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nd chapter 狩猎JK兔女郎 JK bunny hunt(2 / 2)
「嗯,祝你好运。」
「嗯。」
说完,她便转过身。
她踩着如同模特儿般毫不犹豫的步伐离开餐厅,零士目送她的背影,随后,他身后传来轻微的冲击。
「喝啊!!」
「……很痛耶。」
被人用巴掌轻拍了下头,零士转过身。如他所料,身后正是那两人。
「什么很痛!你有在认真做事吧!?」
「太直接了啦,你这个天然到不行的家伙!是说,正面询问是不行的!应该要更那个一点啊,就是用巧妙诓骗的感觉让她说溜嘴,这样不行吗!?」
他们是因为一直观望着发展,才感到焦虑吧。
两人彷佛水坝决堤般喷出一直忍着的话,零士却淡然地无视了这些。
「我得到许可了,她说可以去查。」
「做出这种宣言是要干嘛……只会遭人提防吧?」
「就算提防也没用,我知道她要去哪。」
「啊?」
他不慌不忙,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零士没有半点要离开学生餐厅去追柿叶萤的迹象,而是淡淡地说:
「你们想像一下连结柿叶萤和池田舞的契机。有难听传闻的资优生和有复仇志向的田径社员,你们觉得她们会自然而然地展开来往吗?」
「这个……不会吧。」
「嗯,而且柿叶萤是那种个性,她不可能主动跟对方攀谈。」
「是因为你们个性都很阴暗的关系吗?说服力不一般耶。」
命用半傻眼半理解似的表情说,零士直接接受这像是挖苦的说法。
「根据田径社的证言,柿叶萤和被害者有在学校接触过几次。」
这是田径社女孩的证词,说目击到『好几次』两人在校内接触。
「不是单纯站着闲聊。若是持续性的关系,那就是由池田舞为主体去接触柿叶萤,最终形成这个关系。而两人的接触点──」
资优生和复仇者。
若真有什么可以连接两人的事物,那就是──
「校内的负评指的恐怕就是那个。池田舞在事件以前并未出入过假面舞会街。社团常常请假则是在最近开始,最长也就一个月左右。」
「嗯,听田径社成员的证词,就是这种感觉。」
「这就表示,一个性格正经且全心专注在社团上,而且还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阴沉女生,是自己潜入了假面舞会街,跟黑帮和流氓交锋,买到真正的幻想维生素的。」
「……这样整理过后,听起来超不合理的。」
「在命眼中,池田舞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吗?」
「不可能。虽然她一生气就很可怕,却没有这么机灵。」
餐厅内开始飘出一点烟雾,像是烧焦似的臭味。
学生餐厅的墙边有扇大窗户,从那边看出去,窗外的天空赤红,傍晚即将来临。
「所以自然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有个领路人。某个会带着不熟街区的人物进入深处区域,甚至诱导她购买幻想维生素的人物。」
零士的头发开始微微挥发。由末端开始,像是发丝组织松开,又像是熏黑的火山口。
在浅淡的紫烟围绕下,零士轻轻拨弄浏海,露出锐利的目光。
「命,如果是你,会轻易说出自己有在出入假面舞会街的事吗?」
「怎么可能讲啊,那样超丢脸的,应该说曝光的话会被停学或退学喔。」
「就像是未成年说自己要去风俗店的感觉啊。」
月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零士微微颔首。
「假面舞会街的本质,就是没有个人认证系统,可以排解压力、管理社会中的发泄管道。
在有个人认证的设施身分曝光──而且还是学校,根本就是恶梦。」
不是建立起相当深刻的信赖关系,就是在同一条船上──掌握了彼此弱点的团体。
不管怎样,若不是内部相当团结的集团,是不可能集体前往那条街的。
「没有建立交友关系的池田舞,不可能独自潜入无法地带。首先以心理层面来看,她就不可能行动,当然也有去了能干嘛的问题。从命的意外到事件之间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恐怕就是基于这些原由。」
「有想要复仇的心思,却无法独自潜入假面舞会街……吗?」
没有管道。即使想在学校内找到那种连系,但那些人一般来说都会在同伴间保守秘密,不会泄漏。
在只是认识的速食关系下,当然不会立刻表明这些,既然如此──
「但是,此时有个据传有在出卖身体的资优生。这个社会连在爱情宾馆都要使用和个人绑定的电子支付,所以如果未成年人要做这种事情──」
「得用现金交易,地点当然是假面舞会街。也就是说,如果传闻是真的……」
「嗯。」
零士接续月的发言,导出结论。
「在这间学校里,柿叶萤就是最可能确定有在出入假面舞会街的人……池田舞很有可能在学校的地下网站或SNS上取得她的负评,企图与她接触。」
「然后事件就发生了。那……」
月动了动鼻子,方向是萤离开的学生餐厅出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在。
残留在空旷空间中的香气──是廉价却干净的肥皂味,混杂着健康女性的体味。
身负古老血统,人狼感觉得到这种常人绝不可能感受到的、分子等级的痕迹。
「所以那女孩就是池田舞的《领路人》啰?」
「有可能。本人的反应明确地表示出她有不想说的事。既然还有两人一同在夏木原站下车的目击证言,几乎可以确定是事实了。」
倘若是无凭无据的误解,那对方应该是严词拒绝,再甩个巴掌就结束了。
可是曾有人目击过,两人在车站和假面舞会街的入口处待在一起的身影。
「柿叶萤有可能就在做那方面的生意。如果她是透过SNS推销以外的管道找到客人,在那条街上秘密进行活动的话,或许可以得到跟幻想维生素有关的深层情报。」
于是两人一起行动,遭到『复数』人物的目击。
田径队的成员表示,两人不仅止于一、两次的接触,而是一同出入街区数次。
综合以上资讯,导出的结论是──
「──池田舞和柿叶萤,两人之间成立了一笔交易。这个可能性很高吧?」
舞知道萤的秘密,也约好会保密。
作为代价,萤在假面舞会街中为舞引路,协助她取得幻想维生素。
这些线索足够他们如此推论。这番靠着证词和反应得出的结论,令命哑口无言。
「……零士你明明汉字都读不好,却能说出很精明的事情耶。」
「毕竟我的学历是小学中辍,我承认自己的学习内容有偏差。」
知识并不等于智慧。
虽有智慧,却在缺乏知识的状况下长歪。被排除于管理社会之外,想要回去的怪物们。
「命,你就参与到这边为止。接下来我们会处理。」
「……你们要去追那女孩?她已经不见了耶,没问题吧?」
「无须担心。」
在淡淡烟雾的围绕下,零士朝旁边瞥了一眼。
月就在他的视线前方。名字与他相同的卫星尚未升上天空,他也尚未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她吃了豆皮乌龙面,真是帮了大忙。女孩子的气息里还混了豆皮、高汤和葱的味道。」
据一般的说法,狗的嗅觉是人类的几万倍。
但狗的嗅觉没有厉害到能像人类一样整理情报,能够传达的方法也有限。
那么人狼呢?要是有狗的嗅觉,同时拥有人类头脑的处理及传达能力呢?
