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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话 任道途遥远,我亦将前行(2 / 2)


“不用道歉。虽然一般只要人数够我就不会再招人了,不过对你我永远都欢迎。将来若再次见面,一定要招呼一声哦。”



“嗯,我会的。”



“爱上女人也要选个靠谱的对象啊,雷尼。”



烦死了,臭熊,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你懂什么啊,懂个屁嘞。什么爱不爱的,才不是那回事,那种无非就是类似情绪、顺着气氛之类的,实际上,好多人嘴上说着爱呀爱的,睡了女人,生了孩子,结果转眼就把人家抛弃了。明明有老婆还向别的女人出手的男人更是多如天上繁星,就连生来高洁的骑士大人之中,都不乏此类毫无节操之徒。



所以我不信那东西。



才不信呢。



即便是没有所谓的爱,我也能够下定决心。



对于我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要用这双手去保护什么,这是我自己决定,并一定要贯彻到底的。若有人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那就随他怎么瞎扯,反正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绝对,绝对不会改变,我一旦决定要这么做,就一定会如此,直到我死掉为止。



我四处奔走着寻找那家伙的踪迹。



双腿累得失去知觉跑不动了,便一步步走着找。



突然意识到饥饿,就在小摊上买了夹肉面包几口吞下。喉咙干渴,就猛灌一杯冰镇果汁饮料,肚子一下子撑满,突然困倦不已,便在自己脸上猛打一拳,提起精神,感觉又跑得动了。



远远望见了和那家伙有些相似的身影,便加快脚步,接着马上发现认错人了。



到底在哪里啊。



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在很远的地方吗?还是就在附近?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那人是谁?是什么人?女人?难道是男人?是男人?不,不是的,不可能。我早就决定了,发过誓了,我需要她,我要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呢?她是怎么想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只觉得她一定也想和我一起,一直深信不疑。有什么根据吗?只是从那家伙的态度、气氛,大概推断的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东西。说白了,她真的非我不可吗?换作其他人就不行吗?我决定了,我需要她,可她又如何呢?



她也一样需要我吗……?



无言地又叹了口气。



这是哪里啊。



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坐着,周围很暗,已经是晚上了。是某个小巷吗?难道我睡着了?本来只打算稍微喘口气,结果就直接睡着了?记不清了。



感觉光是努力站起身来,就花了不少时间,挪动脚步已经成为了重负荷劳动,近似于苦行。依然不知道身在何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朝哪里前行。一切都不明所以,仿佛需要度过宛如永恒般漫长的时间,才能让各种事有个一定程度上清晰的答案。



终于抵达濒死雷电时,恐怕正是深夜,一楼彻底漆黑一片。说来可怕,这间旅馆的大门永远是开放的,一楼的食堂也随时可以自由出入,虽然厨房之类的地方还是上了门锁,不过考虑到艾尔甸这地方的民风,不得不说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然而不知为何,却极少有不法之徒闯入闹事。以前雷尼曾经无意中听到过,马达夫妇似乎是有什么深层次的考虑才选择了这种开放的经营模式。



不行了。



实在是没力气再爬回自己的房间了。



早就超过了身体极限。



雷尼坐倒在食堂地板上,然而光是坐着都痛苦万分,只得放倒身体摆出一个大字。



睡吧。



就这样睡吧。



意识已经彻底涣散。



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行了。



随后便坠入了深渊。



——不过,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沉重感?



还未睁开眼,便感觉到了明亮的光线,已经早上了吗?



头和后背都疼得要命。



我又睡着了吗。



这个暂且不管,为何这么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一样,从胸口,到腹部,再到下半身。不仅沉重,还柔软,温暖。我记得,之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这样的状况,是我的错觉吗。不,不是错觉。



睁开眼,视线向下移动,首先看到了一个头。那个头侧摆着,将脸颊贴在别人的胸口上,眼镜都挤歪了。自己的衣服好像被脱掉了。不过,只是上半身而已,所以倒也罢了。罢了?总觉得好像不能就这么罢了。被脱掉的装甲服,整整齐齐地垫在后背处,看来应该感谢一下对方的关照,不过实在是提不起那个意思。好重,不过,却也没有多少不快。



知世还是惯例的全裸,炙热丰满柔软似水的女性肉体,几乎要将雷尼疲倦无力的身体挤扁,紧紧贴合,仿佛将要融合成一体。不知为何,雷尼心中也有一丝“这样倒也不错”的想法,如同在旁观他人之事一样。实际上,自己的身体,的确是如同他人之物,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既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不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随便你好了。



知世缓缓抬起头。



“早、上、好。”



“嗯。”



“啾。”



知世响亮地亲了一口雷尼的胸口。雷尼虽然意识到了这一行为,却没有任何其他感受。茫然之中,知世歪着头,不断地亲吻雷尼的皮肤,发出接连不断的“啾”、“啾”声,但雷尼只觉得自己平静得不可思议。在知世看来,雷尼的平静、准确地说是呆滞,恐怕更像是不满的表示吧。



“唔唔唔……”



但这次实在是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胸口的某个地方,被舔了一下,随后紧紧含住了。



“唔呵,即便是男孩子,这地方也是很敏感的吧?”



“——你这家伙……”



羞耻之心,以及不知对谁的愤怒让血液一下子升温,却又马上冷却了。也许知世是将这理解成了放弃抵抗,舌头如蛇一般从胸口爬至腋下。如果有心拒绝,是可以阻止她的,但既然没有这么做,可能我真的是放弃抵抗了吧。知世的鼻子抵在腋下,磨蹭着嗅个不停。



“别这样,全是汗臭味。”



“不不,很香的,男孩子的这种味道,知世姐姐闻了好兴奋啊。”



“真变态。”



“是啊,知世姐姐就是变态啊?”



股间被碰了一下。



“因为是变态,还会做这种事哦?”



她的手指蠕动着。



被握住了。



“啊~”



本来以早晨而言算是相当疲软,被这变态女一碰倒是有了反应。



“变硬~~了哦?”



