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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2 / 2)


  凌宋儿自点着头,随他坐来案边一道儿吃饭。

  那多却将方才装满了的箱子端来帐子里,才与二人道了别。芷秋却是不好在军营里呆着,便由得那多又送了回去。

  吃过饭,凌宋儿插了花。没得花瓶,只得用他们早上喝过的酒坛子。蒙哥儿被那多叫出去了会儿,回来才见得凌宋儿在案上扑开了纸,点着墨,正写字。旁边一支牡丹横摆在纸前,开得香艳。

  “今日雅兴得很?”他坐来她身边,见到案台上摆了两杯金骏眉,自端起来一杯,小尝了一口。望着她纸张上写的东西,却是字不像字,画不像画,只问她,“这是什么?”

  凌宋儿方才完成了整个字体,收了笔,“是我们汉字里的'华'字,只不过是远古刻在龟甲儿上的写法。”

  “嗯?”他扬着声调,又喝了口茶。

  听她接着缓缓道来,“这写出来便是一颗枝叶繁茂的树木,开出了花来。”

  “可即便只开一朵,也得根深蒂固,枝叶同心。”

  蒙哥儿这才听出来她话里别有他意,“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蒙郎,我知道你性子定是不想在汗营争什么的,我也不想。原是嫁了你了,便只打算过同你一辈子,是长是短,陪着你身边便好。可眼下,却是有人逼着我们的。”

  “你带兵抗金,又出征西夏,都是好事。但,再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了。我们汉语有句俗话,鸟尽而弓藏,兔死而狗烹。哪日战事停歇,汗营便再无你我立足之地。人性恶意难揣,我们得提前准备。”

  蒙哥儿见她忧心,伸手来捂着她手背。“是我当早要谋划的,不莫等你来了汗营才跟我受苦…”

  凌宋儿却抽了手回来,拾起桌上那朵牡丹花,“今日也是傍晚要回了,才发现山坡上生了朵富贵花。倒是花中皇后,便拿回来与你也瞧瞧。”

  “这花瓣儿厚重,仔细保护着其中花蕊。若你我为花蕊,便该还要有枝叶,有花瓣儿。如此,即便有风吹雨打,还能有遮有庇。”

  蒙哥儿听明了几分:“你是让我,拉拢人心,养枝生叶?”

  凌宋儿微微颔首,“你不拉拢,可别人定是在做的。我们不能只倚仗战事立足了。”

  蒙哥儿合掌捂着她的手,叹气道,“即便你今日不说,我也在谋划了。且不说这些年来有人借内外族之说逼我,她这般害你,日后凡有危及达达尔地位的事情,我们都抹不开干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磨刀反击。”

  “博金河走前,已经帮我打探好可敦羽翼名册。父汗臣子之中,还有一批顽固忠心的,该还未受收买。这段时日,我自会一一上门拜访。”

  凌宋儿听来,这才松了口气,“原是你早想在我前头了…那该是我多嘴了…”

  蒙哥儿伸手顺了顺她额角碎发,“不与你说这些事情,便是不想你忧心。多虑生疾。”他说着叹了口气,轻松起来,去寻了寻她腰间,“匕首呢?不是要学防身之术?我教你。”

  凌宋儿抿了抿嘴,腰后寻来那把匕首,交到他手上。方才被他拿去,手腕便被一拐扭到身后。她唉声叫疼…

  “你怎么这样啊?”

  蒙哥儿却笑着,“不是学防身之术?女子气力不够,只能用巧劲儿。”说完,伸手将匕首还给她,“你来试试。”

  她方才吃痛,悟到几分发力的道理,便学着样子,要拧着他的手腕儿往身后扭。却是被他反手一锤敲在了麻穴上。害得她又是一声呼痛…

  “……”她别开脸去,丧气又灰心,“不学了…”

  话刚落,整个人便被他掐着领子逼退到墙角。她几分心惊胆战,昨日被羞辱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你…做什么?”

  却听他低声道,“若不学,日后再遇到这般情形怎么办?”