「就算离了一公里远,我也不会让人逃走的。走吧,伙伴?」
「嗯。」
怪物们留下担心地目送自己的命,一同开始追踪目标。
──── 02 JK兔女郎俱乐部 ────
「该怎么说呢,跟踪女孩子,会让我有种微妙的厌恶感耶?」
「这是工作……不过感觉的确不太好。」
离开学生餐厅后,两人疾奔,仅仅几分钟便追上了目标。
在顺畅运行的列车内,人潮还算拥挤。零士和月一手抓着吊环,盯着人群另一侧显眼的柿叶萤的黑发,一边持续跟踪一边对话。
戴口罩在大众运输工具中是理所当然的礼貌。盖住半张脸的零士也就罢了,月的口罩却有些错开到鼻子。虽有些老年人为这违反礼仪的举动皱起眉头,却没有提醒他。
而理由──是因为没必要。只要车内监视器照到,就会借由脸部辨识以及SNS连动锁定本人、给予惩罚。虽然只是一点点,还是会被扣除信用分数。
放着不管,人也会受到天罚。有些年轻人还真蠢──他们在背地里冷笑,就这么不管。
然而,根本没加入SNS的怪物们怎么可能受到处罚──
「嗯,来了啊。」
「这个好慢喔。不过大家都是这样,也没办法抱怨。」
口袋里传来些微的振动。他们没有特地打开确认的意思,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确认点──以固定的间隔距离,设置于各车站月台和车站间的信标。它们会跟几乎所有国民都有的手机终端进行连接,在人通过确认点的时候把位置情报传给伺服器。
也就是说,无论是智慧型手机还是功能型手机,只要带着拥有通讯功能的手机终端,一使用大众运输工具,移动路径就会一直受到国家的监视和掌控。
「不管到哪里都处于监视当中。因为范围太大,甚至让人遗忘其存在的无形牢狱。」
「是会想稍微喘口气吗?如果只是喝醉闹一场的话倒是还好。」
「我们只要工作就好……嗯。」
手机传来新的振动。不是通过确认点的通知,而是有人来电。
为了不给他人带来困扰,他们移动到角落。零士戴上无线耳机,并用骨传导麦克风,将声音压得极低进行通话。
这通几乎不会被外部听到的隐匿通话,另一端是──幻想清洁(Fantastic Sweeper)办公室,秘书室。
「──辛苦了,音留小姐。情报呢?」
『公开情报的详查结束。柿叶萤,生活援助、社会支援度为B认定。』
草草问候过后,孩子气的可爱声音搔弄耳膜。
自称为楢崎秘书的小女孩──鬼灯音留。有着一头如同冰块的寒色秀发,体格看起来就是个孩子,身上穿着像是在假扮职业女性的职业套装,服装却整整齐齐,十分贴合身形。
听说她是从《总公司》调过来的,但零士他们也并未得知详情。而事实上,她是个与外表不符的优秀技术者,在情报支援方面是个可靠的存在。
『从房租开始,政府都有提供足够的补助,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也就是说──』
「房租全免啊~……呜!真好、真好──!超有帮助的啊!」
月发出迫切的呻吟。这是低廉的薪水每个月都会被确实扣掉房租的穷人的牢骚。
『相对地,每个礼拜都要接受一次生活指导,还要跟民生委员进行线上审查面谈。信用卡所有刷卡记录每个月都会经过彻底审查,还有义务提交给会计师。』
「……果然还是免了。」
光想像就超麻烦,月在口罩底下装出吐舌的样子。
「也就是说,就算不做奇妙的打工,她的生活也不会有问题吗?」
『至少午餐是有经费的。有提供补助,所以实质上算免费。』
「那她完全有足够的钱吃豆皮乌龙面啊,那孩子为何不吃午餐?」
『我有取得她的付款记录──有被严重警告、用途不明的刷卡款项。』
「等等……音留小姐,那是犯法的吧?」
无法当作没听到的零士吐槽,但从耳机传来的声音却很不以为然。
『是负责的民生委员保密意识太低的问题。竟然把复制的付款记录就这么放在职场提供的电脑里,密码也维持出厂设定。太小看我了。』
「是这种问题吗……?」
就算东西被丢在荒郊野外,擅自拿走感觉也是犯罪。
从总公司调来──身为连系BT总公司的人,鬼灯音留却是这样的人。
只要能得到结果,她能毫不在意地做出违法、或者是接近灰色地带、踩在边缘线的钻漏洞行为。也因为上司楢崎的放任,她几乎是处于无拘无束的状态。
「算了,已经做了的事情也没办法。而且平常就这样……」
『对啊,那我继续啰?』
「麻烦了……习惯这种事真的可以吗?」
不理会零士的叹息,耳机另一边的稚嫩声音说出危险的内容。
『用途不明的钱总额大概有三百万,相当大笔。』
「去向呢?既然有付款记录,应该可以查到吧?」
『是使用复数ATM一点一点地转为现金,没有网路上的记录,所以才有问题。』
「不知付给谁的不明金流、啊,在这时代行不通呢。」
『就是这样。』
这时,零士突然想起某件事,并瞧向位于人群深处、能够隐约瞧见的萤。
她正靠在车门上,拿着一本陈旧的文库本在读,看书名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文学作品。那本书感觉很旧了,破损的封面上还用胶带固定,但连胶带都开始脆化并脱落。
看起来甚至就像个楚楚可怜的文学少女──在这幅带有艺术气息的构图中感受不到黑暗。
「月,你记得吗?她是用现金支付豆皮乌龙面的钱。」
「这么说来确实是。但她一开始是想用手机支付。」
「我们平常就带着零钱,所以很容易忘记,但这个时代会有女高中生带着零钱包吗?」
『几乎没有。也就年纪大的老人,或是预备用来以防灾害时用的吧?』
在推广不使用现金、电子支付普及的现今,身上带着现金的人骤减。
尽管目前还有地方像赤根原高的学生餐厅那样,作为从前遗留的痕迹,留着能够使用现金的窗口,但使用者却极端地减少。可在超管理型社会的一小部分地方,现金支付如今正成为主流。
「追踪不了付款记录的金钱用法。说到要用到大额现金的地方──就是假面舞会街。」
「也没其他地方了,毕竟那边也用不了智慧型手机。」
因此,在以夏木原为首的假面舞会街内,几乎不可能使用电子支付。
说到底,电子支付在付款时需要进行本人认证,那好不容易建立的匿名性就等于没用。所以旧时无法追查金钱流向的现金支付,就成了如同特异的无法之街的主流。
『我顺便也查了交通局的位置情报追踪记录,以及她所住的公寓大楼出入记录。』
「……真的是超私人的情报耶。」