无法否定,的确如此,往白了说,很舒服。自己无法断言拒绝,实在是可悲。



我说到底,还是这种人,平常只是强装正经而已,既然根本没有抵抗,也就是说,实际上是很期待的吧。是啊,当然了,毕竟知世是个不错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她多少岁,但长得好看,胸又大,皮肤也光滑得不行,还很温柔,似乎还爱上了我,不管我做什么都能原谅我,虽然是个怪人,但头脑聪明,出什么事的时候还会帮助我,而且还很色,肯定什么事都愿意做,真是太棒了,这不就是最理想的女人吗。所以怎么?为什么我要忍耐?明明之前就有过这种机会,明明都好几次了。



被亲到侧腹部的时候,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呀……”



雷尼抱住知世,身体侧转,成了将她压在身下的姿势。



俯视着自己的影子中的知世,只听得粗重的鼻息声,那当然是自己发出的。雷尼兴奋得股间已经胀得发痛。知世一脸沉醉,双眼湿润,嘴唇半张,那张嘴巴呼出的气息仿佛热得能够将人烫伤,舌头一定甜美得似乎会轻易融化。视野摇晃,知世艰难地伸出手,从雷尼的下颚抚到脸颊,再到眼角。但雷尼不顾这些,只是用蛮力将她摁住。知世的拇指描上雷尼的嘴巴,剥开嘴唇,似乎要将紧咬着的牙关撬开,于是雷尼咬住那拇指,知世眯起眼睛喘息起来。



“雷尼……小弟。”



没能回应,根本没有回应的余力。雷尼用右手摸过知世的脖颈,光滑的触感如同要将雷尼的手吸入其中。雷尼粗暴地揪住她的耳朵,知世轻喘一口气,身体扭动起来。



“雷尼小弟。”



不行了,忍耐不住了。不可能忍得住,也没必要忍耐。



雷尼正要将脸贴上去。



“你、不后悔吗?”



可是,为何要问这种话?



事到如今,已经晚了。我已经无法阻止自己了,当然还是会犹豫一下,然而这点犹豫轻易就会被抛到九霄云外。本该如此。



“为什么……”



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我没后悔,才没有。”



“既然如此……”



知世似乎很痛苦地皱起眉,微微扯动嘴角。



她的手抚上雷尼的脸颊,在眼下的位置停留。



仿佛爱抚,又仿佛安慰。



“你为什么要哭?”



“啊……?”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知世的脸上。



水滴。



看来是眼泪。



抓住摸着自己脸的知世的手,只见她的指尖被沾湿了。



雷尼松开手,抬起身来。



背对着知世在地板上坐下,只觉得胸口快要涨破,泪水不断流淌。我在做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啊。无法置信,我居然做了这种事。这让我怎么原谅自己,太差劲了,太恶劣了。哭什么哭啊,不准哭,停下来。这混帐眼泪,就是擅自流个不停,开什么玩笑,让你停下来啊。说到底,为什么我要流眼泪啊,我凭什么要哭啊,傻不傻啊。蠢透了。是啊,我就是个蠢货。那又怎样,该死,该死,畜生。



知世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不。



不是简单的抱住,而是仿佛要将光溜溜暴露在外仅是被空气拂过就疼痛不已的内心包裹住一样,满怀爱护之情,轻柔却有力的拥抱。



“出什么事了吗?有点想问,但还是不问了吧。总感觉……要是知道了真相,知世姐姐会很失落。以知世姐姐的立场,是不是应该回去比较好?可是,好奇怪,知世姐姐就是没办法丢下现在的雷尼小弟一个人。”



知世的胳膊像一条围巾一样护着雷尼的脖子,明明还没到冬天,但雷尼如今对此分外感激。



“好遗憾啊。知世姐姐本打算夜袭,在这种地方发现了雷尼小弟,气氛也不错,还以为今天可以做到底呢。和哭泣着的雷尼小弟爱爱,本来应该是很萌的场景呢。知世姐姐也太老好人了吧?简直像个蠢蛋一样。”



“……你哪里蠢了。”



“就是蠢啊。知世姐姐成了个大蠢蛋啊,都怪雷尼小弟,人家本来可是个天才呢。”



“抱歉。”



“雷尼小弟你总是道歉。”



“……是啊。”



“每次你道歉的时候,知世姐姐的胸口就超~痛的。这是怎么了?肯定是因为喜欢雷尼小弟吧?区区一个处男,居然虏获了知世姐姐的心,你也是了不得啊,雷尼小弟。”



“那个,我说。”



“怎么啦?”



“……把衣服穿上啊。”



“不、穿。”



罢了。



也不能说罢了。



不过,就这样再待一会儿吧。



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含义。奇怪的含义又是什么含义?不明白,总之,就这样,等到能够平静下来,等到重新涌出站起来的力气为止。



我自知自己对知世做了很过分的事,如果知世当真爱上了我,这种举动就实在是太过残酷了。不过,我到头来,如果就那样和知世做了的话一定会后悔。但如果要我就这样甩开知世自己逞强,那也不是我的本意。不撒谎就一定合适吗?只要诚实就一定是好事吗?我不知道,不过还是再让我休息一小会儿,好让我重新拥有去寻找你的力气。



卡洛那。



哪怕对于你而言我并非是必要的,我也想要见你,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会担心得快要疯掉。



所以我会找到你的,绝对要把你找出来。



9



一天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本以为如果无所事事时间就会显得很漫长,然而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早上起床,和薇薇安小姐一起准备早饭,吃完,将她送出门,收拾完餐具,然后发着呆太阳就落山了。薇薇安小姐回来之后,一下子就察觉到卡洛那没有吃午饭。卡洛那的晚饭一般是薇薇安小姐在外面买现成的食物带回来,而薇薇安小姐自己大多在外面就吃好了。卡洛那大口吃着薇薇安小姐带回来的东西,薇薇安小姐则在一旁喝酒,一直喝到快要睡觉。



“那个,您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酒吗?”



“听起来很空虚吧。”



“没有……”



“我心里有数,不会喝到烂醉的。”



两人偶尔会交谈,但基本都聊不长,总是卡洛那提问,薇薇安小姐回答,薇薇安小姐几乎不会主动提起什么话题。



“今天……又和权堂大人和沙头先生他们一起工作了吗?”



“只要他们叫我的话。”



“不像以前那样每天在一起了啊。”



“是的。”



“工作,顺利吗?”



“还可以。”



因为没什么可做的,偶尔会躺在床上思考关于薇薇安小姐的事。



薇薇安小姐总是淡然地度过每一天,不论卡洛那在不在,她肯定过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日子,所以卡洛那待在这里也不用顾虑。当然其实还是有很多事应当留意,不过如果自己妄加揣测,反倒会影响到薇薇安小姐平稳的生活,所以最好还是安安静静的。



薇薇安小姐是医术士。卡洛那不懂医术式,但觉得薇薇安小姐水平不差,治疗的技术高超,最重要的是一直很冷静。像卡洛那这样的冒失鬼,肯定不适合当医术士。不止医术士,感觉不论做什么都不适合。



以前,沙头先生好像叫过薇薇安小姐“扫把星”,而权堂大人反驳说,不是什么扫把星,只是因为薇薇安小姐不管谁来请求组队都会答应,所以同伴里总有菜鸟或是鲁莽之徒,才会经常有人丧命,导致有人这么侮蔑薇薇安小姐。



一起去地下城的时候,薇薇安小姐救了卡洛那好多次。薇薇安小姐不管对方是谁,治疗都迅捷而仔细,即便对方是沙头先生,也没有厌恶或不尽全力。沙头先生以前还趁着薇薇安小姐集中精神的时候用下流的动作摸她的臀部和大腿,即便如此薇薇安小姐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工作之需罢了,这是薇薇安小姐经常说的一句话。



这个房间中毫无装饰,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什么都没有。



薇薇安小姐有好几套一模一样的医术士服,便服则很少。据卡洛那所知,只有几件针织外衣,T恤衫,还有就是内衣。或许还有其他衣服藏在橱柜深处,不过卡洛那从没见过。



卡洛那穿着薇薇安小姐的T恤衫,内衣则是薇薇安小姐帮忙买来的,纯白色,形状普通,毫无特色的乏味内衣,薇薇安小姐的内衣也是如此。



“那个,薇薇安小姐您,对打扮没有兴趣吗?”



