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法使与魔女所见之梦(1 / 2)
十月二十九日C
与优花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第二天又收到了深安同学不合常理的要求,还没有与优花和好的10月29日的傍晚。第三次。该说是不出所料吗,优花还是雷打不动地前来我的房间。
虽然是平时来不来都全凭心情的表姐,但只有今天是不同的。大概,是因为昨天吵了一架吧。能够看懂她的行动也就是说,好像只因为这点就能原谅她,又好像是觉得无聊了,总之心情十分地复杂。
先不提这些。
「现在很忙所以在那边正坐。」
「好——」
优花老实地服从了。
在她等候的时间里将奶汁烤菜的食材先热一下——将土豆、洋葱、花椰菜、通心粉蘸上白汁,移动到容器中撒上芝士,配上烤鱼。不需要计时器。五分钟的时长,我的体感能够完美地记忆。
将一半的注意力仍然留在奶汁烤菜上,回过头去。
「对不起呢?」
「dui bu 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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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感情。但并不生气。因为已经是第三次了。
「感觉不到诚意。」
「看着我的眼睛!改过自新的眼神啊!」
「……」
「啊,好冷淡!你的视线里都能看到极光了!」
「现在就回去吗?」
「真是的,尽说些冷淡的话。今天的晚饭,是奶汁烤菜吧。几人份的?」
从头到尾看着我做饭的过程。
「难道,准备一个人把那些吃完吗?」
热腾腾黏糊糊,飘着奶油味的奶汁烤菜。脆嫩的花椰菜的口感,完美的火候下略带金黄的芝士的香味。正正好好两人份的食量,现在就在我身后等待着享用。优花像是在愚弄我似的「噗噗——」地笑出了声。
聒噪不堪的表姐油门全开。
所以想要原谅她了。
「行了。」
「欸。」
因为我知道她故意想惹我生气。
为了让我不觉得无聊……
「可以吗?」
虽然省略了一大段内容,但我知道她想说的事情。『不用问了吗?我和阿姨说了些什么。』
虽然为了知道这个狠狠地质问了她,甚至还离家出走,但是已经足够了。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可以了。」
「真的?」
「你的判断是不让我听到更好吧。那就可以了。不问了。」
优花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做梦都想不到我会表现出那么懂事的态度。虽然很遗憾她对我没有寄予什么厚望,但这也是至今为止的孩子气的行径日积月累的结果,所以算是自作自受没有办法。
「我才是,对不起……」
「小绫?」
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向前进步吧。
「让你担心了吧。」
结果,我想自己还是向优花撒娇了。因为她向我隐瞒而感到生气。就这样不懂事情,觉得只要说些任性的话她就会告诉我。但是并没有成功。没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于是更加生气。完全就是孩子。完全就是在撒娇。
虽然不管多少次都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令我不快,但只有这点是无法回避的。
「没有啊,没有担心你哦。」
优花的声音清爽而愉快。
「因为我相信小绫。」
「能相信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什么?」
「只有危险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
「笨蛋。再担心一点啊。你是我的监护人吧?」
「是啊。」
优花只是轻快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喜欢这种似乎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但能够从中窥见对我的信赖,心里微微地有些温暖。这种感觉无论多少次都是非常舒适的。
凭借完美的记忆做出的菜肴,只要不去有意识地做出改变,每次都必定会呈现出同样的味道,不过只有10月29日的晚饭似乎比平时美味了那么一点点。
饭后泡上一杯香草茶,正式进入休闲模式之前,我从书包里取出一张光盘。
「要看电影吗?」
「差不多的东西。」
从演剧部借来的过去上映的录像。
从盒中取出光盘,放进驱动器。设置完画面后略微有些发暗的图像开始播放,没过多久舞台就被聚光灯照亮。虽然画质绝对算不上好,但演员的动作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演剧……?」
优花凑近画面。津津有味地看着。
「嗯。」
事实上没有观看的必要。
最初的10月29日A在演剧部的社团教室看过了,所以脑海中已经留下了与光盘中完全相同的内容。
只是想要让优花看看。
并不是想和优花一起看……
「哪个人演得比较好,印象比较深刻之类的……有吗?」
优花虽然看上去是那副样子,但眼光却很是毒辣,比起我外行的看法,听一听她的意见会有好处。
昨天与前天都给出了许多很有意思的建议。虽然已经第三次了,但还是让她看看——
「这个孩子比较有趣吧——。欸,十年前的?那这孩子比我还大了吧?」
看着哈哈大笑的优花,不禁重新浮现出了真的能够作为参考吗的疑惑。
每天都让她看的原因是,每天说的话都会发生改变。是否发现演员的优点只是偶然,还是全凭心情地改变着偏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同一个人那里汲取复数的建议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昨天你说了喜欢这个来着。」
「两年前的?……嗯,现在好像不是那么个感觉啊。」
「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把脑子切片里面不会有小人在扔着骰子吧。
「嗯?」
「跟昨天与前天的说法截然相反了。」
「嗯——就像小绫『每天』都在改变着菜单一样吧。」
优花将视线移开屏幕说道。
虽然是在装傻的语气,但是却有很强的说服力。
「难道,小绫要当演员吗?一定会去看的!」
优花猛地凑了过来。喘着粗气所以很恶心……
「别来。」
「又害羞了,真可爱啊。」
「真的别来。绝对。」
小心不要暴露共同练习会的地点与日期。
望着屏幕中的演员,我暗自打定主意。
十月三十日B
演剧部的练习在体育馆的舞台进行。虽然平时似乎在特别教学楼的社团教室里进行,但是共同练习会就在眼前了所以主要变成了利用舞台确认程序。
「相泽,妆看上去很好。像是婴儿的皮肤一样……」
休息的时候,舞台边上深安同学称赞了我。舞台妆是深安替我搽的。
「谢谢。」
收到了赞赏,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只要道谢就好。
体会到这样简单的事情体感上竟然花了『五个月』的时间。
「真的很感谢。」
「欸?」
深安同学有些害羞地说道。但是目光却没有移开。
「来帮演剧部的忙。真的得救了。」
「派上用处了?」
「感谢,真的感谢。不会有感到不满的家伙的。诗论应该也要向你低头道谢的。」
听深安同学那么说,我环视了一圈周围。演剧部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的神情。比起找我商量时,昨天最初见到的他们的熬夜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能顺利结束,想要送点礼物作为答谢。」
「谢礼?没事的不用这些。」
并不是因为想要回报才来帮忙。
「不用客气的,不过梦之国note这种还是请不起的。」
注:东京迪士尼别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梗。
嗯……?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亲近的感觉了?