『事到如今装乖也没用啦没用。柿叶萤在这一个月内都很晚回家,她常在日期即将变换时才到家,也确实有在夏木原站留下上下车的记录。』
「资优生的禁忌夜生活……一般想来就是假面舞会街了吧。」
月把体重都放到吊环上,使其嘎吱作响并说道。
『这发言真像老头子。』
「……感觉很像色情作品随便取的标题,有种老人味。」
「喂!啰嗦!为什么你们只有在玩弄我时这么有默契!?」
「是有破绽的人不好……啊,到站了。」
些微的压迫,因煞车产生的惯性。零士没特别打招呼就把电话挂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摘下耳机,放入口袋。人潮踏入月台,他们一边用双眼追着柿叶萤的身影,没有错失半刻,一边顺着走下月台的人潮继续走。
除了转乘的旅客,其他人不是离开月台穿过检票口,就是兴冲冲地进入胶囊状的更衣间。他们会在里头把手机关机,喝下怪物维生素,前往假面舞会街。
柿叶萤──她也朝着其中一个更衣间走去。那个小小的随身行李中,放的应该就是换洗衣物。
更衣间在某种意味上,就是个究极的个人空间。要是随便靠近使用中的房间,会十分地引人注目,想偷窥的话还有可能被围殴。周围已经有很多喝了维生素的人兽,他们的感觉也会变得十分敏锐。
「怎么办?……喝了维生素,体味也会变化,很难追耶。」
「里面也没有监视器。就算有,我们做的毕竟是违法调查,不可能取得浏览影片的许可。」
那么,想确认里头的情况……就只能《偷窥》了。
零士来到离那排更衣间有些距离的阴影处,面对墙壁坐下。
他装成身体刚好不太舒服的学生正在呕吐的样子。
「《人类维生素》的效果也几乎没了,我去看一下。」
「……该说这很方便吗,还是怎么样。你不是变态真是太好了。」
咻咻咻………──些微的喷气声响起。
零士蹲坐在路边,并垂下头。他的脸庞消失了一半,变成线状的白色淡烟。
更衣间内为了预防里头充满飞沫和病毒,都会一直保持换气。零士靠近不停吸气、排气的换气口,想要窥看柿叶萤目前更衣、饮用维生素的情况。
飘在雾中的《眼睛》。
那个彷佛是用超精细的小点描绘出的《眼睛》被进气口吸入。
这种视野近似于远端操作的无人机。只要还有微量的分子连接散成雾状的肉体,零士就能保有视野。他穿过如同隧道般的进气口,甚至钻过对付病毒的过滤器,而就在他差点看到更衣间内的情景──那一点点的肤色,还有萤脱去衣服的身影时──
「是说,偷窥女生换衣服果然还是不太好吧?按照要守法的观念来看,这就是犯罪耶。」
「……!!」
雾的《眼睛》倏地停止,然后像是萎靡了般散去。
零士闭上视野,再次被吸入排气口,脱离更衣间。
化掉的半张脸一恢复原状,零士便筋疲力尽地跪在地上,捂着脸呻吟。
「确实是……非常差劲……!」
「不,是我不对!对不起!!这是工作,你也没办法嘛!」
「性犯罪是不可以的,我想遵守作为《人类》最低限度的规范。我……做不到!!」
「你的态度超认真的耶!?不对,你说得也没错,总之抱歉啦!」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看到了……我、我……怎能这么做……!」
零士是真的感到痛苦,月则轻抚伙伴的背。
「啊──真是的,快冷静!……糟糕,她出去了。」
「什么?」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租借空间不知何时空了出来,有新的使用者正要进去。
从零士放弃偷窥,到叫回眼睛为自责所苦之间只有几分钟的空白。柿叶萤就像是预测到监视消失的时间点,趁机消失在假面舞会街的人群之中。
「抱歉……月,你有办法追踪气味吗?」
「气味改变了很多哪……我没什么自信,但只要给我大概的方向,应该勉强可以。」
月移开口罩,不断用鼻子发出鼻音。
「只要在适当的地方《变回去》,鼻子也会变好。抱歉,在那之前就麻烦你模糊了。」
「瞭解。」
咻的一声,零士的白发融入风中。
淡淡的白烟用覆盖的方式包住两人的身体,让视野有了微妙的《模糊》。
在人兽聚集而来的假面舞会街,只要维持人形,就会被视为眼中钉。在变成异形之前,蒙混周遭目光的烟幕掩护两人奔向适合的后巷。
*
「……JK、兔女郎俱乐部?」
「众多在校女子高中生在册!两千圆一个小时喝到饱……」
毛发蓬松浓密的人狼──黄色挑染的毛困惑地弯着的月,以及用雾气围巾挡住半张脸的零士,在离车站徒步十五分钟的某间店前念出招牌。
粉色的霓虹灯。这品味放在现今显得很复古,但那份可疑感反而很吸睛。这间店似乎是租借住商混合大楼的一楼开设,在这一带──假面舞会街车站附近的风俗街间,算是收益还不错、感觉能够赚钱的格局。
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周遭没有客人的身影,一片安静。随着接下来时间愈接近午夜,沉醉于酒精和暴力的人兽们想必就会来访,满足他们的欲望。
两人看丢了柿叶萤。
但月在后巷显现出人狼的本性,靠着他灵敏的嗅觉追踪的结果──就是这里。
「这是大人去的店吧?她果然有在卖吗?有在做色色的事吗!?」
「你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但这看起来的确是有在卖酒的店。」
「这下就不知该怎么应对了。揭晓JK的黑暗面是要干嘛,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啊……」
他们不禁低语。这有比预想的方向──以大叔为对象的半套卖春行为还好吗?还是该说更加恶化了呢?连判断的标准都搞不清楚。
「零士,你懂这方面吗?」
「怎么可能,我还没成年。」
「我也是。可以进展到、摸胸那一步吗……?」
「……不行吧?大概只是一起喝酒而已。」
「那是怎样,我不懂啦──只喝酒有什么好玩的?」
「你是小朋友吗?别什么都来问我……我也搞不懂。」
少年们满脸疑惑。他们见识过很多这条街肮脏的一面,事到如今就算目睹欢爱的场景,也不再会纯真地脸红。但他们也不可能熟悉这种店的服务。
「总之,先进去看看,再来依情况判断吧。」
「我超不想进去的……」
一打开装满隔音材料的沉重大门,就是一阵阵眩目的粉色光芒。
令人想入非非的照明──装饰了观叶植物•椰子树的装潢,似乎是想弄出南国风乐园的印象。蓝色吧台的构想则是海洋吗?