“没有。”



“这、这样啊。”



后来才突然察觉到,这个房间里,除去酒以外,没有任何会散发出气味的东西。即便是酒,也一般好好藏在冰箱里,从没有开了瓶子放在外面。薇薇安小姐洗澡时总会花费相对而言比较长的时间,大概洗的非常仔细。这个PCMA营地中有公共洗衣房,但薇薇安小姐一直都在自己的浴室里洗衣服。用手洗净,之后一定会在外面晾干,只有内衣才用公共洗衣房的烘干机。受之影响,卡洛那在洗头和身体时也变得分外仔细起来。薇薇安小姐用的都是无香味的肥皂和洗发水,在卡洛那的印象中,女人都是理所当然地擦香水、在房间里放香袋,但至少薇薇安小姐不是这样。



“薇薇安小姐您,讨厌气味吗?”



“这倒不是。”



“可是,这个房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因为气味很重要,有的异状是可以通过气味感觉到的。”



“异状?是指人的异状吗?”



“是的,比如疾病,或是受伤。”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工作?”



“也可以算作是这样。”



“其实不是吗?”



“或许吧。”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肯定不好。



虽然薇薇安小姐什么都没说,但她内心里肯定觉得很麻烦。



因为我打扰了她。



我太碍事了。



还不如消失。



消失吧。



干脆死掉算了。



不过,说实话,连思考都觉得好麻烦。



好累。



不知为何只觉得身心俱疲。



明明什么都没做。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走出过这个房间了。



设法借此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不去回想那个人的面容。



因为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好难受。



胸口紧得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有在吃药?”



很少见地,由薇薇安小姐主动向卡洛那问话。



“啊,呃……”



“不想说就算了。”



“不,不是的。”



“你得了什么病吗?”



“嗯……算是吧。要说得病的话,嗯,应该也是一种病。各种地方都得病了,尤其是这里。”



卡洛那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完,薇薇安小姐便眯起眼睛,一瞬间似乎显露出了医术士特有的表情。



“没问题吗?”



“哎?”



“我是说药。”



“药怎么了?”



“你经常要吃药的吧,还有吗?”



“啊,嗯,还有一些。”



“吃完了的话会很麻烦吗?”



“也不算……很麻烦吧。”



“快吃完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到底是“好”还是“不”,卡洛那无法回答。药吃完了的话怎么办?心中一直对此有些不安,不过某种层面上也觉得,这种问题等吃完了再考虑也罢,反正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不过既然已经被薇薇安小姐察觉到了,总得采取一些应对措施。今后吃药的时候只吃一半的量好了,虽然药效会折半,但能将直到吃完的时间延长一倍,总之暂且这么拖延下去吧,可能解决不了问题,但不解决也无妨。



我本就没打算解决什么问题,反正也是白费工夫。不论做什么事,我都还是老样子,是没用的卡洛那,无能的废物,饭桶,碍事鬼。明明去死就好了,却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对不起,如同找借口一般在心中道歉,却还是受着薇薇安小姐的照顾,无所事事地熬日子,人类中的渣滓。



早晨光是清醒过来就困难万分。



明明很困,却睡不好。



甚至感觉心脏都无法好好跳动。



身体冰凉。



简直如同尸体。



外面在下雨。



能听到雨声。



薇薇安小姐还没回来。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现在到底几点了?



不知道,不过肯定已经很晚了。



雨。



不见停歇的雨。



如果走出房间,淋上雨水,这副身体恐怕会变得更加冰冷,最终什么都感觉不到,成为真正的尸体。



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雨声突然变响,应该是房门打开的缘故,随后又再次淡去。



玄关处有什么动静,内门打开来,又很快闭上了。努力设法抬起沉重的头,能看到薇薇安小姐俯视着自己。一直没有开灯,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能够勉强看清。有水滴从薇薇安小姐身上落下,她被淋得湿透了,难道是没有带伞吗?不可能,记得薇薇安小姐带着的和医术士服同款的腰包中就有折叠伞。而且,为什么她不说话呢,她虽然话很少,但每次回来的时候,至少总会说一句“我回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想要问清楚,却感觉发不出声音。



没能问出来。



能闻到一股酒味。



她似乎在外面喝酒了。



薇薇安小姐随手脱掉医术士服和内衣丢在洗面台上,走进了浴室,淋浴的声音立即遮掉了雨声。透过嵌在浴室房门上的磨砂玻璃远望着浴室内的灯光,只觉得眼皮变得愈发沉重。并不是困了,明明很清醒,意识却渐渐封闭起来,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无法思考,仿佛整个世界要将自己掩埋。



雨还没有停。



不,不是雨。



是淋浴声。



只有这声音能维系自己的意识。



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切断。



内心里甚至在期待着那一刻。



然而却等不到。



再怎么说,也洗得太久了。



仔细回想,她的样子也很奇怪。



“……薇薇安小姐?”



挤出的声音沙哑无比,她肯定听不到。



实在是站不起来,只好扯开裹在身上的毛毯,朝浴室爬去。连爬都已经是非常辛苦了,不过还是勉强一点点挪动了身体。来到浴室门前,没力气敲门,只能将手贴在门上晃了晃。



“薇薇安小姐?”



没有反应。



淋浴声也没有中断。



“薇薇安小姐……?”



果然很奇怪。嵌在房门上的磨砂玻璃,说不定根本不是玻璃,总之基本看不清另一侧的状况。薇薇安小姐真的在浴室里吗?应该在的,不可能不在。可是,洗澡洗了这么长时间也太奇怪了。这样叫她也没有反应,这也不正常。说不定她在里面昏倒了?毕竟之前看她的样子似乎喝了不少酒,或许是硬撑着回到家,松了一口气,就在淋浴时突然醉倒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缘故?



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虽然脚步有些摇晃,不过总算是克服了下来。



“喂,薇薇安小姐?”



握住浴室的门把手。



“抱歉,打扰了……!”



