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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真相(2 / 2)


「现在在我手上的是刚才杯测的时候请大家写下答案的作答纸。顺便一提,最上面的这一张是第一个参加杯测的青山先生写的,之后则没有特别分顺序。」



美星小姐把我写了答案的纸翻过来,让大家都能看见。纸上的左侧和右侧分刖写了大大的「A」和「2」。



「左侧的正确答案是A,右侧则是2,不愧是青山先生。」



「谢谢……呃,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好吗?」



仍旧站在窗外的我靠在窗框上抱怨道。



「因为,只有正确答案的纸杯,是咖啡里加了盐对吧?我喝下去的时候还以为你在捉弄我呢。」



「真的很对不起。不过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吧?」



那是当然的。我再次因为自己答对了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并终于了解为什么美星小姐在开始实验之前说会揭露相当残酷的事实了。



「所谓的味觉障碍,其实可以分为很多种症状,例如味觉变得迟钝的味觉减退、完全失去味觉的味觉丧失,还有尝到的味道和原本的味道不一样的味觉异常,或是只有特定味道尝不出来的解离性味觉障碍等等,我们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犯人没办法分辨咸味这件事,所以刚才的实验也是以分辨咸味的方法来执行。而且为了防止犯人碰巧猜对,我特别准备了两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实际来看看大家回答得怎么样吧。」



美星小姐翻开一张张作答纸,把它们放在旁边的桌上。



「黛冴子小姐,『A、2』,正确答案。石井春夫先生,『A、2』,也是正确答案。苅田俊行先生,『A、2』。丸底芳人先生,『A、2』。两个人都答对了。上冈和美小姐,『A、2』,正确答案……山村明日香,『A、2』。正确答案。」



现在,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张作答纸了。当我看到上面写的字时,巨大的惊愕感顿时席卷我全身,我觉得脚下的大地好像突然扭曲了一下。



「『B、2』。很可惜地,没有答对。虽然有一题是对的,但是在这次比赛期间数次帮助你度过危机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尽了。我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了两个问题。」



美星小姐大步走到作答纸上写的名字所代表的人面前,然后以明显带着怒火和悲伤的眼神看向那对低头望着她的双眸。



「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犯人——就是你,千家谅先生。」



4



「……真伤脑筋,明明是你叫我来的,没想到竟然会被当成犯人。」



千家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也注视着美星小姐。他看起来相当沉着,一点也不慌张。



反而是我们听到美星小姐的话之后,都吓了一大跳。直到昨天以前,千家甚至不是本届比赛的相关人士,而且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没想到他昨天就已经在会场里,而且还引发了添加异物事件。大家当然没办法立刻接受这个事实。



「当我推论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也不敢置信。不过,我愈想愈认为所有的情况都指出了你就是犯人。」



美星小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千家。我想起她曾经说过「正因为是憧憬,所以才美好」这句话。她对KBC的憧憬,同时也是对于天才咖啡师千家谅的憧憬。必须以这种形式和他对峙,一定让她沉浸在难以忍受的无奈感之中吧。



「好吧,我的确有味觉障碍。就算我否认这件事,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明白真相,所以只好承认了。我两年前之所以把店收起来,真正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在KBC遇到了那么悲惨的事,而是既然得了味觉障碍,那也没办法再继续当咖啡师了。」



虽然千家说话的口气很平淡,不过,即使对像是一般人,我也可以想象失去味觉会带给人多大的打击。更别说味觉对咖啡师而言等于是足球选手的脚或音乐家的耳朵。他应该是迫于无奈才选择引退,但本人所承受的苦恼一定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把我当成添加异物事件的犯人也未免太过分了。竟然只因为盐这个理由就说有味觉障碍的人是犯人,实在是太牵强附会。也有可能是知道我得了味觉障碍的犯人想把罪名嫁祸给昨天不在会场的我,才会刻意留下假证据的不是吗?」



「是啊,而且,如果真的是千家做的,他昨天应该是偷偷跑来会场,就算他能够看到舞台上的比赛情况好了,也不可能听到我们在等候室的交谈内容啊。这样子他要怎么掌握情况呢?」



上冈虽然开口替千家说话,但在美星小姐面前也是无谓的抵抗。



「千家先生昨天当然也在会场附近,而且还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我们在等候室交谈的内容。因为他使用了这个窃听器。」



美星小姐的其中一只手里拿着她所说的窃听器。



「窃听器?」上冈愣住了。



「是的,顺便一提,这个窃听器的最大收讯范围应该是半径三百公尺内。换句话说,因为某种目的而在等候室设置窃听器的犯人,在距离等候室三百公尺内的地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才会知道第一起事件的详细情况,还有中午休息时准备室前面有人看守的事。」



「你有证据可以证明设置窃听器的人就是犯案的犯人吗?还是你现在要对我搜身,检查我身上是不是装了接收器?」



千家语带挑衅地说道。既然是他主动提议的,接收器可能在窃听器被发现的时候就被他处理掉了吧。不过,美星小姐仍旧不为所动。



「正如千家先生也知道的,把窃听器贴在镜台内侧的双面胶带,和第三起事件时用来封住纸盒开口的东西似乎是一样的。犯人应该是把设置窃听器时用到的东西一直放在包包里,所以就算是临时起意闯进准备室,身上也正好有双面胶带可用吧。」



既然如此,千家设置窃听器的时间,不就是昨天的开幕典礼或正在进行第一个项目时,又或者是更早之前的彩排当天了吗?想在那些时间掩人耳目地进入等候室应该不难。



「不管怎么说,能证明千家先生是犯人的也不是只有这个窃听器。而且千家先生只能靠窃听器掌握情况,所以我认为把窃听器假设成犯人的东西应该没问题。



不过,当初在发现窃听器的时候,千家先生向举出有哪些人就算戴上接了接收器的耳机也不会被发现的丸底先生说了一句话——『你自己不也是正大光明地戴着耳机吗?』」



「那又怎么了吗?」



千家的态度仍旧相当冷静,但丸底却惊愕地说道:



「千家先生。我今天没有戴耳机耶。我的耳机昨天被石井氏弄坏了。」



我总觉得千家好像瞬间瞪大了双眼。不过,他立刻就又露出了讽刺的笑容,速度快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耳机的事我正好是听切间小姐说的。你忘记了吗?拿铁拉花项目结束后,你告诉我原本丢在垃圾桶的耳机不见了。」



