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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第52节(2 / 2)


  “可不是?”韫倩飞她一眼,将睫毛大力眨一眨,“你瞧我的眼睛,就是为了出来瞧你,才哭得这样的!”

  花绸好笑起来,拿黑黑的瓜子壳掷她,“你可不要冤屈我,你家那个黑面郎虽然可恶,却不曾拦着你出门。又不像单家老太太,我出个门她备着一筐的闲话说我,又说我没规矩、又说我不检点、又说我不像个贤德妇人家,唠叨死个人!”

  韫倩也跟着笑,笑一阵,掰着个眼睑给她瞧,“不是骗你,真格是为着来瞧你哭的,你看可不是眼睛里发红?姓卢的虽说平日里不大拦着我出门,可说来瞧你,他却死活不许。你道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病,他口里嚷嚷着怕我来过了病气,回去又过给家头的人,你听听,可恶不可恶?”

  “我看这回倒不可恶,他讲得不错啊。”花绸又趣她一回。

  眼见她急起来,将手心里一把瓜子丢回碟子内,“你这个人,好大个没良心!咱们两个一处长大,我要来看你,并不惧什么生死,就是拼了一条命也是要来的,你倒不领情,真是叫人灰心。”

  花绸忙敛了玩笑去抓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我和你说笑嘛,心里一百二十个感激你的心,恨不得给你立个牌位供起来了!快别气了,我问你,那卢正元又是如何肯放你出来的?”

  韫倩也不过是假意生气,须臾把笑脸转来,“我哭啊,对他说:‘我自幼没了亲娘,有父只如无父,就只花家姑妈肯照拂我一二,如今她生了病,哪有我不去看的道理?未必你也得了个要过人的病,我也不往你床前去服侍你才算好?’他听了,大约是想着自己年事已高,保不定哪天病倒,我真格不伺候他,思及自身,就许我来了嘛。”

  窗外黄鹂呖呖,伴着花绸的笑声,像晴天里放飞的百灵鸟, “你真格厉害哎,如今卢正元叫你拿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不过是冲门子假厉害罢了,好在他近日与樱九厮混得好,也没功夫与我计较。”

  两个人窃窃笑一场,韫倩又苦下脸来,“五月里纱雾出嫁,太太使人叫我回去帮忙,你如今身子好了,也与我搭把手,闲闷在家里做什么呢?出去蹭蹭热闹也好,你说是与不是?”

  花绸剥着瓜子壳,点点下颌,“也好。”

  到午晌留了韫倩吃饭,赶上奚桓回来,也到这边来吃饭,便摆在奚缎云屋里,奚桓听着她们热热闹闹说笑,见花绸巧笑多姿,娇如花媚,他也心情也大好。

  第54章 . 玉楼春(十)  “还怕不怕?”……

  下晌的太阳沉闷地悬在螭吻上, 巷子寂寂长长,韫倩角门上与花绸作别,四下里望望, 不见施兆庵的身影, 便攀上马车,带着一副被斜阳拉得瘦长孤单的背影回转家来。

  甫进屋,就瞧见卢正元一身横肉阗在榻上, 胡须一跳一跳地,似个泼嘴的鸭子, 叽里呱啦迸出好些话,“你去了奚家,我也拦不住你,去了也就去了。也不是我心胸窄,只是还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是不是你也染了病气要紧,省得一家子人都让你过上, 就非同小可了, 你说是与不是?”

  韫倩离得他八丈远, 只坐在窗户底下的梳背椅上, 没好气地剔他一眼,“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人花姑妈已经好了, 还等着有病气过给我?病气没有, 仙气倒是有一口, 过给了我,我保管长命百岁。”

  “好了?”卢正元对眼过来,有些发讪地小,一面点点肥硕的下巴,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恰值韫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与他讲,莲心就捧茶进来,她端起来呷一口,杯沿上偷眼瞧他。

  见他在榻上闲打着扇,像是不预备走。她多看一眼都烦,便借故问:“这时候天都要黑了,你怎么往我屋里来?你若怕我染上病,我也说花姑妈业已好了,没有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吃饭去吧,我在奚家用过了,就不能与你同吃了。”

  “没事就不能与你说说话了?”卢正元撇撇嘴,捻着唇边斜翘的胡须,四下里瞧瞧,像个远客一般将这屋子打量。

  原来这卢正元本该是在樱九屋里,偏樱九心里也恨他,却十分巧言善辩,借着韫倩往奚家去的事,想法子将他推过来,只说:“那个病到底是要紧的,你还是去太太屋里瞧瞧,倘或染上了,阖家都带累坏了。况且你日日守着我也不是长法啊,她是你的正经太太,那时候打卦不是说她善生养?你不在她身边与她赶紧生个儿子,岂不是耽误了?”

  卢正元近日来十分恋着樱九,倒把另三房小妾与韫倩都撇在一边,撩着她的襟口笑得没眼缝,“说起来我卢正元也是有常人没有的福气,别个家的妻妾都要吃醋,偏我的妻妾心胸都十分阔达,相处得也好。你虽是她的丫头,可从前我在她屋里,她就说你千般的好话,又大大方方叫人腾屋子给你住,料子头面,一样不少你。”

  看他那得意模样,樱九心内连连嗤笑,又暗恨韫倩害她一生,因此就不把他往旁人屋里推,赌气只把他推去折磨韫倩,“太太人好,我也不能忘恩负义呀,你日日在我这里,她面上周到,心里终归是伤心的,你们到底新婚的夫妻,阖家和和美美的不好,你非要引得她对我心里有疙瘩才罢?”