一打开门,便不禁屏住了呼吸。



薇薇安小姐背靠着浴室墙壁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水从她的头顶不断淋下,她却一动不动,看上去正像是一具尸体。卡洛那慌忙冲上前去,抬起薇薇安小姐的头,虽然被水当头淋了一身,也没有在意。薇薇安小姐睁着眼睛,可是双眼却没有聚焦,嘴巴微张。呼吸呢?还有呼吸,胸口在起伏,她还活着。多少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



“薇薇安小姐,薇薇安小姐?”



试着拍了拍她的脸颊。



“没事吧?薇薇安小姐?能听到卡洛那的声音吗?”



不行,简直就像活着的尸体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生病了吗?不懂,完全不懂。卡洛那不是医术士,薇薇安小姐才是。这可怎么办啊,我能做什么?什么啊?



对了,总之先把她带出去。



要勾着薇薇安小姐的胳膊把她扛起来对卡洛那而言实在是有些困难,只好把她往外拉。从浴室中拽出来,让她在更衣间坐下,正要从柜子中取浴巾,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淋湿了,便脱下T恤衫和内衣,在洗面台上把水拧干,丢进了洗衣篮。随后取出两条浴巾,一条自己用了,再用另一条帮薇薇安小姐擦干头发和身体。在此期间,薇薇安小姐一直保持坐着的姿势,也没有摔倒,看来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卡洛那在薇薇安小姐面前盘腿坐下。



淋浴喷头还打开着,必须得关上才行,然而即便想到了这里,也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我又害死人了。”



薇薇安小姐喃喃说道,接着叹了口气。



“我没能救活他。”



卡洛那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和别人一起去地下城的时候,有人丧命了吧。薇薇安小姐就是因此才这么消沉。



突然想起沙头先生拧着脸满怀恶意说出的那个词。



扫把星。



即便是被这么说,薇薇安小姐那时也很平静。或许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淡然,只是看上去像是那样罢了,或许她只是在逞强罢了,或许她只是在将受伤的心拼命掩藏起来。或许每当有人死去,她都会像这样喝好多酒,然后借着淋浴洗去眼泪。



卡洛那靠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薇薇安小姐的头。



这样做合适吗?



我的话语,大概非常无力。



即便如此,也忍不住一定要说出口。



“这不是薇薇安小姐的错。”



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入她濡湿的发丝。



不知为何哭了出来。



“为什么你要哭啊。”



薇薇安小姐发出来的不是喘息,也不是叹气,而是半惊呆了的短促笑声。



“你这孩子真怪。”



她将脸靠上卡洛那单薄的胸膛,左右来回磨蹭起来,这让卡洛那感觉有些痒。她的肩膀和后背都在微微颤抖,既然如此为何不一起哭出来呢?到头来,她还是忍耐住了。



“谢谢你。”



10



“它去那边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雷尼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雷尼逼近那名试图从右侧绕到队伍后方的亚人博格,将盾牌架在身前撞了过去。那只博格也提着盾牌,两面盾撞在一起,成了互相角力的局面。雷尼勉强获胜,将那博格撞得趔趄几步,趁此机会立即挥出一剑,但被博格穿着的锁子甲弹得滑向一边。果然斩击是行不通的,这点早就明白,博格马上展开反击也在雷尼的预料之中,既然预料得到,就总有办法。雷尼以盾牌用力拍开博格的弯刀,让对方失去重心,然后一口气冲到博格身前,这么做多少有些鲁莽,不过此时也正需要强硬一些。雷尼瞄准博格的胸口正中,如同要连着身体一起撞去一样将长剑捅了进去。这一下刺得好深,恐怕没法轻松拔出来了,既然如此就把剑丢掉。雷尼松开剑柄马上跳开,那只博格没过几秒就断了气。接下来,迅速扫视四周,发现有同伴正在与一只持斧博格苦战。是一名满脸胡子的入侵者,记得应该叫鲁本斯。雷尼朝那边冲去,途中捡起一柄博格落下的细枪,从手持战斧的博格身侧发起攻击。



“噢噢噢啦啊啊啊……!”



这声气势十足的威吓,对于听力音域与人类不同的博格而言意义不大,不过能让同伴听到。雷尼想要借此告诉他,我来帮你了,再加把劲。雷尼刺出的细枪直接被博格的战斧砍断了,不过满脸胡子的鲁本斯趁机转守为攻,发起波涛般的连续攻击,透着一股仿佛不愿输给年轻人的气势。博格被逼得有些狼狈,雷尼则绕到博格的背后,用盾护住身体逼上前去,朝博格的后背踹了一脚,使它在一个绝妙的时机趔趄了,鲁本斯虽然是个极为慎重的男人,但绝不愚钝,虽然博格仍试图挥舞战斧,但鲁本斯的剑更快。



“——唔……!”



博格的头被砍落在地。



鲁本斯看着雷尼,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雷尼也挑了挑嘴角示意,随后马上开始寻找下一个敌人。另外也需要一把武器,刚才打倒的博格手里的那柄战斧是塞尔麦特制成的,实在太重难以使用。或者还是回到之前收拾掉的那只博格那里把自己的剑拔出来?现在应该有这个时间了。



接着,雷尼和同伴配合着又杀死一只博格,战斗便结束了。



在数次战斗中还是受了几处伤,找医术士治疗完毕,之后回到地面上分掉战利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同伴们邀请参加庆功宴,雷尼郑重地拒绝,随后在街边快餐铺简单地解决了晚饭。



工作结束之后,便去铁锁休憩场或是本忒咖啡周边寻找那家伙的踪迹。遇到认识的面孔便开口询问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即便得到的是冷漠的回应也没有失望,总不能遇到一点点挫折就灰心丧气。趁着天色还没有特别晚的时候回到旅馆,向埃雷克托里克和埃雷克特拉夫妇询问有没有见到那家伙,两人都只是摇头。是吗,这种流程,已经重复了多少遍了?之后还要再重复多少遍才行?脑中掠过这样的想法,虽然不是雷尼的本意,也实在是忍不住垂下头去。埃雷克特拉马上说着“乖、乖”摸起了雷尼的头,眼泪顿时似要喷涌而出,不过还是努力忍住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动作很没有抵抗力。



回到房间,洗完澡便躺在床上。每当想要睡觉的时候,脑子里都总是充满了糟糕的想法,比如,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家伙了,她是不是已经在什么地方死掉了。说不定她已经习惯了别的地方,过上了愉快的生活,如果当真如此那倒也好。真的好吗?感觉也说不清楚。对那家伙而言,应该算是好事吧。但是,我——对于我来说,恐怕就不好了。为什么不好?为什么呢。



总觉得,像这样一个人生活,真的好怪。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基本一直都在一起,那家伙一直都在身边。那个时候脑子里都是自己的事,实在是说不出总是在为那家伙考虑这种话来,不过,某种层面上还是和那家伙彼此相连的。