古色古香的弹珠台、标靶、角子机和自动点唱机,再加上复古美国风的自由要素,构成了整体明亮的氛围。
「欢迎光临!──欢迎来到『Pink Press』♪」
店名是模仿零士他们想像不到、某个南国岛屿的超有名酒店所取的。
围绕吧台的架子上摆满五颜六色的酒瓶,吧台内站着四名兔子少女。
服装是制服──却是并非任何一间学校的变装版本。从西装外套到水手服,各种款式应有尽有,裙子却很短,胸口感觉也比较开。
「呜喔──呃……」
面对这第一次体验的世界,月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啊。)
看到这些六分兔、四分人,且身形及年纪几乎都差不多的兔子JK,零士暗自感到颤栗。
(我从未见过这么接近人的人兽。)
普通的人兽比例都是兽七人三。
动物的要素虽会比人稍微多一点,但骨骼还是人类,几乎更接近用双腿行走的动物。因此几乎无法特定出个人的身分,是匿名性很高的变化。
但站在这里的四名JK兔女郎──却超越了那种常识。
转移到头顶处的长耳朵,以及下腭到脸颊这部分的轮廓,和人类几乎相同。
覆盖全身的体毛也是,从脖颈到胸口这一处的毛相当少,隐约透出下面的皮肤。
手脚也很明显维持着人──灵长类的外形,只是出现了毛皮和肉球。
普通的怪物维生素绝对不会是这种状态──也不可能。
「可以找喜欢的位置坐唷。我是美洲黑貂兔♪」
「如果希望悠闲地享受,可以找我喔。我是法国安哥拉兔♪」
「想要游戏对手的话,就交给我吧。我是比利时野兔♪」
「期待您们的指名──我是贝弗伦兔♪」
「呜哇……糟糕,好像要流鼻血了。」
在吧台内招手的四位JK兔女郎的美色使月被击倒,气势被压过。
应该是各自变成对应花名的兔子品种吧。
身形较为娇小,但看似很有朝气的美洲黑貂兔。
有身松软长毛、以性感胸部为特征的法国安哥拉兔,身形优美窈窕的比利时野兔,毛色纯白、既酷又美的贝弗伦兔。
每个人从脸颊到眼角的部分都被浅浅的体毛覆盖,像是口罩般遮住她们的面容,因此很难用长相识别出特定的某个人。
「──闻得出来吗?」
「酒精、化妆品、香水。」
「不行啊。」
光这短短的三个词,零士便理解到不可能了。飘荡在店内的酒味、共通的化妆品和喷到毛皮上的香水。变成嗅觉愈是灵敏的人兽品种,就愈是会被迷惑,无法辨识出个人。
「呃,客人,您们要指名谁呢?」
「不,抱歉……我们不能喝酒。」
似乎是领头的美洲黑貂兔怀疑地问,零士则轻轻挥了挥手。
「给我们不含酒精的软性饮料,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决定。」
「我知道了!那请往这边走。不指名的话,就由我来接待两位啰?」
「……麻烦你了。」
步调被打乱,零士显得有些畏缩,却还是跟月并肩在吧台前的座位坐下。
「喂,零士,你都缩起来了喔,没问题吗?」
「你才是想点办法啊,我不擅长这种事情。」
「我也不懂啊!……喂,没问题吧,我们没什么钱喔?」
「表现得光明正大点……不然连我都会被当作胆小鬼。」
「啊,好诈!你是打算只顾自己耍帅吧!?」
「啊哈哈♪您们感情真好,是朋友吗?」
美洲黑貂兔漾起微笑,并打了个响指。
「贝弗伦兔,麻烦来杯『那个』!」
「好的。」
以此为信号,JK白兔──贝弗伦兔开始动作。
她接连往擦得亮晶晶的调酒杯中倒入果汁。
注入的动作迅速且精准,再加入碎冰和奶油搅拌均匀。
「《粉红柠檬水》──请用♪」
帅气的发言,最后再带上有如糖浆的甜美嗓音请客人享用,这是专业技巧。
在透露出些许紧张感的两人眼中,这透明粉红、飘着冰镇碎冰的南国风无酒精调酒看起来实在很吸引人,于是他们忍不住伸出手。
「嗯……好喝!?这真好喝。酸酸甜甜的,而且超爽口!」
「不懂……感觉跟特卖的罐装果汁差很多。」
没有黏腻的甜味,味道爽口,明明颜色很鲜艳却很清爽。
这杯迎宾饮品,真的让人有像是在体验南国的感觉。
「呵呵,是吧是吧♪贝弗伦兔调的饮料超好喝的唷♪」
美洲黑貂兔露出亲切热情的笑颜靠近。
「哎,真的很好喝。这是很有名的调酒吗?」
「是南国岛屿有名的酒店名产唷。客人您们感觉很不习惯耶……尤其是这边的这位,连维生素都没喝吧。没问题吗?」
褐色的兔子少女微歪着头,担心地看着零士。
「您看起来是学生吧。用真实面貌出入不好唷?会被骂的。」
「怎么办,说得真对。」
「别输了啊,零士。你在这方面真的很弱耶!」
「……」
零士一脸为难地喝着饮料。烟雾轻轻卷在他头上,挡住了他的脸,像是要蒙混过关。
「别逃避啦。抱歉啊,姊姊,这家伙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
「啊哈哈,真可爱──♪不过,狼先生没问题吗?」
「有心跳加速喔?毕竟姊姊们都是美人。不过──」
月讲话停顿了一下,零士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似地──
「……感觉很不对劲呢。这间店非常怪异。」
他说出自己感受到的异样感。
「咦~?没这回事啦,我们是非常健全的店♪」
「我不是指那方面。这条街上贩售的怪物维生素在规格上,没办法做到你们这种比例的变身。话说回来,你们又是怎么做到全都变成《兔子》的?」
市售的怪物维生素只能选择非常大概的变身方向。
也就是一般贩售的《肉食》、《草食》和《爬虫类•两栖类》这三种。每一种的变身效果都是随机,即使会因摄取者的性情和体格让随机变数有一定程度的偏差,但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指定。
「那是因为──」
「……换人啰,黑貂兔。」
嘎叽。
一具巨大的身躯自店内深处现身,沉重到足以令人产生地板嘎吱作响的错觉。
「这不是追加的女孩子吧。是说……体型好大!?」
「《佛莱明巨兔》──可以叫我小佛唷。」
声音粗厚且充满压迫感。尽管用字遣词偏向女性,但声音明显是男性。厚实的肌肉紧塞在那套1940年代的美国风阻特装中,是个风格如同时髦黑手党的巨汉。
他的头上也有兔耳,但原本具有可爱感的特大兔脸,比例却跟女孩们不同──兔七人三,是街上常见、更偏向野兽的人兽。
他还是个单耳独眼的兔子,左耳有所缺损,甚至没有左眼,一脸壮烈的旧伤。这种习惯野蛮行为、身经百战的风采,感觉完全就是受雇于酒吧的保镖。
「我是这间店的老板。客人,你们既然想喝酒,能不能老实地享受就好呢?」
「那可不行。我们不是单纯来喝东西的。」
似乎回到原本状态的零士一口气喝下杯中液体。
围着浓雾围巾的少年客气地把空杯放回吧台,与巨汉对峙。
「有个家伙在这条街上大闹了一通──《肇逃人马》,她使用幻想维生素,杀了好几个人。」
「……我有听到传闻,没想到幻想维生素居然真的存在呢。」
兔子巨汉边说边目不转睛地跟零士互瞪,警惕地衡量距离。
或许是察觉到危险,吧台的女孩们统统躲进深处。瞧见这个状况,零士从口袋取出功能型手机,打开一张照片。
「维生素失去效果后,《人马》被送入某间医院。但她跟家人一起被恐攻炸死,幻想维生素的出处也断了。而这间店明显使用了异常的维生素。」
「你是想说我们与这有关吗?」
「会这么想是当然的吧。我们受这条街的营运方委托,正在调查此事。」
「营运方?这条街上还有这种存在呀。但以警察来说,你们年纪也太轻了。」
「毕竟是民间人士,没有年龄限制。不过我们没有逮捕和搜查的权限,也没有你们不想发言就能勒令停业的强大权力。但──」
如同匕首一般的锐利视线,射穿了以世界上最巨大的兔子品种命名的巨汉。