心跳不已。与朋友出去玩,除了未散以外是第一次,而且由对方来邀请,至今为止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和稻叶一起,大家一起出去玩吧。去相泽想要去的地方。」
像是普通朋友一样,深安同学对我说道。所以我说出了自己的『梦想』。
「卡拉OK。」
「呵呵,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先去卡拉OK,然后再去游戏中心拍大头贴,接着去家庭餐厅闲聊,还想在书店一起谈论喜欢的书籍。」
我接下来的目标,是变得『普通』。过着拥有朋友,被所爱之物围绕的生活,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深安同学微微笑道。
「意外地很平民呢,相泽。」
「你以为是怎么样的感觉?」
「嗯——是啊。我以为是那种做着绘画生意,然后操纵着大笔金钱的感觉。」
那是,什么鬼……
完全猜不到在说什么。
「前一阵子,拿着看上去很贵的画吧?大家看见还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深安说的是,交给浜野用来学习的画。
因为是自己画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价值。当然如果作为画风相似的画家的真品出售,就得去“高墙之内”note了。
注:关进监狱的意思。
不知道是否在与深安同学的交谈中营造出了融洽的气氛,演剧部的其他人也开始向我搭话。
「你是一年级?有过演剧的经验?」
「专业的吗?哪个剧团的?」
「这是入部申请书。现在的话还能附送洗涤剂。」
「不必了。」
大家都露出了笑容。
顺便提一句如果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不会有人向我搭话。看上去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多亏了你总算能撑过明天了。不用白费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部长应该也在感谢你吧。」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那位小梅川学姐似乎不是很高兴。拐杖倒在脚边,坐在折叠椅上双腿伸得直直的,检查着排练的情况。不,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在呆望着的感觉更强一些。
「小梅川学姐一直都是那种感觉吗?」
不禁在意地询问了一句。
「诗论?那种感觉是指?」
「完全没有指出什么问题,我想我的演技,大概到处都是需要改进的地方。」
「啊——没有没有。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演剧部的人们表现得都很轻松。本来部长受伤应该让社团陷入了危机,却完全没有严峻的气氛。
「是啊是啊。感觉非常地好。」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如果将这种违和感放置不管总会变成不得了的事情。经验上至今为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这样。
「失陪一下。」
「啊,相泽同学?」
「都是你,多嘴。」
从部员们身边离开,小步跑到小梅川学姐的椅子边上。即使我接近了身边,小梅川学姐也没有抬起脸。
「小梅川学姐。」
「嗯?怎么了,可爱的新人部员同学。」
只是轻轻一瞥,小梅川学姐果然也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只有一瞬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忧郁的神色。
「不入部。」
「开玩笑的。迈克尔•玩笑note。」
注:冷笑话谐音梗。“迈克尔•玩笑”音同“迈克尔•乔丹”。玩笑的发音是“Jyoudan”,乔丹写作“Jordan”,日语发音也是“Jyoudan”。
像个大叔一样……
「脚伤还好吗?」
「痒死了!石膏这东西太麻烦了。……然后绫香,正题是什么?」
说着小梅川学姐憨笑起来。为什么直呼名字……
「我觉得学姐应该有什么意见。关于我的演技。」
「……为什么那么想?」
这时小梅川学姐第一次直视了我。
「因为,小梅川学姐的视线吧。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要是能不叫小梅川学姐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那该怎么称呼呢……?」
「诗论学姐。」
为什么要直呼其名。
「一点都不可爱吧,称呼姓氏。而且大家都是叫我诗论,或者诗论学姐的。」
「那个,诗论学姐?」
「在——是诗论学姐哦。对绫香演技的意见呢——,是有的哦——,其实啊——」
小梅川,不,诗论学姐,总觉得像是在演绎『诗论学姐』这个角色一样。将自己的意见作为即兴剧的『台词』表演出来。
「是什么地方呢?」
「没有个性。」
「……」