当然了,毕竟两个人一同走来,在一个房间里生活,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但不会感到孤单。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不再回想父亲、继母、还有奇欧的事了,当然这其中也有生活艰难的缘故,但是不论如何,我终于不再陷于过去,能够面向未来了。要前进下去,哪怕只是一步两步,也要向前走。另外,我还想牵着她一起,我想要告诉她,我会继续前进的,你也要跟上来啊。正因为有这份思绪,我才能不屈不挠不放弃坚持到现在。



说实话,有些时候,我也产生过类似“干脆放弃吧”的念头。如果那个时候真的和知世做下去的话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懂,大概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被知世讨厌,又或者是变得自暴自弃,沉迷醉酒,甚至牵扯进赌博,最后和别人干起架来,被痛打一顿,凄惨地死在路边。



我不想变成那样。



那家伙说不定已经不想再见我了。可是,如果并非如此的话,当总有一天我和那家伙得以相见的时候,假如我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她一定不会高兴的。假如看到我的惨状,她一定会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



而且,衣衫褴褛着也没法找人。要想采取行动,就需要体力,要维持体力就必须进食,要进食就需要金钱,所以还是必须要工作赚钱,好好地活着,在此基础之上再去寻找那家伙。



绝对要把她找出来。



似乎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当醒来的时候,首先要确认知世在不在房间里,这是最近养成的习惯。今早似乎不在。



爬下床铺伸了个懒腰,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腕,吓得心脏猛地一跳,但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谁干的好事。低头一看,只见两条胳膊从床下探了出来。



“……一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啊。”



全裸的知世从床下爬出来,笑嘻嘻地抱住了雷尼的下半身。和她激烈地扭打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她扯开来,逼她穿上衣服把她赶了出去,真是让人一刻也不能放松。不过,发生过那种事,知世还是如往常一样对待自己,说不定她是故意如此的。毕竟如果自那以后就再不来往,实在是难免会让人在意,难道她是为了不给我添加多余的负担?可能实际并没有这么复杂,不过如果是知世,就无法断言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搞不懂,还是说,只是自己不愿意理解对方?如果真的理解了,恐怕就再也无法轻易说出“我才懒得管”、“随你便”这种话来,面对她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找借口了。



“啊——!”



忍不住揉着头发大叫起来。算了这种事不管也罢,不,或许也不能不管,只是如今暂且不管为妙。



因为现在有别的事不得不去做。



不可能把所有事一口气搞定。



只能按照顺序一个一个解决。



洗漱过后,在食堂吃完早饭,收拾好行装,离开旅馆。首先是本忒咖啡,一边向熟人打听那家伙的下落,一边寻找工作。关于找工作,雷尼已经找到了只适用于自己的诀窍:不要纠结于细节,不要太过谨慎,只要避开明显非常不可靠的招募信息,各种工作都可以去接触。在此期间,人际关系网扩大了,对工作的嗅觉也变得敏锐。了解了入侵者的名字并对其本领大致有个印象之后,光凭借纸片上的信息,就基本能够判断这份工作到底行不行得通。当然,与募主当面交谈也是很重要的,传言总是有一定根据的,但也有不少人明明没有多少本事却硬是营造出传言来装点门面,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自己,如果遭到了失败也全是自己的责任,只要想开就好。



最近,有时在应募之前还会有别人主动来邀请自己,如果心动了就当即答应,如果多少有些犹豫就最好还是拒绝,直觉是很重要的。只要内心里想要怎么做,就最好遵从,事后回想起来,总能找到一些理由,虽然当时没有发现,但的确是有理可循的。



突然,在视野边缘瞥见了权堂的身影,沙头也在附近。他们似乎在看着墙上的贴纸,是在寻找工作吗?



穿过人流向他们打了声招呼,权堂马上转过身来,而沙头则故意装作没听见。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也无关紧要。



“雷尼,自那以来并未过去多少时日,但总觉得已经好久不见了。”



“是啊,我倒是经常来这里,你们呢?老是遇不见你们,到头来还是没机会还你钱。”



“钱?你说什么钱?”



“我不是向你借了钱嘛。”



“是吗?嗯,的确,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又说什么蠢话智障吗去死吧……”



沙头皱着眉嘟嘟囔囔。明明也没过多久,但对这家伙的恶言秽语,竟然有些心生怀念。话说回来,这家伙还真是幼稚啊,因为这种傻子而暴跳如雷的我也实在是太不成熟了。不过那时毕竟是积攒了好久的怨气一口气爆发出来,可能也实在是没办法吧。臭沙头当然是垃圾中的垃圾,这点毋庸置疑,不是谁都能像权堂那般心胸宽广的。不过权堂与其说是心胸宽广,倒不如说是没心没肺。



“我们最近在做武装农园与艾尔甸之间的运输马车的护卫。”



“哦?”



“往返一趟需要七天,偶尔离开艾尔甸看看也是不错的。”



“去城外啊,说起来,我的确好久没有走出过这个城市了。不过,这个武装农园,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实际上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在某个山脚下,准确的地点我也不知,似乎是出于安全考虑对外保密。”



“原来如此。不过,这种工作听起来倒是不错,下次也带上我吧。”



雷尼轻巧地随口这么一说,权堂平静地点了点头,不过沙头则朝这边瞪来,做出一个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有脸说这种话”的表情。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呢,虽然你的确没说出口就是了。不过,嗯,这倒也是,我之前都那样和他们一拍两散了,事到如今哪还会有什么“下次带上我”的好事。



“啊,对了。”



比起这些闲话,还有更重要的事。姑且也是熟人,还是应该问一下才好。原本向他们搭话就是为了这个——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小算盘,不过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们有见过卡洛那吗?”



“嗯?”



权堂两手伸进袖口,抱着双臂思索起来。



“卡洛那出什么事了吗?”



“啊……是出了点事。”



“我记得你们不是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吗?”



“因为这样比起各租一间房要省钱,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区区一个小屁孩儿还真是淫乱啊,那种平胸小不点有什么好的,雷尼呀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有了这么冷僻的爱好啊嘿嘿嘿。”



臭沙头的玩笑话太过低级了,甚至都让人提不起火气,直接无视掉。



“总之,简单地说,就是她失踪了,行李都还留在房间里。”



“怎么会。”



权堂稍稍瞪大了眼睛,连沙头都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这可严重了,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这样啊。卡洛那是凭自己的意愿离开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



“真让人担心。好,沙头,我们也帮忙找人吧。”



“哈啊啊?你白痴吗臭马尾凭什么我们要帮忙?”



“这就是所谓的有困难时就要互帮互助啊。”



“关我屁事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谚语有个屁用啊麻烦死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意吧,我会帮雷尼的。”



“你是真傻吗?你傻不啦叽地帮那臭小鬼的时候老子要怎么办?还怎么赚钱?谁来帮我挡刀?”