「没错,我的确说了这件事。不过,我记得我没有提到那个耳机究竟是谁的。」



美星小姐立刻反驳他。这么说来,或许真是如此。不过千家并没有因此而承认自己说错话。



「那大概是我正好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吧。我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知道的,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不,错了。你是因为看到丸底先生开始举出可能使用接收器的人的名字,觉得被怀疑的人愈多愈好,才会说溜嘴的。你一定很担心他会不会想到你才是最能够光明正大地使用接收器的人吧?」



「我不肯承认,你却一口咬定是我,这样子根本没完没了。你该不会以为只靠那句话就能够证明我是犯人吧?」



美星小姐呼吸了一口气。与其说她是在调适心情,更像是对于继续这个话题而感到厌烦。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线索而已。不过,我在听到那句话时第一次对千家先生产生了怀疑。如果你看到了丸底先生戴着耳机的样子的话,就代表你昨天肯定是在会场附近。你设置窃听器的动机之所以比任何人都明确,是因为你无法进入等候室,既然如此,会因为接收范围的问题而待在会场里也很合理……大概就是这样吧。



接下来,各位,我之前说明过,在第二起事件中,这间准备室变成了只能进无法出的半密室状态对吧?其实,如果千家先生是犯人的话,就有可能从这个半密室逃脱。请看那里。」



她的左手所指的房间内侧有六个置物柜。



「请大家回想一下刚才我说的话。千家先生靠着蚂蚁分辨放了盐的小瓶子,并完成犯行之后,就躲到了置物柜里。接下来,他等到我们把东西从准备室拿出去,没有人看守时,把胃药的药包留在房间里,然后就不慌不忙地从门出去了。之后只要把门的自动锁锁上,半密室就完成了。」



听到这个非常简单的逃脱方法,我难掩惊讶的神情。这个方法确实是所有人一起前往准备室的参赛者或待在舞台上的上冈都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另外,虽然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曾在中午休息时间进入准备室,但千家先生应该也是靠躲在置物柜里逃过了一劫。还有,因为我们这些参赛者离开准备室后,就全都乖乖待在被屏风围起来的准备区,要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从准备区后的门出来应该不难吧。」



调酒咖啡项目开始之后,观众、工作人员和参赛者应该都只顾着注意舞台。正如美星小姐所言,要趁机穿过准备区后的门,离开大展览场,感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觉得形势已经逐渐底定了。我可以感觉得到,得知千家是犯人时,因为过于震惊而表现出难以接受的态度的人,现在也因为美星小姐缜密无破绽的论述而逐渐开始相信她了。



「……还有问题尚未解决呢。」



这时,千家以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吧,既然我能够犯下第二起事件,也有设置窃听器的理由,我就暂时承认是我做的好了。不过,第三起事件又该怎么说明呢?第二起事件的方法无法再用了。毕竟从犯人入侵准备室之后到闭馆之前,警卫都站在窗外,闭馆之后准备室前方防盗系统的感应器又一直是启动的。而且今天早上一开馆,上冈小姐好像就拜托工作人员帮忙看守准备区后面的门了。」



换句话说,从警卫完成交接,回到岗位的瞬间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期间,完全没有能够再次从窗户入侵准备室,并穿过有自动锁的门逃脱的机会。但是我们确实看到了千家今天早上从会场的大门走进来的样子。



既然如此,结论就只有一个——我早已从美星小姐口中得知答案了。



「如果犯人是分别找机会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话,千家先生就不可能犯下第三起事件。换言之,这代表千家先生是同时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也就是趁着昨天中午入侵准备室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第三起事件是发生在黛准备的牛奶纸盒上。黛以这是她买来的全新的牛奶,以及一旦开封后犯人就有可能从纸盒的开口添加异物,还有想让赞助商看到参赛者使用其他牌子的牛奶来抗议他们提供的牛奶质量不良等理由,在拿铁拉花项目的时候直接把未开封的牛奶纸盒带到了舞台上。黛买来牛奶的时候,千家应该已经躲在准备室里了,所以他听到了我和黛的对话,知道她打算直接带着纸盒参加拿铁拉花项目。所以在犯下第二起事件的时候,千家很有可能兴起了干脆连第三起事件也一起解决掉的想法。应该说,如果他原本就打算分别在石井和黛的东西里添加异物的话,和刻意制造两次犯案的机会相比,反而是一次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比较自然。



不过,前一刻还明显居于劣势的千家,现在却露出了获胜般的笑容。



「哈哈哈,这还真是奇怪啊。你的想法实在是太武断又可笑了。」



我开始怀疑千家是不是终于疯了。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是美星小姐之前一直想不透的问题。



「听好了,假设我知道发生了第一起事件后,就临时起意想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浓缩咖啡项目是在昨天下午一点结束,那从我借由偷听你们在等候室的对话得知第一起事件的状况,也听到你们要找人看守准备室的事,到我趁着警卫换班时潜入准备室,中间应该只有大约十分钟的空档。为什么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食用红色色素这种东西呢?难道你想说我昨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明明还没有打算要犯案,却正好携带了食用红色色素吗?」



他的反驳不无道理。我记得昨天我开始看守准备室和比赛相关人士开始午休的时间确实都是下午一点十分。因为警卫说自己在一点二十分之后会离开岗位大约五分钟,所以要在那之前准备好食用红色色素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我也听美星小姐解释过,拿着食用红色色素潜入准备室其实没什么好处。顺便一提,数小时前她在准备室的窗外说到这件事时,曾提起还有另一个「能解释为什么犯人不太可能事先准备了食用红色色素的重要理由」。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个理由了。千家是因为第一起事件才打算犯案,根本没有经过事先预谋,所以不可能预先准备好食用红色色素。



这时,苅田对于家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犯人入侵准备室之后,因为窗外有警卫,所以没办法暂时从窗户离开,跑去买食用红色色素。但是,如果是从门出去呢?如果不想让门自动上锁的话,只要把门开着就行了吧?你只要直接从门出去,穿过大展览场去买食用红色色素,再回来把它加进冴子的牛奶里,然后关上有自动锁的门,离开准备室就行了。调酒咖啡项目会花费差不多三个小时,绝对来得及。」



他的理论对我来说是个盲点,但千家好像早就考虑到了。



「你们应该知道那些在大展览场的入口负责接待的女性吧?我和她们熟到只要看见对方一定会互相打招呼。我买食用红色色素回来的时候,是不可能躲过她们的视线进入大展览场的。她们必须检查所有人的名牌,所以会一直盯着入场的人看,苅田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那你就是没有离开过大展览场。这么多摊位里一定有可以拿到食用红色色素的地方。」



「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拿任何摊位的东西。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向所有的摊位确认。」



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反驳,苅田只好乖乖地认输。我想起了在接待处遇到那些崇拜千家的女性。千家说的话和美星小姐从她们那里听来的证词是一致的。



