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侣要■■〈上〉「请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1 / 2)
◆ 水斗 ◆
如同我不可能知道那女人的所有遭遇,那女的也无从得知我的所有遭遇。也许各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以我这种行动模式极少的人来说,其实还蛮容易忘记这一点。尤其是彼此的实际生活距离很近,就更是如此了。自认为对这家伙的事情无所不知的傲慢心态,会引发不存在的错觉。
我活的是我的人生,那女的也活在她的人生里──即使如今住在一起,甚至共享半个名字,这点也不会有所改变。
话说回来,让我将时间稍微拉回。
事情发生在那女的──我的继妹伊理户结女得感冒请假,没去上学的翌日。
在冷清的学校图书室,她主动来向我攀谈。那个戴黑框眼镜绑著发辫,简直跟以前的绫井结女一模一样的女生,那天,跟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这么说了:
──请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
在夕阳斜照的书架旁,她向我求婚了。
◆ 结女 ◆
我承认。我受到了打击。
昨天。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放学后,我造访常去的书店时,在楼下的汉堡店里,发现了继弟伊理户水斗的身影。
没错,我亲眼看到──继弟在跟我不认识的女生一起吃薯条!
当时我一时吓得逃走,不知道那到底是在做什么?约会?是约会对吧?因为我,跟他交往时,也在同一个地方……唔呜呜唔呜呜呜呜呜呜!
我心里一整个不痛快,于是在家里不动声色地刺探了一下。
「……最近在学校过得如何?有……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嗄?这是哪门子的酸法啊?托某位小姐的福,我已经受够啦。」
这是我要说的好吗!我才是明明很受欢迎,却没心情交男朋友!托某位先生的福!
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平静如常,丝毫没透露出跟那女生在一起的感觉。这男的还是一样擅长摆扑克脸,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她土气得简直跟以前的我一样──是怎样?他喜欢那一型的?哦──喔,是这样呀。真对不起喔?我现在不是你喜欢的型了。
虽然跟我毫无关系,但我好歹跟他是一家人(好歹是一家人!),想了解一下对方是哪里来的什么人。
因此,放学后,我趁著聊天的机会,向交游广阔的南同学问了一下。
「戴黑框眼镜绑发辫的女生?嗯嗯──毕竟是明星学校嘛~这种女生很多喔?」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看这所学校对土气女生爱好者来说,根本是天堂吧?
我正因为心生危机意识而簌簌发抖时,南同学咧起嘴角露出下流的灿笑。
「不过话说回来,放学后在麦当劳约会啊~伊理户同学看起来乖乖牌,没想到这么有一套~!也是啦,他既文静又温柔,仔细一看长得还满帅的,会怕生的女生可能很容易煞到他喔~!」
正如您所说的啦!对不起喔,我就这么单纯啦!
回想起来,昔日的我之好骗程度真是无法用笔墨形容。应该说与男生毫无接触点的阴沉女,只要被温柔对待一下就会喜欢上对方了啦!这是大自然的天理!
换言之那男的,因为平常那副德性没女生爱,所以尽挑难度低的女生下手。真是小肚鸡肠,竟然想玩弄纯洁无瑕的柔弱女生!
既然这样我可不能默不作声。为了不让第二、第三个我出现,我必须帮助那个女生。趁现在还来得及!
「……啊!已经这么晚了。」
南同学看看智慧手机,把书包挂到了肩膀上。
「抱歉,结女!我今天也要打工!」
「喔,好。我一个人没关系,打工要加油喔。」
「那就之后见喽~!」
南同学朝气十足地挥挥手,就用小跑步奔出了教室。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我没什么预定计画,目前也没加入社团,再来就只剩回家了。
这样正好。我得趁这个机会,想想如何从那男的手中救出无辜女生才行。
然后回到家中……
我在玄关看到了女生的乐福鞋。
「……………………」
我再看一遍。
我家的玄关,有一双女生的乐福鞋。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凝视著这双随便脱在水斗运动鞋旁边的鞋子。不是我的,也不是妈妈的。以我们来说尺寸太小了。会穿这么小号乐福鞋的女生,想必身材相当娇小──对,就像日前,跟水斗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那、那男的……!骗人的吧?已经带回家了吗!
升上高中以来连一个月都不到耶──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要等上半年他才让我进家门耶……!
想到这里,我忽然间想起一件事。
……那男的把我带进他家时,目的是什么?
我从玄关望向楼梯上方。
……不会吧。难道现在……就正在……?