“想必没人会愿意帮你挡刀的。”



“原来你还知道啊白痴,既然知道那就机灵点把我保护好了。”



“恕我拒绝。”



“啊啊啊啊?少他妈嚣张了臭马尾辫说这种话小心哪天掉进坑里死掉知道吗?”



“若我死了你就会失去盾牌,得不到收入,只能等着饿死了。”



“你是在小看我吗?我没了你也是有办法的你当我不懂得临机应变吗白痴?老子的命可是硬得很往白了说可是生存专家啊你懂不懂?”



“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独自生存下去让我瞧瞧好了。”



“好啊成成成就这么着好像谁不敢一样之后可别害怕啊?你可一定会后悔的!”



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沙头像个怄气的任性孩子一样,明显一脸不忿地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这、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他明天就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是、是吗?”



“嗯。那个人做的事,说的话,如果全都当真一定会吃亏的。”



“说的也是……那家伙就是这种人。”



“所以呢?真的没有线索?”



“是啊——”



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搜寻的基本方针就是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就立即上前调查,在人特别多的地方,几乎是本能地随时寻找着那家伙的身影。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习惯,才在十美迪尔外的柱子附近发现了熟悉的身影。那名身穿医术士服的女人笔直地望着前方站在原地,她是雷尼和权堂都认识的人。



“是薇薇阁下啊。”



“似乎在等人?”



“或许。自与你分别以来,我们也与她组过几次队,不过她原本在工作这方面就是来者不拒,这样的医术士可是非常抢手,有不少人愿意求她同行。”



说到这里,薇薇安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不过,四目相对之后,她莫名地愣了许久,才微微点头示意。雷尼的身体擅自行动起来,权堂紧随在后,薇薇安一直静静地盯着自己,眼神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好久不见——倒也没有多久。”



“嗯。”



“那个、我说。”



“嗯。”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那个……”



雷尼不由自主地挠着头咬起嘴唇。比起这么磨蹭,还不如单刀直入地问个清楚,真是傻啊。



“那个,你知道卡洛那在哪吗?”



薇薇安静静地露出微笑,如同这个问题完全在她的预期之中,正中她的下怀一样。



“我知道啊。”



“啊?”



“就是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女孩子对吧。”



“啊,是,但问题不在这里……”



“我知道啊。”



难道说她在戏弄我吗?薇薇安还是微笑着,不过那表情倒更像是在努力忍笑。



“在我家里。”



“欸?”



“那女孩,就在我家里。”



11



之所以什么都不想做,是因为觉得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之所以觉得自己什么都办不到,是因为一切都无法如自己所愿。



对这个什么都无法如自己所愿的世界心怀不满。



想要得到承认。



承认自己的价值。



承认自己是有用的。



想要被这个世界接纳。



想要有人告诉我,即便我是这样也无妨。



想要。



想要,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满心都是欲望。



因为想要,所以才付诸行动,期望得到回报。我以为只要做了什么,就会获得成果。只要我惦念着你,不论什么事,都努力去做,你就会好好爱护我对吧?所以,为了得到你的珍视,我遵守师父的嘱咐,不论有多痛、多辛苦、多厌恶,都忍耐了下来,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想要得不得了。我很喜欢师父,只要我能忍耐,师父就会温柔地对待我,偶尔还会拥抱我,表扬我,总会为我做些什么。只要能被亲切地对待,任对方是谁都无妨,只要能对我好,只要能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对我说,好孩子,了不起,了不起,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如果对方是故意这样想要骗我,那就开心地被他骗好了,只要能温柔地对待我,命令我做什么事,我都会欣然答应。



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



想要得不得了。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罢了。



没办法啊。



因为我是人中渣滓啊。



我知道的。



虽然知道,但不代表就能接受。



我讨厌这样,当然讨厌啊。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再是渣滓?我要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不是渣滓”?谁来告诉我啊。看吧,又有新的欲望了。如果能变得像薇薇安小姐那样就好了,那个人不管被别人怎么说,都会毫不动摇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用医术式救人性命,为此拼尽全力,即便时而遭受挫折,受到伤害,满心疮痍,却依然再度站起,继续前进。可能只是我多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其实根本不明白。不过,她一定是个坚强的人,坚强到让人觉得悲哀的人。我想要变得坚强,哪怕只是一点点,为此,到底该怎么做?



好想见他。



好想见到雷尼大人。



然后,就能诉苦了吗。



好想被接纳,哪怕只是谎言,也希望他能对我说,我需要你。当然也有这部分的原因,我无法否定,然而,也不仅如此。



想要见他。



只是单纯地想要见他一面。



想要看到雷尼大人的脸。



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一想到他,身体就好像变得千疮百孔,被扯得七零八落。胸口发痛,喘不过气,仿佛内脏在流血不止。如果现在能见上一面的话,让我死掉也无妨,如果为此需要献出这条性命,那就献出去吧。很怪吗?卡洛那,很不正常吗?怎样都好,只想让雷尼大人紧紧抱住自己,越紧越好,最好把骨头都抱得碎掉,除此之外,其它的愿望实现不了也罢,我只想要这个,已经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今天,等薇薇安小姐回来了,就向她说清楚吧。对于薇薇安小姐而言,我怎么想可能根本无关紧要,不过还是要好好说清楚,向她道谢,然后明天,就离开这里。



该回去了。



回到雷尼大人身边。



因为,太想见他了。



已经想得再也无法忍耐。



不行。



办不到。



只是产生了要回去这个念头,全身就开始发抖,痛苦得只想满地打滚,放声尖叫,意识几乎错乱。虽然想见他想得恨不得愿意去死,但却没有脸面再去见他。而且,雷尼大人不会想要见我的,不止如此,他肯定已经讨厌我了。什么啊,那家伙脑子有病吗,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管她了,关我何事,随她去死。而且,而且,说不定,还和其他的女人,比如,知世小姐,做这样、那样的事。啊啊,不行,不要,求你了,不要,别再靠近了,别碰他,一根指头也不要碰。虽然有些粗暴,却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总是非常干燥的手掌,骨骼突出的手腕,看上去瘦弱却很结实的手臂,还有肩膀,脖子,喉咙,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虽然经常透着不悦、却偶尔饱含沉稳光芒的眼瞳,鼻子,脸颊,额头,比起初次见面时厚实许多的胸膛,紧实的腰,很有男子气概的腿,还有那嘴唇,我都好想要,好想要,好想占为己有,好想独占。



我在想什么啊,好蠢。



不过,或许这正是我的真心,我真的这么想,真的这么期盼。



虽然永远无法实现。



只是黄粱一梦。



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应该是薇薇安小姐回来了,可是时间明明还早,不,准确地说还没到中午呢,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忘在家里了?薇薇安小姐也会有这种失误?虽然难以想象,不过在这个时间回来,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



刚要站起来,就被裹在身上的毛毯绊倒了。



就在这时玄关处的大门打开,紧接着内门也开了。



“——卡洛那……!”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咦?