「所谓演剧就是表现啊。绫香对样本太过忠实了。无论好坏都借鉴了过来。不过,一朝一夕就能完美地模仿前辈们的演技,已经像怪物一样了。」
嚯嚯,诗论学姐故作姿态地笑着说道。
「那个,前辈们做得不好的地方指的是。」
「那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不给你指出来——」
「……?」
不太明白。
「自己思考一下吧。」
果然,有点违和。
像是在隐瞒些什么……
深安同学至今为止所有10月29日都前来请求帮助。因为研究部部长小梅川诗论学姐脚上骨折,缺少了主角,所以希望能够代为出演。每天,无一遗漏。
在被采用的10月28日,诗论学姐受了伤。
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虽然从道理上没有奇怪的地方,但总觉得很在意。
每次深安同学都会前来求助。没有丝毫变化。每天必定发生同一件事,不由认为其背后有着什么意志的操作。
「绫香,继续练习了。」
未散小步跑来。像经理一样帮忙处理细节问题。
「嗯,马上就去……但是。」
怎么回事,虽然毫无根据,但是有一种如果现在不去知晓就会为时已晚的直觉。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将目光所及之处尽收眼底。为了之后能够回想起来。从地板的纹理到诗论学姐短裙皱褶的形状。
「怎么了?盯着别人的脚看。」
从遵守校规的裙子长度下伸出的脚,右边鼓起的裤腿中从大概中间的位置往下被石膏固定住。
「不是……」
「姐姐的美腿让你看入迷了?」
总觉得,有些违和。
无法言喻的微弱的违和感像丝线一样缠住思考。
「绫香!看我的就行了!」
「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要说明那份违和感那只能说是直觉。但是所谓直觉就是无意识进行思考的结果,所谓无意识就是由忘却的记忆搭建的内部精神构造,虽然不会忘却的我应该并不拥有。
诗论学姐脚上的石膏。我对其中的东西感到了违和。
慎重地深思那份违和,总有一种腿伤并不是出于偶然的感觉。
如果说不是偶然,那是暴行?是被谁伤害所致?……还是说,自残?
并没有见过那么多次,自残所致的伤害。也不觉得能够凭直觉看出来那种东西,但违和感却无法消除。总觉得不能凭借心理作用来归结它。
十月三十一日D
星期六。
秋天的天空非常地澄澈。共同练习会的会场设置在运动公园场地内的市民会馆。
灿烂生辉的舞台照明灯下,附近高中的演剧部或演剧同好会热情昂扬地进行着表演。像是在炫技一般地活动身体,所有的台词都在巧妙地诉说着「看着我」「只看着我」。
虽然出场以外的时间都坐在大堂座位上观看其他学校的演剧,但『每天』都有细微的变化所以很有趣。还有高中进行了五分钟以上的即兴表演。
随着木野花高中的出场越来越近,未散开始紧张起来。
「肚子疼了……」
「为什么未散会紧张啊?」
「呜呜……因为是绫香盛大的舞台吧。」
「奇奇怪怪。」
「摸摸我可能会好一点……?」
「好好,乖了乖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很奇怪的撒娇方式,但是从答应帮助以后她一直都有些奇怪,等她冷静下来问问看吧。我注视着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的姿态。
「真是从容啊,明明马上就要开始第一次正式表演了,我们的新成员还在和女孩子卿卿我我啊。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哦。」
坐在正后方座位上的诗论学姐嬉皮笑脸地说道。演剧部成员也在周围坐着,所以那么明显地被打趣还是相当羞耻的。
「不是新成员。」
并没有否定卿卿我我。
终于轮到了我们出场,我用力地踩在了坚硬的舞台上。
没有不安。紧张的心跳比平时略微快了一点,有力地跳动着。胸有成竹,脚下传来确切的感触。
演出剧目是根据舞台剧改编之后的『竹取物语』。
人所皆知的辉夜姬的故事。竹子里的小人短时间内成长为美丽的公主,不屑一顾地拒绝了众多高贵的求婚者,最后与前来迎接的使者一起回归月亮。日本最为古老的SF故事。
原来如此,确实是最适合木野花高中演剧部的剧目了。
这个剧目只要确保了辉夜姬的角色基本上就能成立。配角即使演技糟糕一些,也会因为是传说故事而被当做笑点。
感觉看到了诗论学姐善于算计的一面。
演出顺利地进行着。
『当然,我是将爷爷与奶奶,当作亲生父母的。』
说出台词的同时,甚至还有通过余光窥视周围的从容。
舞台边深安同学屏息凝神地观望着。诗论学姐就坐在她身边的折叠椅上,泰然自若地翘着腿。
『我愿意与能实现我愿望的先生结婚。……首先,石竹皇子请去取来佛陀的石钵。』
但是大概交给外行的我还是很担心,所以她的视线一直都集中在我身上。
演出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错误。
『有什么困难的呢。既然我希望得到,那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我的记忆力是完美的,完全地模仿了熟练的演员的动作。即使台词容易卡壳的地方我也绝对不会犯错。
在此之上,诗论学姐去做了幕后的工作。不可能会失败。这次练习会会成为木野花高中少数没有搞砸的事例,之后也成为谈资吧。