「这里是无法之街,我也能凭力量逼问你,直到你想说为止──但可以的话,我想平和地解决这件事。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的。」
「从你们突然闯进来的那时起,就已经造成我们的困扰了。」
佛莱明巨兔啪叽啪叽地弄响手指的关节,露出尖尖的前齿。
这张不像是草食兽的狂暴表情,似乎是笑脸。
「饮料算我请你们的,快回去吧。劝不听的话,我就要动手啰?」
「这样啊。」
咻噜噜噜噜噜……零士淡淡地说完,现场便随即响起像是喷雾器发出的柔软声响。
他的头发和身体从轮廓开始转为模糊,接着崩解成雾气微微散开。
别说是兔子巨汉,店里没有人知道,这是可以带来死亡的幻想招式──
「等等,零士。你会杀掉这个人的。」
「……我会手下留情啊?」
「不管怎样都很危险啦──要对付兔子的话,就交给狼吧。」
月模仿零士的动作一口气喝光饮料,并把喝光的玻璃杯放回吧台。
带着黄色挑染的人狼•赖山月挡在巨汉面前。
「来玩吧,大叔。你要是打飞我,我就负起责任带伙伴回去。」
「哎呀?好有骨气的发言,是我喜欢的类型唷。」
「我也不讨厌你这一型的。互殴就能解决的话就很轻松……」
兔子默默地动了。
他的大腿肌肉发达,粗度是普通人两到三倍。那件似乎是配合大腿尺寸而特别订制的下半身衣物飞舞,对准人狼的侧腹就是一记毫不留情的回旋踢。
「……什、么!!」
「哎呀!?」
现场一声闷响,有种像是踢中卡车用轮胎、密度很高的触感。
兔子巨汉面露动摇。人狼在面前交叉双手,稳稳抓住他使出中段回旋踢的脚。
「你不是门外汉啊,应该有在做什么锻炼吧!?」
「要说跟幻想种打架之类的也是有,各式各样。毕竟我跟伙伴不同,能力很~不起眼。」
叽叽叽叽叽叽,嘎吱。
「~~~~~~!!」
被抓住的脚踝传来强烈的痛楚。兔子巨汉勉强忍住惨叫,单脚跳起。
但他甩不掉。人狼用异常强大的握力抓着脚,骨头和肌肉都在持续嘎吱作响。
「我的鼻子很灵敏。兔子先生,你知道吗?生物每一次动作,味道都会有微妙的变化。特别是想痛殴谁的时候,味道非常重。」
「哎呀、讨厌……!!那我一定、都得去洗澡哦!?」
「这就是所谓的费洛蒙。我能够闻到一般感觉不到的那一点点气味。」
所以奇袭对人狼无效。
如果是正常的生物,在它思考要攻击的那一瞬间,人狼就能闻到味道并展开行动。而他只要再动动鼻子闻一闻,甚至能看穿兔子巨汉只是在强撑。
「你的疼痛有点酸酸的,很像莱姆的味道。」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兔子巨汉发出猛烈的呐喊,忍住剧痛,使力扯开抓住自己的手。
他的体格很漂亮。能在单脚站立的不稳定状态使出这一招,应该要学习过一定程度的格斗技才能有这种成果,而不是单靠人兽强化过的身体能力。只是──
「哦!」
月轻易就松开了手。兔子一边护着恢复自由、还处于麻痹状态的右脚,一边站起身。
「……!」
骨头大概是有了裂痕,把体重从轴心腿移过去的瞬间,脚踝便产生剧痛。
支撑佛莱明巨兔──身高超过两公尺巨汉的腿是很结实、很重要,所以也是弱点。仅仅这一刹那间,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又抱着觉悟睁开。
「还没呢!!尽管上啊,哦……咿!?」
「抱歉啊──大叔,你太慢了。」
被巨汉占去大半空间的狭窄店内,摆着的椅子没有半张被翻倒。
在他反射性地闭起眼、不满一秒钟的那一瞬间,黄色挑染就近逼眼前,粗壮的爪子握住喉咙的气管。月的手一下子钻了过来,伸出钩爪的指尖陷入肉与毛皮中。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咪叽。
「~~~~────……嘎……嘎……哦嘎……!!」
抵抗、挣扎、胡闹。
面对体重感觉是自己一倍的兔子巨汉,人狼宛如护送女性的绅士舞伴般滑入他怀中,完全不落下风地压制住他。
器官遭到压迫,巨汉吐出舌头。
(不对!!差太多了!!不行!!这种的我不行呀!!多么压倒性的……暴力!!)
在舌骨彷佛快要折断的压迫感下,兔子巨汉在快失去知觉前,脑中闪过一声赞赏。
全部都不同。相差太多了。他并非门外汉,身为武术家的实力相当了得。体力方面别说胜过同年代的门外汉,他甚至还维持着职业级的肌肉。再加上怪物维生素的绝对强化。
草食兽比肉食兽还弱──?
没这回事。
在野生动物间,许多肉食兽都是聚集成群,瞄准弱小失散的草食兽捕猎。因为大多数时候,吃草的动物会比吃肉的更不为食物所苦,长得更加高壮且强大。
饮下怪物维生素的人类也符合这个原则。
狂暴的固然是肉食兽,但打架时真正强悍的则是草食兽,而且还是大型的。他所化身的巨兔──佛莱明巨兔虽不是适合战斗的动物,但本该可以靠武术和熟悉环境来弥补。
可是不对,不是这样的。这种耍小聪明的算计──
「──已经可以了吧,大叔。」
「投、降……我投、降!!救……命……!!」
用力量辗压一切。
除了可怕再无其他形容词的臂力。穷极顶点的爆发力。闻透对手的敏锐鼻子。
强、快、敏锐,兼具这三种要素的战斗生物──幻想种,他怎么可能敌得过。
「咳咳!咳咳、耶咳……!!我、我还以为要死了……!!」
「动手时就得抱着这种心态。我做得不够彻底,反而更容易让你受伤吧?」
掐着骨头的手放开,兔子贪婪地吸取空气,人狼则协助他起身。
「既然没做坏事,就不用怕。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好吗?」
「当然不会做。刚刚也说过了,我们不是警官。」
少年甚至都没从椅子上站起,而是依旧坐在吧台前,望着两人的激斗场面。
零士朝着躲在吧台深处的女性们,以及腿软的巨汉说:
「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柿叶萤,你在吧?」
「……在这种店呼喊本名,是很不会看场合的行为喔。」
这番并非演技的真心话,跟在学校里听到的一样。
纯白的兔耳从原本躲着的阴影处探出。
人类时的柔中带刚,加上草食兽的姿态。
她擦了擦借由化妆改变印象的眼角,回复那独特的光彩──
「对不起,老板。他们是我的客人。」
「贝弗伦……不对,小萤……!!」
纯白的JK兔女郎──白兔少女贝弗伦兔表明了身分。
──── 03 告白 ────
「谈话期间,就算给你们包场了。要尽量早点结束唷。」
「谢谢您,老板。」
「没关系啦,小萤。那么,大家就去外面玩个两小时再回来吧!」
「好──怎么办,要去玩老虎机吗?」
「去吃饭吧,吃饭。我有发现一间还不错的沙拉吧──」
听到指令,JK兔女郎们离开店里。
但兔子巨汉老板留了下来,巨大的屁股砰一声坐到椅子上。
「老板……可以吗?」
「只留小萤一个人待在只有男生的空间太危险了,所以我是保镖。」
「您帮了我大忙。」
「不用在意。啊,我不会插嘴的,就在有点距离的地方听你们说。」
老板展现出成熟大人的体贴,坐到离零士和月并肩坐着的吧台有些距离的入口侧,打开感觉很高级的威士忌封口,倒入玻璃杯中。
浓郁的酒精香气飘散开来,而站在吧台里的白兔少女──
柿叶萤看到老板的样子,以像是靠手掌支撑的方式拿起空的玻璃杯,问:
「要喝什么吗?──再来一杯之类的。」
「那个真的很好喝,感谢招待。不过还是先谈完再说吧?」
「也对。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伤到你跟这间店,你能诚实说出来当然再好不过。」
「……要顾虑我的话,希望你们一开始就不要发动突击。」