驳倒苅田似乎让千家更站得住脚了,他转身面对美星小姐,以挑战般的口吻说道:



「怎么样,切间小姐?这样你还要说我能够使用食用红色色素——」



「别再说了,千家先生。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美星小姐拒绝了千家先生的挑战。就像是在给予他最后的慈悲一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洗耳恭听吧。」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



美星小姐像是在细细咀嚼每一句话似地,开始缓缓说出她被逼至绝境后才终于找到的真相。在仿佛能刺伤皮肤的紧张感中,现场的所有人都相当认真地聆听着她说的话。



「现在,请大家把焦点再次转回昨天中午。千家先生躲在置物柜里,听到了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的对话之后,就打算在牛奶里添加异物,妨碍她比赛。因为如果想在冴子小姐最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妨碍她的话,就只能从咖啡豆和牛奶下手了。他应该也是在这时想到可以利用双面胶带的吧。



不过,为了让你添加的异物发挥效果,根据冴子小姐打算直接拿着纸盒上台这件事,必须想办法改变牛奶的外观或味道才行。但是你又不能使用像是透明的毒物这种可能在没有看出异状的情况下就不小心喝下去的东西。如果惊动警察的话,千家先生的行动马上就会被发现,而且你原本的用意应该也不是想伤害谁吧?



千家先生开始思考在工具有限的情况下该把什么东西加进牛奶里,结果他突然察觉到了某个东西的存在。而且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只要把这个东西加进牛奶里,再让人以为是加入了食用红色色素,那就算真的被怀疑了,也能够强调自己的清白。正好就是千家先生现在正在做的事。」



换句话说,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只是障眼法,千家加入牛奶里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食用红色色素?这么说来,我听说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千家在等候室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实际上,他应该只是假装那个东西曾被丢在垃圾桶里,然后就直接从怀里把瓶子拿出来而已吧。



不过,关于可以用什么东西代替食用红色色素这一点,美星小姐也思考了很久。结果她当时很肯定地说没有那种能代替食用红色色素又正好随身携带的物品。



「不过,如果我是犯人的话,会觉得在那时担心被怀疑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千家这句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但他自己选择暂且搁置这个问题。



「我身上究竟带了什么东西呢?颜料?油漆?虽然听起来好像比食用红色色素更有可能带在身上,但是真要这么说的话根本就没完没了。」



「我不认为用『你身上也可能带着这些东西』当理由就可以驳倒你。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你加入牛奶里的就是那个东西。」



美星小姐稍微转动身体,面向山村。



「今天中午我询问明日香小姐的时候,我拜托千家先生和明日香小姐两人单独交谈,好问出她所知道的情报。实际上,当时我已经开始怀疑千家先生了是为了让他不参与接下来的调查才会这么做的……明日香小姐,你还记得当时千家先生那个让人吓了一跳的举动吧?」



山村思索了一下,不是很有自信地回答:



「我伸手想从背后拉住他……结果被他用力地甩开了。」



美星小姐满意地点点头。



「我原本以为千家先生是因为两年前的事情而对明日香小姐产生了不信任感,所以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不过,看来是我弄错了。那其实应该是他自己也来不及阻止的反射动作吧。」



千家没有吭声。美星小姐并未理会他,又转身面对石井。



「然后,在中午休息时间结束时,石井先生同样甩开青山先生的手,害他摔倒在地上。」



「啊,嗯,是啊。」石井有些尴尬地说道。



「石井先生的模样和千家先生甩开明日香小姐的手的模样,在我眼里重合了。紧接着,我跑到摔倒在地的青山先生旁边蹲下来的时候,所有的片段就连成一条线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但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她究竟从我狼狈的模样中领悟了什么呢?



「我还是听不懂。千家先生到底把什么东西——」



「所有的人身上不是都一定会有一种东西,是呈现能把牛奶染红的鲜艳红色吗?」



当美星小姐这么说的时候,那些看着我的人的表情瞬间写满了惊愕。



我之所以比他们晚察觉是有原因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后才终于明白。



当石井把我推开的时候,我的脸颊擦过了地面。很讽刺的是,第一个告诉我我的脸颊怎么了的人并非美星小姐,而是在最后一个比赛项目开始前坐在我身旁的千家谅。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美星小姐走向愣在原地的千家,抬起了他毫无反抗之意的左手臂,然后用力地拉起了衬衫的袖口。他的手腕以绷带包得密不透风,绷带的表面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千家先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从伤口滴下来的血染红了冴子小姐的牛奶。」



所以千家才会甩开山村的手吗?



所以美星小姐看到我脸颊上的伤口之后,才会联想到真相的吗?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究竟是什么动力让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就只是为了想利用添加异物来妨碍一个人?



他疯了——除了这句老掉牙的话之外,我找不到更适合的句子来形容他的行为。



千家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侧脸苍白如纸,甚至让人以为他全身的血液都沿着手腕的伤口流尽了。除了他之外,身为受害者的黛或感觉一直担心千家的山村等人也全都露出了毫无生气的表情。



「上冈小姐,冴子小姐不小心洒在舞台上的牛奶,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美星小姐转头问道,上冈转了转眼睛,答道:



「那个啊,呃……我请人用抹布擦干净后,收集在水桶里了。清洁人员要早上才会来,我想那个水桶应该还放在舞台附近吧。」



「这代表里面的东西还混有千家先生的血液,对吧。怎么样,千家先生?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否认的话,也可以找人来鉴定一下。虽然我不是专家,不太了解相关的事情,但是应该可以得到证实那是你的血的结果——」



「没有那个必要。」



千家轻轻地拉开美星小姐的手臂,让自己的左手重获自由。



「切间小姐说的全是对的。」



在屈服的瞬间重回他脸上的讽刺笑容——那应该是附在他身上的东西消失的证明吧。



「是我做的。无论是在石井先生的盐里加入胃药,还是在冴子的牛奶里混入鲜血,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5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呢?」



听到这句话,我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之前一直不安地默默看着事情发展的山村,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听起来简直就跟惨叫没两样。



千家仿佛嘲笑她似地双手一摊,说道:



「听到你的指责真是让我大感意外。我可是制裁了那两个想陷害你的人喔。」



「你应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吧?竟然把要加进咖啡里的东西变成了制裁人的道具……那个比谁都热爱咖啡的千家先生究竟到哪去了呢?」



「到哪去了?一定要我告诉你,你才会知道吗?」



千家逼问山村。那冷酷无情的语气让山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是啊,没错,我确实很喜欢咖啡。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品尝它的味道了。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吗?你敢说就算你今天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到了,明天还是能继续热爱绘画、热爱歌曲吗?曾经热爱咖啡的千家谅已经和他的味觉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了。」