『即使是我也会哭泣着回到天上,但至少在归去之时,请笑着送我离去吧。』
观众们聚精会神。到底为止的反应是极好的,终于演出临近了尾声。
未散坐在观众席中间偏右一些双手紧握在胸前。她那提心吊胆的神情,即使在观众席的阴影中也清晰地看得见。几欲哭泣的眼眸中满溢着不安。
明明不是未散需要担心的事情。哪怕说错了台词,害羞的也是我。明明未散没有受伤或是担心的必要,却还是像自己的事情一样心惊胆战地守护着我。
真是,爱担心的家伙。
别担心——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我与她对上视线的一瞬之间,时间停滞了——
「请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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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部分,迎接的使者们无情地催促着,想要给留在地上的亲人写下信笺的辉夜姬。就是那个场景的台词。
『相信我,现在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目不转睛的未散,片刻之间,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然后浑身的紧张消散了,转而取回了她平时柔和的氛围。
接着辉夜姬回到了月亮上,留下的人们将这个故事口耳相传地传承下去。
以自己拥有的能力,完成自己被要求的任务。强烈地感受到了人类是通过发挥自身能力从而感到无上喜悦的生物。
最棒的时间。
然而。
「为什么……」
站在台上谢幕,轻轻地发出一声嘟囔。
唯一的误算是优花也坐在观众席中。只有这家伙死也不想让她看到。唯一的安慰是她礼貌地坐在下面。毕竟就算是挥着荧光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这样,除了这唯一的误算共同练习会成功地结束了。
十一月一日C
星期一,三城同学与佐崎同学的反感达到了巅峰状态。虽然不知道周末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招致了很深的恨意,我一边那么想着,一边在三城同学的脚上踩了过去。犹豫?这种东西不可能会有。如果被示以恶意,就会立刻变回魔女。如果被人挑衅那么就会不折不扣地反击。
无论我与谁发生争执,未散和我的关系都是一如既往。无论被班上同学排挤还是欢迎都没有任何关系,她会普通地与我交流,普通地与我待在一起。
所以。
「你先回去。」
听她那么说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遭受背叛的感觉。
「为什么?我等你。」
「因为老师让我去办公室。」
「嗯。」
「所以……」
「你不让我等你吗?」
明明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是第一次被那么说,更不是被说了绝对不要一起回去,我却因此纠缠不放。
那份报应,意外地很严重。
「绫香啊,有时候自然而然地感觉很沉重啊。」
被戳中痛处的我连呻吟都无法做到。
「……回去了。」
想要哭了。
怎么能在人前表现出柔弱,唯有这个念头驱动了身体,离开教室。努力地从插着倒刺一般的心情上,转移开视线。意识到直视受了伤的事实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尽可能地视而不见。被未散拒绝了。无法直视如此恐怖的现实,希望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样愚蠢的愿望,让我开始客观地进行自我分析。
不该纠缠不放的。偶尔也是希望一个人待着的吧。有时也会不希望我这样的家伙带在身边的吧。脚步很重。
好辛苦。
只是,好辛苦。被未散拒绝,不,没有被拒绝。只是稍微被疏远了一点而已。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明明相信如此,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的疼痛。
在门口换上鞋,出门时已经几乎日暮,干燥的风从空中吹来。
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深刻的伤害,进而开始觉得奇怪。不,并不是逃避现实。认真思考一下,我相信未散不可能会伤害我。因为自从相遇至今1037天,一次也没有被这样伤害过。她总是保护着我,守护着我。
这绝对很奇怪。虽然她可能就是觉得我这种地方很沉重,但是我不准备将这份违和感放置不管。
这么一想,脚下已经无法迈出前进的步伐。身体猛地向后转去顺着通道折返。在放学的学生们稀疏的人流中,我独自一人逆行返回。换上室内鞋,再次回教室去。
决定回到未散身边之后脚步顿时变得轻盈起来。
「稻叶同学?刚刚与深安同学一起走出教室了。你们没待在一起真是少见。」
还留在教室里的小谷同学告诉了我她的去处。
不是被叫去办公室了吗。哪怕说谎都想远离我吗。
「谢谢,小谷同学。」
从现在开始在学校里找她?