不……不不不。太扯了太扯了!别人也就算了,那个窝囊废出手哪可能这么快狠准!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
假如他拿跟我的关系当前车之鉴,执行电击战术的话呢?
假如我经过房间前面时,邪恶淫秽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传来慌张忙乱的声响呢……?
不……不要!简单一句话,不要!
…………总之,先窥探一下吧。
我先用手机录下乐福鞋的影片。拍照会有声音,所以用录影的。
接著我悄悄踏上玄关,拎著脱下的鞋子躲进盥洗更衣室。
如此这般之后,我打给水斗的手机。
『……喂?』
「是我。」
『你要干嘛?』
「你现在人在哪里?」
『嗄?在家啊。』
我凝神注意水斗周边的声音……没听见什么。
「我想起爸妈有托我买东西。我现在在忙,你可以代替我去吗?」
『什么──』
口气听起来一百个不情愿。这……这是因为女朋友来到了家里,还是只是单纯不想代替我跑这个腿?
『好啦,我去总行了吧,去就去……』
「拜托你了。」
『拜托我?』
电话另一头,传来嗤之以鼻的哼哼笑声。
『你竟然会拜托我,我看天要下红雨了。』
「……你很烦耶。不要每件事都跟我顶嘴。」
『我是代替你去跑腿,你就让我酸两句吧。』
怎么会有个性这么扭曲的男人?如果有哪个女人想当这种人的女朋友,那一定是同样个性扭曲的家伙。
『所以我得买什么?』
「现在正在想……」
『现在正在想?』
糟了!一不小心就做出了现在才在想的反应。
「啊,没有啦……面线!我是说我正在想面线!」
『面线……?还没到夏天耶。』
「春天吃面线有哪里不对?面线业者也不是只有夏天才在工作呀。」
应该吧。
『知道了,面线就对了吧。还有呢?』
我随便讲几样日用品,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在更衣室里屏气凝息了一会,就感觉到门外有人经过。
然后,喀嚓……接著是大门关上的啪答声。
很好很好,他出去了,他出去了……
我竖起耳朵偷听一下,确定水斗没折回来,才离开更衣室。
现在这时候,那女的应该一个人被留在水斗的房间里!看我去逮住她,跟她讲清楚……我并不是要威胁她「竟敢勾引我弟,你好大的胆子」,而是要稍微提醒她「不可以随便跑进男生的家里」。我的善良让全美观众都感动落泪了。
我步上楼梯,伸手握住水斗房间的门把。
我想把水平门把往下压──但还来不及这么做……
房门先从内侧打开了。
「咦?」
「嗯?」
我跟一张熟悉的脸孔不期而遇。
我惊吓过度,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咦?
怎么会?
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斗神情诧异地看著我的脸。
「你叫我去跑腿,自己怎么会在家里?不是手边忙不过来吗?」
「咦,不是……等等,等一下。」
我脑袋混乱,回头看了好几次楼梯。
……他,刚才出门了……对吧?
这男的刚才,的确经过更衣室门口,走出了大门……
可是,水斗现在,却一脸怀疑地盯著我看。人就在我眼前。
既然这样──刚才走出大门的是?
「──啊!」
我火速冲下楼梯,从走廊跑回玄关。
……不见了。
乐福鞋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里的,女生的乐福鞋不见了!
「你是怎么了啊,忽然跑走。急著跑下楼梯会摔死的。」
「你让她跑了!」
我一把揪住走过来追上我的水斗胸襟。
「呜哇!你、你干嘛!干嘛突然这样!」
「你让她跑了对吧!刚才!你放走了你带回家的女生!」
「啥、啥啊……?女生……?」
水斗显得相当困惑,皱起眉头。
中计了。
他假装是自己出门,其实是让女生逃走!
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看穿了我已经回到家里……!
「什么带回家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看见了!看见这里有一双女生的乐福鞋!看,这就是证据!」
我把智慧手机摆到水斗眼前。「看到也就算了,你干嘛还录下来啊……」水斗一面显得有点吓到(我又没怎样!)一面看著乐福鞋的影片,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是今天录的对吧?」
「对啊。而且,这跟我的尺寸不同,我捏造不了这种假证据。」
「这倒也是。」
水斗把脚塞进自己的鞋子里,喀嚓喀嚓地转动大门的门把。
「门没锁……」
「我说了,这是因为你放你带回家的女生逃走,不是吗?我可是有锁门──」
「──你去检查你的房间。」
水斗神情严肃地盯著我的眼睛。
「去检查就对了。」
我照水斗说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由于水斗说话的神情实在太严肃,我本来还以为在更衣室听见的脚步声可能是小偷,觉得有点害怕──
「……什么异状都没有啊?」
我如此告诉在楼梯下方等我的水斗。
水斗的表情流露出明显的困惑。我才是一头雾水好吗?
