妮亚感到极度紧张,整个人僵得像是石像一样。
穆德站到约翰身边,一再点头称是。
「少女的状况这可不是变得相当好了吗?魔力的循环也很流畅。看来已经顺利地将魔神器置于自己支配之下了。实在非常好,这都要归功于青年你啊。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喔。」
「你又在说这种得意忘形的话啊。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因为魔力逐渐恢复,赛菈的脸颊变得红润许多。不但气色变好不少,视力也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至少,从外表看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恢复速度快到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步。反过来说,或许也可以当成是失控的魔神器消耗掉了少女如此大量的魔力。
能够自由操控「因西尼米亚的狱门」之后,围绕在赛菈身边的黑雾随之消散,让她能够像现在这样与其他人见面。
不过,由于另外两个魔神器还是没有反应,所以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在取回所有魔神器的主导权,进而将之封印为止,赛菈的身体都无法恢复到完全正常的状态。
话虽如此,不过暂时摆脱了眼前的危机也是事实。正因如此,穆德与约翰才会浮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另一方面,梅尔迪莎则是以怀疑的眼光转头看向两人。
「穆德老师,还请您不要说得过于乐观。我现在正在仔细确认。」
「那是因为你太迟钝的关系啦。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喔。除了受到狂神的诅咒之外,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梅尔同学,你还得再多磨练磨练喔。」
「⋯⋯」
梅尔迪莎像是觉得自己过于多嘴似地低下头,以似乎不太愉快的表情重新面对少女。赛菈浮现些微苦笑。
「谢谢你,梅尔迪莎。为我这么担心。」
「⋯⋯不客气,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虽然梅尔迪莎坚持这么说,不过,能够来到赛菈身边,最高兴的人也同样是她。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赛菈抱持的关切之情,绝对超出「工作」两个字的界线。
赛菈对穆德点头致意。
「也多谢贤者先生来探望我。好久不见了呢⋯⋯您近来可好?」
对于赛菈看似还有话要说的视线,穆德以爽朗的笑容回应。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不过,你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大可跟平常一样,叫我小穆就好了喔。」
赛菈轻轻一笑。
「真的是这样呢,贤者先生。」
「老师,如果您有空像这样闲聊,麻烦来帮忙。您应该远比我俐落多了吧?」
「⋯⋯在场的女性们,似乎都相当害羞呢。」
穆德看似无奈地摇着头,约翰将手放到对方肩膀上。
「我倒是相当感谢你喔,小穆。托你的福,我才能够阻止『因西尼米亚的狱门』继续失控。全都得归功于小穆。」
「哼哼,果然没错吧。毕竟我们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嘛。虽然我很想要好好得意忘形一番,不过不行。那是唯有你才能办得到的喔。同样的事,就算换成我来做,其实也不一定能够成功。精神魔法是相当纤细的。也就是说,嗯,这是爱情的力量吧。」
赛菈与约翰四目相交。青年早已察觉,恢复视力后的赛菈,经常专注地望着自己。面对露出看似感到难为情的笑容的少女,约翰也同样因为不好意思而搔着脸。
两人的心灵,的确曾经相通。在那个瞬间,真的有股笔墨难以形容的全能感。
青年固然希望等到少女的状况更稳定一点之后就开始详谈结婚的事,不过,他也不想催促大病初愈的赛菈。约翰认为,对男人来说,有时候展现余裕也是很重要的,何况穆德也说过类似的话。
没什么好着急的,自己传达出了心意,而对方也愿意接受。现在,光是这样就已经太过幸福了。
「真是热情呢。年轻的情侣实在很不错,你说是吧,梅尔同学。」
「是啊。」
了解到对老师不管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的梅尔迪莎,默默地诊视着赛菈的状况。然后,她突然开口。
「露妮亚。」
「啊⋯⋯是!」
梅尔迪莎甚至没有看向宛如弹簧玩具般跳起来的露妮亚。
「赛菈菲娜大人的肌肤、头发都还是一样漂亮。你确实地遵守了我的嘱咐,好好帮她打理了呢。」
梅尔迪莎最后一次看到的赛菈,是一副经历漫长冒险,疲惫至极的悲惨模样。此时此刻的少女,已经找回了即使与任何国家的公主相比都毫不逊色,宛如宝石般的美丽。
负责照顾赛菈的露妮亚,虽然还年幼、不够成熟,但依然非常努力把事情做好。梅尔迪莎从来不曾听她吐过苦水──即使那段时光肯定非常艰苦。
「不论是身为女仆或身为一个人,同样都不怎么可靠的你,做得非常好。你很努力呢,露妮亚。」
单是如此简短的赞赏,露妮亚便已泪如泉涌。
「不会、没有这种事!对露妮亚、对露妮亚来说,您这些话实在是过奖了⋯⋯呜呜呜呜⋯⋯」
在约翰看来,虽然露妮亚泪流满面,但也像是感到颇为幸福的样子。