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现在见到她。既然觉得奇怪那明天之后的循环中悄悄地向她确认就好。
但是,不知为何胸口感到不安。
快步前进的步伐,几乎不自知地跑了起来。
短裙的边缘啪嗒啪嗒地扬起,我跑下楼梯,逐一检查特别教室或是空教室,那些适合谈论秘密的地方。
虽然我以为自己已经检查得非常利索,但校内却是更加广阔。只有焦躁在不断地加深。
「相泽同学。」
被叫住了。虽然无视对方也是可以的,但几乎没有人会特意叫住我,从声音中辨认出对方之后再去无视她就不太好意思了。
「浜野同学。」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看见未散了吗?」
虽然没有期待什么,但还是不禁提出了问题。
本就没指望能得到答案,但浜野小小的嘴中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稻叶同学吗?那个,看到了哦。在体育馆那边……」
下一个瞬间我已经跑了出去。
「等……相泽同学!」
身后传来了疑惑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的余裕。
因为只是校内的移动所以跑动的距离并没有多少。通向体育馆的通道。准备转过最后的拐角时,耳边传来了——
未散的声音。
「绫香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
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对话里,不禁将身体藏了起来。完全的偷听行为。
「因为还不习惯,所以只是笨拙而已吧。」
「有点,可怕。」
对方当然是深安同学。
在谈论些什么呢。大概是今天午休时我引发的事件吧,但是她们是怎么说的呢。
「我说,夏目,拜托了。帮帮忙。」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未散要用这种走投无路的声音向深安同学提出请求。
对此深安同学做出的回答也很奇怪。
「就那么特别吗?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相泽?」
「……」
我不觉得深安同学会在意这种事情。
虽然不觉得,但那个声音中却渗出了难以忽视的迫切。
「为什么啊,不管哪个家伙,都只顾着自己!我不愿意。为了相泽去让阿城与阿崎克制?绝对不要。——听好了?这个问题我一概不管。阿城阿崎与相泽,直到消气为止随她们的便。」
深安同学用刺耳的声音大声说道。完全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声嘶力竭。一切都不得而知。
「你再考虑一下。夏目也不是讨厌绫香吧?」
「这不像你啊,稻叶。」
「夏目才是一点都不像你。这种幼稚的事情,你不是很讨厌吗?」
听着未散柔弱的声音,不可思议地产生了直觉。
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看下去会招致悲剧。毫无根据。但我知道。铭刻在无意识之中的危机感发出了强烈的警告。
危险——
看到了既视感。那与梦中所看见的景色无比地相似。不知在哪里曾做过的噩梦,无限重复的尽头化作陈腐的悲剧将在眼前再次上演。
「烦死了!」
我飞奔出去。就在此时未散摔了出去。然后楼梯的直角正好在她头着地的地方等着她。背脊一阵恶寒,但我没有享受颤栗的空闲。
顺着冲出去的势头,用整个身体接住了未散。理所当然地没能稳住身体,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是做得很好。一点也不帅气,不过重要的地方都没有被撞到。
好好地活着。伤也是,基本没怎么受伤。
「深安同学……」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深安同学推开了未散。这是三次以来第一次见到。
对上眼神。深安同学的表情扭曲了。那种神情我很清楚。是遭遇了怪物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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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深安同学通过视线的交流,共享了彼此的感情。
我的无意识、感情与记忆流向了深安同学的方向。作为交换,深安同学的记忆也流向了我这边。
——『我要成为演员。』
——『……美容师有什么不好?』
——『那么,夏目放弃了?』
——『笨、笨蛋!谁会放弃啊!绝对不会放弃!』
时间与登场人物都七零八落的众多场景。有深安同学。有诗论学姐。还有不认识的大人出现了。大概是深安同学的母亲吧。深安同学的记忆如此告诉我。
刚刚的是,什么?头脑中一片混乱。
深安同学一步,两步地后退,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地在一张一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没有出现第三步的后退。她背过身子逃了出去。
「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嗯。」
在上面的未散先站了起来,然后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了手。
「谢谢你。接住了我。很重吧。」
「未散像羽毛一样轻。和我不一样呢。」
明明本来没有打算说这种话,却不由受到了之前那句『自然而然地沉重』的影响。
「真是,就别报复我了。」
即使我说出了那么一句带刺的话,未散也温柔地接纳了我。站起身对视一眼,轻轻地笑出了声。
和好结束,终于有一半回到了往常的状态。
为了消化剩下来的一半,我们的身影出现在了空教室中。
那天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天色已经开始变晚。但是还不能回家。即使看上了特价出售的酱油,或是回家路上想要去食品杂货店逛逛,也只能容后再说。
「……」
明明打算倾吐秘密,未散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明明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想帮上忙。
「好了,冷静一下。」
将椅子并排放好,坐在彼此身边。
