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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106节(1 / 2)





  良恭话悬嘴边,又改问:“哪个历二爷?”

  花信把眉头打个死结,“是盐道的一位大人。在昆山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带着姑娘回常州舅老爷家,谁知遇见了他,说话才知道,他和寇家原来认得。他恰好要回湖州,就说他可以顺道送我们到湖州寇家来。我想横竖是养病,到舅老爷家或是到姑太太家都是一样,就带着姑娘跟他回来了。谁知到了寇家,他想求姑娘为妾,姑老爷和姑太太见他有权有势,就答应了。这会正打算的热火朝天的,你又忽然找了来,他们只好故意瞒着你,就怕你坏了这门婚事!”

  她一面说,一面想着话里的漏洞。一回头,却碰上良恭冷冰冰的目光,“你为什么要私自带着妙真走?”

  花信被他看得不自在,向旁边踱步,“我哪里做得了这个主?是刺伤你后,姑娘清醒过来一段,哭着喊着叫我带她走的。你还不知道她?你们两个,是你为她,她也为你。”

  良恭且耐着性子没搭这话,陡地走到她面前来,“那我问你,严癞头又是怎么死的?”

  问得花信心下发紧,身子僵了半边,“他是摔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很擅长做戏,眼泪想流就流下来,“我们走那天,他来追,我们两个在路边说话。他非要拦着不给我们走,可我答应过姑娘,她说她不想再耽误你。我没办法,我是没办法啊!我从小和姑娘长大,老爷太太就是叫我专门伺候她,我这一辈子,只听她的话。严癞头非拦着不许,我们两个拉扯了几回,他是为了救我才跌了下去。”

  这番说辞倒与邬家的小厮如出一辙,良恭暗自甄别着。她自顾自说了会,忽然瞪着泪涔涔的眼睛问:“严癞头呢?”

  “我把他送回嘉兴埋了。”良恭看着她脸上缭乱的泪痕看一阵,无迹可寻。转头又问妙真:“妙真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花信暗暗松了口气,“姑娘早清醒过来了,可寇家不放她走,一定要做成她和历二爷的亲事。本来连你今日找上门去寇家也是瞒着的,是给我早上碰巧在花园子里看见了。我去告诉姑娘,姑娘叫我来告诉你,明日她想法子到寇家后头大齐街上那间四方客栈里去,你先去打点好船,然后到那里接她。”

  良恭把眼皮垂一下,心怀疑惑,“怎么不直接到这里来找我?”

  “你这里你只当稳妥啊?只怕你今日去了寇家,姑老爷放心不下,一定要使人来盯着你。我得走了,要是给他们看见,必然就猜到我给你们递信,还不知要把姑娘怎样紧看着,明日愈发不好脱身。”

  她不给他多问的时机,谎称怕给寇家的人看见,匆匆忙忙从客栈后门溜了去。

  良恭独在栈房内细想,怎么都觉得有哪里不周祥。可妙真就是那样简简单单的头脑,能拿出什么良策来?他也只好宁可信其有,无论如何,趁早先去找好船,明日往那四方客栈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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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明汤显祖 《牡丹亭》

  第95章 碾玉成尘 (十三)

  次日下晌, 良恭寻到这四方客栈里来,在外头几番踟蹰,不肯轻易进去。他也觉出些蹊跷,可想一想, 虽然从没觉得花信哪里很好, 似乎也没有哪里很坏。可能只是他自己多疑,倘若妙真果然在里头等着他呢?他不能叫她空等。

  于是打定主意踅入客栈, 正要问柜上的伙计, 就看见里头院子里走出来个熟悉的面孔。花信走到隔扇门那里向他招手。良恭立时向那伙计打了个拱, “我要找的人找着了。”旋即从后头隔扇门踅入后院。

  花信引着他从后院转入个洞门, 里头又是个偌大的院子, 三面两层都是栈房。她带着他往楼槛上去, 扭头看他一眼, “我和姑娘等了有一会了,你怎的这时候才来?”

  “我刚找到船。”良恭一面随她上楼,一面向下头大院里打量,带着几分警觉。院中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商贩, 并没有异样。

  花信寻着话和他说:“和船家说定了么?”

  “说定了, 一会咱们赶到码头就开船。”

  说话间走到间栈房前,花信推开门让他进去,“姑娘在里头。”

  良恭忙跨门进去,急着见妙真,没大留意花信在外头悄声带上了房门。

  这间屋子极大, 是间上房, 家具齐全, 屏门重掩。他喊着妙真绕进屏门内,不见人影, 只见一张架子床放着帐子,被子铺着,里头微微拱起来,像是睡着个人。

  这时候谁有功夫睡觉?他原就抱着疑心,一看这情形,心道不好,马上跑出屏门。听见外头楼槛“咚咚咚”地想起一片混乱的脚步声,不敢再走门,转头拉开窗户要跳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门倏地由外头撞开,眨眼间便冲进来几个人,四手八脚将良恭从窗户上拉了下来,揿在地上,“想跑?!看你往哪里跑!”