山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美星小姐便代替她开口了。



「千家先生,能请你再一次详细地告诉我两年前比赛时所发生的事吗?你喝下的浓缩咖啡并没有添加奇怪的东西。不过,那一定不只是单纯的自导自演吧?」



「哼,就算我现在解释了,又有谁会相信我呢?」



「我相信。如果你愿意说实话的话,我会相信你。」



千家顿时像是被戳中痛处似地看着美星小姐。停顿了整整十秒后,他突然冷哼一声,说道:



「我不会把切间小姐说的话当真。不过,好吧,我说。把我的脆弱、丑陋、愤怒和痛苦全都说出来好了。毕竟再继续沉默下去我也不甘心。」



千家说完这段话时朝在房间角落紧靠着彼此的石井和黛瞪了一眼。我看见他们两人就像被箭射穿似地僵直身体。



「呃,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喔,对,在第三届KBC达成三连霸之后,我立刻就向上冈小姐表达不再参赛的意思了。上冈小姐虽然没有立即答应我,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只要我一直坚持不参赛,她也拿我没辄。我本来已经铁了心,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话虽如此,为什么我又参加了第四届KBC呢?因为距离决赛大约一个半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骑机车出了车祸。」



千家骑机车代步这件事,负责接待的大姐姐也曾经说过。



「我在结束工作要从店里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车了。头部遭受剧烈撞击,失去意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救。我住院的综合医院离我开的店很近,院长也是店里的常客。可能因为是熟人,所以不需要客套什么,院长就直接向我说明了症状和治疗方式。根据他的说明,我并没有生命危险,也只受到了轻伤,过一两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总而言之,我听完后也松了一口气,决定先暂停营业,专心治疗身上的伤。



过了几天之后,我才察觉到身体的异状。我吃不出住院时所吃的食物是什么味道。其实我早就发现自己吃的东西没有味道,但我只以为是医院提供的食物味道本来就比较淡,又因为车祸失去意识,所以舌头变得比较迟钝的关系。直到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之后,我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我跟院长说了这件事之后,他立刻脸色大变,替我安排了味觉和嗅觉的检查。结果才知道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味觉和嗅觉。好像是在车祸时撞到头,伤到了脑部的中枢神经。」



「我也曾经听说过有人头部受到外伤之后引发了味觉障碍的后遗症。」



上冈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过,我记得那在味觉障碍的病例中算是非常罕见的案例。如果受到的外伤足以影响脑部中枢神经的话,应该会出现其他影响范围更广的症状才对……」



「关于这一点,院长好像也是百思不解。总而言之,只能想成我受伤的时候非常准确地只在中枢神经的特定部位引发了障碍。」



千家如此回答后,上冈针对自己打断他说话的事向他道歉,然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总而言之,我听完院长的诊断后,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如果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今后基本上就无法再继续当咖啡师了。我一直追问院长有没有什么办法,但他的态度并不是很乐观。虽然还是可以进行一些治疗,但是中枢神经导致的味觉障碍很难治疗,完全无法保证是否能痊愈。我不断拜托院长,说这样子我很困扰,希望他一定要治好我,结果院长不是很情愿地告诉了我——在美国有一种日本还没有实例的先进医疗机构,可以进行脑部复健。听说在那里接受治疗的话,各种中枢神经所导致机能障碍的治愈率比既有的治疗法高。



我毫不犹豫地表示希望他可以介绍那个医疗机构给我。但是院长说,光是初期治疗费就超过十万美金,所以他才不推荐我去那里。因为我曾经跟他说过,我开咖啡店的创业资金很少,手头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钱。



从那天开始,我就过起了为筹钱而四处奔走的日子。话虽如此,我既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也没有愿意借我大笔金钱的熟人。虽然咖啡店的经营情况比开业当时好很多了,但是根本找不到愿意慷慨贷款给我这种个人经营的小咖啡店的机构。因为日本不承认这种治疗方法,所以也不可能透过医疗保险取得补助。走投无路的我也试着拜托过院长,但他却说『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我没办法借你这么多钱,不过,如果你有能力还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拒绝了我。



总而言之,我当时非常需要钱。我想到一定没有人敢喝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咖啡师所煮的咖啡,所以拜托院长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得了味觉障碍,同时急急忙忙重新开店营业。除此之外,我也试着算过把店面和设备全卖掉之后可以拿到多少钱。我用尽了各种手段,疯狂地筹措金钱——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第四届KBC的宣传手册。」



千家在昨天的电话里说他是在决赛的一个月前收到宣传手册的。这么说来,美星小姐收到第五届KBC的宣传手册时,也正好是距离现在一个月之前。



「我看到自己被刊在介绍参赛者页面的个人简介,知道上冈小姐还没有放弃邀我参赛这件事。虽然失去味觉和嗅觉对我来说确实很不利,可是我有经验。只要照着之前的感觉去比赛,就能获得冠军,可以拿到奖金。区区五十万圆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当时的我却连这笔钱都想要得不得了。我马上联络上冈小姐,表示我想参赛,结果她听到之后非常高兴,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段隐情。



就这样,我在很突然的状态下决定参加第四届KBC。但是味觉障碍所造成的影响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在乎这次比赛了,我在比赛的时候一直没办法忽略异样感,还犯下以前绝对不会犯的失误。我愈来愈焦虑和心急,终于忍不住在第三个项目时对给了我严厉批评的评审乱发脾气,说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



这一幕我们也听上冈说过了,评审其实应该是做出了公正的评价,但是对千家而言,每一个评价感觉都可以左右他的人生吧。会失去冷静和评审争辩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在第三个项目结束时,我还是排名第一。最后一个项目是浓缩咖啡项目,我带了自己长年固定使用的咖啡豆,所以对这个项目有绝对的信心。在比赛开始前的中午休息时间,我为了让亢奋的心情冷静下来,便一个人去了准备室。高尔夫选手在正式挥杆之前会先空挥几下,音乐家在开始表演之前也会稍微弹奏一下乐器不是吗?大概就是那种感觉,不再一次确认材料和器具的状态,我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经过等候室,想弯过走道转角时,却看到一对男女从打开的准备室的门走了出来——那两个人就是石井春夫和黛冴子。」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全都看向了被他指出名字的两人。石井满脸通红地瞪着千家,黛则脸色铁青,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们和我擦身而过时对我打了招呼,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我进入准备室之后,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我原本放在冰箱里的储豆罐,全都被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了。而且旁边还像是刻意要让我看见似地摆了一个装洗水槽的清洁粉的罐子。你们现在看得到水槽底下的东西吧?就是那罐清洁剂。



我慌慌张张地拿起储豆罐,把盖子打开。所有的咖啡豆都被洒满了清洁粉,连其他项目用剩的也不例外。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想妨碍我比赛。咖啡豆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替用品。在那个瞬间,我领悟到自己获得冠军的路已经被封闭了。」



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苅田、上冈还是山村。千家在两年前果然也受到了添加异物的妨碍,并不是他自导自演——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件事会被埋葬在黑暗里呢?