  她气息喘急,方才那柄匕首还在手里,她只拿着恨恨锤在他胸口上。那匕首虽未出鞘,却也垂得他胸口闷声一疼。只忙将人放落下来,捂着自己胸口后退两步,咳嗽着…

  凌宋儿这才回神,连连过去掺扶着他,“弄伤你了?我只是想来日后遇到该怎么办?你可哪儿不舒服了?让我看看。”

  蒙哥儿却笑着捂着胸口起身来,宽了宽肩头,呼出一口气来,“无事。再来。”

  “……”凌宋儿只得后退了三步,小心接招…

  二人帐中较量,凌宋儿“哎嘶唷喂”不同疼法儿各喊了一遍,帐外把手兵士听着,直觉头皮发麻,想笑又不敢言。两人相视一眼,便通了气儿:赫尔真今日可是大发威猛了!

  一连在军营住了三五日,蒙哥儿练兵,凌宋儿便寻着军营摸了个便。才知道,蒙哥儿将这部下管得极好,博金河带走三万精兵,剩余七万人,汇编有制,分了粮草、先锋、信兵、重骑、弓箭、防御六部。每部下去又汇伍成什,一级级往上汇报。如此这般,军队人数、分工都清清楚楚。想来木南将领,却未有一个敢这样管得明白。也不怪乎要被金贼欺负。

  博金河走了十余日后,前方便传来战报,首战告捷。西夏王见来战的不是赫尔真,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又急着为东宫太子谋求战功。便让太子李让带兵迎战,谁知西夏五万大军,被博金河三万大军合盘吞下,还折损了大将高琪。

  蒙哥儿得来好消息,只道让凌宋儿去探探那还在月子中的克烈王妃。好让她宽一宽心。

  这日一早,凌宋儿便被那多派人送了回来。出出入入,身后都跟着十余兵士。样子,是做给达达尔和可敦看的。寻来乌云琪的帐子,兵士们围在帐外候着,由得凌宋儿进去探病。

  娜布其出了门去给人看病,帐子里只剩得乌云琪照顾着阿拉坦和婴儿。凌宋儿自早让吉仁泰备好了羊奶和奶酪,带着些鲜牛肉,还有一颗家中藏着的野参。一一给阿拉坦送了过来。

  阿拉坦还在榻上躺着,见得凌宋儿进来,本要起身作礼的,却被她扶了回去。“可无需多礼节了,你那日生产可受了苦,要好生养一养的。”

  阿拉坦道了谢。凌宋儿才将前方战报说给她听,原是她夫君桑坤该是还活着,正被西夏王软禁在中兴城里。阿拉坦听闻热泪盈眶,望向怀抱襁褓中的婴孩儿,才落下泪来,“你阿布还在。我们还有希望的。”

  凌宋儿一旁看得有些泪目,芷秋递上帕子来,才好擦了擦眼角碎泪。

  乌云琪扶着阿拉坦又吃了药汤。凌宋儿见得阿拉坦该是要歇息,凌宋儿方才起身打算走了。

  外头却来了人摇着铃,“乌云琪可在帐子里?姜琴替可敦送些东西来。”

  这场景似曾相识,凌宋儿自退到一旁案前,等了等。只见得姜琴嬷嬷带着仆子进来,两个仆子手中,端着的都是衣物和首饰,姜琴嬷嬷自己手里却端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两枚精致翎羽。

  姜琴笑着对乌云琪道,“这些东西都是可敦赠的。后日达达尔大婚,可敦只望乌云琪你也能来。翎羽也给你备好了,可莫要辜负了可敦一番心意。”

  凌宋儿一旁听着,喝着桌上奶茶,清了清嗓子,“姜琴嬷嬷真是辛苦了。”

  “上回翎羽送来我房里还没多久,便又物色上了乌云琪了。”

  姜琴这才见到凌宋儿也在,想来早前那巫术也是经她手的,心中有虚,便忙着作了一揖,“公主也在。”姜琴笑着,“这可不是因公主嫁了赫尔真,可敦才要急着给达达尔找个好夫人么?不莫他独自孤家寡人的可怜。”

  听得那贼人名字,凌宋儿只觉心中作呕。却不再想答话。一旁乌云琪却也几分无奈,只得叹气将东西都接了下来。“可敦的意思,乌云琪明白。还请姜琴嬷嬷给可敦回话。”

  姜琴笑了笑,“乌云琪果真是聪明人。”说着,才对案前凌宋儿又是一揖,“那公主和乌云琪慢聊,姜琴便就先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