对于赛菈状况好转而感到喜悦的人,并非只有约翰。至少这里就有三个。如果放眼世界各地的话,相信必然会有更多更多的人愿意祝福她吧。
自从回归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地下空间的少女,虽然拯救了世界,但却始终没有机会听到人们喜悦的声音。
「呐,梅尔迪莎,看赛菈现在恢复到这个地步,差不多应该可以外出了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青年遭受严厉瞪视。
「虽说已经得以成功控制三个魔神器中的一个,但目前依然是不能有丝毫大意的状况。好好听着,或许你看不出来,但是,在我们理术师眼中,赛菈菲娜大人的身体,其实还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所谓的生命,并不是只要肌肉可以活动、血脉畅通就好。」
虽然受到对方认真批判,不过,这多半也是出于对赛菈健康的顾虑吧。
只是,不知为何连赛菈都说着「就是啊」,点头表示赞同,这就让青年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可是全身都处在诅咒之中喔。如果这是会传染给别人的诅咒,那我就连人多的地方都不能去了。因为大家已经打造出了这么一处气派的庭园,让我即使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也不会觉得有半点不自由。」
「不,应该不至于一辈子都得只能在这里度过。」
这次轮到梅尔迪莎感到困惑了。赛菈以听似意外的语气发问。
「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赛菈菲娜大人是拯救了王国的勇者,我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让您受到这种待遇。」
对于采取严厉态度的梅尔迪莎,赛菈发出几声轻笑。
「这样啊,谢谢你,梅尔迪莎。光是这份心意就让我很高兴了喔。」
「这是身为人应尽的礼节,赛菈菲娜大人。」
梅尔迪莎毕恭毕敬地鞠躬。不过,约翰最为在意的,终究还是赛菈──她早已做好了一辈子都将被幽禁在这个地方的心理准备了吗?那是多么坚强而又多么寂寞的生活方式啊?
「我说梅尔迪莎,赛菈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梅尔迪莎答覆时,出现了罕见的暧昧态度。
「⋯⋯现在我还没办法说什么。不管是诅咒,或者是魔力何时会恢复,都还有待调查。不过,由于现在已经可以直接接触赛菈菲娜大人的万金之躯,所以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进展吧。」
「正是如此。」
穆德大动作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将之摊开,原来那是一份文件──。
「咦?」
在场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文件上有着「外出许可证」的字样。盖在上面的国玺,正是如假包换的,统治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之证明。
「你们看起来都是一副『为什么我会带着这个』的表情耶?哈哈,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我不是说过了吗,少女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得继续窝在这个地下空间?偶尔也不妨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可是,老师!」
穆德对继续抗议的梅尔迪莎露出像是在捉弄人的笑容。
「我都再三强调过没问题了,梅尔同学你却还在表示反对,难不成你就这么想要将少女关在这个鸟笼里吗?这可不是适合公然说出口的事喔,你得好好反省。」
「我才没有那么说!」
然而,梅尔迪莎随即闭上了嘴。因为她发觉,如果穆德提出保证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是,失去的魔力⋯⋯」
「很快就会恢复的。别为这种小事担心,少女的体质,跟你们稍微有点不同。」
当然──穆德边晃动手上的纸边笑着这么说。
「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你手上,少女。」
由于赛菈表示想要独自思考一下,因此约翰等人返回地上,来到了梅尔迪莎的房间。
「老师,我依然无法接受。」
「你还真是顽固哪⋯⋯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个性呢,真是。」
坐在长椅上翘起脚的穆德,向约翰寻求赞同。
「青年,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少女想去城镇,我希望能够由你来当她的导游。」
「我当然非常乐意接受啰。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公主都得要由骑士来守护啊。」
但是,约翰难免感到忧虑。
寄宿于赛菈身上的诅咒,以及依然困扰着她的魔神器,两者都是问题。