面对她有些傻眼的不满眼神,零士干脆地答道:
「我判断这里是间很正常的店。要是毁了这种地方,上司也会不高兴。」
「就是这样。装潢的品味很棒,饮料也很好喝。而且──」
月吸了吸鼻子。
身为人狼的他使用超嗅觉,仔仔细细地查遍店内的可疑痕迹。
「完全没有像是糟糕药物、或是色色的事之类的气味。只有酒、食物跟女孩子。也就是说,就是间完全没有提供性服务,只供饮酒的优良店家。就是这么回事吧?」
「薪水也很高,而且老板也很棒──老实说,我受到很多帮助。」
「就算你称赞我,也什么好处都没有唷?……不过还是给你提高一点点时薪吧♪」
「耶。」
老板的插嘴让萤比出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零士却毫不在意她可爱的笑脸。
「这条街上没有任何法律。不管是夜总会还是女孩酒吧,都能无视法律开店营业。在这当中,这间店还规规矩矩地挂起招牌,遵守没必要遵守的法律在做生意。」
「这种店真的很少见,是有什么理由吗?」
月接在语气冷淡的零士后面问,萤回答了他抛来的问题。
「在这里变成假面舞会街之前,老板就有在这开过酒吧。」
「原来是老住户啊。」
「这整栋大楼都是我的唷。贷款还完了,不用租金,可以随我的意思经营。」
冰块发出轻脆的响声。
在老板举起的杯中,圆圆的冰块泡在琥珀色的酒精里,逐渐融化。
「我以前也做过商店街的会长,但后面街区成了这个样子了嘛,以前的伙伴也都离开了,只有我还留下来继续开店。」
「换个生意,不是能赚好几倍吗?」
「比起钱,我选择爱,懂吗?我说的不是Eros,而是Agape。」
「听不懂。」
比起性爱(Eros),选择了无偿的爱(Agape)。年轻人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古希腊语的概念。
「柿叶同学,你不是有接受保护吗?生活援助B认定,你应该有收到生活费吧。」
「……嗯。」
「但你做这种像是要待客的打工不太妙吧,你有那么需要钱吗?」
面对月直率的提问,萤微微垂下眼,以吐露般的口气回答: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是在儿童福利设施长大的。」
「…………」
特殊永续人兽(特认)们静静听着。
在这阵犹如催促的沉默下,萤继续说明:
「那是个人经营的设施,有很多没有依靠的孩子,大家就像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我比较年长,所以常常照顾弟弟妹妹们。」
「……我觉得、很幸福,虽然有时也会觉得有点吵。
但我不讨厌照顾小孩子,设施的妈妈很严格,却也很温柔。」
「我们是真正的家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透露出的感情,彷佛是要掩盖其中的沉重与苦涩,于是零士问:
「不对吗?」
「国家不承认。因为我成绩好,生活态度好,又是个美女。」
「别说得那么坦荡……赤根原高就只有自我肯定感强的女生了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帮了在路上跌倒的老爷爷,结果就引发了话题。」
那只是偶然──萤说。
老人家偶然跌倒,扭到脚无法动弹。然后有辆车因为距离短,解除了自动驾驶。驾驶分心没注意到,直冲了过来。于是她立刻冲过去,抱着老人家脱离危险。
说起来,就只是这么一件事。却被偶然目击的人录下来,发到SNS上。勇敢的行动引发了话题,萤本人被挖了出来,信用分数暴涨──
「我被认定为生活援助B。明明没有申请,却被要求离开设施。就算他们说学费全免、可以拿到生活费,但我又不想要这样。」
「不能拒绝吗?你在设施的生活并不差吧。」
「做不到。他们说没有前例,所以不行。」
法律和执行法律的机构(系统)动起来的速度极为缓慢。
可是它们每次一动,就会辗毁一切的障碍,朝前方猛冲,直到目的达成。
引发话题、展示出其人格和用处的柿叶萤,被认定为是需要保护的存在──没有否决权。
「设施的经济状况也不好,要是能省下我那份学费和生活费,也能帮到家人。
他们说我没理由拒绝……我也无法反驳。」
「大家都挽留我,设施的妈妈还哭着送我离开。」
「我拿到了钱,受到称赞,却被迫舍弃家人。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气到不行。」
萤一句接着一句,彷佛是想把累积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倾吐出来般,而月听了后满脸疑惑。
「不过,这也、没办法……?」
「照你这么说,如果光考虑金钱方面的负担,那的确是会轻松不少。」
零士大概算了算,一边在手掌书写数字,一边说:
「柿叶接受生活补助,设施方省下预算。那就没必要做深夜打工赚钱了啊。」
「……还有一点后续。」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大概是为了说出难以启齿的事,萤喝了口杯中的水。
沾湿嘴唇,她像是喝了酒般哈的一声吐出一口气──
「我离开设施后,设施里感到寂寞的孩子……其中一个弟弟在学校发生了纠纷。」
「咦,是怎样,霸凌吗?」
「反过来。他是为了帮助受到霸凌的人,才出手的。」
对暴力使用暴力。是一起会令人感受到正当性的事件。
然而世间的审判结果,却跟这样的情感完全相反。
「他跟同年纪的男孩子吵架,让对方受了轻伤──结果却跟我相反。」
「弟弟遭到了炎上。大家说他是让人受伤的差劲小鬼,无礼的垃圾。
设施收到大量的抗议,还受到究责,官方援助的等级也下降了。」
「……太糟糕了。」
这令人不快的发展让零士皱起眉。
「损害金额是多少?」
「大概是我学费的五倍。对方的伤不到两周就治好了,却雇了律师在民事方面不断进逼,说要和解……觉得自己有责任的弟弟,也去不了学校。」
庭外和解的赔偿金、官司费用的负担,再加上民事的和解金。曾经上升过的官方援助等级又跌了回去。
生活水准低迷,本该能支付的款项延迟,导致信用分数进一步下降,陷入了恶性循环。
「像茧居族啊、旷课之类的现象,以前并不罕见,好像也没有罚则。但在如今的法律却不受允许,让设施的评价再次往下滑。」
「……该怎么说呢……情况也太严苛了。」
就像是滚落坡道的石头。
这种一切事物都变成负债的发展,让月觉得很难受。
「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他想勉强自己去学校,却因为压力导致胃溃疡,目前正在住院──
就算我去探病,他也只会说『对不起』。」
「根据目前的税法,一旦等级下降,国家给予的辅助和税金减免就差了一个档次。是以前只有挂名、没有好好照护小孩跟老人的福利设施很多的时代……留下的影响。」
毕竟是瞭解过去的年长者。
老板抓着到处是伤的蓬松毛皮说:
「我听到小萤的经历,想着要助她一臂之力,就雇用了她。毕竟她很优秀,也能帮到我的店。事情就是这样,懂了没?」
没有单方面的施舍和优越感,而是佯装成生意。
零士目不转睛地凝视为了掩饰害羞而喝酒的兔子巨汉。
「太乱来了。你要怎么支薪?这条街上没办法用电子支付,会败露的──所以是用现金?小额倒还可以,但如果是能帮到设施的高额金钱,在外面支付肯定会被追踪。」
到时候,监察自然就会上门。
有来路不明的现金涌入──等于有参与犯罪的可能,然后就会导致评价再次降低。
