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陷入沼泽的原因(1 / 2)
你要不要当二号店的店长?
在打工的超商,老板提起这件事时,老实说我不感兴趣。
并非我不想,只是我没有自信。
即便如此,听到店长说:「堂本拒绝的话,那我就放弃二号店!」我也不能再犹豫了。
于是点头答应的我,当了几年员工累积经验后,正式就任新开幕的二号店店长。
幸好经营得很顺利。反倒是太顺利了,开幕当时甚至没有时间回家。
工作繁忙至极,总之我不顾一切地持续工作,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虽然还是一样忙碌,尽管如此却能确实感觉到工作变得轻松,大概是因为包括我在内,员工都有所成长了吧?
尤其开幕时录用的工作人员,筱田大幅地成长。
筱田舞香。明亮棕发加上浓艳妆容,虽然外表是个辣妹,不过工作能力上却很杰出。
她绝非迅速处理工作的类型。说真心话,一开始她甚至是预定解雇的对象。
尽管如此她的干劲比别人多出一倍,我也有耐心地培育她,结果她现在成长到我不在时能负责顾店的程度。
要是没有她,店面就无法营运──虽然不至于如此,不过至少我的负担现在少了一半。
我深深地觉得,忍耐有了回报。真的因为她,于公于私都吃了不少苦头。
为她犯的错擦屁股,或是工作上的牢骚,那些都还好。不过筱田的情况,算是私事方面的牢骚吗?来商量的事实在太多了,老实说令人厌烦。
至于商量的内容,大部分和男人有关,像是男友劈腿,或是钱包里的钱被抽走之类的。
就算叫她跟渣男分手,给予中肯的建议,她只会回答「但我还是喜欢他……」、或是「如果我和男友分手,店长会跟我交往吗?」之类……真的是很难应付。
但是开幕后过了三年多,筱田今年也十九岁了。眼看即将成人。那方面肯定也成长了。
应该,成长了吧?可别说还没喔!
「──店长~!你听我说~!我男友好过分~!」
有所期待的我真是蠢啊。
嗯,就算这么说,她还是未成熟的一字头少女,这点就不加追究,我来听她抱怨吧。
现在时间是,晚班结束没多久,才刚过晚上十点。
大夜班的人在跟前工作,在办公室里聊太久也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希望她可以的话简单地结束,不过……哎呀。
「什么事?你们又吵架了吗?」
「算是吵架吗?还是感情不和……的确我瞒着他是事实,这部分也许是我不对,可是原因出在他身上──」
「等等,你先说明情况啦。」
「对、对不起……」
暂且让呼吸平顺后,筱田有点尴尬地说:
「那个……其实不久前,我兼了两份打工……」
「兼了两份?」
第一次听说的消息,使我的语调变得有些惊讶。
也许误以为我要谴责的样子,筱田弹起似的低头鞠躬。
「对、对不起~!已经没有这样了~!」
「不,是没关系啦……」
即使说明是她误会了,筱田仍然像挨骂的狗一样垂头丧气。
这位辣妹与艳丽的形象相反,精神薄得跟纸一样。
没办法。倘若置之不理,她会自己闷闷不乐,「我被店长讨厌了~!」可以想见她会在背地里向兼职人员哭诉,因此不能少了为她缓颊。
「没办法。扣个时薪一千圆就不追究了。」
我露出笑容开玩笑地说,筱田突然转变,放心地笑逐颜开。
「好过分~!几乎等于做白工了嘛~!」
「这没什么,你从早到晚工作就好啦。」
「超血汗~!」
像筱田这种自我肯定感很低的孩子,就连工作时受到一些指导或提醒,都会严重伤到自尊心。因此最好善加照顾。
「所以,兼任的打工怎么了?」
「那个兼任的工作,是因为我朋友有在做,于是我请她介绍……那个,该怎么说?有点那个的感觉……」
吞吞吐吐的说法,令我的内心忽然骚然不安。
「……是不正经的工作吗?」
近来女性贫困变成社会问题,甚至让「贫困女子」这个词语获得公民权,为了生活卖春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
工作是谋生的手段,虽然我不想区分贵贱……可是身边的人,而且是像女儿一样疼爱的筱田从事这种行业,即使明知以自我为中心,却仍不知不觉想要多嘴。
「不,虽然……不正经……可是可是,没有直接来,内容很健全喔!那个叫做JK按摩,你有听过吗?」
JK按摩──好像第一次听说,又好像很耳熟……
我试着翻找记忆的抽屉,不知何时看过的新闻影像闪现。
「是那个啊。隔着魔术镜观察女高中生的店,像那种的吧?」
「啊,那个不一样。那种的叫做参观俱乐部,JK按摩感觉是……在包厢里打情骂俏游玩的店。」
看来似乎有各种营业型态……不过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
「话说,你不是女高中生吧?」
既然标榜JK,当然提供服务的一方应该是女高中生吧?