「我其实没有证据,不过,考虑到在当时的情况下她还有机会获得冠军,那犯人应该就是冴子没错。冴子知道如果用平常的方式准备浓缩咖啡项目是无法赢过我的。她看到自己和排名第一的我差距那么小,无法忍受冠军就这样从自己眼前溜走,终于使用了禁忌的手段,也就是妨碍我比赛。



石井先生大概是在她的教唆下负责把风吧。只因为想在舞台上表演特技这种肤浅的理由就参加KBC的他,要用奖金或其他东西买通,让他听从自己的指示应该不难。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感觉是临时起意想妨碍我比赛,如果他们也没有比我刚才说的考虑得更多的话,应该是很乐观地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是自己做的吧。这是我的分析。



知道自己被人妨碍之后,我被迫面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抉择。向主办单位申诉?可是,就算两人因此失去比赛资格,为了顾及赞助商的面子,比赛还是会进行到最后吧。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冠军会是明日香。如果我没办法拿到奖金的话,不管让谁失去比赛资格都无济于事。」



是这样吗?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有多熟,但是不能拜托与自己有亲交的山村暂时将奖金让给他吗?他在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观念,让他没办法接受依靠别人这件事吗?我脑中忍不住浮现了这些想法。



「我也考虑到请其他参赛者把咖啡豆分给我。不过,就算请明日香分给我,我想赢过熟知自己使用的咖啡豆特性的她还是很难吧。这么做无法让我得到冠军。



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当我正拼命地思索的时候,可能是他们使用清洁剂犯案这件事成了诱因吧,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某篇报导。那是一篇刊载在我买来放在店里杂志架上的周刊杂志里的文章。」



周刊杂志、报导、添加异物——听到这些熟悉的单字,我脑中闪过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想法。



「那是追踪几年前杀人未遂事件的后续报导,事件的内容是红茶被添加了毒物,因为工作与这类休闲饮品有关,我才好奇地看了一下。根据那篇报导,被害者对加害者提出民事诉讼,最后好像获得了四百万圆的慰问金。」



昨天我在等待美星小姐的时候,也坐在长椅上看了那一篇文章。那篇报导刊登的日期好像是两年前的十一月,所以千家参加第四届KBC时会对它记忆犹新并不意外。不过,我根本没想到那篇报导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



「老实说,我也觉得自己疯了。这也代表我已经被逼进绝境了。」



千家一步步地在我们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当他站到房间中央的桌子前时,突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



「我决定假装没有发现异状,喝下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向那两人索取巨额赔偿——这就是我的抉择。」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当时千家的疯狂程度已经无可救药了。



上冈、苅田和丸底完全吓呆了,石井和黛也面色如土。不过我对山村的反应有点在意,她全身僵硬的样子和那两个沉浸在罪恶感中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借由打官司来获得四百万圆的赔偿金?」



上冈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这实在太乱来了!为了妨碍比赛而添加异物,和杀人未遂是不同的——」



「我知道!」



千家大吼的声音在准备室里回荡。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真的打官司的话不可能顺利拿到那么多钱。不过,只有正常的人才会这么想。总而言之,既然确实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只要我喝下去,让它变成刑事案件,警察应该就会替我揭露他们的罪行吧。不管是要调停还是和解都好,只要能够多拿到一些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已经没办法深思熟虑,甚至认真地考虑起这么做的可能性。」



「不过,就算把事情闹上法庭,也没办法立刻就拿到赔偿金吧?」



美星小姐冷静地提出质疑,千家自嘲地笑着回答:



「我没办法借你这么多钱,不过,如果你有能力还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这是院长所说的话。既然这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赔我钱,我就可以拿这件事去拜托院长先借我一些。」



仔细想想,院长说的应该只是客套话而已吧?而且,用和解金或赔偿金这种不确定的事项当作担保,也不太可能借得到钱。不过,当时的千家可能连这些问题都无暇考虑了吧。



「我马上就展开了行动。先把装清洁剂的容器和储豆罐放回原处,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暗示。而且,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看过储豆罐里面的东西,从急忙离开准备室,到我走上舞台之前,我都没有打开过储豆罐的盖子。等到浓缩咖啡比赛开始后,我就面对着观众席把储豆罐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咖啡豆全倒进了磨豆机里。我在午休时间打开储豆罐时,发现虽然连最里面的咖啡豆也沾到了清洁剂,不过上面的咖啡豆还是沾得比较多,所以我只要在倒入咖啡豆时把罐子整个倒过来,磨豆机磨好的咖啡粉里应该会混有清洁剂才对。



因为必须填压装进滤器把手的咖啡粉,所以没办法不去看它。我稍微看了一眼,咖啡粉感觉和平常差不多,让当时的我庆幸了一下。我把滤器把手装在机器上,开始萃取咖啡。咖啡杯里的浓缩咖啡也没有什么异状。不过,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以前没煮过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的关系。看到自己没办法区别Crema和清洁剂泡沫,我甚至觉得有些感动。



好了,终于要进入实践阶段了。我假装看出异状,喝下了浓缩咖啡。我当然尝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和气味,不过,我还是装出痛苦的表情,故意让自己的头撞到吧台桌,直接在舞台上倒了下来,然后就一直假装自己失去了意识。我觉得自己演得还挺逼真的。不过,结果却是大家所知道的那样。」



千家相信咖啡豆里混有清洁剂,把浓缩咖啡喝了下去。但是根据上冈所言,她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是犯案的黛他们销毁了所有证据吗?总而言之,千家打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就失败了。



「我想从他们身上获得大笔金钱的计划就此失败了。不仅如此,我还被冠上了黑心咖啡师的恶名,说我因为第一次遇到冠军可能被抢走的危机,才会自导自演地引起添加异物骚动。我直到最后一个项目都是排名第一,根本没必要引起这种骚动。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很确定我的咖啡豆被加入了清洁剂。但是我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己也策划了奸计想谋取赔偿金,所以当时已经连质问石井先生和冴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没办法再继续营业,我把店面和设备全部卖掉,结果也没拿到多少钱。我一边接受最基本的治疗,一边和周遭的人断绝联系,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