「这点我有想到,所以小萤的薪水是由我捐给设施的。」
「若是个人捐款,钱会直接进设施的户头──拿去付款也没问题。」
「啊,难道用途不明的信用卡支出就是这个?」
那些用途不明的金钱让监察提醒过柿叶萤。而从户头消失的大笔金钱是──
「对。我把自己的钱先换成现金,再透过老板捐给设施。像设施的孩子要升学,或是突然生病,就是填补那些付款时间重叠时的洞。」
「……这好像也叫作洗钱吧?」
「我哪知啊。看起来是有做额外处理……但我们也没立场去责备。」
见月把话头甩到自己头上,零士苦着脸看向上方。
「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有、告诉过那女孩。因为她跟踪我,得知了这间店的事情。」
萤暗示道。那个人──特殊永续人兽(特认)们已猜到是谁。
「池田舞……《肇逃人马》啊。」
「对,是在她过世前一个月左右……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萤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在客人们看不见的吧台内,她用手指摸索起桌子底下。
然后,她拿出一个录音装置──那个古老的装置,正是如今已成为骨董的类比录音带。
「呜哇,好旧!?那种东西我只在博物馆看到过!」
「毕竟这条街上不能使用智慧型手机,这是用来录和店里客人的对话的。」
「录客人的对话?是要用来当威胁的筹码吗?」
「讨厌,不是那样啦。你是不是小看了待客这回事?」
老板否认零士的想像。他说的话充满真实感,没有说谎的感觉。
「这条街的常客长相常常每天都不一样喔,常常。也有过今天是浣熊、明天是狮子的例子。但对客人来说却不是──要是店里的女孩子不记得昨天聊天的内容,客人会大失所望,就不会再来了。」
「所以才要录下跟客人之间的对话,记下来吗?」
「就是这样。我有教过女孩们,说如果是危险或私人的话题就要立刻删掉。然后要严格守密,口风不紧的酒吧不是很差劲吗?这完全是为了待客。」
「……你真的很认真在做生意耶。但为何要特意使用录音带?」
「因为电子档案太容易带走了。店里的女孩都是些好孩子,但很有可能会因为这是个容易带走东西的环境而鬼迷心窍。首先,能播放类比录音带的机器是无法取得的,只能在这间店里听。这就是个简单的保险。」
「啊~好厉害,你有在思考呢。」
月不由得感到佩服。为了待客而有的考虑,竟保存了意想不到的情报。
萤操作录音机,倒回录音带。磁带不断发出啾噜声,然后──
《……我很生气,那些夺走命学姊双脚的垃圾们……!》
录音机传出音质很差的声音。这不是《肇逃人马》的声音,而是名为池田舞的女孩实际的声音。
里头混杂着深深的焦躁,还有隐藏不住的憎恶。
《那些为了想要放纵自己而建立这种肮脏街道、随心所欲的大人──》
《──我想杀光他们。》
《但我很弱,而所有垃圾都有喝维生素……我想要武器。》
《这条街上……有足以让我也能杀死垃圾的力量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要什么?》
这里插入了不同的声音。
站在柜台里的萤难受地握紧手。那是她的声音。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这间店有在用特别的维生素吧?》
《只要去查深网,很简单就能查到店的评价。
不管何时来,一定都有兔子少女的店,JK兔女郎专门女孩酒吧。》
《貌似人类的人兽,其他店都没有。普通的维生素绝对做不到这点。》
《你有吧?特别的维生素。可以选择变身目标,减少动物特征的──
那要是反过来,也有可以增加动物特征,选择变成强悍动物的维生素吧?》
《……没有,哪有那种东西。》
《骗人。给我,有在卖的话就卖给我。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付。》
《我要可以变成老虎、狮子或熊那种超强野兽的维生素。
我想要力量,去辗死把命学姊、把前辈从我身边夺走的垃圾。》
《不卖给我的话──我就要把这整件事情──》
《爆料给学校、认识你的人们……揭发给大家知道喔?》
威胁到最后,听起来有种恶心的感觉。
录音带发出喀嚓声停下,萤把它连同播放器放到柜台上。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绝对不想做。」
萤没有看向对面的两人,而是看着录音机。面对充满诅咒话语的录音机,比起愤恨,她的眼神中饱含了悲伤、罪恶感、和责备自己的痛苦。
「有点特别的维生素,是存在的。但是──」
「我真的非常不愿意让她用我卖的维生素杀人,所以我拒绝了。」
「……这样啊。」
若这是说谎和演技,也太过逼真了。零士瞥了眼伙伴。
能看穿人类感情、嗅出谎言的人狼一脸沉痛地点头,表示她没说谎。
「拒绝后,她有报复你吗?像是暴露你秘密的行为。」
「有……她散布了不好的传闻。原本好像就有学校的人几次看到我出入假面舞会街,并在地下网站发过几次小篇幅的留言。」
一开始是『资优生该做的时候也是会做的嘛』之类小小的暴露。
但为这些添加燃料,使其熊熊燃烧的──正是那件事。
「是最近才开始有传闻,说我有在做《半套》之类的。我拒绝卖维生素给她后,她好像就在地下网站跟SNS的私讯到处曝光。」
「但还勉强停在传闻的阶段,尚未出现致命性的证据。」
「嗯……因为就算秘密被传出去,我也说不会卖给她,也卖不了。」
萤断然地将手放上自己胸口。
「我有听说她的学姊──卖豆纪命同学的意外。犯人已经抓到了,也有进行赔偿……还要追求更多的报复就太超过了,而且攻击无关的人,就只是杀人。」
她本着自己的良心说服对方。
可这份心意并未传达给已沉溺于恶意中、成为《肇逃人马》之前的池田舞──
「我说了好几次后,她好像也烦了。然后就停止威胁我,开始打工了。」
「打工?……难道是在这间店?」
「那孩子威胁我,说不雇用她,就要在学校霸凌小萤。」
听着三人对话的老板苦涩地喝光酒,又接着喝下一杯。
「如果是我个人的事,不管她再怎么威胁,我也不怕。但要是小萤在学校的立场恶化,最糟的结果是保护有可能被取消。只是回到设施倒还好,可按照如今的状况,小萤只会跟设施一起倒下……所以我只能答应她的要求。」
「所以,池田舞就在这间店里工作了?」
「对。那孩子的工作状况很差,对待客或做饮料都不擅长。」
不过──老板用手撑着脸颊,想起过去的情景。
「即使已经走歪,她的热忱却很惊人。她拼命露出笑脸,去讨好坏男人们。最近即使是这条街,也是有像帮派、前黑道或地痞的家伙们在结党。」
她一手包办了这类缺乏素质的客人。
在这条无法之街上,池田舞一点一点地伸长手。
「……该说她是个努力的路痴、还是什么呢。就不能往更好的方向努力吗?」
「不可能吧。憧憬的学姊被人摧毁,她心中就只剩下要向那些人复仇的念头了。」
这段无可挽回的过去让月咕哝道。零士回应后,萤也深深低下自己的头。
她弯腰弯到几乎呈直角,把额头贴在吧台上──
「听说她死掉的时候……
我就知道,她一定是透过那些人当中的谁,拿到了危险的东西。」
「我应该阻止她的,却没能阻止……对不起……!」
她的声音透露出痛苦和自责,像是要坦白至今没能告诉任何人的想法。
「不需要道歉。就我听到现在的过程,你严格来说是被害者。」
说到这里,零士突然注意到。
「你会说『可以调查』,难道是因为觉得曝光也无所谓吗?」
在那个学生餐厅里,当零士坦白自己正在调查事件的时候──