但是筱田今年十九岁,是真正的打工族。那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如果是在学学生,反而不会雇用喔!原本也有许多未成年学生在那里工作,不过现在规定变严格了,工作的女孩子全都超过十八岁。」
「……这样还可以自称JK吗?」
「年轻女孩只要穿上制服,这不就得了吗?」
「这么直接啊……」
我无奈地深呼吸,接着继续说:
「……所以,你被男友发现在那里工作,就吵起来了?」
「嗯……」
「唔~嗯……男友当然会生气啊……」
我露出苦笑说出老实的意见。
不过筱田也有话要说,她口沫横飞地开始说明理由。
「因为!你听我说!我之所以需要钱,归根究柢是我男友骑机车出车祸,原因是他在伤势痊愈前无法工作啊!他没有存款,还叫我借他修理机车的费用和生活费!我手头也不宽裕啊,就算想增加排班也没有空缺啊!话说在薪水入帐之前也需要时间啊!于是我找朋友商量,听说按摩店是领日薪,又能自由出勤,所以我想在空闲时间多赚点钱……我又不是喜欢才去做的!可是却因此挨骂这不是很奇怪吗!?话说如果他自己多赚一点──」
筱田的牢骚像格斗游戏的虐死技一样连续不间断。
无计可施、耳朵被当成沙包的我,被「叩叩」的轻微敲门声解救。
「打扰了。」
随着有礼貌的一句话,从门后现身的人是,负责深夜时段的员工杉浦小姐。
虽是还很年轻,年约二十五岁的女孩子,工作技能却非常高,责任感也比别人多出一倍,因此她是在我们店里第一位从工读生转正职的优秀员工。
「筱田小姐,你的声音连我在柜台都听得见。可以拜托你安静一点吗?」
危险的视线隔着无框眼镜投射出来。公认抗压性差的筱田没办法反抗。
「对、对不起……」
「不会。以后注意就好。」
冷淡地说完后,杉浦小姐飒爽地回到柜台。
虽然工作做得比谁都还要好,沟通能力却有些缺陷,这个部分可说是她唯一的缺点。
「…………」
虽然筱田不发一语,但是我很清楚她的心情。
『什么态度啊!当上正式员工之后就开始嚣张!我才是前辈耶!』
大概是这样吧?
尽管之后才进公司,杉浦小姐已经转正职,自己这个老手却被丢在一旁,我隐隐约约感觉得到筱田嫉妒她。
也许她考量到我对杉浦小姐的高度评价,才刻意闭嘴没有明言。
乍看之下似乎毫无问题地接触,其实在台面下劈哩啪啦地争斗,这就是职场上女人的关系。
……人事问题真的很辛苦呢,我深深地觉得。
「啊……很久没和你喝一杯,要去吗?感觉你还没说够吧?」
「咦!真的吗!」
我顾虑她邀约喝酒,她不高兴的表情突然露出喜色。
不知该说情绪起伏非常大,还是怎样……如果她是漫画或动画的角色,确实会被认定为好上。
「好开心~!最近店长都不邀我,我还以为被讨厌了~!」
「不能乱约有男友的女孩吧……」
只有这次不一样。
要跟男友说一声喔,我嘱咐她开始准备回去──这时她要求暂缓。
「──啊!对了……待会儿我和朋友约好见面……」
「这样啊。」
「刚才我说的,帮我介绍按摩店工作的女生……是我约她谈心事的……」
既然是自己开的口,也不好推辞吧?
筱田非常苦恼,我并没有深入思考便提议。
「不然也邀那个女孩吧?」
「咦?可以吗?」
「如果她可以的话,我没关系啊。」
「太好了!我去跟她确认~!」
筱田开心地开始滑手机。
我侧眼看着她的模样,为了补充钱包里的钱,我走向店里设置的ATM专区。
──浑然不知我的这一步,将会通往把踏入者的骨髓都可能溶掉的无底「沼泽」。
虽然我戒得了菸,不过令人烦恼的是我实在戒不掉这个。
「──嘶~~」
倒满中啤酒杯的黄金液体流进喉咙,说不出的幸福感奔向中枢神经。啊啊,工作结束喝的啤酒为何会如此美味啊?
用啤酒杯喝更是美味,会陷入能无限畅饮的错觉。
虽然自觉速度太快,不过实在克制不住,除了自制心不足还有其他理由。
「这是第几杯了?你酒量很好呢!」
隔着暖桌式矮几,坐在正面的人向我搭话,话中同时带有惊讶与佩服。
「哦……因为我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啤酒。」
老实说,我只是和初次见面的人无话可说,不知不觉拿酒填补沉默。
「呵呵,说什么呀。」
不过对方并没有觉得不舒坦,对于我超无聊的玩笑话也笑得很开心。
眼睛和嘴角连动,只露出上腭那排牙齿,是十分理想的营业式微笑。
真的是很棒的笑容。无论如何都希望这样的人才来站柜台,由于工作性质我不知不觉这么想。
「番茄切片,我可以独享吗~?」
「请用。」
「谢谢~♪」
不过我很意外。因为说是筱田的朋友,原本我预料是更花俏的辣妹型女孩,却来了个气质文雅的女孩子。
藤村明莉。应该加上小姐吗?
正好她坐在对面,我仔细端详藤村小姐的外貌。
发尾剪齐及肩的黑色中长鲍伯头,虽未特别打扮,却带有高级纺织品般的光泽,彷佛证明有留心整理。
清楚的平行眉底下,与卧蚕为一组的黑色深邃眼眸,充满了看得出拥有自信的强烈意志。
简单一句话,美少女。