千家在电话里曾坦言自己之所以把店收起来,是因为身体没办法再喝浓缩咖啡。但是他上个月却来到塔列兰,并点了浓缩咖啡。除了味觉障碍之外,还必须背负在KBC引起骚动的恶名,让他觉得与其继续营业,不如把店卖掉,至少还能拿回一些钱,这应该才是他把店收起来的真正原因。



「不过,随着时间经过,我改变了想法,觉得不能就这样让毁了自己人生的石井先生和冴子继续逍遥下去。我的味觉障碍当然不是他们的责任。但是,如果那时他们没有妨碍我比赛,让我拿到奖金的话,情况或许就会有所改变。我现在会变成这样,他们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吧?所以我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他们添加了异物,并再次要求他们赔偿。



我先研究了让两人自白的办法,但是我不认为直接质问他们,他们就会承认,就算想趁两人谈论这件事时偷偷录音,也因为我平常和他们没什么私交,可行性不大。而且我知道隔年的KBC因为发生骚动的关系而停办了。



虽然因为无计可施而苦恼不已,但我在那一年内并未放弃希望。到了今年,我听说KBC睽违两年之后又要举办,也得知石井先生和冴子都通过了预赛,心想干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话虽如此,如果第一天就出现在会场,他们两个人说不定会提高警觉,这样就没办法让他们露出马脚了。于是我想到可以利用窃听器录下他们的谈话,或是掌握他们的行动。我推测比赛流程应该和往年差不多,就在前天早上潜入等候室,设置了窃听器。当时负责接待的那些女性都不在,可以毫无顾虑地进入会场。我之所以选择等候室,是因为觉得石井先生和冴子两人独处的时候,或许会聊起两年前的事情。除此之外,如果我听到他们好像要一起出去外面的话,也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除了等候室之外,窃听器可以派上用场的大概就是准备室了吧,不过我认为只要直接躲在窗户旁边录音就行了。」



除此之外,千家也表示如果第一天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他打算第二天直接光明正大地前往会场,目的是让两人失去冷静,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后来在犯下添加异物事件的时候,他使用让大家把血液当成食用红色色素的手段,除了避免被怀疑之外,好像也是考量到这一点。的确,如果他出现在会场里,会有人猜测他昨天是不是也来到会场并不奇怪。



「结果,昨天我透过窃听器,知道比赛时又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不过我立刻直觉认为这是石井先生和冴子想陷害明日香这个最难应付的对手。因为他们两人说的话很明显地就是想诱导大家怀疑明日香。之所以选择自导自演这种拐弯抹脚的方法,大概是因为想避免上次他们一添加完异物就被我看到的情况吧。」



「所以,你为了破坏他们的计划,自己也跟着犯案了吗?这样一来你和他们都一样有罪,没办法再向他们要求赔偿了吧?」



上冈提出质疑后,千家的回答却是突然狠狠地瞪了黛一眼。



「冴子,你还记得明日香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冲出等候室之后,自己说了什么话吗?」



——她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啊?因为那个人做出了那种事。



黛没有回答。但是她所说的那句话很自然地在我的耳中重现了。



「你在执行自己策划的妨碍行为时,一边犯下新的罪行,一边不着痕迹地对其他人强调你过去的清白,还用『因为那个人做出了那种事』来揶揄我——多么狡猾、多么工于心计,多么恶毒的女人啊!」



千家伸出手想抓住一脸害怕的黛,但苅田实时挡在两人之间,千家表情扭曲地啧了一声,转过了身体。



「就在那个时候,我想到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也就是明明计划了一切、却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报复这两个人。而我想从他们身上获取金钱的目的,也在那时消失无踪了。」



「不过,千家先生,如果你使用同样的方法,选择在咖啡豆上动手脚的话,至少对石井先生而言,可以非常有效率且确实妨碍他们比赛不是吗?」



听到美星小姐的质疑,让我有种被说中了盲点的感觉。的确,如果要在咖啡豆上动手脚的话,只要转动水槽的水龙头用水浸湿就好了。要是及早能发现,或许还能先买市面上贩售的咖啡豆来代替,却无法避免咖啡豆的香味和原本的相差很多,所以只要对石井保管在冰箱的所有咖啡豆这么做,也能够成功地影响他在第二项目调酒咖啡的表现。如果想在拿铁拉花项目妨碍黛的话,因为犯案时间是在昨天中午,中间隔了一晚的空档,所以无法使用相同的办法。但是,以石井的情况来说,使用这个方法不仅比还要利用蚂蚁来把胃药混进盐里方便,造成的损失也比较大吧。



当千家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那么做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有些落寞的表情。



「我也有考虑过这个方法,但是,我实在是下不了手。是因为我的自尊直到最后都不允许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吗……不,或许就像明日香所说的,是曾经喜爱咖啡的自己无法容忍这种事也说不定。」



他沉浸在感伤里的时间只有一瞬间,当脸上再次浮现讽刺的笑容时,他突然开始解开左手手腕的绷带。



「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切间小姐说我把血混进牛奶里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很震惊呢。你们大概是觉得为什么要为了添加异物做到这种地步吧。不过,对我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绷带从他的手上滑落地面,露出了底下的伤口。但是我之所以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并不是因为他的伤口看起来很触目惊心的关系。



在他手腕上的新伤口旁边,围绕着数也数不清的割腕所留下的疤痕。



「因为失去了味觉和嗅觉,我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很不好,拿刀子割过自己的手腕好几次。所以我可以借由经验来判断多深的伤口能流出多少血。因为已经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反感。我走到水槽旁,把用来剪双面胶带的剪刀从包包拿出来,抵住自己的手腕,把流出来的血用冴子的奶泡壶收集起来,再倒进纸盒里。当然,我没有忘记把奶泡壶和水槽上的血洗干净。」



听到这段话,黛露出了觉得恶心想吐的表情。她现在应该很想立刻丢掉那个奶泡壶吧。



「因为准备室的门很坚固,我想自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走道上的人应该不会察觉才对。不过,我也很庆幸那扇门没有厚到让我听不见有人站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在冴子他们进来之前实时躲进置物柜。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相较之下,我今天并未成功地把食用红色色素从等候室里拿出来。没想到因为这样,反而证明了那边那个人的清白。」



千家看着我说道。对他来说,只要自己不会被怀疑,不管怎么样都好,不过,证明唯一能够犯下第二起事件的我和第三起事件无关,也等于是帮助了美星小姐,让其他人很容易地就接受了犯人另有其人的说法。



「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美星小姐好像还有想不通的的地方。千家以眼神催促她继续说。