「不要吓我啦……害我还以为有小偷呢。」
「……真的吗?房间没有被收拾乾净,或是书架上的A书变多什么的?」
「谁会去收拾啦!还有谁跟你变多,我一本都没有好不好!」
干嘛提到A书?莫名其妙。
水斗微微皱眉,用力搓揉自己的脖子。这是他想事情时的习惯动作。
「好了没啊!可以跟我解释清楚了吧!搞半天,那双乐福鞋不就是你带回家的女生穿的吗!」
「啊?喔……是是是。对啦,带回家了带回家了。」
「嗄啊?承认得也太乾脆了吧……!」
水斗一副厌烦的态度抓抓头,转身背对我。我看他打算直接进客厅,于是从背后追过去堵他。
「……干嘛啦,我很累了。你应该懂吧,让我补充水分啦。」
很、很累……?意思该不会是──
我的脑中鲜明描绘出之前看到的那个土气女生,跟水斗在密室里做会让人「很累」行为的场面。
「你、你这,你这个人,跟那个女生在房间里做什──」
「嗄啊?」
水斗眯起一只眼睛,定睛瞪著我的双眼。
「凭什么我得跟你说这么多啊,结女同学?」
「…………!」
我答不上来,抿起嘴唇。
……他说得对。就算水斗真的带女生回来了,我也没资格生气。也没有权利叫他跟我道歉。
因为我们,只是继兄弟姊妹罢了。
──我明明知道,为什么心里还这么不痛快?
「……好啦,我下次会顾虑一下的。这次的事你就忘了吧。我闪啦。」
水斗对著闭口不语的我轻轻挥手,然后打开了客厅的门。
霎时间,他停住了。
简直像冻结了一般──盯著一个地方,愕然呆住了。
「…………?」
我顺著他的视线看去。
我知道水斗在看什么了──但果然还是不懂。
──餐桌旁,摆著五张椅子。
就只是这样而已。
「……到底是怎样啦……!」
一整个莫名其妙。
水斗就那样满脸惊愕,一言不发地缩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没给我半句解释。
「唉……真是。」
我姑且先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一样,没有特别可疑之处。我觉得就跟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样……那家伙为什么叫我检查房间?是为了掩饰带女生回家的事情,还是有其他理由──
……算了。
我迅速脱掉制服换上居家服,砰一声倒在床上。
披散的头发盖住身体。明明是费尽心力留长的宝贝头发,现在却觉得有点烦。
「……我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女生的乐福鞋。在汉堡店跟他坐在一起的女生……我是不是又把芝麻小事看得太严重了呢?
一叹气的瞬间,慵懒无力的感觉一口气来袭,我的意识落进浅眠当中──
──你不喜欢我跟其他人做朋友,自己却跟其他女生要好?
我还记得自己嘴里一冒出那句话时的情形。
那一瞬间,向来彷佛体现泰然自若、冷静沉著这两个词汇的他,神情困惑为难地摇摆不定,用迷路小孩般的眼神望著我。
我立刻就明白到,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已经道歉了,试著想跟我和好。他赤裸地告白了自己难看的独占欲,一反常态地主动向我示好。但我却──
在图书室看到的光景一再重回脑海……在我们相遇的地点,充满回忆的地点……他在那里,跟其他女生有说有笑的光景。
我很明白那是我误会了。
即使在当时,我的理性大概也明白这点。
可是,一度留下的印象永难抹除。一度留下的伤痕永难抚平。
──在充满回忆的地点,我所信任的人,做了我最不愿相信的事。
那种印象,早已将我的回忆、我的心情……撕成了碎片。
所以,在那种状态下,不管有何种理由……一旦他对我摆出冰冷的态度,讲话刻薄带刺…………那教我如何承受?
我本身是个沉默寡言又笨嘴拙舌的人。
但这不表示内心也一样沉默寡言。
反倒因为真正的嘴巴不说话,使得内心沉眠著比他人多出几倍、几十倍的话语。
这所有的话语……
我竟然像感情溃堤了一般──全当著他的面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