「我现在已经知道,狂神的诅咒并不会传染给其他人。至于会吸取周遭人物生命力与魔力的『因西尼米亚的狱门』,赛菈也能确实控制了。不过,另外两个魔神器,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吧?」
万一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失控,就会引起伤亡惨重的悲剧。
「那时就由青年你用『维尔姆的真腕』,从内侧把门关上就没问题了吧。」
「即使成功掌控一次,并不保证第二次也能够同样顺利啊。」
「青年,你有地方误会啰。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什么保证。」
冷漠而又严峻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只要少女还活着,魔神器失控的机率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变成零。如果她在生活之中还得一直考虑到这点,那么大概永远都无法离开地下庭园了吧。不,地下都还太过宽容了,应当要把她扔到远离人烟的监狱的最底层。」
「这⋯⋯」
约翰与梅尔迪莎,不由自主面面相觑。
「不过,你们也很清楚,以这个情况而言,这样的做法其实不是很适合,对吧?现在这个时机,可以说正好。在魔神器之后,接下来应该要设法对抗诅咒。少女越是感到幸福,诅咒的效力就越弱。虽说整件事当然没有这么单纯,不过,如果把眼光放远一点,趁这个时候先放轻松一下,应该会比较好。」
这时用力握紧拳头的人,是约翰。
「我知道了,小穆。」
「你有所觉悟了吗?」
「嗯。」
如果要说是什么样的觉悟,那就是「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的觉悟。
「我想让赛菈看看她所拯救的人们。正是因为赛菈打倒了狂神,许多人才能开始过起和平的生活。赛菈她应该要正确了解到,自己究竟达成了多么惊人的丰功伟业。希望她亲眼看清楚、用耳朵倾听,实际体会。」
穆德像是在称赞答对问题的学生般,高举双手轻轻鼓掌。
「你真是优秀,值得给满分。」
「谢啦。因为,想要让赛菈获得幸福的话,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终究有限。不论如何,还是得要让赛菈喜欢上这个世界才行。」
梅尔迪莎以凝重的表情摇头。
「我果然还是无法赞成。即使会因此受到责骂也无妨,我害怕赛菈菲娜大人会感到心痛。」
即使如此──梅尔迪莎用带着感伤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约翰,赛菈菲娜大人选中的人是你,就照你想的去做吧。倘若没能找到你,或者是你不愿意提供协助,抑或是无法适应『维尔姆的真腕』,赛菈菲娜大人的心,此刻依然未能复原,还是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我先前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能够像现在这样,讨论是否应当让那位大人外出。」
没错,我们确实在往前迈进。
赛菈的未来变得更加宽广。
约翰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想应该就连赛菈也已经加入会议,正在认真讨论新婚旅行要去哪里的问题了吧。」
「既然如此,到时我想必也还是会对你的乐观意见表示反对吧。」
梅尔迪莎勉强挤出的玩笑话,这次终于让约翰发出了笑声。
◇ ◆ ◇ ◆ ◇
赛菈抱着膝盖坐在泉水边,注视着摇曳不定的水面,想着今后的事。
约翰对她说了「我们结婚吧」。原本以为再也无法见面的他,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得知彼此相思相爱。
这些宛如从天而降的幸运,让自己一时乐昏头,打从心底有了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愿望。再加上获得他的帮助,所以自己现在才能像这样过着平稳的日子。
成功阻止「因西尼米亚的狱门」继续失控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对少女而言,与青年不经意的闲聊、一起度过的日常时光,全都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不必毁坏任何事物,也不需要与任何人争斗。这段宛如宝石般的时光实在过于耀眼,幸福到让人感到害怕的地步。
所以,已经非常足够了。
和狂神交战之前,少女原本已经怀有「即使同归于尽也无所谓」的心态。全身都受到诅咒的赛菈,感受到自己逐渐衰弱,做好了「我大概会就这样死掉吧」的心理准备。
然而,自己却捡回了一命,可以体会到魔力流经全身每个角落的感觉。四肢都能随心所欲活动,大概就连使剑都没问题了吧。
对于有机会外出的事,当然也不可能感到讨厌。大家尽力拯救自己的这份心意,真的让人非常高兴。
但是,穆德说过,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少女<自己>手上。
赛菈心想,要是自己的魔神器依然有可能失控,那么就不该外出。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人罢了,为了个人的幸福而让更多人面临危险,这样的行为,应该是不对的。
「⋯⋯我是勇者喔。从小就接受教导要怎么做才能称得上是个勇者。」
赛菈把脸埋进膝盖之中,小声自言自语。