离开现场的萤轻易就给出许可,没有表现得特别慌张,直接来到这间店的理由。
她应该还没傻到会没考虑到被尾随的可能性。那,原因就是──
「……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要负起责任。她的死,我也有责任。」
因为她接受了这点,没有其他理由。
「我没能阻止她。纵使费尽唇舌,她也不听。我没办法公开这件事,去向周围求助。」
这么做,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为了设施,为了相当于家人的孩子们和设施妈妈──她可以拿这当作借口,但结果还是为了保身。
柿叶萤承受不住用话语装饰过的卑鄙,便接受了一切。
「这么做,我自己会有危险,会没办法捐款给设施。
我本来想像这样找理由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没问题。」
「那种危险的药不可能轻易入手──
所以我想当作只要自己忍耐,就一定没问题……!」
萤依旧低着头,苍白的脸上落下一颗颗泪珠。
她的美貌因痛苦而蒙上阴霾,化为人兽使她原本长相的优点更加突出。
这一幕就宛如刻出女神苦恼的巧匠雕刻。
「……不过,这样就结束了。你们会通报警察吧?」
「怎么说呢……唉,零士,这是我们的工作吗?」
「不是吧。我刚刚也说过,做出危险举动的人是池田舞,你是受到威胁的那一方。」
两人所接下的工作,是搜查池田舞家族炸死事件的犯人,还有调查幻想维生素的出处。
要是有幕后黑手,那当然该逮捕对方,她们却不是这样。那么──
「我们没有接到指示,要抓打工中的同届生。这不是我们的工作。」
「哎呀,意思是你们愿意放过我们啰?」
见老板插嘴,零士露出嫌麻烦的表情挥手。
「我们的薪水没高到会做多余的工作。」
「……谢谢你们。」
萤终于抬起脸,露出笑容。
「很好啊!你偶尔也是有优点的嘛,伙伴!」
「偶尔这两个字是多余的。反正即使抓住她,也不会反应到我们的评价上。」
在这种时候,琐碎的事情不管怎样都好──零士甚至这么想着。
比起这种事,还有个必须追究的《问题》在等着。
「做个交易吧。你们的秘密,我们会保密。作为交换──
麻烦告诉我们,你们对池田舞手上的幻想维生素来源,以及和她接触过的人的头绪。还有──」
唯独这点必须确认清楚。
在这间店工作的女孩们饮用的《特别》之物。
「能够限定变身目标,甚至更改人类比例的……《限定维生素》的事。这种东西的存在,连BT总公司都没有半点情报。」
当然,那不可能是正规贩售的东西。
「池田舞的幻想维生素,还有这间店使用的限定维生素。如果出处是BT总公司的试作品或样本,就有可能是经由同一条管道外流的……所以是如何?」
零士敏锐地追问。现场即将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冻结,老板则举起手袒护起萤。
「不是喔,我们的维生素不是从危险的地方买的。」
「做判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
零士扼杀对待被害者的柔软,以严厉的询问者面孔瞪去。如同刀刃的视线像是要把老板一刀两断般移动,接着看向吧台的萤。
「我们店里的、维生素……」
「小萤……没关系吗!?」
老板的语气带着制止和抑制的意思。但面对他的阻止,萤已做好觉悟。
「是我做的。这很危险吗?」
「……啊!?」
听到这番极为意外的告白,月高声叫喊,零士则惊讶地瞪大原本冷静的眼睛。
两人都关注着有些困惑的萤,老板则叹了口气。
对于两人意想不到的关注,萤有些畏缩地退了半步,就在这一瞬间──
所有人的意识都集中在她身上,解除一切警戒,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暴露了啊。真没办法──……咦?」
担心地望着萤的大兔子──
有某种东西碰上他刚刚差点被人狼折断的颈部。
──咕沙!!
「呃呸!」
现场响起骨头碎裂、肉被撕裂的声响。
「啊……?」
鲜血犹如溅起的雨滴,一点一点地溅在零士、月和萤的脸颊上。
擦拭脸颊,指尖沾着呈现块状的湿润血滴。零士和月无法理解状况,像是发条装置般,反射性地看向侧边、老板刚刚坐着的吧台席角落。
那一幕就宛如超现实主义。
颈部以上像被扭掉似地摘下──壮硕肥胖的兔子巨汉彷佛虫的尸体,维持着单手拿着玻璃杯的姿势,缓缓往旁边倒去。
披肩哗沙一声整个散在地上。血洼立刻在地面扩散开来。
刚被拧掉的首级,单耳单眼的黑道兔子首级,就挂在天花板上──没错。
「抹……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布。」
一个瘦到肋骨突出的人影,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个男的像是无视了重力,以倒吊的方式站在天花板上。他的手脚特别长,凹陷的眼窝是全黑的,该有眼球的部分黑到像是涂上了墨汁。
发型则是发尾剪齐的蘑菇头,无法判断他是老人还是年轻人。
这个犹如亡灵的男人浑身赤裸,只穿着白色的内裤──还是很普通的一件男性内裤,手上是刚刚拧下来的黑道兔首级,暴出的双眼和伸出的舌头处都流出了鲜血。
「耶嘿。」
他像是在抓篮球般用双手抓住那颗头,露齿而笑。
那一刹那──黑雾喷发而出。零士转瞬间挥发的黑发、能够自由自在地化为物质的雾之肉体,包覆住哑口无言、无法动弹的月和萤加以保护,并变成无数的尖刺,朝那东西飞去。
横倒的剑山,彷佛针山的黑雾枪林。
尖刺看起来已经刺入内裤男单薄胸膛的那一瞬间,那家伙把抱着的首级抛到地上,接着彷佛要靠着摩擦生热生火的原始人般,合起长长的手掌摩擦。
……咻!手跟手迅速地擦过。
零士的头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夹住,颈骨碎裂,转成一百八十度。
骨头碎裂的啪嚓声。就像香槟的软木塞般,随着这鲜明的破碎声被挥飞。
「~~~~~~~~~~!?」
不成声的悲呜、惨叫和恐慌。
月立刻跳入吧台,把浑身僵住的萤推入阴影处,借此掩护她。
「老、老板……老板!刚刚!头!他也是!是什么、什……!?」
「不知道啦!!大概是我们在追的家伙。幻想维生素──我可不知道那种东西!没有神话,也没有传承。我没听说过那东西啊!!」
人狼及JK兔女郎发出慌张又混乱的声音。
两人滚倒在吧台底部,并仰头看着上面,自零士刚刚才被拧断头部的脖颈断面处猛然喷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混杂黑与白的雾,犹如气球般舞动。
滋噗。
一度停止的黑雾枪林再次伸长,刺入内裤男全身。单薄的肉被穿出无数的洞,他眯起空洞的眼窝,扬起如同婴儿般天真无邪的笑。
并从倒立的天花板降落到飞散瓦砾与碎片的地上。
「抹抹抹抹抹抹……哦~~……布!!」
「黑白雾法──黑千针!」
无数的黑针彷若机枪扫射般展开活塞运动。现场响起名符其实的数千次突刺声。
黑针如豪雨般攻击内裤怪人,断裂的头部一化为雾解除形体,便接回颈部的断面处。无形的极细微飞沫,令雾的怪物(布罗肯)再次取回人类的外形。
「这家伙、是什么啊……!?」
「?」
摔碎的酒瓶、撕碎的披肩、扬起的尘土与微小的灰浆。
在破坏痕迹冒出烟雾的酒吧里,怪异与幻想的对决──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