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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第24节(2 / 2)


  “谢姑娘。”她大方坐了,有礼地颔首, “回姑娘话儿,我叫连翘,家门姓薛,时下十四岁。”

  这年纪倒与奚桓登对,花绸笑笑,叫椿娘端了瓯糖薄脆来,椿娘趁势走近了端详她,见她皮相好,心里喜欢,“我们姑娘与这府里老爷们同辈,你往后跟着小子们,喊她姑妈就成。”

  “嗳,姑妈。”连翘羞瑟瑟地朝上往花绸一样。

  花绸便笑,“你吃口东西喝口热热的茶。听说你原是国子监一位掌馔大人家的小姐?家中是为什么遭了难?你又是打哪里来的?来前,妈妈可同你说了到这府里来做什么?”

  一提起,连翘便有些伤感,眼色浮起些水星,“回姑妈,家父因见罪于工部侍郎潘凤潘大人,被下了狱,我们一家子女眷都被送到了南京充官奴。是听见府上要买侍奉爷们儿的人口,牙婆才将我从南京买回来的。”

  回想自己亦是家中凋零才投奔到京,花绸不禁伤怀,又瞧她可怜,便使椿娘去拿了身厚衣裳出来叫她换上,“这身衣裳我只穿过两回,都是好的,你别嫌,换了来,我带你去见过桓大爷,往后你就在他跟前伺候。”

  这里换了衣裳,花绸戴了顶白兔窝暖帽,穿着件大红羽缎长襟子,桃粉的裙,拉着她一路往奚桓院儿里去,路上温柔安抚,“你父亲原是国子监掌馔,你想必也读过书,大方些,别怕。我们桓儿最是好性子,只是偶时爱耍个无赖,打六七岁起,倒从不打骂丫头,晓得让着姑娘。”

  说起奚桓,她的笑颜是软如春风的温柔。连翘两耳朵听着,猜想奚桓大约真是位玉桂萦香的贵人,腮上便泛起红晕,像雪尖儿上落下一片彩云。

  花绸瞧了喜欢,将她衣裳拢一拢,像个娘似的安慰,“你好好伴着他,往后他就是娶了奶奶,也不会亏待你,若亏待你,我先打他!”

  这一路来,连翘不知福了多少回身,“谢过姑妈。”

  “不必谢,你到桓儿屋里伺候呢,也算你一个大丫头,分例月钱,还按着这府里大丫头的份子领。是一月三两银子,一应脂粉头油吃穿用度另有发放,倒使不着银子,你可以将钱攒下来,往南京捎去给你家里人,叫他们日子也好过些。”

  连翘当下有些鼻酸,声音带些弱弱的哭腔,“谢谢姑妈。”

  不一时走到奚桓屋里,见宝器罗列翡翠殿,兽烟熏阗玉仙宫,偌大间屋子里,丫头们围坐嬉笑。

  奚桓一向不爱人多,瞧这阵仗,想必是他不在家。踅入卧房,果然就只采薇独在床上坐活计,不见奚桓其人,花绸因问:“桓儿呢?”

  “姑妈来了?”采薇忙放下绣绷,笑嘻嘻搬了两根杌凳让人案上坐,又搬了熏笼过来,“听说外头来了个文章奇好的老先生,住在西门外大街上头。这不,大清早的,天还没亮,爷就约着施大人家的公子、连大人家的公子一同去讨教学问去了,这时辰还没回来呢。”

  “怪事儿,”花绸乍惊,睁圆了两个眼,“桓儿什么时这么刻苦起来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横竖有一天,发了愿明年势必要考个功名回来,从此后像变了个人似的,成日书不离手,走到哪里读到哪里。据北果说,连先生都吓了一跳,直问他是不是病了。”

  采薇说完便嘻嘻哈哈乐起来。花绸冥想片刻,忆起来他那晚说下的誓,不想他竟如此当真,她却不曾往心上去。

  她笑一笑,不提此话,只将连翘叫来使二人互见一番,对采薇叮嘱,“我把人交给你,你可要好生待她,她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许多事情不惯会做,你大,你耐心些,别叫外头秋蘅教训她,这就算咱们好过一场了。”

  “嗨,姑妈客气。”采薇拽过连翘的手上下瞧,不住点头,“跟个仙女儿似的,官家小姐,就是比我们这些天生的丫头强上许多。”

  话音甫落,就听见奚桓懒洋洋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哪儿来的仙女儿?叫我猜猜是谁,一定是从莲花颠下凡来的女神仙。”

  屏风门呼啦啦旋开,一见花绸,他便熠熠生辉地笑起来,“瞧,我说准了,仙女儿就是姑妈、姑妈就是仙女。”

  花绸将采薇连翘睃一眼,脸被案下的炭熏得嫣红滚烫,抬首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乱说话。快、来见见连翘。”

  顺着她轻抬的下巴,奚桓在屏风后台见着一位眉如远山,唇似朝花的少女。他粗瞧一眼,仍将眼调转到花绸脸上,脸色一霎冷下来,“哪儿来的?”

