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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最后的幕间 ——(2 / 2)




「余在思考,管人家叫女儿还擅自闯入人家房间的男人究竟有多恶心……跟过来干什么,你这家伙!」



伊丽莎白大喊,把枕头朝维拉德扔了过去。之所以没用魔力让枕头硬化,纯粹出于之前的恩情。维拉德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保持着示意投降的姿势说道



「你放心吧,跟那令人怀念的朋友『大王』菲欧蕾一比,你的身体就『太含蓄了』。你那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心,我只是关心我的女儿……哎哟,这要是打中可是致命伤呢!哈哈!」



维拉德笑着侧身躲过正上方落下的断头刃,但他此刻脚下霍然冒出一个椭圆形的洞,结果维拉德格外滑稽地垂直掉落下去。



那是伊丽莎白用拷问刑具在地板上设置的空间。



『饥饿地牢〈Death Row Cell〉』既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用来反省大概刚好合适。伊丽莎白耸耸肩,接着吆喝一声「嘿咻」重新坐起来,正准备开始放松的时候,从洞底响起维拉德的声音。



「喂~,『我的爱女』,能不能放我出来?这里面地面太硬了,实在没法睡呢」



「首先就试着睡觉,你心态也真够可以啊~。你就在下面过吧~」



「真是漫长的反抗期呢~,但是~,有句话先声明~」



维拉德隔了几秒钟,回音消失,一片寂静。



接着,响起出乎意料的严肃声音



「稍有不慎就会死的状况,是真的。我时刻都在担心你喔」



就如同丑角突然卸掉装扮般不祥。



伊丽莎白为之一窒。



她没有回应那含着甜腻的细语,只默默将洞口封上。等维拉德厌倦了应该会自己打破魔法出来,现在被困在里面纯粹为了好玩。



伊丽莎白张开双臂,再次向后一倒。她感觉非常疲惫,于是缓缓阖上眼睛,准备就这么委身于睡意。但是,她立即睁开眼睛。



同时,门被敲响。



伊丽莎白简单应了一声



「进来」



「打扰了,伊丽莎白阁下」



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大人回来了。



琉特敬礼,同时这样报告道。



***



「艾茵怀孕的事,真令我大吃一惊」



这是在去见瓦列夫卡的路上。



琉特毫无预兆地讲起了这个话题。看来他一直都想聊聊。



随着脚步声,说话声在宽敞的廊道中回荡起来。



「我们也终于得到苍天与大地最大的眷顾了……我开心得无法形容。但同时,我也不明白了」



琉特自言自语般飞快地说了一大堆。事实上,他并不是想要回答。伊丽莎白默默地听着,目光投在廊道上。



日已西沉,周围暗了下去。在水底一般的昏暗中,沙漠百合正皓白绽放。那大概是亚人族馈赠的花朵。走着走着,花消失在视野之外。



琉特就像什么都看不到一般,接着说道



「如果我的孩子被抓做人质,我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我该以什么为荣,牺牲什么呢?」



「……哼」



「哎,这不是副队长该有的烦恼呢!哈哈,抱歉,权当玩笑吧」



琉特笑起来,但那笑声恐怕是强行挤出来的,干巴巴。他尾巴还是老样子,无力地垂着。伊丽莎白对造成他烦恼的原因,思索起来。



那是在亚人国,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倾诉。



『当然有。惋惜、荣耀、哀泣、耻笑,全都一样。我所做的事不会变。所以,我就应该挺起胸膛——琉特阁下,回到最开始讲的吧』



『聚落里,也有我的家人和孩子』



(那家伙背叛了一切,是世界公敌,应该遭到唾弃,被人们扔石头。但是——)



他唯独没有背叛自己的家人与种族。根据历史走向不同,阿奎那可能会成为英雄,广受赞誉,也可能被嘲笑为滑稽的愚者,死后都要被人唾骂。



可是,他的妻子以他为荣。



同时为了孩子,借用他的话一点没错。



(重要的事物,完全因人而异)