出生后便以勇者身分被抚养长大的赛菈,从来不曾拥有过自由,她也因此无法理解「不自由」是怎么回事。即使被关在地下庭园之中,她也不曾怀有丝毫不满。因为,对少女来说,只要继续待在这里,自己就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困扰。
赛菈注意到泉水出现微小波纹,于是开口。
「露妮亚,有什么事吗?」
「咿!没、没有,露妮亚没什么事!」
赛菈看向从她后方接近的女孩,对方不停挥动双手。少女认为,露妮亚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样子。因为她是负责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女仆,所以或许是关于晚餐菜色的问题吧。
「那、那个⋯⋯」
「你想说什么呢?」
「勇者阁下不想到外面去吗?」
赛菈眨了几下眼睛,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这个⋯⋯我自己也不太确定,不过不是不想出去喔。我想,一定会很愉快吧。如果身边还有约翰相陪,想必可以度过像梦一样美好的时间吧。」
露妮亚抱着头,发出「唔唔唔~~」的苦恼声音,陷入挣扎。赛菈轻轻一笑,催她开口。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愿意这么做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喔。」
「那么,我就斗胆开口了!」
露妮亚一下子跳到赛菈面前。她因吃惊而后退时,女孩已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希望向勇者阁下道谢的人,想必非常多吧!所以,勇者阁下应该要好好地逛遍城镇各处!」
「这、这个嘛⋯⋯」
赛菈眨了几下眼。
「我认为,再怎么样都还是不能公开自己的身分吧⋯⋯?因为,我活着的事还是秘密。」
一举一动都相当夸张的露妮亚,惊讶时果然也不例外。
「怎么会这样⋯⋯要是知道勇者阁下平安的话,大家一定都会非常高兴的说⋯⋯」
这句话让少女有点意外。
「⋯⋯为什么大家会为我活着的事感到高兴?」
「因为勇者阁下拯救了世界嘛!」
露妮亚的话语中没有丝毫迷惘。
「既然已经拯救了世界,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喔?剩下的使命,就是在化解掉这个麻烦的诅咒之前都不能死而已。」
「不是这样的!」
赛菈以不解的态度回望全力摇头否定的女仆。
应该没有任何特殊力量的女孩,此刻看来却像是非常强而有力的人物。
「请您不要说这种令人伤心的话⋯⋯。因为勇者阁下是女孩们现在最憧憬的对象⋯⋯」
她一头雾水。
「我就只是个比其他人更擅长杀魔族的人而已喔。跟露妮亚你不一样,既不会打扫,也不懂得洗衣服,而且也种不好花。」
赛菈并不是在自嘲,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明明就是这样,为什么你会觉得伤心?为什么,不管是约翰或是你⋯⋯都会这么关心我?」
这还用说吗──露妮亚发出大喊。
「因为,大家、每个人都非常喜欢勇者阁下的关系啊!」
「⋯⋯⋯⋯」
该怎么办才好呢?我真的不懂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就只是埋头旅行,为了救人而杀死魔族,重复做着这些事而已。没有任何能够引以为傲的事物。
但是,不知为何,内心就是有股悔恨之情。
对于找不出原因何在的自己感到悔恨,希望能够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说喜欢我。
少女掌控自我的力量变弱,言语宛如泪水般流泻而出。
「⋯⋯只要去城镇就能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了!⋯⋯其实也不一定真的会是这样啦⋯⋯」
态度从充满自信一下子转为畏缩的露妮亚,让赛菈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说,露妮亚,这是值得我不惜冒着可能害大家面临危险的风险,也应该要知道的事吗?」
露妮亚这次就说得十分斩钉截铁了。
「没问题的!勇者阁下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因为,勇者阁下是受到大家喜爱的勇者嘛!」
「这、这样的吗⋯⋯?」
赛菈一边以双手安抚兴奋不已的露妮亚,一边发出一声「嗯」,点头称是。
「我知道了,谢谢你喔,露妮亚。我果然还是不行呢,像这样一个人思考的时候,很快就会变得净会想些消极的事。」
「唔哇──!没想到小女子露妮亚能够对勇者阁下有所帮助,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吗!」
彷佛打从心底感到喜悦而扭动着身体的露妮亚,让赛菈觉得十分惹人怜爱。原来如此,如果自己成功破坏了这孩子遭到魔族杀害的未来,那么,自己的旅程或许也就有了意义吧。
想到这里,赛菈忽然觉得胸口发热。
怪了。
感觉稍一松懈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不过,少女此刻却有种十分舒畅,甜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心情。
要是前往城镇,看到更多人的话,是不是就能体会到更多更多这样的感情呢?