我主动地将身体靠了过去。本以为会更加紧张,身体却出乎意料的坦率。可能是收到了沉重的评价之后索性自暴自弃了。未散也畏畏缩缩地将身体向这边靠了过来。
「沉重指的是这种地方吗……?」
「好了,饶了我吧。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绫香,看到那种地方而已。」
「那种地方?」
「瞒过其他人私下里偷偷的商量?那种。」
关系亲近的小圈子的幕后。虽然并不是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但是阴暗确实是阴暗。
「不想看到。」
一两次的稀有事件也就算了,每次都要重复那就难以忍受了。
「所以,为什么会那么激动?未散也是,深安同学也好像特别兴奋。」
未散再次变得沉默。
但这次,沉默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绫香……」
她紧紧地握着小小的拳头,直到泛白——
「我该怎么办才好……?」
未散用颤抖的声音提出问题。
她的声音从未像这样的软弱无力。
「没事的,一定能和好如初的。」
「不是的。不是的……」
未散像被弹开一般移开了身体。怎么回事,在感到困惑之前先发现了。未散眼眸中切实的动摇。
「这样下去绫香就会……」
「我就会?」
未散猛然回过神停住了话茬。
脸上明白地写着不自觉说漏了嘴的神情。
「不能说?」
「……」
尴尬地,沉默。
如果说有所隐瞒会让人不快,那么坦白了有所隐瞒会更加让人不快。
但是我想这样也没关系。与优花那时是一样的。如果未散觉得不说更好,觉得不让我知道更好,那我就相信她的判断。我相信我们之间有着这样的信赖关系。
「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行问你。」
「不是的!」
虽然没有弃之不顾的意思,但未散却表现出了像被抛弃的孩子似的反应。
她大大的眼眸中倒映出的东西我曾经见过。恰似每日每夜,镜中所倒映之物。
也就是说,未散与我都恐惧着。
恐惧坦白之后,遭到轻蔑。未散恐惧我对她产生恐惧。
虽然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拭去这份恐惧心理。大概我对未散的信任并没有像嘴上所说的那样强烈。不只是未散,世上的一切都无法信任。不是优花所指出的那种『变得软弱了呢,小绫。恭喜你。』充满人情味的软弱,而是更加低劣的软弱。毫无人性的,魔女冷酷的算计拒绝去相信他人这一高尚的行为。
互相亲吻,但是却没有通过语言来确认彼此的心情,不检点……
不是的。
并不是那么正经的理由。
而是更加自说自话的理由。也就是,我还没有安心。
对外部世界失望,不做任何期望来守护内心的我,曾是软弱的生物。
现在不同了。我期望着更好的明天。追求着成为更加理想的自己。想要更多地被这个人喜欢。
是的,现在正是好好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
我喜欢未散。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确认关系会觉得难以安心。直白地说就是自私。但是我要鼓起勇气去贯彻这份自私。
为此我首先要做的是,
「我说,未散。」
减少自己向她隐瞒的事情。
「你知道,这个世界在不断重复吗?」
「……」
不等她的回答。
我想说所以就说了。
「虽然大家都会忘记,但是一天其实并不只是一天。无论多少次,几乎令人厌烦地重复着同一天,几天过后又任性地变成下一天。然后,在循环之中只有一天发生的事情会变成『明天』,……那个,继承到日历上的明天。大家会忘记除了那天以外发生的事情。按我的说法就是,那天被『采用』了。」
未散从正面注视着我的表情。
仿佛在探寻我真实的想法。
然后微微低下头,靠在了我的胸前。
「也就是说只有绫香会记得?」
「嗯。我不会忘记。无论什么事物,只要听过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生来就是这样的体质。」
说着我模模糊糊地想道。
我还要向未散袒露出多少次伤口才行呢。
「所以未散在隐瞒些什么,我是知道的。因为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想到这里,不禁说了一个谎。
「那,不说也行吗……?」
未散在我的臂弯中用沉闷的声音问道。像是失落的孩子一样没有自信。
「不是的,想要再一次,从你的口中听到。现在,在这里。为了无论哪一天被『采用』,都能延续到明天。」
但未散就连这种时刻,都能让我感到惊讶。
让我惊讶,为我带来新鲜的情绪。
「绫香,今天是第一天?不对,这个展开不是第一次吗?」
从相遇至今,未散最敏锐的时刻。
「右手还僵硬地没有松开。……骗我的吧,说我说过了。」
下一次抬起脸的未散,已经不再是无力的孩子。
目光相触。澄澈的瞳孔,美丽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姿态与声音仍然是年轻的少女,但身上总感觉缠绕着超凡脱俗的氛围。
「对不起,绫香。我也有要跟绫香说的事情。」
在这样的气氛中只能让我联想到一件事。
——魔法使。
「绫香告诉我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一直都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并没有多么惊讶。
「从什么时候开始……」
「十月五日。」
未散果决地断言道。
十月五日对我来说,是印象深刻的一天。
尽是常规之外的事情。
一整天都在不安中挣扎,不可思议地没有发生循环的,只有一天的日子。
不知道原因,只有结果留在那里,但是要说因此造成了什么困扰,也并没有。
「因为是魔法使?」
「嗯,因为那天我变成了魔法使。」
未散明确地说道。
「全都想起来了。我是从略微往前一点的未来通过魔法移动了时间,从与绫香相遇的那天开始重来。而且并不是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回到过去,重复了许多次。」
「不记得吗?」
「和绫香不同,我是会忘记的。」
未散放松了肩膀的力量吐了一下舌头。
「所以隐隐约约地还记得,这个时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之后会怎么样,我也知道。」
因为有未来的记忆。
「所以最近的样子才很奇怪啊。」
「很奇怪吗?」
我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怎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未散非常单纯地询问道。直率的视线,让我无法产生敷衍的想法,不自觉地——