  良恭抬头一看,眼前挤进来好几个差役,立在前头那个人格外眼熟,他猛地想起来,可不是寇渊!

  寇渊不大在意他,只垂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便又领着两个人气势汹汹踅进屏门内。恰逢此刻杜鹃被这乱哄哄的动静吵醒,摸着恼仁刚坐起身,帐子就被人一把撩开。一看是寇渊板着死气沉沉的面孔立到床前来。

  杜鹃还不知是为何事,待要发问,不想先迎面挨了寇渊一记耳光。打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还未回神,寇渊又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拽到地上,“淫.妇,你做的好事!”

  杜鹃慌乱间朝身上看一眼,却是浑身赤.裸,她忙从床上拽了被子掩在身前,“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有脸问?!”

  寇渊一脚踢在她肚皮上,杜鹃吃痛,抱着肚子弯下腰去,他又趁势在她背上连踏了数脚,使劲了全力,要将她就地踩死似的,“淫.妇!我寇家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自你进门,好吃好喝地待了你这么些年,你一应穿戴之物,比谁家的妇人差?你竟背着我做出如此没廉耻的事,还来问!”

  有两个差役忙上前将他拦住,“寇大爷有话好说,既然报了官,大人自会审办。您这么打,可别又打出人命官司。”

  “是啊是啊,先将这两个奸.夫.淫.妇押到衙门里去,等问清楚了,大爷想休就休,不想休提回家再打,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

  杜鹃伏在地上听了这几句,才领悟过来,是被抓了现行。心下好生奇怪,今日她并没有外出幽会男人,分明是吃过午饭,踏踏实实在家睡午觉,怎的醒来就碰上这宗事?

  她脑子里打个激灵,忙抬起头把这间屋子睃一眼,可不就是她常与人幽会的那间栈房?

  正犯着一脑门的糊涂,便有个差役弯下腰来说:“大奶奶,跟我们衙门里走一趟吧。”

  她稀里糊涂地胡乱穿了衣裳,给两个差役架出屏门外,看见有个男人也同样是被架着。定神去认,认出是良恭。良恭倒比她镇静得多,任凭两个差役将他押着,也不喊也不闹,人一推,他踉跄一步,马上又从从容容地跟着往外走。

  杜鹃脑子顷刻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子,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中了寇家一石二鸟之计!她一面被推着出去,一面回首看寇渊。他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怒色,反倒挂起来一点满足的微笑,向她投来阴森森的目光。

  一定是他的主意,这时候寇家正想着法子要打发良恭,就拿她做了个引子。他不定恨了她多久,往日不言语,不过是等着要她好看。

  她心里恼恨,索性抱定个鱼死网破的决心,忽地扯着嗓子大喊:“冤枉!我冤枉啊!寇渊,你好没良心,你不是个男人!你自己坏了命根子不能成事,性情也变得疑神疑鬼,成日朝人身上泼脏水!我清清白白的人,给你弄到这里来栽赃陷害!你连自己的妻室也使得下这种下流手段,你简直不是人,你个孬货、阉人!”

  她嚷起来就不停,势必要把他的脸皮丢尽。吵到大街上来,两个差役忙捂她的嘴,她左摆右挣,仍有大段大段的践踏寇渊的话露出来,登时把街上闹了个沸沸扬扬。

  行人纷纷跟着来听,有一句没一句的,都猜出个大概——原来是哪家的妇人偷汉子,给丈夫带人拿着了。里头有个妇人倒认得出,是寇家的大少奶奶。妇人乐得看了会热闹,又转去街头铺子里买了些彩线,赶着往寇家角门上去。

  这妇人原是与寇家交好的柳家门内一个做针黹的媳妇,因她鞋面做得好,妙真出阁预备要做十二双四季鞋子,经柳家奶奶引荐,鹿瑛也托她做两双。今日做到第二双,专门出来买些彩线,要到寇家问问看颜色好不好。

  因走到妙真这头,廊下有个小丫头道:“素日和你交涉那花信姑娘刚被人叫出去了,你进屋里去等等。或者你一径问大姑娘好了,这鞋子都是做给大姑娘带去的。”

  柳家媳妇答应着进去,看见妙真盘腿坐在榻上,脑袋向窗户那头伏着,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打瞌睡。

  她笑着喊了声“姑娘”,妙真并没在睡,端起腰来,皱着眉头看她,不大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