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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2 / 2)


  停,那是什么!?当宋贵贵的视线从梁孺这边转回来的时候,栗先生和黄夫人正看向她这边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算了,人生苦长,总有些控制不住的事发生,因为那些个控制不住的……人!

  饭后梁孺收拾桌席碗筷,宋贵贵帮忙。整个庖屋安静无人语,只有碗筷涮洗的声音。

  梁孺把活计一个人全包了,嚷嚷着洗碗糙手不让她干,黄夫人却一个劲地叫她来帮忙。于是乎,在梁孺身侧蹲了许久,除了给他递一个抹布,擦个碗这种没活找活地干一两下子,宋贵贵实在不知要来帮什么忙。

  两个人两张脸,写满两个大字:尴尬。宋贵贵一直在等梁孺开口说点什么话,总好过现在这样僵着。

  锅碗刷得叮当作响,梁孺心里也叮当作响。回想方才席上,栗无涯和黄夫人盛情难却地硬是收了宋贵贵做义女,黄夫人深知她沉迷医理,一直考眉山医学院考不上,还把她推荐给了栗无涯师兄文旧书院的黎明堂那里就学。

  本是件好事,可文旧书院在雁荡个塘镇,离眉山书院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往后宋贵贵往返于眉山和个塘两地,白日还需要兼顾生意活计,自己一边跟着周权学习体外功夫,一边在琼琚书院继续就读,如此和宋贵贵几乎没有了见面的时间。

  这件大事压得梁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能想出来什么乐子能抖宋贵贵开心。

  宋贵贵看得出梁孺心情不好,其实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她心中有数,但是比起能受黎明堂亲自指教的机会,难过亦是少于欣喜。

  告别栗无涯夫妇,梁孺特意请了半天假送宋贵贵回家。一路上梁孺格外沉默,本是欢脱无忧的人,却也阴郁上头。原本宋贵贵只有一点点小难过,可越看梁孺这个样子,她心里就越来越难受,难受得要哭了。

  没有办法,我跟你不一样,你有家室有背景,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随心所欲,忘情放纵,我没有。

  我得还钱,我还得赚钱。我必须靠自己才能出人头地。我不想一辈子看守胡饼摊,一辈子生不由己,随着丽娘的性子,今日看中冯二狗便许给冯二狗,他日遇见周敬生又把我推给周敬生。

  这些话堵在宋贵贵心口,一遍一遍反复着,却不知道怎么跟梁孺开口。宋贵贵不知道他能不能懂自己的难处,伸手锦衣玉食的少爷,真的能体会她们这种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贫民吗?

  更重要的是,宋贵贵不想对梁孺说这些。梁孺是这么美好,这么纯真,像一块璞玉光洁,像和煦阳光般温暖,照进宋贵贵阴潮的内心。

  这样美好的人,宋贵贵不想去玷污他,告诉他这个世上的百般疾苦与无奈。若要承受,就让她一个人来吧。正反这许多年来,她也早就习惯了。不管是多大的烦恼苦痛,只要习惯了,就会变得麻木,麻木了就会更加习惯。

  到了离宋贵贵家二里远的地方,两人分手。梁孺没有像往常一样硬要黏上来,宋贵贵让他回,他应了一声就转身。

  宋贵贵很难过,一驱一行地回到家中,怼上丽娘翘首以盼的模样,心中更加烦躁,破天荒地没给她好脸色。将从周敬生那里带来的药物熬好,宋贵贵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丽娘的询问充耳不闻,爱怎么样怎么样。她真的累了,尤其是回想到今日分别时候,梁孺毫不犹豫地那个转身,心就很痛。

  丽娘因着周敬生的关系,对宋贵贵又是几分捧宠,与平时对她的态度是天壤之别。纵然今日宋贵贵胆大包天给她脸色看,丽娘还一样欢笑展颜。

  看样子是相处得不错,小丫头才一日的功夫就敢给她甩脸色看了对不?忍,若是真能攀龙附凤,嫁上周敬生这个高枝,为了日脱离苦日子的盼头,她丽娘忍。

  丽娘的盘算宋贵贵看在眼里,伤在心里,周观四周,越发得想今早逃离这个家。

  有怨,更多的是怕。宋贵贵怕不知道那一天又是因为什么事,她就会被丽娘给卖掉了。就像上次卖给牢房一样,就像这次卖给周敬生一样。

  洗漱完毕,宋贵贵换下梁孺的男装,浣洗干净,掉了眼泪。丽娘看着她穿成这样才眉开眼笑的,一定是认为她跟周敬生之间发生了什么。旁人母亲若是看到闺阁女儿没来由穿了男人衣装怕是要担心责骂的,可丽娘这一番欣喜究竟从何而来?虽然不是亲生已出,但十年来,到底喊了她这么久的娘亲,日日为她温粥煮饭。一颗真心就这样换不回吗?