「距离感很奇怪。该说是亲近过度了吗,总是想要来摸我……」
回答的方式变得直接起来。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声音也一点点变得微不可闻。
文化祭以来,未散经常向我寻求过剩的肢体接触。几乎一想起来就会脸红。
「抱歉。未来比起现在那个,跟绫香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难道讨厌这样吗?」
「也、也不是讨厌……那个,应该说希望能注意一下时间地点……」
我在说什么呢。
感觉到了体温在不断上升。气息变得紊乱,紧张的汗水顺着后背流下。
而且比现在关系还要亲近是什么情况……?一开始思考就感觉难以刹车。我深呼吸了一次,将话题引回正题。
「那,在此之后,会发生什么?」
「……」
在此之后——仅此一句就让未散的表情阴沉下来。
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虽然无法做出具体的想象,但是隐隐约约也有一些推测。
想起未散与深安同学曾经的密谈——
「与深安同学也有关系吗?」
「嗯。」
于是未散终于告诉我了。
「……『上次』也是,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解决了许多问题……。高一文化祭以后,那段时间里,与绫香两个人解开了许多人的『诅咒』。」
「诅咒?」
「是的。不被其他人所知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如不会忘记?」
「我觉得那应该算是才能,嗯,不过,出现了很多类似于这种感觉的人。」
「深安同学也是?而且,诅咒也就是超能力吧?真的存在吗?」
「轮得到绫香来说?绫香的记忆力也足够称得上是超能力了吧。」
未散略显惊讶地苦笑着说道。
「也是……可能确实是这样。抱歉打断了你。」
未散点了点头,回想起与此时间不同的另一个时间里的体验。
「为了解决各种『诅咒』引起的事件或是烦恼,我们总是拼尽全力。」
「这次也那么做应该是不行的吧,听你的说法。」
愚蠢的问题,如果没有问题那未散就不会重复了。
「嗯。我把绫香……」
说到一半,未散迟疑了。看似是在寻找措辞,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单纯地犹豫了一会儿,未散像是鼓起勇气似的说道。
「失去了……」
什么意思。
她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让我浑身都变成了冰一般的恶寒。
我只是不会忘却的人类。即使与『诅咒』产生了关联,也不认为会被卷入性命攸关的事情,即使遇上危险也能使用不同的『今天』来进行回避。比起其他人,应该略微顽强一些。
但是她却那么说了。
「失去?」
「嗯。所以我回溯时间——」
「等一下!……稍等一下。」
我惊慌失措地打断了未散准备继续的话茬。
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听到。
「为什么,那个,分开了呢?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干脆地说出口的话语,让我的脸变得通红。擅自去亲别人,还那么沉重,这女人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胡来……
「……」
未散想要哭泣似的面对着我。可能是让她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不想说吗?」
「不是的,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要说出来……。随着不停地解除『诅咒』,就在准备解开某个『诅咒』的时候,某个人出现带走了绫香……」
「某个人?」
警察吗,还是被卷入了什么犯罪事件,一瞬之间脑海中闪过了各种可能性。记忆力啊魔法啊,猜测可能有哪里的当权者留意到了我所拥有的这些东西。
但是未散下一句话将这些想象全都吹散。
「是绫香。」
「欸……?」
「与绫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了,然后带走了我身边的绫香。」
「怎么回事?」
意义不明。想要更加详细地了解,我对上了她湿润的眼眸。
「我大概猜测了一下,那个应该是其他时间轴的绫香。」
「其他时间轴?」
我询问道。只有向她询问。
略一沉思,未散继续说了下去。十一月的白天很短,室内已经非常地昏暗。
「虽然详细地说明会比较困难,但是绫香觉得为什么能够度过复数次的『今天』?」
未散在这里重新返回了原点。
我非常简单地回答道。
「因为今天有几次。」
「虽然也没有错。」
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应该是,因为『今天在循环』、『绫香拥有完全的记忆力』吧。」
完全记忆能力,未散说道。
而不是,无法忘却的诅咒。
「组合起来……是吗。」
「是的。即使仅有一个只是无害的诅咒,与其他的什么东西组合起来就会引起不得了的后果。」
比如诅咒,与世界的循环。
比如诅咒,与诅咒。
突然想到,当魔法与诅咒组合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呢。似乎无法想象,又似乎立刻能获得答案,截然相反的两种预感同时存在着。
「不得了的后果,指的是同一个地方同样的人存在两个,这样的事情?」
「嗯。然后,绫香就消失了。」
彼此分离之后,未散跳回了过去。重复了多少次,她并不记得。通过我非常熟悉的手段,无数次地选择了轮回,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口一紧。
轮回是痛苦的。如果是悲剧那更是如此。我深刻地了解这份心情。
「所以,这次就不想与别人的诅咒扯上关系了。」
所以暗地里想方设法地试图解决。
答应深安同学的请求在共同练习会上代替出演。这个时间点已经插手了一半,但为了不让我更加深入地掺和进去,未散与深安同学在背地里进行了交涉。
想象一下发生的事情及其过程,就能理解未散恐惧的心情。
但是有些奇怪。
虽然不认为未散告诉我的内容有撒谎或者错误的成分,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那我没能记住这些是……?」
如果是已经发生的事情,那我应该记得。