  听了这话,卢正元心道很是,于是便如个稀客一般转到韫倩屋里来。

  韫倩一见他,心里直冒油,腻得想打呕,也是千般万般把他往樱九房里退回去,“话嘛自然说得的,只是我说话,到底不如樱九好听。樱九那丫头,能说会道,嘴里跟抹了蜜似的甜,老爷在她身边,日日笑呵呵的,我瞧着心里自然也高兴。”

  “是这个话不错,”卢正元连连点头称赞,“樱九虽是个丫头,却有些激灵劲儿,比寻常的丫头不一样,我别的不爱,最爱她那张会哄人的嘴。她说了你许多好话,叫我过来瞧瞧你,我想咱们夫妻久不一处,也该来的。”

  “哎唷快不要这样讲了,咱们既是夫妻,就是一辈子的夫妻,难道还会因为你不到我这里来就疏远了不成?我倒是不要紧,打不离甩不脱就是夫妻。可樱九不一样啊,一来她比我还年轻,正是要人疼的年纪,二来她终归是妾,说句难听的,往后你不在了,她若有心,我还能留得住她不成?你要想她长长久久守着你,就该长长久久地陪着她。我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还能往哪里去?”

  卢正元一听,愈发欢喜,本就正与樱九在兴头上,如此乐呵呵地由榻上走下来,朝韫倩打个躬身,“还是太太明事理,过两日西边的账收回来,少不得要给太太添置几件好东西。”

  “哟,还跟我客气呢?”

  韫倩障扇一笑,卢正元肥肥的身子刚错出门去,那副笑脸便如十二月的天,倏地结了冰。

  过几日,却是赤日耀金,万里无云,渐有流火之势。绣帘风软杨花散,绿纱窗静掩,闷日早到,人也起得格外早。

  花绸吩咐套了马车要往薛家去,在镜前淡扫蛾眉,轻施朱粉,浅匀胭脂,挽得云鬟滴翠,斜插两支蓝蝴蝶绢钿,簪一朵西府海棠。起身换一件湖绿掩襟长衫,半罩草黄白里的蝉翼纱裙,打点薄礼,正要出门。

  却见奚桓打门里进来,穿着靛青补子服,胸前绣是鸂鶒的补子,带着乌纱帽。花绸看他朗如翠山,英气鄙人。他看花绸却是腰似垂杨,夺目争光,分明是一道勾魂摄魄的兵符,牵梦拿命的绳索。

  当下坐在榻上,拿眼把椿娘瞅着,椿娘心有领会,白他一眼,带门出去。奚桓迫不及待就将花绸拽到怀里来,仰着面笑,“大清早的上哪儿去呢?”

  花绸弹一指甲他脑袋边的帽翅,见那帽翅颤颤巍巍地抖动,便秋波含笑,“我到薛家去。你穿这身,倒不似平常那不受羁束的模样,多了好些沉稳,有些你爹的样子,只是什么时候也穿上红色啊?”

  “我瞧你真是个官迷,”奚桓将她抱在膝上,黏黏糊糊亲一口,“小时候就时时念叨着叫我勤谨读书,争取功名。如今我考得功名回来,你又要我步步高升,封疆为宰,你这功名之心,倒比寻常男儿还重些。”

  她嗔一眼,腮里鼓着一股不服气,“话不是这样说啊,我不过是想你能有一番作为,为天下人多做一点好事。你姑爷爷在世时,就常说读书明理是根本,再往上,便得读书知天下,更往上呢,就须得读书报天下。我瞧你有慧根,自然要报天下呀。”

  阳光透过绮窗细细地晒在她面上,如一层金纱,美轮美奂。奚桓爱得不知怎么好,恨不得将她放在心里温存,眼皮供养,在她的腰上又掐又捏,“明白了,你放心,就是做不到报天下,也不祸天下。”

  “咦……”花绸被捏得咯咯小,也捏着他鼻子转一转,“瞧你这出息。在衙门里,可有人欺负你啊?”

  奚桓仰着脑袋哈哈大笑,“你爱我爱得脑子都糊涂了,我不欺负人就是好的,谁还敢来欺负我?”

  回想一阵,花绸也不好意思,从他膝上起来,“是了是了,你是内阁次辅的儿子,谁还敢欺你?是我平白多这一句嘴。”

  他跟着小狗似的,起身左右围着她打转,“你瞧,你如今愈发小气了,还生起气来。”

  “谁说我生气了?”花绸飞他一眼,拽住他一截袖口,“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快去吧,我也要往薛家去,你托付的事情,也要紧着给你办妥帖了才好啊。”

  “可不是我,是周乾托付你的,若你办好了,等他回来,少不得你的谢礼。”

  “我还图他一点谢礼不成?真是好笑。”

  奚桓忙端正打拱作揖,“姑妈高风亮节自然不图他的,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罪过罪过。”

  “去!”花绸往他肩上拍一下,走到圆案上,检点着两匹料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连翘的?”说着,起了心眼,要逗他一逗,“想你们两个,从前睡在一间屋子里,她为你铺床叠被,伺候你洗澡更衣,从没有一丝避忌。如今她回去做了她的千金小姐,你两个连面也不好见得,你有什么相思之言告诉我,我记下来转给她。”

  奚桓榻上瞧着好笑,也与她相逗,“你就告诉她:阔别几月,肝肠寸断,今闻小姐喜事将临,小生却有涕泪之意,万望小姐不忘旧日之情,将小生放在心上。”

  “要死要死,”花绸迎面走来捶他,“你说这些,亏得是我听见,要是别人听见,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