  摸了摸梁孺的衣衫,豆大的泪珠又掉了下来。往年里宋贵贵都是独自咬着牙撑着一切,娘亲过世后就没有哭过。冒着寒风擀面做饼没有哭过,当街做市被地痞流氓取笑没有哭过,回到家中被丽娘当做撒气桶责打也没有哭过。

  可最近来,宋贵贵发现自己愈发爱哭了,心里头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铜墙铁壁正在一点点地崩塌溃败。尤其是在牢房中,躺在那个宽厚的胸膛中,那双大手义无反顾地紧紧搂着她,告诉她正常手段救不出就为她拼命劫狱的时候,宋贵贵的心就软了下来。这一软,就难以硬起。

  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愿意为你拼命愿意为你劫狱的人,纵然是甜言蜜语,假心假意也是难得,更何况,宋贵贵清楚梁孺那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跳得是如此强健有力,说的话是句句如誓。

  “我梁孺一辈子也不会骗宋贵贵。”

  耳边这句话炸然响起,宋贵贵轻唇微启,喃喃自语:“我宋贵贵一辈子也不会骗梁孺。”

  蓦然良久,宋贵贵叹了口气。梁孺会在乎她会不会骗她吗?她,低贱如尘埃,早就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了。可梁孺呢?单看在眉山镇的这座读书用的梁府宅院,家室就不低。除此之外,梁孺的一切她毫不了解,他家中是从商还是为儒,家中兄弟如何。若是日后……父母高堂多半对他寄予颇高,会同意她这个无权无势的村野姑娘和他在一起么。

  愈想愈郁闷,想来想去,宋贵贵萌了个自卑的想法:她,配不上他。

  她的傲骨在柴米油盐,在身份悬殊,在多年的不受待见面前变得脆不可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梁孺若是知道宋贵贵会为了他的转身离去伤心不已,肯定会悔恨得恨不得吃得下一袋沙子。虽然得知两人日后见面时间少之甚少宋贵贵表现的态度让梁孺心里凉了不少,可以他并不是故意生气给她看。面对宋贵贵,梁孺所有的脾气都没有了,只是月节答应了祖奶奶归家探望,他想趁天黑之前到家,休住一宿,明日回镇。

  而且日后若是与宋贵贵几天都见不到一次面这样铁定不行,梁孺一路上都在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么心里头踹着事情,路口分别时候,宋贵贵让他回去,梁孺也没想多,看着她也就二里地就到了,这便放心离开。

  男人的粗枝大叶哪里想到小姑娘的玲珑心是想让他再留一会儿,再磨蹭一会儿,就像当初那样。她让他走,他非不走,她嘴上生气,心里蜜。现在她让他走,他就走,宋贵贵的心里就喘不过气。

  这七七八八的一堆事情,梁孺不懂,因为他压根都不知道会宋贵贵为了这个难过。

  紧赶慢赶地来到朱巷村的梁府,梁孺真正的家。本是自幼长大的地方,到了门口,他却不是那么想进去。朱门红漆,他只需要轻轻扣门,看门管家李叔就会来开门。可咫尺距离,仿佛有座屏障无形中将梁孺与梁府隔开了。

  旧时未离家门,未感人间冷暖,梁孺在这里过的好不好并不自知。可自从离开朱巷,去了眉山镇,心里的感受就慢慢发生了改变。眉山镇这个小镇子,说不上繁华,却称得上热闹,镇上的人也大多热情。

  在眉山酒馆独自用饭,梁孺才知道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是可以有说有笑的玩笑逗乐,不似梁府规规矩矩食不言寝不语,桌席之间只有碗筷交叠之音;

  在琼琚书院休席,梁孺才知道父亲不都是高高在上的,母亲是会拥抱她的孩子的,他亲眼看见同窗的父亲与他对诗吟句指导课业,同窗的母亲给他带来煲汤温菜嘘寒问暖,不似在梁府父亲永远不会正要看他,即使刻意掩饰,母亲眼中也总会闪烁出一星半点的厌恶之情。

  到了眉山镇之后,梁孺知道,原先的十七年来过得如此平淡无味,甚至有点心酸。在眉山镇的一年,虽然孤单,胜在自由。

  压了压心里的抗拒之感,梁孺还是扣门而入,答应祖奶奶的回来看她,就一定会回来。

  开门的李叔见是梁孺回来了,眼中欣喜万分,禁不住上前抱了抱他。梁孺笑了笑,就是梁府的这些下人,这些大哥二哥看不起瞧不上的人,陪伴他走过十几个春夏秋冬,从顽童到少年。在梁孺心中,他们都是家人。

  “祖奶奶在哪?”

  “在寝房歇息了。”

  “怎么这么早?”

  “老太太最近不在舒服。”

  梁孺顿时紧张起来:“奶奶她怎么了,可有请郎中看过?”

  李叔看了看梁孺,欲言又止,片刻后只道:“看过了,只说是体衰,如今天气渐冷,一时适应不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