「大概,因为对这里的绫香来说,还是没有经历过的未来的事情。时间跳跃魔法并不是客观地让时间倒流,而是主观地跳回过去的魔法。」
我理解了。因为如果不是魔法使,少女未散是不会使用『客观』这样的辞藻的。「说到底也不存在什么客观的时间」,如果是我熟悉的未散,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通过未散的魔法向过去移动的只有未散本人。
啊,这样。原来是这样。
——即使仅有一个只是无害的诅咒,与其他的什么东西组合起来就会引起不得了的后果。
比如,发生了让绝对的记忆力意外败北的异常事态。
「能让我跳跃时间吗?」
「啊哈哈……不想那么做啊。」
她的回答是,可以。
「别那么小气啊。」
「不是的。只是不想再让绫香背负得更多了。」
这是她的真心。
她眺望着远处。
悲伤、悔恨,因为我们的分离而感到心痛,认可了我这种人的价值。
我无法对她这样的神情视而不见,就这样对她弃之不顾。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握住了未散的手。为了用语言以外的方式强调自己就在这里。
「无论发生什么。……所以。」
「所以?」
无法继续说下去。
似乎无论说什么,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无论什么样的说法都会有更好的措辞,我只能将紧握的手拉近自己身边来传达这份感情。
「唔唔……那个,未散和我在一起……不安吗?」
「如果被那么说了……绫香真是狡猾啊。」
眼中含泪地露出笑容,未散微微地摇了摇头,再一次将头靠在了我的胸前。
右手抚过未散柔顺的发丝,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即使心跳被她听见也没关系。
片刻,虽然说实话想要一直这样下去,但我们只是相拥片刻。时间飞逝,转瞬之间教室就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她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明明什么都不需要,但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时间我们必须做出行动。
「那个,未散。我想要出手解决深安同学的问题。」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未散微微一笑。
「已经决定要在与别人的联系中生存下去了。已经不会再放弃了。不再当魔女,决定要在人群中生存下去。如果我将我带走了,那就将我追回来。因为我的容身之处就在这里。」
那场春天的相遇改变了我。
将胆怯藏在假面之下,将对世间万物的漠不关心作为盾牌,率性而为的我是任性的。那样幸福的幼年期已经结束了。
如果在未散的身边,一定能不断变得强大。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因为她会对我这么说。
「那就告诉你。因为是『上次』,经历过一次的事情。」
未散不卖关子直接地突入核心。
「夏目是能够读取人心的诅咒。」
「读取人心?那不是超能力者吗?」
「绫香也已经是相当厉害的超能力者了。」
只是不会忘记的超能力。
「记得,上次绫香说了『聪明的汉斯』。具体记不清楚了,但是好像是马……?马做算术那种故事。」
「“柏林神奇的马”是吗?」
1904年9月4日,在纽约时报上登载了一头公马的介绍。据说当那匹马的饲主将写有算术的卡片出示在它面前时,它会通过用马蹄敲打地面的次数完美地解开算术。正确率超过九成。如果确有此事,名叫汉斯的那匹马不仅能够理解数字的意义,还能理解『+』与『-』这些符号的意义,并且还能通过它们进行计算。
汉斯受到了人们的瞩目,然后也受到了人们的怀疑。学者们经过了仔细的检验,一度认可了『聪明的汉斯』。但是它的名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最终结论是,汉斯并没有计算能力。
汉斯是通过超能力——直觉达成了九成以上的正确率。那匹公马通过读取饲主微妙的表情或紧张状态,作为停止敲击马蹄的判断依据。
出示『2+3』的卡片,敲击马蹄,一次,两次,饲主还处于紧张之中。三次,四次,五次,饲主的紧张状态放松了。于是停止敲击。
它读取了饲主的内心。
所以如果饲主没有提前确认卡片就向它出示,那正确率就会变成不到一成。
『上次』我非常仔细地观察了深安同学。然后意识到了。她通过对其他人的观察,也就是表情、动作、眨眼、声音,将所有情报组合起来,无意识间转换成了幻听的声音。
「也就是说深安同学读取了声音与表情?」
「最初,是这样。」
未散的声音低沉下来。
「因为像是世界的破绽一样的东西,所以逐渐变成了更加强大的形式。夏目现在,应该就算不想听的声音也能听到了。」
最初是能够通过科学说明的现象,但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间里逐渐变成了真正的诅咒。本来只是通过察言观色来领会别人的想法,但后来变成了即使不去看别人的脸也能听到声音,再后来不需要看见对方的身影,无所谓距离多么遥远,睡觉的时候也会运作,能力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扩大了。
我自然地回想起刚刚接住未散的时候的事情。与深安同学对上视线的瞬间,心灵之间的边界失去了,她的记忆流向了我的心里。那正是诅咒的扩大。
诅咒仿佛病原体一般地蔓延。
如果只是放置不管就会侵蚀宿主,最终将周围也蚕食殆尽。
「然后,上次是怎么了结的?」
未散泰然自若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绫香的记忆力胜出了。」
「你说什么?」
胜出了,出现了非常危险的措辞。
「那个……有点难说明,故意演出让夏目想要读取绫香的内心的样子,然后在她读心的时候用记忆力不断回想起其他事情。……之前的绫香是那么说的。」
「不太明白。于是发生了什么?」
「夏目变得相信读心的诅咒消失了……好像。」
「让她确信变成了这样,这样能力就会消失了吗?」
「能做到这种程度就能用魔法消除了。」
只有最后,未散明快地说道。不愧是,未来人的魔法使。
要做的事情已经决定了。
11月1日C,终于我成功地向重要的人坦白了,自己的记忆力与世界的秘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没能买到看上的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