咦?



咦?



咦?



咦?



怎么?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



我在做梦?



应该是梦,肯定是梦,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不该实现的梦变成了现实。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抱住了。



紧紧地,紧紧地,紧得大脑麻痹,双眼晕眩,双臂,胸口,整个身体,都被环抱住。



罢了,是个梦也好。



已经死而无憾了。



不如说,或许就应该在这个瞬间死掉才好,这样就能在幸福之中走向终结,应该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他抱我了,啊啊,再抱紧一点,抱我,抱我,抱紧我,把我抱得碎掉,坏掉,拜托了。



“雷尼大人……”



情不自禁叫出他的名字,马上便后悔了,说不定会因此而从梦中清醒,明明都已经在梦中得偿所愿,却仍叫出他的名字期望得到更多,一定会遭到惩罚的。肯定一切都会消失,回过神来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下定不了任何决心,总是犹豫不决磨磨蹭蹭,仍作为一个渣滓孤零零地摔倒在地。



“笨蛋,混帐!”



然而却并没有消失。



还是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而且比刚才更紧了。



这样下去真的要碎掉了。



碎掉也好。



把我破坏掉吧。



“……啊。”



呼吸突然顺畅了,但却只觉得失望至极,寂寞无比,眼泪似要喷涌而出。



雷尼大人的脸就在一旁。



他放松手臂,稍微后退了一些,仿佛在确认一般,紧紧盯着我。



实在是无法避开他的视线,然而被这样盯着还是羞耻不堪。



因为,



因为——



我只穿着从薇薇安小姐那里借来的松垮T恤,还有死板无趣的白色短裤。



还都非常薄,简直不成体统。



薇薇安小姐站在门的另一侧,权堂大人也在她身后。视线相交,权堂大人点了一下头,接着便将薇薇安小姐向后拉了两步,又把门关上了。那两人似乎到房子外面去了,也就是说,现在是两人独处,以这副模样,和雷尼大人两人独处。



怎么办。



很紧张,不过甚至还有些兴奋。脸好热,不止是脸,整个头,全身都热得发烫。如果稍微活动一下,说不定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故。



“卡洛那。”



“呃、嗯。”



“卡洛那。”



雷尼大人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深长无比的叹息。



“……太好了。”



胸口不由得抽痛起来。雷尼大人一直在担心我,一定担心得不得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却很开心,又开心,又痛苦,不知该如何是好。



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这个人。



非常、极其、特别喜欢。



喜欢得不可理喻。



喜欢得无法自拔。



“我……”



“嗯。”



雷尼大人睁开眼,严肃地接纳了我的视线。



“我想回家。”



“是吗。”



“想要回到、雷尼大人身边。”



“嗯。”



“可以吗?哪怕不可以,我也要跟上去。”



“笨蛋。”



雷尼大人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舒服得令人窒息。



“当然可以了。”



“真的吗?”



“当然了。”



稍微有些犹豫。



只是稍微而已。



就在此时又被抱住了。



没有刚才那般用力,也没有强硬之意,只是非常温暖,仿佛能将干涸的内心缓缓填满般舒适。



“回去吧,卡洛那。”



12



其实非常简单。



我想这么做。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就那么做了。这件事我认为是这么回事,所以应该这么处理。——把这些自己的想法好好说出口,询问那家伙的意见就好了。你是怎么看的?你想怎么做?你在想什么?就这样交流看法便好。



当然,肯定有时会显得很麻烦,也有时会有难言之隐,不过,保持沉默的话就永远也不可能理解。我理解不了她,她也理解不了我,不愿如此的话,就只能说清楚。因为先入为主地觉得这很难,才会真的变难,其实一点都不难,轻松无比,总之,只要当它很简单就行了。



雷尼和卡洛那隐藏在D13上层泰多鲁亚普的一面粗糙石壁之后,探出头向石壁外望去,能看到有三只下等蜥蜴人蹲着不知在做什么。它们都握着好像是用临时凑出来的材料制成的长枪,另外就是佩戴着各种奇特的装饰物和包裹。从鳞片的样子来看应该都还很年轻,大概不是什么强敌。



问题是数量。我方有两人,而对方是三只,或许最好还是放弃。



想到这里,朝身侧看去,只见卡洛那用力点了点头,看上去干劲十足,然而——



“难道说,”



她贴着雷尼的耳朵小声问道:



“您是害怕卡洛那遇到危险吗?”



“算是吧。”



“这么担心我很开心,不过卡洛那只要和雷尼大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事的。”



“我说你啊,这算什么理由……”



“不论如何先要相信能成功,这是最重要的,卡洛那想要相信,雷尼大人也给卡洛那一个相信的理由吧。”



的确,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人,如果什么都不相信,就无法前进,任谁都是如此。人要生存下去,总需要相信某个人、某些事。



“好。”



雷尼下定决心。



“上吧。”



“明白。”



“你用魔术先行压制,然后我马上冲上去,你也要跟紧了。如果变成混战,我来负责掩护,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所以你专心于眼前的敌人就好。”



卡洛那点头从魔术士服中取出触媒,经过干燥的马赫罗伽叶和特唐石。对魔术一窍不通的雷尼也还记得,这是卡洛那的师父构建的元素魔术,火焰放射。被说成是一根筋也没办法,因为卡洛那现在只用得出这个魔术。



因为不够聪明,或许卡洛那不管如何修炼都无法成为能够华丽驱使多种多样魔术的魔术士,不过雷尼还是相信她。



今后也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地使用火焰放射,总有一天,卡洛那肯定能将这个魔术完全掌握。



驱使火焰的魔法剑士。



听起来不是很棒吗。



感觉会是非常可靠的搭档。



搭档。



没错。



我要和这家伙一同前进。不是让她躲开别人的视线,也不是把她藏在没人碰得到的地方,而是待在她的身前、身后、身侧,若是发生什么,就亲自保护她。



卡洛那从岩壁后微微探出脸,两手握紧魔杖开始集中精神。



感觉气势不错。



只是从一旁看着,就能产生到一种如同抓住焦点、齿轮契合般的感觉,皮肤紧绷,似乎能感受到她非同寻常的集中力。



突然想起知世说过的话。



有言道人分为两种,魔术士,以及其他。卡洛那是哪种呢?



“熔Del隶Yo诽……!”