「为什么你今天会来这里呢?只要你拒绝我的要求,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你。」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要亲眼确认冴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啊。」



千家说话时的态度好像打从心底觉得很满意的样子。



「而且,不管会不会在大家面前露面,我也早就决定今天要到会场来了。如果我拒绝了切间小姐的请求,却又不小心被人看到我出现在会场附近的话,你们肯定会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犯人吧?所以我决定干脆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切间小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千家漫长的自白到此终于结束了



没有人移动脚步,没有人说得出半句话。当这段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时间过去时,最先挣脱这个诅咒的是负责人上冈。她走向千家,站在他面前,以母亲在教导孩子般的口气说道:



「我个人其实是很同情你的。而且,两年前我们主办单位不仅没有防止妨碍行为,还把那起骚动当成你的自导自演来处理,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真的很抱歉。」



千家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吧,看起来有些震惊。



「不过,你做的事情还是我们无法饶恕的。正因为你是专业的咖啡师……不,正因为你现在仍是全关西咖啡师所崇拜的对象,才更加无法原谅。」



美星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崇拜他,美星小姐才会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不断地挑战KBC。



「我们绝对不会忘记你愚弄了KBC的事实。KBC一定会要求你付出代价。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弥补的意愿的话,请你认真地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就算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也一定有你可以做到——而且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痛打自己脸颊的手,或许有时候也是能拯救自己的手。



千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从眼睛、鼻子和嘴里挤出来的这些一直被关在讽刺笑容下的情感,只好一直凝视着上冈。虽然他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板起脸来,我却觉得自己好像一清二楚地看到了他的这些表情。



「还有——你们两个。」



上冈转过身体,以严厉的目光看着石井和黛。



「若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妨碍行为,千家也不会采取这种行动。关于这一点,我想是毋庸置疑的。我认为你们两个人的罪行比千家还要重大。请你们做好以后可能无法再参加KBC的心理准备。」



「等、等一下!」



结果石井还不肯死心地说道:



「我承认这一次的确是我自导自演,不过,我也只是把异物加进自己的咖啡豆里而已,没有你说的这么恶劣吧?而且,你要怎么解释两年前发生的事呢?当时我们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任何添加异物的证据喔。说不定连千家先生刚才说的话也全都是捏造的——」



「太难看了,石井先生。」



打断令人目不忍睹的气氛的人是黛。



「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也是我们做的。我以奖金说服从很久以前就看千家先生不顺眼的石井先生,要他负责在走道上把风,之后再互相替对方提出不在场证明。因为我只要想到自己只差一点就能赢过千家先生,怎么样都无法冷静下来。而且千家先生每年都在浓缩咖啡项目表现得非常好,如果不妨碍他比赛的话,根本不可能反败为胜。」



除此之外,黛也强调当时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妨碍排名第二的山村的事情。因为如果连山村的东西也被添加异物的话,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了。而且黛在拿铁拉花项目占有优势,对拿铁拉花的基础,也就是浓缩咖啡也有一定的自信,所以觉得自己可以靠实力赢过山村。



「结果,我虽然用尽心思获得了冠军,却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这一点我也说过了。这次我使用自导自演这种复杂的手法,其实主要理由之一就是怕又造成像上次那么大的骚动。我想,只要身为受害者的石井先生改变一下态度,就能够调整骚动的大小了。」



「……我原本拒绝了她,说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了。」



石井说出这句话,代表他终于承认两年前犯下的过错了。



「但是冴子却威胁我,说如果不帮忙的话就要把两年前的事情说出去,我也只能答应她了。不过,我也觉得那个容器的机关做得有点太过火了。该说是身为魔术师的血让我一时鬼迷心窍吗……其实根本不用搞得那么复杂的。」



「虽然千家先生好像没有察觉到,但我们在这两年间还是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络,所以才会决定执行这次的计划。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上冈小姐,随你们处置吧,就算无法再参赛也没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害了别人也害到自己』吧。两年前决定妨碍千家先生比赛时,我就已经知道被发现的话会是这种下场,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的态度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厚脸皮。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吧,唯一从第一届就持续参加比赛,对KBC相当熟悉的苅田忍不住代替上冈斥责黛。



「你就不能反省一下吗?要不是两年前你们铸下大错,或许千家先生的人生就不会变得这么悲惨了——」



「这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道!」



黛的怒吼声让我联想到玻璃撞到石头后碎裂的情景。



「如果我知道千家先生变成那样的话,我也会把冠军让给他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把事情好好说清楚,要求大家体谅呢?我的确是个不惜妨碍别人也要取胜的差劲女人,没有资格当咖啡师。但是,我做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在恶作剧吧?谁会想到他真的把那个东西喝下去啊?就算千家先生是有苦衷的,也不用说得好像我是把他人生的一切希望都夺走的残忍女人吧!」



当我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苛责她。



摧毁对咖啡师来说和生命一样重要的咖啡豆,确实是应该遭受严厉的谴责。但是,妨碍就是妨碍,没有必要扩大解释。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应该根本没有想要毁了千家的人生吧。我觉得在当时所能采取的所有应对方法中,正是千家自己选择了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那一种。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曾经短暂地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所以对黛产生了某种感情吧。苅田似乎根本不想听黛解释,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现在是想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吗?事情之所以会变得出乎大家预料,是因为你当时没有深思熟虑,没办法让你的过错一笔勾销。而且,千家先生喝下浓缩咖啡而昏倒的时候,你不是马上就说咖啡里被加了东西,还急着照顾千家先生,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吗?你不仅只想着要处理掉混进咖啡里的清洁剂,湮灭证据,还和其他比赛相关人士一起主张这是千家先生的自导自演,现在还敢推卸责任?」



「湮灭证据?我才没有那么做!」



——没有那么做?



大概是没想到黛到了现在还在狡辩吧,苅田顿时哑口无言。



「你没有做……所以千家先生在舞台上昏倒之后,不是你或石井先生把清洁剂弄掉的吗?」



我忍不住问道。黛像是在拜托大家相信她似地哀求道:



「那种事情我根本办不到好吗?要在众人环视的舞台上把千家先生留下来的浓缩咖啡、仍装设在机器上的滤器把手,还有磨豆机内部所有的清洁剂清除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也完全搞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千家先生昏倒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真的喝下了清洁剂,连我都吓得快昏倒了。不过,后来上冈小姐仔细地检查了吧台桌附近的所有东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清洁剂这个字。我也和石井先生讨论过了,但是直到最后还是想不透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清洁剂来。」



听到这段话,石井也拼命地点着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陷入了新的恐慌之中,面面相。但是我立刻就发现有两个人的反应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其中一个人是好像已经看穿一切的美星小姐,至于另一个人则是——



「都是我害的。」



如果没有竖起耳朵的话,我可能会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山村明日香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但我确实听到她说了「都是我害的」。



「……所以第四届KBC的冠军才会是冴子小姐,而不是你,对吧?」



和我一样听到了声音,开口询问她的人是美星小姐。但是山村并未回答,而是一直看着空中的某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明日香,你做了什么吗?」



千家质问道,黛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今天中午,青山先生问明日香小姐为什么会在两年前KBC的最终项目输给冴子小姐时,她是这么回答的——我那个时候因为千家先生的关系,情绪不是很稳定。」



那是我和山村的对话内容。美星小姐虽然背对着我们,还是不忘偷听我们说话吗?