『真正重要的东西啊,大家都只有一个』,无法同等衡量。



回过神来,伊丽莎白已经开口



「正义因人而异,至少要不会后悔。你若成为余的敌人,余就将你打倒,余若成为你的敌人,你便将余打倒……仅此而已。但是,余相信你的剑」



伊丽莎白坦言道。琉特停了下来,露出经阿姨的神情



只要见多了,兽人的表情其实也挺好懂。伊丽莎白感慨地这么心想,再次对自己的部下说道



「你是真诚的男人,也是濑名·棹人的好友。值得信任」



伊丽莎白将理所当然的,斩钉截铁说了出来。琉特这回竟张大了嘴,愣愣地盯着伊丽莎白。几秒钟后,琉特猛力摇了摇头,重重地并拢脚跟,深深地鞠了一躬。



「阁下过誉了,我倍感光荣」



「有吗?这是正当的评价」



「……然后,果然伊丽莎白阁下才是我们的队长」



「喂,怎么就联系到那边去了,搞不懂」



伊丽莎白眉头一皱。她无非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琉特抬起脸,露出无比认真的眼神。他准备说什么,但摇摇头,冒着不敬对自己的队长说道



「这件事,应该伊丽莎白阁下自己去发现」



「……真严厉啊」



伊丽莎白自然地回应,同时开始回忆。



记得曾在颠簸的马车中,小雏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这些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应该日后伊丽莎白大人自己去发觉』



当时小雏恶作剧似的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这样说道。到头来,那天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现在已无法向本人求证。



伊丽莎白合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再次迈开脚步。



洒在廊道上的金色光芒,变成了银色。



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月光。



是与亲爱之人的头发相似的色泽。



***



两人遭走廊上快步前行。



不久,从远处听到声音。有人正在怒吼,但并不像在跟其他人发生冲突。那并不是在对守在门前的女官们发火,好像全都是自言自语。



那中邪似的声音,令伊丽莎白眉头一皱。



那样子觉不寻常。



玄关大厅进入视野,声音主人正兴奋不已地来回踱步。



「啊,一定!这次一定要成功!但是,还并非无动于衷。明天一趟一定获得首肯。一定……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劝动三位!哪怕豁出我这条命!啊……啊啊,伊丽莎白阁下」



瓦列夫卡唰地转过头来,白狼毛皮随之摆动。这位贵人,像喝醉一般行了一礼。他此时兴奋且疲惫,身体上还淡淡散发着血味。



他究竟去干了什么?伊丽莎白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但从外表来看,他应该没有受伤,也不像沾到了回溅血,应该并没有交战。



既然如此,那是……



「伤情如何……今天将阁下请来又匆匆离去,实在冒昧」



「……你声音很沙哑啊」



「啊……喉咙有点用过头了呢。哈哈,请别在意」



血的味道来自嘴里。看来是喉咙破了。



伊丽莎白回以沉默,琉特也一样。现在跟他说话恐怕也是白搭,瓦列夫卡不在这里。他再度行礼后,迈出脚步。几名女官连忙跟在后头。



他一边抓着额头,一边继续嘀咕



「没错……岂能原谅,岂能原谅。我要报仇,一定,一定,一定」



伊丽莎白知道。他眼睛里的颜色,和伐历锡萨的士兵们一样。



瓦列夫卡,已不掩饰对敌人的浓浓杀意。



伊丽莎白再次明白过来。



(……啊,是这样啊,维拉德)



的确,现在是稍有不慎就会死的状态。



今天很平静。但安宁的时光,终归不过是虚假的欢迎。平静全都是喜剧的幕间。再过不久,新的剧目将随着热烈的欢呼声拉开帷幕。



到那时候,短暂的平静时光将变得一开始便不存在。



所以,一定……



这就是最后的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