  “先前不就同你讲过了?”花绸见他面色不好,恐唬着连翘,便将他掣到书案后头,“你瞧你,板着脸,将人家吓着。她叫薛连翘,读书人家的女儿,家中坏了事才落为仆婢,人又端庄懂礼。你要对人好着点儿,别欺负她,也不许丫头们欺负她,记住了?”

  奚桓偏着脑袋,瞧那姑娘有些大方劲儿,不似一般小丫头畏畏缩缩的。他便嬉皮笑脸地拽着花绸的腕子,“这样好的姑娘,给我岂不可惜?姑妈既喜欢,您带回去放在屋里使唤。您身边现就只有椿娘一个人,多个她,比放我屋里强。”

  花绸抽出腕子,将他两个肩揿在椅背上,瞪着眼,“我使不着,我有椿娘一个就够了。你给我乖着些,男孩子家大了,屋里自然要有人。”

  两个人大眼对着大眼,奚桓眼珠子咕噜咕噜在她瞳孔里打着转,“我屋里没人吗?我屋里这些人还不够?”

  “哎呀,这‘屋里人’与‘屋里人’,不是一个意思。”

  “那这‘屋里人’是个什么意思?”奚桓朝屏风努一努嘴,乔作懵懂天真,一味逗花绸。好像说起这些隐秘的话题,就能稍止一止他的心痒难耐。

  他将肩膀挣出来,追着她红彤彤的脸看,“您说啊,您不说我怎么明白?不说我可不要了啊。”

  这话可怎么叫人说呢?花绸又羞又恼,狠命往他肩上拍一下,“你这孩子!再磨磨唧唧的,等你父亲归家,我告诉他打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着,声音传到屏风后头,采薇亦跟着笑,朝连翘挑挑眉,“我们爷满府里谁的话都不听,就只肯听姑妈的,往后你受了委屈,去求姑妈给你做主。”

  闹谈一阵,花绸听见丫头来报韫倩进府来,便忙慌地去见。采薇带着连翘在院里见过各婆子丫头,又将卧房里那张罗汉榻腾出来,与连翘重新铺床叠被,换她睡这里。

  两个人在那头细声说话,“你往后睡在这里,爷夜里倒没什么事儿,不过要盅茶吃,别的都不麻烦。他的手帕荷包,也不要咱们做,都只要姑妈做的,外头屋子自有别的丫头看顾,累不着你什么的。”

  连翘原先也是官家小姐,倒没见过这么松快的丫头,弯着腰,掠过半弧挂起的云灰绡,拿眼远远望书案上睃奚桓,扭过头来,“那在屋里不好总闲着吧?”

  “给他瀹茶煎水,添香拔蜡,打发他吃饭洗澡,他用功时,咱们在边上研磨递纸。他不在家或无事时,你只管园子里玩儿去,只是见着我们二太太与二老爷,可得避着些。二太太嘴碎,少不得要唠叨你几句,二老爷……”

  说到此节,采薇附耳过去,“我们二老爷好色,你若远远撞见,避着他些,可别往跟前撞。”

  连翘应着,瞧奚桓独坐书案后头,正卷着一本《资治通鉴》看。她便四下里寻了小炉子,玉壶烹雀舌,端了只犀牛梅花杯到案上,“爷吃茶。”

  奚桓自书里抬起一双冷烟眼瞥了茶,又瞥了她,仍旧埋下去,“搁着吧,你去玩儿,不用伺候。”

  廊底下的场院里有姑娘说闲说闲笑的声音,远远的,不大真切,连翘听得如梦似幻。她与府里的人皆不熟,有些无趣伤情地眱他,“屋里都出去了,谁伺候爷?”

  “我向来不用人跟着伺候,有事儿我自然会喊你们。”

  见他不摆主子的谱,也不似个纨绔无礼调笑,连翘心内隐隐安稳。她到这里来,从牙婆到府里的管事妈妈都是与她讲明白的,就是给爷们儿做房里人,贴板上钉钉的事情,往后他好不好,她都是他的人。

  从前家中没败时,倒也听说过奚桓,据传他不爱读书,却也不爱生事,是千金万贵的公子。万想不到,百转千回,如今倒成了他的人。

  于是,她垂着脸坐到窗户底下,隔一时半刻,就偷偷抬眼瞧他,见他瞳色如浓烟,平眉似横刀,稍薄的唇里藏着两颗尖牙,像一匹打盹儿的狼,暂敛了凌厉之气。

  瞧着瞧着,她便红了脸。

  奚桓觉察到她偷偷摸摸的眼,稍搁下书,“听说你父亲原是国子监掌馔,因为得罪了工部侍郎潘凤,被参得丢官败家?”

  连翘捧着采薇丢下的绣绷抬眉,“是,就去年夏天的事儿。”

  “是为什么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