不由自主噢噢大叫起来。



名副其实的火焰放射。



卡洛那的魔杖尖端放出赤红燃烧着的火焰带,依照计划朝蜥蜴人们袭去。



蜥蜴人们无疑吓了一大跳,咿嘎嘎叫唤着连忙跳开,即便如此,依然有一只蜥蜴人被火焰喷了个正着,还有一只的鼻子被烧到了,都不是致命伤,不过以先制攻击而言已经足够。



雷尼拔出长剑笔直地冲了出去,先用盾牌将鼻子烧伤正狼狈不堪的蜥蜴人撞开,再用长剑朝唯一无伤的蜥蜴人刺去。无伤混帐向后退开躲过这一击,反手刺来一枪,可惜动作太慢了。雷尼挡开对方的长枪,正要紧逼过去,鼻子烧伤混帐却嘎嘎乱叫着朝这边撞了过来,雷尼啧了一声只好暂且后退。那个被火焰烧了个正着的白痴还在地上打滚,可以暂时当它不存在,当下必须要对付的只有无伤混帐和鼻子烧伤混帐。鼻子烧伤混账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雷尼正打算迎击时,卡洛那从身侧冲出。



“——喝……!”



卡洛那高高举起劈下的饯别之剑,将鼻子烧伤混帐的长枪轻易砍断。



“呀!呀啊啊!呀啊啊啊……!”



之后的连续攻击也相当出众,鼻子烧伤混帐用仅剩一半的枪身努力防御,刚才的气势已经不见了。趁着对手退缩,我也不能输给卡洛那啊。雷尼朝无伤混帐接近过去,用盾牌牢牢挡住对方攻来的枪尖。



“唔啊啊啊……!”



承受冲击,依靠格挡制造空隙,然后瞄准鳞片闪闪发光的蜥蜴脖子砍下长剑。根据手感,应该是砍碎了对方的颈骨,雷尼还是做不到一剑斩首,不过这一下也是致命伤了。雷尼将曾经无伤混帐踹倒,观察卡洛那的战况。逼得很紧,大有优势,看上去没问题。既然如此,雷尼便朝浑身是火的家伙奔去,用剑刺进它的胸口正中,那家伙颤抖了一阵便一动不动了。紧接着卡洛那好像也收拾掉了鼻子烧伤混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欣然而笑。暂且能够安心一阵了,不过某种意义上,工作这才刚刚开始。雷尼从下等蜥蜴人身上扒下包裹,确认其中的物品。



“雷尼大人!”



朝突然大叫自己名字的卡洛那望去,只见她的手指指着前方。是援军吗,该死,连咒骂的时间都没有了。IGhyyyyyyyyyyyyyyyyshyyyyy……!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大叫,估计是有蜥蜴人正巧路过,看到了同胞被人类杀死的场面,便大叫着向同伴报告。



“快跑!卡洛那!”



“好!”



好不容易漂亮地干掉猎物,正要物色值钱的东西呢,要说不觉得可惜当然是假话,不过,如果被物欲迷惑没能及时做出判断,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钱的确很重要,不过也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话虽如此,但钱还是很重要,雷尼让卡洛那先走,自己抓紧时间又从蜥蜴人的尸体上扯下一个包裹塞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转身便跑。如果不管卡洛那,不知道她会跑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必须一边全力疾跑,一边在身后发出“这边”、“接下来往那边跑”的指示。雷尼基本上将道路完全记住了,但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在转过几个拐角之后,预感变成了现实。



前方有动静。



好像是人类。



是三个人,但不止如此。



他们也在被追赶着,身后有一群下等蜥蜴人。不,倒也称不上是一群,一共三只、不、四只。回头寻找别的逃跑路线?事到如今也行不通了。该死,没办法。雷尼只好加快脚步,和从对面跑来的三个人交错而过。在相汇的一瞬间,朝他们看了一眼,他们似乎也大吃一惊。雷尼拔出长剑,朝追赶那三人的下等蜥蜴人们发起冲锋。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挺着盾牌撞倒一只,挥舞长剑威吓另外两只,剩下的一只则对上了卡洛那。



“别太靠前,卡洛那!”



“好!”



卡洛那和那蜥蜴人对砍了两三剑,找机会退了回来。下等蜥蜴人们暂且停下脚步,似乎打算稳住阵势。雷尼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三个人也停了下来各自摆出架势。之前追赶那三人的蜥蜴人是四只,而追赶雷尼和卡洛那追到这里的蜥蜴人是三只,一共七只。



凭雷尼和卡洛那两人实在是无法应对。



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



雷尼和卡洛那并肩后退,与那三人背靠背。



“困难时就要互帮互助是吧?”



“嗯。”



由于是背靠背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权堂应该是笑了。他的一条胳膊受了伤,所幸不是惯用手,不会妨碍到挥刀。



“看来,我们之间实在是有缘。”



“肯定是狗屎缘分。”



马上就开始骂骂咧咧的沙头,似乎伤得还挺重的。他一向带着在圆盾两端附上剑尖、名叫玛多的武器,不过倒是很少见到他挥舞这武器勇猛战斗的样子,今天他的玛多上沾着血,看来是难得参加了战斗。薇薇安似乎也受了伤,雷尼大致能够想象,他们大概是想要保护薇薇安,却又有些有心无力,只好逃跑。沙头的手臂和肚子都受了伤,脸色很差,呼吸也很急促。真是活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雷尼就丢下他不管了,然而不巧权堂也在,还有薇薇安。



“实质上,是三对七啊。”



雷尼瞥了一眼卡洛那,卡洛那侧眼回望,点了点头,“呼”地吐出一口气,握着剑柄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一口气收拾掉。”



“噢。”



“明白。”



“……事先说清楚别指望我了我今天已经干了三年份的活还受伤了呢。”



“应该没人对你有什么期待。”



“卡洛那斗胆认为薇薇安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好吵烦死了一帮秃驴去死吧。”



“谁要死啊。”



我还是个刚刚踏出脚步的菜鸟,每一步都踏得并不安稳,好几次摔倒,又再度站起来,站不起来就爬着前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如果只有孤身一人恐怕早就放弃了,我是如此,卡洛那也是如此,肯定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才互相依靠,时而被甩下时而追赶过去,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如意,偶尔忿忿不平,偶尔自暴自弃,偶尔互相贬低,但也偶尔彼此鼓励,彼此支持,努力设法前进下去。到头来,连沙头也是如此。比自己年长十年以上的家伙都是这样一副惨状,不禁让人觉得自己的道路前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愿停下脚步。即便是沙头,在不断给别人添麻烦的同时,自己也在前进着。



“上了!”



忍住突然冒出来的笑意,雷尼疾奔而出。



明天会是什么样,现在去想也没用。



只要能够活下去,明天就一定会默默到来。



如果明天下雨,就撑起雨伞。



如果明天天晴,就悠闲地晒太阳。



不论如何,都要牵着你的手。



一同前进下去。



永不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