「这不是很奇怪吗?千家先生在两年前的浓缩咖啡项目中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比他还要早结束比赛的明日香小姐,究竟是因为千家先生的什么事而情绪不稳定呢?」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我和她聊天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完全没发现这句话的奇怪之处。



「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明日香小姐记错了。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时,千家突然以仿佛要捉住山村的气势逼问起她:



「明日香,你知道我的咖啡豆被加了清洁剂吗?」



「…………」



「快回答!」



结果,原本两眼呆滞的山村便像是突然下起雨一样,开始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



「……两年前的午休时间,我在打开的准备室的门外面,看到了千家先生把自己的储豆罐和放清洁剂的罐子摆在桌上,好像在做什么事情。」



就像雨势愈来愈大一样,她说话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也像是许多雨声互相重叠似地,变得不是很清晰。



「我看到千家先生自己把清洁剂的罐子放回水槽下。我觉得很奇怪,就先返回等候室,等到确认千家先生离开准备室之后,就又去了一趟准备室。然后,我看了看千家先生的储豆罐里的东西,发现咖啡豆上面被洒了一些粉末,很像是刚才提到的清洁剂。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千家先生想要报复评审。因为在上一个项目的时候,我看到了千家先生向评审抗议的样子。」



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刚才千家本人也承认了,这句话指的是第三个比赛项目的评分结果。因为所有的比赛项目都是同一群评审评分,所以如果把这解释成是借由让评审喝下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来报复,的确是说得通。



「我当时非常害怕……我根本不敢问千家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所以——」



如倾盆大雨般不断落下的言语猝然而止。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粒脚步慢了一些的雨滴落在地面上,「啪」地弹了起来。



「我丢掉了千家先生的咖啡豆,把我的咖啡豆放进了储豆罐里。」



我听到千家所在的方向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看到储豆罐里面的咖啡豆数量,马上就知道这是打算用在浓缩咖啡项目的咖啡豆。所以我倒掉里面的咖啡豆,把储豆罐洗干净之后,就把我原本要用在浓缩咖啡项目的咖啡豆放了进去,而我自己则使用其他项目剩下的咖啡豆。因为味道不适合用来煮浓缩咖啡,我觉得自己应该没办法得到冠军,但是只要能阻止千家先生的行为,我根本不在乎。



接下来,正式上台比赛之前,我一直注意千家先生和他的储豆罐,可是千家先生都没有打开过储豆罐的盖子。虽然千家先生在舞台上比赛的时候突然喝了自己煮的浓缩咖啡,让我觉得有点讶异,可是我已经换掉了咖啡豆,应该不会发生任何事才对……但是,千家先生却昏倒了。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忍不住低下了头。



山村会相当惊愕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千家先生明明喝的是没有任何异状的浓缩咖啡,却还是昏倒了。千家根本没有去看尚未磨成粉的咖啡豆,也感觉不到味道和气味,所以连自己煮的浓缩咖啡里没有清洁剂这件事也没察觉到。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千家痛苦地呻吟道。山村现在完全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说呢?我一直以为千家先生是想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想做出犯罪行为啊。当时我太害怕了,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也来不及和千家先生说任何话……等我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联络不上千家先生。」



都是我害的。山村又说了一次责备自己的话。



「都是我擅自换了咖啡豆害的……都是我在两年前的比赛中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过千家先生,所以不小心使出了全部实力害的。我根本不知道千家先生是抱着什么决心在比赛,还像小孩子一样认真得要命……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如果我没有在比赛的时候一直紧追着千家先生——如果在第三个项目的时候,千家先生和第二名的差距大到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获胜的话,就算有人妨碍他比赛,他也不会想要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来。」



不是这样的。我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却没办法安慰她。



虽然千家遭受妨碍而失去冷静并不全是他的错,但他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可以让他避免事情演变成如此悲惨的局面。不过,山村却挺身阻止了千家所选择的这个过于疯狂的行动。因为除了山村之外,其他比赛项目也有很出色的咖啡师,所以就算她不使出全力,可能也无法改变结果。



不过,山村一定会一直责备自己吧。因为能够真正让自己获得宽恕的,始终只有自己。



「明日香……明日香……」



千家不断地低喊着她的名字,身体像负伤的士兵般摇摇晃晃,并伸出手试图碰触山村。但是在他的指尖碰到山村之前,她就猛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悲痛的声音一定深深地刺进千家心里,将会一直折磨着他的后半生。



还站在窗外的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悄悄把窗户关上了。窗户另一侧那个充满混乱的世界,我想我是一辈子也无法了解的。不惜妨碍他人也要获得冠军的黛、为了钱而干脆地放弃冠军的石井、曾经是天才咖啡师,却陷入疯狂的千家、一心想阻止他,进而牺牲了自己的山村。以及为了让比赛继续举办而努力解开真相的美星小姐。KBC是个一直拒绝让我这样的局外人踏进去的神圣领域。



我抬头一看,已经接近黄昏的晚秋天空混杂着各式各样的色彩。我听到远处传来呼唤我的声音,便回头一看,只见站在大门旁的藻川先生正用力地对我挥着手,跟我说颁奖典礼快开始了。



十分钟后,比预定的时间稍晚一些的颁奖典礼开始了。



加上滤冲项目的比赛结果之后,山村明日香领先了弃权一个项目的美星小姐和其他人,获得了第五届KBC的冠军。不清楚详情的赞助商高层、工作人员以及观众纷纷给予她温暖的掌声,祝福新的天才咖啡师诞生。



不过,她今天获得的胜利,究竟会为她带来什么呢?



在拥有这份荣誉之后,她的心中又会混入什么样的感情呢?



接过奖奖杯的山村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连主持人要求她发表得奖感言时也一句话都不肯说,而我们心目中的KBC,就在这种难以忍受的气氛下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