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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无盐第44节(2 / 2)


  梁淮帝此时怒气未消,疑窦又生,一番复杂情绪之下,他还是让张福全宣了璃王进殿。

  褚彧被初九推着进了奉天殿,朝堂两边官员纷纷自觉后退,让出了中道。

  在众人眼中,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容颜俊美,身着月白色银丝偏襟直裰,只是坐在那,便宛如一块无暇美玉,让人生不出半点嘲笑心思。

  大臣们纷纷侧目,这样一个月华风清的王爷,今日是意欲何为。

  褚彧看了初九一眼,初九知时机已到,虽然心里不愿,但这是一早公子便定下的。他咬了咬牙,左手环到褚彧的左肩,右手扶着褚彧的右臂,硬生生将褚彧带着,从轮椅上扶抱了起来。

  这般在别人做了或许有些狼狈的动作,褚彧做来却只让人觉得惋惜,那天人之姿,竟然没有折损分毫。而下一刻,大家心里才是真的咯噔一下!

  因为,璃王竟然在初九的搀扶之下,当着满朝文武官员,以残废之身匍匐跪在玉石地板,向着坐在台阶之上的梁淮帝扣头施了全礼。

  朝堂上何人不知璃王府在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带着情绪再看那背影,此时便显得尤为孤寂,一抹不忍,在众人与梁淮帝心中深深扎了根。

  “儿臣,叩见父皇。”褚彧带着六月湖水般温凉的声音打散了众人的思绪。

  “彧儿,你这是。。”

  梁淮帝看着在台阶下跪着的褚彧,眉头一皱,明明他早已免了褚彧的向上之礼,如今他当着这满朝文武,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儿臣要向父皇请罪。”

  “彧儿你休得胡闹,你不涉朝堂,能有什么罪,等下了朝再说!”

  张福全在一边听音知意,立马便下去要扶起褚彧。

  然而褚彧却固执不起。

  “儿臣不起,儿臣求父皇赐罪。”

  梁淮帝无法,想喊人拖他下去又恐伤了他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是要跟朕请何罪?”

  梁淮帝的话音甫落,跪在玉石地板上的褚彧,在初九的搀扶下缓缓挺直背脊,素衣墨发,他就像是湖心中的是一叶孤舟,无力又固执。

  他抬头看向梁淮帝的时候双眸微红,使得梁淮帝心里瞬间一痛。

  “儿臣一罪,是被蔺程以将军之职要挟,欺骗父皇宁园坠湖之真相。”

  什么?!梁淮帝大惊,他听到的是那前半句。

  “儿臣二罪,是去往刑部尚书柳正月处,凭王爷之位,胁其告之儿臣正妃去向,是为媵州。”

  “儿臣对父皇是不忠,不孝,对柳大人是不义,求父皇赐罪于儿臣,以正朝纪!”

  褚彧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回荡在这金玉阙堂内。

  他的罪一,明明是控诉蔺程藐视皇权,他的罪二,明明是点明蔺新瑶为劫持案背后主指!

  那一字一句,与其说是一个王爷的罪己,倒不如说是喊冤。

  堂堂一个大梁朝的王爷,到底是被逼到了何种境地,才成了如今这般的破釜成舟。

  朝堂上突然的一片静默,梁淮帝沉敛的神色看不出怒意几何,只是那隐隐跳动的眉头,仿佛是山雨欲来。

  柳正月位在官列,看向跪在他左前的褚彧,那一抹决绝姿态,突然间从心底生出一股敬佩,若是别人,怕是会觉得璃王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实在是有失身份,然而于他,这便是同道中人。

  “陛下,微臣泄露办案细节,愿与璃王同罪!”柳正月面目肃然,从百官之中走出,毫不犹豫地跪地。

  与璃王同罪,便是与璃王同进退,此时不啻于在梁淮帝的心头再添撒了一把火。

  梁淮帝看着下首跪着的二人,依旧不发一言,他明知褚彧的心思,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说如此重的话,可更让他不可忽视的,是蔺程居然敢威胁他的儿子?在蔺程的眼里,可还有他这个大梁皇帝。

  朝臣偷偷的议论之声四起,柳正月已然默认媵州之地,那便坐实了蔺新瑶之案,既然是到媵州,那蔺程蔺将军可知情?

  趁这满堂议论之声,言玄亦斜眼看了大理寺卿张继安一眼,张继安垂眼会意。他紧接着躬身出列,“陛下,微臣方才所奏之事还未完,可要继续。”

  梁淮帝如今情绪复杂,对褚彧所言也不知如何处置,此时张继安提起之前的事,正合他心意。

  “说。”

  张继安得令,便继续开口道:“媵州地冷,上一年漠城冻灾,蔺程以户部拨得的军粮饷,挪用至漠城城民赈灾,引千民交赞,此事广传于媵州街巷。”张继安下一句没说,广传于媵州街巷,大梁京都却是丝毫没有风声,这不正是意味着蔺程在媵州已是只手遮天的地步麽。

  此时此刻,张继安话落,众人才是真的噤若寒蝉,在场的俱是五品以上,浸润官场多年,谁听不出张继安的话里有话。

  贪污粮饷贪的是钱,而蔺程此举,贪的却是人心。纵然他是怜城民饥寒,但他借的是户部的饷银,长的却是自己的名声。

  只是,张继安是否有夸大其词?个种曲折是否真是如此的街知巷闻?众人心里还是带着疑惑,但此时谁敢提出异议呢?

  突然,就在大家只敢腹诽心思,无人敢直面梁淮帝的这一刻,言玄亦缓缓踏步出列,清峻的面容带着肃气。

  众人包括褚恒都以为,他此刻还是如同上次一般要为蔺程说话,谁知他竟只有一句。

  “微臣亦有罪。”说完,言玄亦一撩朝服下摆,直直跪地,“微臣误认蔺家忠良,以一颗赤子之心冲撞了陛下,求陛下降罪。”

  朝臣们闻言皆是一惊,言玄亦是太子一派,连他都如此说,再看看此时瘫跪在地,一脸苍白的太子褚恒,那蔺程一事看来,当真如张继安所说,再无翻转余地啊。

  众人便像是看到了风向一般,堂上跪地请罪之声不绝,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便会惹怒上身。

  梁淮帝坐在御案前,手捏成拳,冷眼看着台下百态。

  他信了蔺程三十年,纵然他要贪,他也只准备小惩大诫,但是蔺程不该,不该贪的是他梁淮帝最在乎的人心!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系在蔺程一案之时,那湖心的扁舟处似乎起了一圈涟漪,有个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忽然又重回了众人的耳边。

  中道处,褚彧跪地的姿势未变,他的语气温和,似乎还有些轻,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气,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父皇,朝堂之事,儿臣一无所知。”他看着梁淮帝,缓缓开口,对方才发生的蔺程一事毫不提及,似乎丝毫未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