赛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处幸福的地下庭园,看来突然变得黯淡许多。
然而⋯⋯
赛菈握住了露妮亚的手。
那只小小而温暖的手,确实是活人的手。
「⋯⋯其实,我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
因为,我所记得的,全都是自己没能拯救的人。
「既然露妮亚跟约翰都这么说,我也想相信你们。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所谓的幸福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
赛菈的脸颊泛起红晕,宛如憧憬着孩童时代的梦想般,以害羞的态度开口诉说。
「坦白说,我真的很想去城镇,有很多想做的事。在旅途之中,我一直在想要做这个、做那个。不可以太过宠我喔,露妮亚。就像在做梦一样,会让我想哭呢。」
听到这段话,不知为何反而是露妮亚先哭了出来,赛菈不得不拍着女孩的背安抚对方。
谢谢你,露妮亚。感谢你给了我勇气。
赛菈没有发出声音,在内心对女孩致谢。她觉得,要是真的把话说出口,自己似乎也会忍不住落泪。
不过,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面带微笑向你道谢──赛菈温柔地将娇小的女孩拥入怀中。
◇ ◆ ◇ ◆ ◇
约翰与穆德花了相当多时间讨论如何才能说服赛菈外出,最后带着四个精心策划的方案返回少女所在之处。不过,赛菈随即欣喜地说出「嗯,我们走吧」,点头同意。
虽然约翰猜不透赛菈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不过,她终究也是个人,总是会有改变心意的时候吧。对于不知为何趾高气昂地说出「要好好感谢学姐喔!」这种话的露妮亚,约翰向她合掌行礼打发过去。
就这样,外出的那一天到来了。
「⋯⋯怎、怎么样呢?」
笼罩于朝阳之中的地下庭园里,换上外出服的赛菈,将手放到背后,似乎感到颇为害羞。
因为目的地是城镇,所以少女穿的并不是平常那种过于高贵的衣服。胸口微敞,给人乾净感觉的白色上衣,搭配淡绿色的裙子。鞋子也是纯白色,为赛菈楚楚动人的魅力增添了几许可爱的感觉。
这样的打扮,让赛菈看来就像是个平凡无奇的少女。宛如与争战无缘,甚至连刀剑都从来不曾碰过一样。
由于始终等不到约翰的回应,少女感到有些不安,捏着裙子的下摆。
「果、果然⋯⋯还是有点怪吧?这副模样。该说完全不像我的风格吗?」
「不,没那种事。因为实在太适合,让我吓了一跳。即使你不当勇者,改行当服饰店的专属模特儿,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非常可爱喔。」
「⋯⋯真是,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赛菈的语气像是在闹别扭,不过脸上却笑颜逐开。
「话说回来,这套衣服是谁挑的啊?简直就是为了给赛菈你穿而做出来的一样啊。梅尔迪莎吗?哎,不可能吧,我不认为她有这种眼光。」
「你竟然在当事人面前说出这种话啊。你又没看过我的便服,居然就敢这么说。」
面对「赛菈外出」这个重大事件,赛菈菲娜管理官自然不可能不在场。约翰对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交抱的梅尔迪莎耸了耸肩。
「如果是你挑的,那我愿意老实道歉。答案呢?」
「⋯⋯拜托我朋友选的。哎,不过因为人是我找的,所以就跟我自己选的一样吧。没错,是我挑的。」
「这种理论太牵强了吧。」
赛菈也笑了出来。
「谢谢你喔,梅尔迪莎。托你的福,让约翰说我可爱了呢。这是很棒的回忆。」
「是,不敢当。」
「这句话又不是对你说的。」
他觉得自己也慢慢习惯被梅尔迪莎瞪视了。那么──约翰在赛菈面前单膝跪地。
「公主殿下,倘若本人今日能有幸获得为您导游的名誉,将是无上的喜悦。」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因为我出身贫困农村,所以一直很向往这种骑士般的行为啦。」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